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人剧情讲解（天浴女学生与牧马人相守）

短篇小说《天浴》出自现当代著名作家、编剧严歌苓之手，并在1998年被导演陈冲搬上荧幕，该片一举夺得台湾金马奖最佳剧情片，主演李小璐更是借此成为中国当时最年轻金马影后。

遗憾的是，因为涉及敏感信息，该影片被禁播，导演陈冲也被禁三年不准拍戏。

故事开始于1975年的成都，在那个动荡年代，个人只能被时代裹挟着走，全然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主角文秀便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文秀出生于一个幸福的四口之家，家中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和妹妹。18岁那年，响应国家“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号召，文秀来到四川边远地区工作，开始了她的“知青生活”。

一开始文秀在场部的奶牛场工作，几百个女工，每天做着既脏又累的工作，返城的日子遥遥无期，直到有一天，牧马人老金的到来，让女孩们看到一丝希望。

老金是藏民，早年打群架丢掉了最能代表男性尊严的东西，因此并无一般男人的欲望。组织上来奶牛场挑选一名女工跟随老金学习牧马，工作不但比奶牛场轻松自由，而且表现好的话有希望早日回城。

文秀自然是渴望这个机会的，她相貌出众，用后来供销员的话说，就是“像你这样的，在场部打开些后门怕太容易哟！”

正因如此，老金一下就相中了文秀，他的理由也直白简单——“不是丑人”。

就在此时，天真懵懂的文秀并未发觉，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所掌控，反倒喜滋滋地认为“要不是老金拣上她，她就伙同着几百知青留在奶粉加工厂了”。

可人们万万没想到，正是这看似幸运的选择，不但断送了文秀回城的希望，更将她未来的命运毫不留情地推向了悬崖峭壁。

“老金能看见两只底朝天的男人鞋。老金不知他自己以完全不变的姿势已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帐篷里外完全黑透。”

——严歌苓《天浴》

当初场部跟文秀约定好，半年一到就来接文秀回城，正是因为这个盼头，即使是在空荡荒凉，喝不到水的草原上，她也没有放弃回家的希望。

除了日常学习骑马、放马，她日日数着日期，日子临近，她还将辫子编成五股，又系上纱巾，兴奋又焦急。

可约定回城的日期已经过了好久，文秀还是不见来接她的人。倒是路过的供销员带来一个让她既震惊又悔恨的消息——半年前，也就是文秀刚走不久，知青就开始陆续返城，还一并透露了回城的方式：“家里有靠山”的先走了，“人缘好”的紧随其后，到现在为止，当初跟文秀一起来的女知青几乎都走光了，文秀怕是早就被人忘啦！

这消息对于无依无靠的文秀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她感到自己受了欺骗，然而后悔是没用的，她很快意识到：“只有靠她自己打门路了”。

供销员自然首当其冲，他差不多是文秀与外界保持联系的唯一纽带，为了得到消息，文秀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换取回城机会。

事情一旦开始就不可收拾，因为供销员煞有介事地告诫她：

“睡这个不睡那个是不行的；那些没睡上的就会堵门路”。

从此，草原上再也看不到年轻的文秀欢快地放牧的身影，她彻底沦为这些所谓“关紧”人物的工具：从最开始的一个，到每天两三个，再到“一个才走，下一个就跟着进来”。

老金像一位默默关爱着文秀的兄长，为她打水、挖浴池。他心疼文秀受欺负，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怒其不争，他表达愤怒的方式只能是烧掉这些无耻男人们的皮鞋。

此时的文绣已经越陷越深，她对供销员及来者的洗脑式劝说深以为然，甚至惋惜地说：“我太晚了——那些女知青几年前就这样在场部打开门路，现在她们在成都工作都找到了，想想嘛，一个女娃儿，莫得钱，莫得势。还不就剩这点老本？”

一句话，看似是对女性愚昧的嘲弄，却深深流露出在那个政权与男权交织并处于绝对地位的时代女性生存之艰难、命运之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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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灵魂的救赎

“女人只有自己做出牺牲后方能够获得完整的爱情，所以女人本身具有着更多的悲剧色彩，人生不曾有幸福存在。”

——严歌苓

临近尾声，文秀彻底地奉献出了自己，而那些曾经许诺帮助她回城的“关紧”人物，跟她发生过关联的男人们也彻底地没了踪影。更可笑的是，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大人物”都来过一遍了。

