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官家言(勤人鸿煌公)

稗官家言(勤人鸿煌公)(1)

前章说到鸿煌公一个不小心把人家的鱼寮烧毁了,它毁掉的不仅仅是一间鱼寮,而是毁掉了两家人的幸福。事已至此,他已回天无力,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往后撤,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回到家中听天由命去。

他顾不得衣单裤薄和天寒雨下,一路小跑的走过了赤岭过白岭,终于来到了那个必经的“贯变村”。此时,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停了,但冷风还是嗖嗖的刮着。直至此时,他俩才松了一口气,顿时觉得饥肠辘辘的,腿脚一点劲也没有。只好停下来吃饭再走了。回家的路程还长着哩。

他的晚饭十分简单,半锅地瓜饭配上萝卜干和鱼仔干。都是上午刻意留下来的。饭凉了,菜也凉了。在那种环境下,吃剩饭凉菜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好在穷人的胃并不那么娇贵。能填饱肚子就已经是知足常乐了。只是那顿饭没有往常时吃的那么香。阿婆更是吃不下饭。她的眼里还含着泪水。人的命运有时候就像那泪水一样的难以自禁。

晚饭过后,他们又开始赶路了。夜幕已经降临,天边挂着一道弯弯的月牙。“贯变村”静悄悄的,唯有昏鸦在枯树上发出凄泣的叫声。

继续的一路小跑后,他俩终于走到了那条淌过千回的北水溪了。

一场小雨过后,溪水已经微涨,冰冷的水没过了他的小腿,溪水也比来时湍急了一些。所以他还得背着阿婆淌过那条河。只是这一回阿婆没有亲他的后背,而是唠唠叨叨的埋怨着他。

必竟阿婆是一位善良的农村妇女,从未经历过这么大的事。叨叨几句也是可以理解的。夫妻之间,天天在柴米油盐中相依为命,日子酸酸甜甜的,碰碰嗑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农村人常说“打是疼,骂是爱”。生活中有哪家夫妻没有吵过架?又有哪个人家没有听到鸡飞鸭叫的声音呢?所以鸿煌公始终是大人大量的,从未和阿婆计较过。

他深知家从来就不是讲理的地方。所以尽管阿婆一路的叨着他,背她过河到岸后还得轻轻的将她放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她。谁叫他们是夫妻呢!他常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难怪阿婆说他是一位懂得呵护女人的男人!也是一位关心他人多于自己的人。所以在利益面前他会换位思考。从来不去算计别人,更不懂得什么是“厚黑学”。

过了北水溪再走十里就是他的家了。晚上九点钟左右他俩终于回到家了。家是亲情的炕头,家是灵魂的收纳,家是喝不醉的老酒,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此时此刻,鸿煌公的感受会更深一些,尤其是那一夜。

疲惫的他,到家后才发现自己穿的是那么的单薄,顿时感觉身上有点冷了,连续的打了几个喷嚏,好像感冒了,平时他是很少感冒的。于是他到后院里摘了一把紫苏叶煮水喝了下去,身子悄暖了一些。

接着他简单的冲了凉水澡就上床睡觉了,然而,那一夜他始终睡不着,白天的那场大火还在他的大脑中熊熊的燃烧着。于心不忍呀!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家被烧掉鱼寮的人家的小日子将会怎么过?他还能去东海坡挖他的“麦雪”吗?去不了东海坡又靠什么来维持全家人的生活呢?总之他的脑里乱成了一团。

其实,凭多年海边生活的接触,他多少还是认识这家寮主的。有一年这家寮主杀猪杀鸡,用鸡血祭祀海神,还请他吃过饭哦。

这家寮主姓符,是龙楼镇全美村人。全美村人普遍都比较勤劳这是一个事实。那个村里的农田离村庄都比较远也是一个事实,最远的据说就有“一铺”路长。所以勤劳是客观条件对他们的习惯养成。在那个农耕时代,只能是天无助我我自助也。

也因此,有一个比较夸张的说法是:凡是嫁到全美村的外村姑娘回来娘家后都会哭诉那里的田路太远,挑一担粪水到田头往往就只剩下一半了,一个不小心粪水还会溅其一身,脏兮兮的臭气不大好洗,害得晚上都不敢跟老公洞房,误大事情哟。

