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萧条时期（20世纪美国大萧条的爆发是因为）

如果再过很多年人类的历史学家要去写20世纪的历史，如果只允许他用很少的笔墨去写，我想过去的一百年可以归结为两句话。第一句话是两场灾难(就是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第二句话就是两场大实验。

在过去波澜壮阔的一百年里面人类曾经分成过两个阵营，分别去实验什么样的经济制度最能催生人类的大繁荣。一方面是以苏联为首的这些国家搞的中央计划经济的实验；还有一方面就是以美国为首搞的自由市场经济的实验。

我们中国人最机灵，前半场在这个对照组，后半场在这个队这个对照组。所以中国人是非常有发言权的，我们对两种经济制度的有利可以说是甘苦自知。

从全世界范围来看，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实验报告就算是出来了，因为两个标志性的事件。第一个是1991年苏联帝国垮台解体，当时全世界人民都上前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扒拉扒拉它的尸体打开瞅瞅，一瞅，好可怜，老百姓的物资特别匮乏。

当时还有一个段子，就是那幅两个光着屁股的一男一女的名画“亚当夏娃”，画中亚当拿着苹果给夏娃吃。

英国人看了说，这不是英国人吗？你看，剩最后一个苹果了，我们英国的绅士还会把它让给女士。

法国人看了说，不对，亚当夏娃一定是法国人，你看他们什么都没有但是也没忘了谈恋爱。

但是苏联人说，不对，你们都胡扯，亚当夏娃一定是苏联人。你看，他们没有衣服穿，吃得又很少，但是他们以为自己活在天堂哦。

这种段子在上个世纪那到处都是，不多讲了。

那第二个标志性的事件就是1992年中国小平同志的南巡。这个事件就标志着全体中国人民算是想明白了，没什么可犹豫、可摇摆的了，如果想要国家的富强和民族的繁荣，就一定得顺着自由市场经济的道路改革开放。

那对于这一代中国人来说，这是用生命甚至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实验结果。如果今天再有人告诉中国人，说国家应该重度干预经济，每一个人没有权利按照自己的自由意志、天然禀赋和现实情况决定自己买什么、卖什么、在哪儿工作，这才是好的经济制度，中国的明白人都会冲他呸。

但请允许我说但是。在历史深处仍然有这么个东西，如果这个东西得不到清晰的解释，那么那个已经被实验证明失败的，已经在天堂中的计划经济的亡灵仍然不得安息，它仍然会时时发出躁动干扰我们这个用血的教训得出来的结论。

那这个东西是啥呢？它就是1929年到1933年发生在美国历史上的大萧条。今天就跟大伙儿聊聊大萧条。

虽然它的源头在美国，但这个大萧条确实是上个世纪前半叶全人类的一个大悲剧。虽然我们限定它的历史区间是1929年到1933年，但实际上没有这么短，这只是爆发得最狠的时候。实际上它缠绵病榻有十几年的时间， 1929年的10月29号称黑色星期二，道琼斯指数当天下滑了20%。那什么时候才恢复到1929年的水平呢？得到1954年之后，所以可见这是一个漫长的恢复的过程。

当然这个大萧条它也不是一次触底的，它分了好几次。你想股市肯定是这样的：一次重挫20%，旁边有人看说机会到了，杀进去抄底；结果又是一个下挫，这帮人被碾为齑粉；然后又有人杀进来抄底，然后又被碾为齑粉。中国股市不是有句话吗？以为到底了，没想到还有地下室，以为到地下室了，没想到地下室是十八层。

这是股市的情况，实体经济那也是残破不堪。美国的GDP在1929年的时候大概是810亿美金，到1932年的时候剩410亿美金了，而且大量的重要的经济数据都是玩命地下滑。比如钢产量最狠的时候下跌80%，汽车产量最狠的时候下跌90%。