看着自甘堕落的文秀，老金终于忍无可忍地痛斥她，文秀虽愈来愈信赖老金，但她更渴望家乡，渴望城市的生活，便气昏了头似的反唇相讥：

“卖也没有你的份！”

靠“走关系”回城的事眼看是不可能了，就在这个关头，文秀怀孕了，但不知道是谁的，怒气冲冲的老金带着文秀大闹场部，这个男人，由最初的“老金能看见两只底朝天的男人鞋。老金不知他自己以完全不变的姿势已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帐篷里外完全黑透”的无声关爱，到如今愤而发声，背后是对人性黑暗的绝望。

最后，作者再次将人性颠覆到极致：医院病房里，刚做完流产手术的文秀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却被迫与一个无赖似的人物——同为知青的张三趾结合。张三趾也是为了回城，不惜将自己致残。最可悲的是，除了老金谴责这种兽行，所有人都辱骂文秀堕落、无耻。

不知躺在病床上的文秀会作何感想？当“她的身体为生存的污垢所占满，她的心灵为残忍的生活所掠夺“，她还“依然是洁净的”吗？

小说贯穿始终的一个意象是水和洗澡。

从文秀来到草原的第一晚不顾老金偷听舀一小盆水洗，到两人相熟后老金为她挖浴池，即便喝水都困难，文秀坚持洗澡，这仿佛成为她保持心灵纯洁的自我保护方式。

直到首次被供销员玷污，“洗澡”的隐喻意味才更加强烈起来：“她不洗不得过，尤其是今天”，洗完之后，还要“走出帐篷，走得很远，把脏水泼出去”，可见文秀的内心深处对这样的自己也是深恶痛绝。

当她被众多不知名的男人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时，开口第一句话竟是：“几天莫得一滴点儿水？”直到最后，遭受了张三趾暴行，她拖着病弱的身体，歪歪斜斜地跑到草地上，也仅仅是想要找些水，“好生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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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她唯一与命运抗争的筹码

文秀赔上了身体，也输掉了灵魂，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来供人宰割的了，于是她请求老金帮自己结束生命。

“枪响了。文秀飘飘地倒下去了，嘴里是一声女人最满足时刻的呢喃。”

——严歌苓《天浴》

老金看到文秀生命最后一刻的轻松与幸福，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将她抱进挖好的露天浴池，也满足地将枪口指向自己的胸膛。

老金长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他紧紧拥抱沉沉睡去的文秀，白茫茫的草原上，鲜红的热血喷涌而出，混合着洁白的雪水，演绎出一曲摧残式的人性乐章。

严歌苓为美籍华裔作家，最初，她用英文完成了小说《天浴》，一些美国读者对文秀最后死亡的选择表示不能理解，严歌苓解释，自己想表达的是，女孩用她仅存的、最弱势的生命来与无情的命运抗争。

她明确表示：“我到了国外之后，发现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写的。我不想控诉某个人。我只想写这样一段不寻常带有荒谬的历史运动，让读者看到一种非凡的奇怪的人性。我对人性感兴趣，而对展示人性的舞台毫无兴趣。”

究其悲剧根源，作为女性的文秀无疑是弱者，她要对抗的除了时代，更重要的是无处不凌驾于其上的男权。

在那个几近荒芜的文化处境，文秀看不到光亮，只有前方极为狭窄且世俗价值稀薄的人生道路。生存的艰难、命运的严酷，又使她不得不倍感压抑、痛苦和绝望，以至无遮掩地袒露出自身的人性负质。

严歌苓的创作灵感来源于她年轻时的文工团经历，她随部队巡演，采访过一个所谓的“女子牧马班”，是当时的先进典型、重点表彰对象。时隔多年，她得知，当初采访的女孩们，大多被“指导员叔叔”哄骗，丢掉了贞洁。

小说《天浴》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除了老金，那些霸凌过文秀的男人们甚至没有一个具体姓名，而都是以“两个男人”、“供销员”、“场党委有一位”、“人事处有两位”等面目存在，即使是“张三趾”，也仅是一个绰号。

这也就意味着，面对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时，男人或许根本不需要被具体命名，因为他们可以分享“男人”这个集体姓名。严歌苓对中国传统中根深蒂固的男权的思考，就在这一具体个案中折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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