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李商隐这首诗的意义（望帝春心托杜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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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隐的《锦瑟》诗朦胧缥缈，令人费解；却又脍炙人口，几乎人人成诵。这是中国诗歌史上一个无比奇特的现象。金代诗人元好问在其《论诗绝句三十首》中评李商隐的诗曰：

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做郑笺。

“望帝春心托杜鹃”是李商隐《锦瑟》诗的原句，“佳人锦瑟怨华年”是对李商隐《锦瑟》诗首联的概括。“西昆”指的是宋初颇有影响的“西昆体”，西昆体的诗人们效仿的对象是李商隐，因此在这里指代李商隐的诗，“独恨无人做郑笺”是说李商隐的诗太难懂了，怎么就没个人像汉代郑玄给《诗经》做注释那样来给李商隐的诗做个注释呢。

可见，李商隐的《锦瑟》诗确实难懂，那么，我们怎么对待李商隐的《锦瑟》诗呢？难道只能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其实是有办法的，那就是孟子所说的“知人论世”，结合李商隐生活的时代背景，结合李商隐的身世经历，去揣摩诗中的典故和意象，以便读懂李商隐难言之隐，成为李商隐的隔代知音。

下面我们就采用这种方法来和李商隐做一次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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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追忆逝水华年

理解首联的关键之处在于“五十”和“华年”两个字眼。

首句说锦瑟为什么要有五十弦呢？瑟有多少根弦，古代的文献说法不一，有“十五弦，小瑟也；二十五弦，中瑟也；五十弦，大瑟也”的说法，也有二十三弦的说法。弦多的话，听起来就声音促急，令人心烦意乱。李商隐说听着锦瑟促急的声音，就想起了自己流逝的华年。

“华年”，芳华之年，青壮盛年，精力旺盛，有梦想有追求之年，为梦想努力奋斗之年。“思华年”，华年已过，仅留下些零零碎碎的记忆。

李商隐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他年轻时写的诗里说：“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意思是要建立一番扭转天地乾坤的大事业，然后就归隐江湖。无奈造化弄人，走入仕途以后，却陷入牛、李党争的漩涡，一辈子辗转在七、八个幕主手下讨生活，全要仰人鼻息，更别提出人头地了，那是真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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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身世之感如梦似幻，忧时伤世如同杜鹃啼血

此联上句用的是“庄周梦蝶”的典故，典出《庄子·齐物论》，其原文是：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说庄周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庄周。突然梦醒了，却是僵卧在床的庄周。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 庄周与蝴蝶必定有区别，这就是所说的化为物。

这则寓言是表现庄子齐物思想的名篇。庄子认为人们如果能打破生死、物我的界限，则无往而不快乐。

李商隐不是从哲学意义上用这个典故的，他着眼于梦的虚幻和那种令人迷惘的感觉。此句紧接上句的“思华年”写自己的身世之感：就像一场梦一样，令人迷惘难言。

李商隐八、九岁的时候父亲去世，和母亲、姐姐相依为命，长大以后因才华出众受到朝廷重臣令狐楚的赏识，令狐楚对李商隐青眼有加，亲自教他学写骈文（当时公文的常用文体），并且帮助李商隐中了进士；李商隐在令狐楚去世后，却入了泾原节度使王茂元的幕府，并娶了王茂元的女儿做妻子。

因令狐楚是“牛党”要员，王茂元是“李党”成员，李商隐的行为被令狐楚的儿子令狐绹视为背义忘恩，从此李商隐的仕途便变得坎坷不平了。

下句“望帝春心托杜鹃”中的“望帝”是传说中古代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幸国家灭亡，杜宇死后身化为鸟，悲啼不已，以致口中啼血，这就是“杜鹃啼血”的传说。这个典故是一个关涉到家国之恨的典故，诗句中的“春心”在诗词中除了表现青年男女的爱慕之情之外，还表现关心国家命运的悯时伤世之感，屈原的《招魂》中就有“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归来哀江南”之句。

李商隐有什么样的家国之恨呢？公元835年，唐文宗谋诛宦官头目仇士良，由于计划不周，反被宦官挟持，最后导致许多朝廷重要官员被宦官杀死，在这次事变后受株连被杀的有一千多人，史称"甘露之变"。“甘露之变”发生后，李商隐写下了《曲江》等诗，表现了作者内心极度的怆痛之情。《曲江》诗这样写：

望断平时翠辇过，空闻子夜鬼悲歌。金舆不返倾城色，玉殿犹分下苑波。死忆华亭闻唳鹤，老忧王室泣铜驼。天荒地变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

所以“望帝春心托杜鹃”表达的是和《曲江》诗一样的悯时伤世之痛。作为一个关心国家命运的诗人，悯时伤世的感情是和其身世之感密切相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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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才而被弃的悲哀与理想的渺茫难求

“沧海月明珠有泪”，其出处是晋代张华《博物志》的记载：

“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绩织，其眼泣则能出珠。”

另“沧海遗珠”是一个习用的成语，意思是大海里的珍珠被采珠人所遗漏，比喻埋没人才或被埋没的人才。出自《新唐书·狄仁杰传》：

“仲尼称观过知仁，君可谓沧海遗珠矣。”

结合李商隐的身世，可知此句表达了李商隐才而被弃的悲哀。

“蓝田日暖玉生烟”，其出处是唐代司空图《诗品》中所言：

“戴容州叔伦得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捷之前也。”

此句以“良玉生烟”喻理想追求，取其“可望而不可置于眉捷之前”之意来表明理想追求的渺茫难求。

4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最后一联是对全诗的总结，“此情”指的便是中间两联借助于典故和意象所表达的种种感情，说当这些事发生时已令人怅惘不已，现在追忆起来就更加怅惘了。

结语

关于《锦瑟》诗的题旨，有赋锦瑟说、悼亡说、编集之自序说、伤唐室之残破说、自伤身世说等种种说法，这本身就说明李商隐的诗作具有朦胧多义性。其中前几种说法都有一些难通之处，比较可靠的就是自伤身世的说法。

余恕诚、刘学锴两位先生编著有《李商隐诗歌集解》一书，对理解李商隐的诗歌有很大的参考价值。两位先生对《锦瑟》的结构和内容有这样的概括：

本篇以“思华年”总领，以“可待成追忆”与“惘然”作结，实已明示诗系追忆华年往事，不胜惘然之作。颔腹二联则概写“华年”情事，而“惘然”之情即寓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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