之所以称它为是一个惨剧，就是因为老百姓的生活太惨了，当时失业率的数字曾经飙升到30%。这个数字我们今天看起来，可能感觉这还是少部分人没有工作，绝大部分人是幸福的。你真不能这么看，因为美国人和我们中国人可不一样。第一，他们没有储蓄；第二，他们的社会已经是一个原子化的人和人之间的社会，不像中国有大量的小共同体。中国如果真的有短期的30%的失业率，可能我们撑的时间比美国人要稍微多一点，为什么？我们大量的小共同体啊，爹妈愿意管孩子，亲戚、朋友相互帮衬，一个村落的小共同体的人互相之间还有一点照顾。

可是你想想在美国的那些大的工业城市，对那些失业者来说，失业两个字哪像表面上的这么轻松啊。对没有积蓄的美国人来说，所谓的失业立即就是下一顿饭不知道在哪里。当时的那个啼饥号寒、那个对未来绝望的心态，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在那个时间造就了美国大量的人间惨剧。如果你想了解，看几部卓别林的电影就全知道了，这是一个悲催的事件。

大萧条期间儿童在领取实物

但是所有的悲催都需要一个解释，从那个时候一直到现在，大萧条的研究就一直是经济学研究当中的一门显学。前任的美联储主席伯南克他就讲过一句话，说如果你是个研究地质学的人，那你一定应该去研究地震，因为这是这门学科皇冠上的明珠；如果你是个研究经济学的人，那你就一定要去研究大萧条。伯南克年轻的时候是以研究大萧条而著称的，可见这个课题散发出一种长久的、强大的学术魅力。虽然我们普通人不管什么学术不学术，但是历史上有这么一个国家它突然病了，后来又突然好了，这总得有个解释有个交代吧。

我们一般人知道的时间顺序是这样的：先是市场经济的一段繁荣，我们称之为叫柯立芝繁荣，柯立芝也是胡佛总统前任的一个美国总统。然后就是胡佛总统任期内的大萧条，然后就是罗斯福上任，然后就是大萧条结束了。

所以根据这个时间顺序很容易就得出前因后果，因为市场经济的自由放任导致大萧条，因为罗斯福实行了新政而导致了大萧条的结束。你看多简单、多明白啊，不光是中国人接受这一套解释，美国人主流接受的也是这样一套解释。

这套解释谁最爱听啊？就是那些计划经济的拥趸。因为这两个判断可以总结出两句话，第一句话叫市场经济不作就不会死；第二句话叫社会主义的因素不出手你市场经济就没辙。

先看第一句话。马克思原来就讲过资本主义打娘胎里就带来了一个毛病，就是那种阶段性的、阵发性的经济危机，每隔几年就要再来一回。1929年到1933年的大萧条，不过是其中比较严重的一次而已，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资本主义它就是这个物种，就是这个货色，从出生到死亡这个病甭想治得好。这是第一句话。

可是第二句话就要解释，它为什么后来又治好了呢？解释是这样的，因为罗斯福新政当中包含了大量的计划经济的因素，都是中央政府出手去强力地干预经济。比如说大型的公共工程的建设以工代赈；比如说对银行的管制，对市场竞争的管制，这些东西就奏效了，这一整套罗斯福新政才拯救了美国经济。这是一套解释。

这一套解释如果它是对了的话，我想中国人是不是一定要走自由市场经济的道路就要存疑了，对吧？因为搞来搞去没准儿一个大繁荣之后，中国也会重演大萧条。所以我才说计划经济的亡灵不得安息，原因就在于此。

大萧条期间看不到希望的人们

但是历史上一直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原来在学术界内部是悄悄地一个声音。比如说原来的经济学派当中的奥地利学派就解释，它就说其实经济危机的解释也很简单，它认为这就是政府过度干预经济的结果。因为政府老想干点通货膨胀。征税那玩意儿多烦人呢，老百姓一反对选票就不给你了，印票子，政府有钱了可以多干点儿事，所以政府都是有通货膨胀的冲动的。正是因为政府多发票子导致市场信号的紊乱，企业盲目地扩大生产所以才导致经济危机。就是这种解释。

看到这儿你可能脑子有点乱了，我再给你捋一遍。原来旧的解释是，因为政府不管才有大萧条；而新的这一派解释是，大萧条的原因就是因为政府过度干预。原来的解释是，因为政府管了所以大萧条结束了；而这一派新的观点认为，正是因为罗斯福新政使得大萧条缠绵病榻十几年才得治愈，如果没有罗斯福捣乱大萧条早就好了。

