污名化是真是假 听我说谢谢你是如何被污名化的

作者 | 朋朋 编辑 | 范志辉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经过一个多月的舆论发酵,《听我说谢谢你》可谓街知巷闻,已经没有人能用正常语调念出这两句歌词了。

最近,歌曲的原作者李昕融一家又在抖音上清唱了这两句,随后就这首歌“频繁地被用在不合适的场景”、“造成很多人的反感”而道歉,恳请大家在合适的场景使用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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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质疑“蹭热度”之后,李昕融的父亲发布了一个不露脸的视频表示,作为一个音乐家庭,他们不想蹭这样的热度,只是想“保护孩子、保护这首歌”。

随后,李昕融的父母在接受《南方周末》的采访时表示,很多人在视频下@他们,表示这首歌“好恶心”,称它为“本月最难听歌曲”,私信他们说“快把这首歌下线”,对不当行为的厌恶早已转移到歌曲半身,称歌曲为“万恶之源”。

从“心头一暖”到“心头一颤”,《听我说谢谢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从“听我说”到“不想听”

寻本溯源,《听我说谢谢你》最初发行于2019年教师节前夕,由周兵作词、李凯稠作曲,10后歌手李昕融演唱。

当时,李昕融小朋友很喜欢自己的班主任,便请求她的爸爸李凯稠写一首歌曲来表达对老师的感激之情。在歌曲的MV中,也邀请到了李昕融的老师出镜。

李凯稠便从儿童的视角出发,想要完成一首童声版的《感恩的心》。“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的大视野、大情怀显然不适用于儿童,而童声版的《听我说谢谢你》就选择更为直白的表达“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让孩子能有一首歌曲表达感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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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甫一上线,就深受小朋友们的喜爱。歌曲旋律简单、信息量小,以感恩为主题,却不设置具体的歌颂对象,进一步扩大了歌曲的适配场景。同时,在如今的短视频平台上,本身就鲜有针对儿童的音乐作品,而儿歌《听我说谢谢你》就恰当填补了这一空白。

所以,这首音色甜美、主题正能量的儿歌很快就打破了圈层,被大众所接受。短短几天,歌曲的使用量就超过了一百万。只不过,那时小朋友多用这首歌给下班的父母献上一段手势舞,氛围轻松温暖。

只不过,谁也没料到这首歌会在三年后成为“新时代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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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新冠疫情开始后这首歌在短视频平台获得了广泛的传播。网友们用这首歌感谢防疫人员和志愿者,后来李昕融的妈妈樊桐舟在接受采访时回忆道,“当时整个武汉都在唱《听我说谢谢你》,当时在抖音上天天刷……包括新华社、人民网,所有的视频里都是昕融在唱这首歌,当时真的很温暖人心”。

结合歌曲的作品质量以及广泛的传唱度,《听我说谢谢你》成功入选中国音乐节协会主办的中国当代歌曲创作精品工程“听见中国听见你”的2020年度优秀歌曲。

但在2022年春天,一批同质化严重的短视频出现在互联网平台上,幼儿、儿童站在核酸检测的队伍前,跟着音乐跳手势舞,表演者的千篇一律与医护者的疲态和无奈形成对比。这类视频越聚越多,《听我说谢谢你》的使用人数超过1118万,而同名话题的视频播放次数则达到了20.6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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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听我说谢谢你》成了很多人的反感对象,医护人员也不得已发声“求求各位家长,别让孩子再来跳舞了”,一方面扰乱了核酸检测现场秩序,另一方面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下,手势舞已经成为另一种负担。甚至许多官方媒体都下场呼吁“别把‘战场’到‘秀场’”,“做完核酸,麻溜走人,不要跳舞”……

最终,人们对歌曲的不满,指向了创作者。

从“谢谢你”到“对不起”

在这个春天,大家都对《听我说谢谢你》PTSD了。一首普普通通的儿歌,何以至此?

