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书可以约会吗?遇见小红书

小红书可以约会吗?遇见小红书(1)

全文共4655字,阅读大约需要8分钟“所以美好生活也是复数的,它不仅是相互理解,还要求一定的改变。”在刘擎看来,这样一种生长出来的多样性,能超越一种普遍的、量化的指标。“只要是无害的,都可以构成自己的美好生活。美好生活确实是多样性的。”

文 | 钱珠珠

编辑 | 悠米

2021年年末,刘擎来到小红书总部。

小红书内部设计像一座小型“城邦”,还有别样的会议室名称——“钢琴教室”“小提琴教室”“咖啡馆”。周五是它的宠物日,人们将小狗和猫猫带来,陪伴主人上班。有人在办公桌上养了长草娃娃。

“我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刘擎感受到一种来自95后的文化冲击。

60后的刘擎,是华东师范大学紫江特聘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西方思想史、西方现代政治哲学及现代性问题。2021年,刘擎出现在《奇葩说》,任第七季导师,他凭借充满魅力的哲学思辨和学者风度走红网络,成为极具公众影响力的知识分子。

要理解这个时代的互联网生态和社会思潮,年轻人关心什么,小红书是一个重要的坐标和样本,也是一面棱镜。

2021年,小红书月活用户超过2亿。其中,超七成为90后,三成为男性用户,近五成三线以下城市用户。同时,它的内容更加多元化:出行、知识、家具家装等内容快速增长。露营、剧本杀等新兴生活方式,最早也是从小红书出圈。

但小红书也有它的“标签”。2013年成立以来,小红书被视为消费主义的产物,有拜金炫耀之风,是女性用户居多的美妆APP,备受诟病。

毫无疑问的是,小红书和它所代表的社区文化,在理解今天的时代语境时,显得愈发重要。了解年轻人,走进小红书是一种研究路径。

带着对年轻人与大众生活方式的关切,刘擎与小红书COO柯南展开对谈。刘擎对小红书本身倡导的价值观、社区治理和美好生活等议题有诸多疑问。“我好奇,也不太理解,小红书这样的社区文化是怎么来的,怎么生长?”“它和中国更广大的城邦的关系,是什么?”“它是在一个消费文化的环境里,和消费主义的关系是什么?”

柯南也好奇,刘擎作为哲学教授,会如何看待小红书的社区生态,“或者这样一个物种”。

1消费,和消费主义

谈话是在小红书的办公室进行的。

小红书COO柯南,虽然是2015年才加入小红书,但社区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她都有参与——2013年时她是最早小红书分享者,参与撰写了第一版跨境购物指南。她是最了解小红书社区生态的人之一。

“我一般不太会冒犯别人,但是……”刘擎一上来便抛出犀利问题,“人们会说,这是一个消费主义的社区吗?”尤其令他有疑问的是,小红书是否会对低收入人群产生压迫感,“他进这个社区,会有不适感吗?会觉得,天呐人家过的这种生活”。

“我最不怕被别人冒犯。”柯南笑说,并从做产品的逻辑思维去回答刘擎的疑惑。她认为,信息本身是平等,信息多带来的不同感受,从产品角度,可以通过算法、技术的力量,去模糊现在认知当中的阶层差异。“这个社区,不算增长得特别快的原因,也是因为它需要慢慢地融进更广大的用户。”柯南说。

小红书可以约会吗?遇见小红书(2)

确实,2013年成立的小红书,对比同期的互联网平台来说,它的成长算不上快。这跟它的产品形态,跟它倡导的内容价值观,以及它的用户群体有关。

早期的小红书,核心用户是城市年轻女性和留学生群体。但这两年,更多不同圈层的人在这里出现,展现出中国更广大群体的“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在云南大理的90后女孩,分享一人一猫的独居生活;北漂10年月薪不足4000的打工女孩,则通过独居日记,记录周末的一桌好菜,秋天的一顿好肉;一对老年人每天分享自己的三餐……

关于“消费主义”,柯南坦承这是外界给小红书贴的最多的标签。消费主义是刺激人们买高消费的商品,但是今天大多数年轻人在小红书展现出的消费观,与人们认为小红书宣扬消费主义的认知有所不同。年轻人的消费观,更接近于只买对的,不买贵的。“薅羊毛”、省钱攻略、DIY等是热门话题,甚至出现反消费主义的现象。