这不是我自己在这儿瞎说，这是美国现在主流经济学界一个越来越强烈的声音，虽然对于美国人来说这也是一种新的解释。最典型的一本著作就是罗斯巴德写的《美国大萧条》这本书。

那这两派观点到底哪个对呢？大伙自己判断。

但是我们必须客观地讲，这个历史它很难得出一个确定性的因果关系。因为历史就是这样的，它时间前后的事件是不是互为因果其实不知道。就像是一个人他得了一场病，然后他吃了一味药，然后过了一段时间这个病就好了。那你说这味药是不是治好了他这个病？还真的很难说。

就像感冒，没准儿不吃药一个礼拜也好，吃了药一个星期也能好，或者吃了某种药反而要十五天才好。所以你说这个药它到底是治病还是害人呢？其实从单个的病例是说不清楚的，虽然在时间前后上，确实吃了药后来病好了。这个逻辑大家看得懂吧？

那一般现代医学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就是设计好几个对照组做双盲测试：一模一样的病情，第一是吃药，第二是吃安慰剂，看是不是真的有疗效，它有科学的对照方法。

但是经济没法再重来一回，难道我们要人为地再制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大萧条跟美国的那个时代做对比实验吗？没有办法。历史过去了就过去了，它作为一个永恒的谜题放在这儿让我们后人去解释。我们个人情感上愿意相信什么其实反倒不不太重要。

但是这篇文章还是得说一说大萧条爆发前的美国政策，供大家思考。这就牵扯到对于胡佛总统到底干了什么的评价。

胡佛这个倒霉催的他是1929年3月上任，然后1929年的10月底大萧条就爆发了。

胡佛总统

那我们就得说说，胡佛总统这个人他到底执行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经济政策？过去我们都认为胡佛是一个自由放任经济的一个主张者。但是现在的越来越多的经济史的研究者发现，真实情况不是这样。

在说胡佛之前简单介绍一下背景。他前面两任总统，一个叫哈定，一个叫柯立芝。这两个人中国人不太熟悉，为啥呢？因为他们都信奉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既然市场自由放任那就没政府什么事，政府不干什么事那总统怎么会有丰功伟绩流传下来呢？

这个哈定是个大帅哥，个儿也高，长得也帅，有魅力。所以当时刚刚获得普选权拿到选票的美国妇女就把选票全部扔给他了，所以哈定就当选了。哈定他是死在任期上的，熟悉美国政治制度的人都知道副总统就要接任，这个副总统就是柯立芝。柯立芝和哈定这两个人的经济政策一模一样，都是自由放任。

这哈定的内阁有一个外号叫扑克内阁，经常把各种部长叫到白宫来打牌，因为没什么事要管，让他们资本家自己做生意去。这个柯立芝也是一样，柯立芝在美国的总统序列里面堪称睡神，他每天要睡十个小时，而且中午还要加一个小时的午觉，所以他可能是历朝历代美国总统当中最休闲的一个人，总之就没什么可以干。按照当时记者的一个说法，那个时代的政府薄小得简直就是个隐形人，政府在美国社会几乎就是不存在。

而且他们俩还任用了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大富翁梅隆当财政部部长。他从1921年当财政部部长一直当到了1932年，历任三届总统。梅隆的经济政策说来也简单，就是玩命地减税，给富人也减，给穷人也减。当然这套理论很简单了，就是虽然减税但是经济繁荣了税基也就大了，国家实际上还有好处。但不管怎么样，这三个大宝贝儿执行的都是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顺便也就带来了柯立芝大繁荣。紧接着我们的这个主人公胡佛要出场了。

柯立芝的著名画作《狗玩扑克牌》

胡佛是柯立芝的商务部部长，他也参与了柯立芝繁荣的打造，所以他代表共和党来竞选美国总统的时候是特别有说服力的，他当时真的是敢给美国人民吹牛的。他说，只要选我当总统每家锅里都会有一只鸡，每家的车库里都会有两部车，他就敢给美国人民做这样的承诺。