大家对于《听我说谢谢你》的不适感,最初是一种情感带入下的“尴尬”。面对儿童在核酸检测现场跳舞的视频,许多网友瞬间梦回在家庭聚会上被父母强迫表演个节目的童年,“脚趾抓地”成了许多网友的共同情感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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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共情以后带来的“尴尬”,还远不至于令网友集体抵制这首歌曲。更深层的价值对立,才是网友厌恶歌曲的关键。

即便将场景移至核酸检测现场,家长们此举的目的还是让孩子表演个节目、炫耀孩子的才艺,这样的行为是属于“家庭”这一场域的,讲求的也是轻松、愉快;而集体核酸检测是属于“集体”场域的,讲求的是高效、严肃。

行为与场景的不适配,也就造就了价值的冲突。“个体”与“集体”的对立、“轻松”与“高效”的对立,让网友在尴尬之上更生出抵制与反感的情绪。再加上,对感染风险、作秀之嫌的诘问,公众的不满情绪需要一个窗口,而在缺乏思考的无差别攻击下,创作者就躺了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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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歌曲的创作和传播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阶段。歌曲由李昕融一家创作并演唱后,进入流媒体平台。随后,歌曲如何传播、如何被诠释和解读、歌曲内涵有哪些延伸,实际上都不是创作者所能左右的。换言之,歌曲在“二创”过程中产生的负面影响不该由创作者担责。

在为歌曲的不当使用而道歉后,李凯稠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他“宁愿这首歌没有火起来”,但是“不后悔写了这样一首歌”。创作者一家获得了许多网友的理解和支持,他们表示歌曲本身不存在问题,是滥用歌曲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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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李凯稠本以为回应可以平息针对家人的网络暴力,却依旧不乏网友指责这一家人在歌曲热度下降时出来“蹭热度”。对此,樊桐舟觉得十分无奈,“互联网就是这样,每个人看到的内容、理解的方式都不同,作为作者只能接受。”

巧合的是,在道歉视频发布当天晚上,航天员王亚平在太空中唱了《听我说谢谢你》。许多主流媒体转发了演唱的视频,使用的标签是#听我说谢谢你的正确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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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桐舟在采访中表示,这是对歌曲的一种帮助和鼓励,对于他们一家而言是“一剂强心针”。这一刻,这首儿歌冲出地球、走向宇宙。在高国民度的大事件的加成下,民族自豪感终于给在舆论漩涡中的《听我说谢谢你》带来了“庇佑”。

“相当于把这首歌扶正了。”樊桐舟说。

从“反感”到“反思”

尼尔·波兹曼在《娱乐至死》中写道,“在这个时代,严肃的公众话语和娱乐之间存在的分界线已经荡然无存。”

在他看来,在电子媒介勾画的世界里不存在秩序和意义,再残忍的谋杀、再具破坏力的地震、再严重的政治错误,都在娱乐化的倾向中稍纵即逝,很快就将被引人入胜的球赛和音乐会所取代。在这样的环境中,媒介不再提供信息,而是提供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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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冠疫情这样的国民性议题面前,我们应当很欣慰地看到在社交媒体上理性的回潮,没有像波兹曼的预言一样用娱乐消解苦难。从《听我说谢谢你》手势舞带来的质疑,到全民叫停一场载歌载舞的抗疫晚会,当娱乐化的内容裹挟在更为严肃的社会性议题之中,网民们自发地调整了注意力的分配,将关注点放在更重要的内容上。

然而,这种理性始终还是有限的。公众很快就将一切推向另一个极端,对《听我说谢谢你》的创作者提出了荒谬的“道德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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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禁让人联想到,1993年的民众对摄影师凯文·卡特作品《饥饿的苏丹》的质疑。

人们痛斥凯文没有将饥饿的女孩从秃鹫的口中拯救出来,痛斥这个摄影师冷血、见死不救。即便凯文多次公开解释秃鹫没有攻击小女孩,在按下快门键后秃鹫随之飞走,小女孩也跟着前来领取救济粮的母亲回家,但一切都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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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作品问世一年后,凯文选择烧炭自尽,结束了这些猜疑和指责。

虽然《听我说谢谢你》的影响和结果远不及《饥饿的苏丹》来得残忍和令人难以接受,但是本质上他们都揭露了一个事实,作品一旦出版发行,它便脱离了原作者而存在。它被误读被滥用,其实都与原作者无关,但是原作者却需要对“正义的舆论”负责。

《听我说谢谢你》无疑是幸运的,因为王亚平唱过,就证明了它肚子里到底有几碗粉。

其实,《听我说谢谢你》只是一首儿歌,罪不至此。从创作者、演唱者到跳舞的孩子、拍摄的家长,某种程度上,大家的行为和想法都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在短视频的信息流里,所有人都被裹挟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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