“(小红书)希望客观呈现的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我们鼓励大家找到更加适合自己的消费观,把消费更客观地当作你生活的一部分。”柯南对刘擎说。

比如,在小红书上,一位女孩分享了自己用7万元预算,装修广州老破小二手房的经历。她详细地列出每一步消费明细:小户型怎么做衣帽架、100元内的壁灯推荐,把457元的箭牌花洒换成1609元的恒温花洒,是她眼中严重超支的项目。她说,住进自己精心打造的生活角落,是一件超幸福的事。还有人追求极简主义,探索怎样让客厅中的物品少于十件。有人分享在便利店DIY自制调酒的方法,“坐在马路牙子上喝一个最近大火的便利店调酒,感觉最近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

刘擎认为,在今天中国的现实语境中,马尔库塞对于消费主义的定义,已经有了需要区分和辨别的地方。

以马尔库塞、弗洛姆为代表的20世纪法兰克福学派学者认为,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是以牺牲精神生活为代价的,人成了商品的奴隶、消费的机器,“过的是一种占有(to have)而不是存在(to be)的生活”。

刘擎解释,在马尔库塞看来,人的需求有两种:一种叫真实的需求,另一种是虚假的需求,后者是被商业制造出来的,在看到这个产品之前,根本不知道我们有这个需求。

“但是这个简单的分法,你仔细琢磨,并没有那么可靠的依据。什么是真实的需求?是维持我们人生物性生存的那些东西,才叫真实的需求吗?那么农业文明之后的所有东西,都是虚假需求。你说这个博物馆、音乐会是我们的真实需求吗?它当然是被制造出来的。艺术、音乐,没有它们,我们可以生活。”——但这些需求,是让人类区别于生物性生存的超越存在。刘擎说,“所以在那个真实需求、虚假需求之间,它真的没有一个明确界限。”

他继而表达这种“虚假需求”是如何体现在今天年轻人的消费观里,“他们会关心一个产品、一种服务的美学观念,它背后的价值是不是对环境友善,是不是对小动物友善,它是不是有趣味。”

2社区重现“附近”

罗振宇曾在2021《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中,提出“生活观”的概念,指的是一个人对待生活的态度及观点。伴随着中国城镇化的发展和中产阶级人口的增长、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态度和追求,在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之外,生活观正在形成“第四观”。

“生活观”在小红书随处可见。

一位用户曾在小红书记录下他目睹的丁达尔效应:一条种满梧桐树的街上,偶遇一辆洒水车,水雾打在阳光上,阳光穿过梧桐树,像缕缕金针,细细密密洒下来,光线的形状清晰可见。

2021年,小红书上提及“附近”的笔记发布量比去年增加了一倍。有一对均龄70岁的上海老夫妇,账号名叫“健康真好”,每日分享“两个老人的早餐、中餐和晚餐”。他们生活朴素,这个账号却成为情绪的树洞,许多四面八方的年轻人会在评论区里,和老人说心里话。

一位名叫“严佳芬”的90岁老奶奶,从2019年就在这里记录生活,分享自己做的戚风面包、豆沙月饼,她是一名乳癌患者,如果无意间刷到病友笔记,会留言鼓励他们,许多年轻人也常来问候奶奶,诉说生活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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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水车带来的丁达尔效应(左)健康真好每天分享一日三餐(中)严佳芬奶奶的每日分享(右)

逐渐地,“附近”重现在小红书。特别是2020年疫情以来,世界与人封闭,但附近性,慢慢在网络社区重现。

2021年11月,有人在小红书分享了一篇到广州大吉沙岛的游玩笔记。船票只需3元,几分钟就上岛了,他一个人骑着单车,绕岛一圈,在稻田里发呆,走之前看见了美丽的夕阳。他在笔记中写,要找个时间再去一次。

一个月后,他真的更新了重游笔记,还是和7个陌生人一起去的。7个陌生人看到他的上一条笔记后想跟他组队。他们相约在地铁口见面,一起看了金黄的日落,晚上还一起吃了潮汕大排档。

有人在小红书发布笔记说,小区隔壁楼有个房间一直发出玫红色的光,他特别疑惑,想知道为什么。没想到,评论区的置顶评论就是邻居本人,她解释说,这是给孩子种白草莓的补光灯,25瓦,从晚6点开到9点半。