但是刚刚当上总统他就傻眼了，他当总统是1929年的3月，1929年的10月29号黑色星期二就来了。所以他这四年的任期真的是苦不堪言，各种各样的坏消息纷至沓来，然后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这就是胡佛悲催的总统生涯。

那如果你是胡佛，你会怎么办？如果你是胡佛，你想在历史上留下什么样的声誉呢？在过去的说法里我们都说胡佛也是一个自由放任的自由市场经济的支持者。没错，胡佛的思想可能还真是这样，至少在史料当中可以看到在他的总统国会咨文里面就明确指出，说虽然我们现在面对经济危机，但是不要紧，让市场自己去调整恢复，我们政府不能通过法律或者是行政手段来干涉市场。这是胡佛当着国会的老爷们讲的。

但是设身处地地讲，他又何尝能够一直有这样的定性呢？大家想你身为总统，你好歹是国家领导人吧，这国家在你的任期内搞成这个样子，各种各样的指责向你轰击过来。

当时民间所有的烂事都在前面加俩字“胡佛”。比如说工人，没有饭吃了，搞个铁皮，搭个贫民窟叫胡佛村；流浪汉，要饭的那个袋子叫胡佛袋；一个车烧不起油了，人拖着走，叫胡佛车。流浪汉躺在公园长椅上寒风瑟瑟，只好拿报纸把自己盖起来，那个报纸叫胡佛毯子。

所以你想，一个人有自尊心的好不好？所以胡佛他必须要做一些事情。后来的很多经济学家就地发现胡佛的思想和胡佛的行动两回事。胡佛表面上是一个自由放任的思想者，但是他在执政期间他试图通过一系列的政府干预去拯救当时的经济危机。

注意，重要的分歧就在这儿出现了，他拯救经济危机的很多方法其实跟罗斯福新政没有什么区别。包括把企业家叫来，说你们不许开除工人，你们不许降工资，他这就是干涉市场自由了嘛，工人拿多少工资，你让工人和资本家自己谈判嘛。

还比如说加税、降低利率，就是拼命地向市场释放各种各样的通货膨胀因素，所有后来罗斯福干的事胡佛都干过。罗斯福不是搞大量的政府公共项目建设以工代赈吗？胡佛也干。你现在到美国去参观的胡佛水坝那就是他在任期间干的，当时建立这个项目的理由就是以工代赈。所以说后来的罗斯福不过是胡佛的2.0升级版而已。

胡佛水坝

其中有一个最著名的事，也是后来经济学家对胡佛指责的最厉害的一件事，那就是美国历史上真正是臭名昭著的斯姆特霍利关税法案。

这是什么怎么回事呢？就是既然美国经济已经不行了，那你就不能让外国的货来冲击我们，各种各样的行业协会都跑到华盛顿去游说，说“我们提高外国进口产品的关税吧，让美国人民买美国货吧，这样我们的经济不就缓过来了吗？”

但是你以为这个市场是你一家说了算的吗？这个斯姆特霍利法案执行之后，在美国当时主要的欧洲贸易伙伴那里引起了一场大风暴。因为美国提高关税，欧洲国家也会报复性的提高关税啊。

美国的主要的贸易伙伴英国、法国等从美国进口的货物一下子就减少了下来。在那一两年里美国出口到德国的货物减少了一半。法国基本上就把关税一下子就提高到美国汽车在法国市场上一辆都卖不掉。意大利更是这样，美国汽车在意大利市场上的销量一下子狂降了90%。

美国你原来是在全球市场经济的交易当中生存的，你那么多的产能不是你美国人消费完的，你要向欧洲市场倾泄的。结果因为这样一个试图害别人的法案最后反倒害了自己，让经济危机继续持续下去。

看到这儿，几乎把这个争论给说清楚了，就是胡佛到底干了什么。他自由放任吗？他还是胡乱折腾呢？这个事情现在越来越说不清了。那胡佛到底是用自己的不作为导致经济危机加深；还是用自己的胡乱作为导致经济危机更加严重呢？这成为历史上的一个公案，没有标准答案，具体的结论大伙自个儿琢磨（我个人不设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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