11月,一位住在北京天通苑的用户居家隔离,她发了一条笔记,分享封闭那几天的经历,每天,志愿者都在楼下为小区居民举行流动音乐会,连北京大雪那天也未失约,纷扬的雪花伴着歌声,笔记下方,她的邻居也出现了,两人相互打气,“为天通苑加油”。

这些用户案例,让刘擎想起了以前传统社区中,令人怀念的烟火气——一种真实的附近性生活。“你去跟那些婆婆或者老爷爷买东西的时候,他是认识你的,(也)认识你的爸爸妈妈。你要这个什么桃酥,你要个橄榄,或者你要个咸菜,他都会给你讲,然后大家会有对话了。你跟他计较你要算钱,但是你不会完全说,你今天这个贵了三毛钱,我一定要到隔壁家。”

在柯南看来,他们体现的正是小红书的特色。她认为,小红书是一个互联网线上社区,不是单纯的虚拟世界,“我们只是把人线下的生活,在线上呈现,它依然是真实的。小红书社区里面发生的一切,其实反映的就是线下的真实场景”。

通过柯南对小红书的描述,刘擎尝试总结这家互联网公司所创造的社区特点。“所以小红书可能在找自己的方式,要成为在一个共同的——讲城市也好——社区里边真正有互动,而且不止是出于狭隘的好处来互动的,我关心你的体验,特别是你的感受。这个感受里边包含着你的——哪怕是不满、犹豫。”刘擎说。

3“共治”社区

小红书要建立线上的城市和社区,必然涉及社区治理。因为在这座“城邦”中,用户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他们在互动,他们需要社区治理来维系和谐。

面对不同出身、不同地域、不同教育水平的用户,如何找到他们对于社区的共识,维护社区的氛围。比如,对于社区里的“炫耀行为”,平台如何看待?“你们能够管虚假的,但是对炫耀其实你没办法干预。”

柯南承认其中的难度,平台最终尝试用“公约”的方式让用户参与共治。2020年下半年,小红书团队在中国十多个城市做用户访谈,和用户一起讨论对社区的感受和构想。在经历和社区的意见领袖、小透明的数轮质询讨论,修改数稿后,小红书在2021年4月发布了《社区公约》(下称《公约》)。《公约》明确提出“真诚分享、友好互动”的社区价值观,要求社区创作者在分享内容时应遵守申明利益相关、抵制炫富、反对伪科学、避免过度修饰等分享原则。

柯南解释,之所以称为“公约”而非“价值规范”,是因为“价值规范”更像是自上而下的要求,是从社区的运营者视角向社区的居民提出的要求。她相信社区是“属人”的,在意鲜活的个体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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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谈的最后,柯南问刘擎,“怎么看美好生活这四个字?”

刘擎从“美好生活”演变去理解。他说,美好生活的哲学意涵,最早来自古希腊,强调的是美德,用现代的词汇去形容,是诸如勇敢、真诚、有善意、审慎等这些品质。“这些品质本身是美好的,拥有了这些品格,人就更有可能会过一种更美好的生活。”但慢慢地,美好生活转向了由成功、金钱所导向的生活。

“到你们这里,在社区的生态里,会利于什么样的品格生长?是特别竞争性的、要讲指标的?还是说我们让不同的鲜花、不同的草,让它自己生长,让它绽放?”刘擎反问柯南。

“美好生活”是贯穿小红书8年发展的主题,不管产品形态是最早的PDF还是慢慢形成的社区应用。今天,小红书的slogan也演变为“标记我的美好生活”。那么,是谁的美好生活?

柯南认为,“生活的美好,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个人去找到自己的定义。”她举例,在小红书上,有博主是全职爸爸,每天跟小朋友分享一幅画;有一位模特,没了腿,是义肢,但她自信地在小红书中展示自己,很多时尚品牌都为她做定制;有年轻人选择在农村老家,用几千块办了一场颇具仪式感的婚礼;还有一些年轻人逐渐地不迷恋大城市,返乡创业……“我们对社区的理解就是如何去理解线下的人。”柯南表示,美好生活,是由各种各样的用户去定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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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书博主@小杨不热的笔记分享

“所以美好生活也是复数的,它不仅是相互理解,还要求一定的改变。”在刘擎看来,这样一种生长出来的多样性,能超越一种普遍的、量化的指标。“只要是无害的,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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