还有就是那里的田畦垒得很高、田沟很深,吓得很多女孩子都不敢往那个村里嫁。

不过全美村的花生确实长得不错,个大、仁饱、壳薄。说明那里的田土很肥沃。供家人吃饱饭是不成问题的。半农半渔是他们的度日之道。农忙时务农,农闲时捕鱼捞虾,小日子过得也是苦中有乐。

被烧掉的那间鱼寮是族中兄弟几年前合伙建起来的。几经风雨,玉汝于成。开始那几年收成还算不错,只是近两年好像不大景气。不知道什么原因近一年未见他们进行捕捞作业。所以鱼网上已经结成了一些小小的蜘蛛网。

说到全美村,它是距离月亮湾最近的一个村庄。直线距离不足十里。该村人几乎都姓符,据说是海南岛最早的原住民之一。在康美村林姓人的祭文中就有:“陈家地头,符家地主,林家古人进士”一说。其中的历史我没有考究过,但我相信林家先辈的臻言必有成因。

其实林姓和符姓在历史上是有交集的,换言之就是有通婚习惯的。就拿我爸三兄弟的姻缘来说吧,我母亲的三妯娌全都姓符。整个康美村中符姓媳妇数不胜数。“灿尾姩,昌福嫂,北水婆”的称呼俯耳皆是。因为那三个村的人几乎都姓符。

听我这么一说,“全美村”和“康美村”中间那个“美”字是不是有点“美美相生、两全其美”的意思?由此外推会不会导出“祸兮福所倚”来呢?

自从一个不小心烧了符家人的鱼寮之后,鸿煌公再也不敢去月亮湾挖“麦雪”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里,他只得靠着摘竹笋和到陆胶㟍去帮人家挑砖土、挑瓦公赚点银子贴补家用,日子之艰难可想而知。

至于摘竹笋这门活儿,对于康美村的人来说简直是童叟无欺,人人皆会。正是由于人人皆会,所以欲以此业赚钱谋生并非易事。故摘竹笋这门小技对于鸿煌公来说也只是权宜之计。他所心心念念的仍然是他的东海坡,过他的那些苦中有乐的日子。可惜的是一时半载恐怕他是回不去了。原因当然是“你懂的”。

说到摘竹笋就不得不提起康美村的竹笋山,康美村旧时的竹笋山密密麻麻的绕村而长,像是一道道坚固的的城墙。有了它可以挡台风、温饥饱、躲鬼子。抗战时期山里就藏着游击队。琼纵的文昌支队就常活动于这一带的笋山里,严然的成了游击队员的青纱帐。竹笋也成了他们百吃不厌的配菜之一。其中的“蛤子揽笋”便是取材于竹笋山的一道名菜。其爽口程度不亚于著名的“文昌鸡”。

那天煌公照样的起得很早,因为过几天就要过“公期”了,这是海南人一个比较盛大的节日。那一天所有的亲戚朋友都会聚在一起,全美村一定也会有人前来同庆。尤其是村里请来了“文华道修”要演《糟糠之妻》和《大义灭亲》等传统剧目,观看者向来人山人海。所以他得赶快将前几天摘下来的竹笋拿到市上去售掉,买些鱼肉回来招待亲戚。

农村人是比较注重亲戚间的往来的,故有“不来不去不相知,来来去去两家亏”的格言。各家的大人们也会以走亲戚为契机了解各家的家庭状况,寻找“门当户对”以便通过“媒妁之言,红纸合命”来完成子女间的婚姻大事。

也是那一天,大约早上十点半左右,鸿煌公从文教市赶集归来,行至靠近“口路井”的那个村口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打听他家的地址。他的大脑嗡的响了一声。心里想着,这下子完了,该来的终究是要来了。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回头看看找他的那个人是谁。好向他道个歉。该怎么赔就怎么赔,反正天无绝人之路。他相信,凭他的勤劳和努力,凭他的子子孙孙是一定能够赔上的。愚公不也是靠着他的子子孙孙搬掉他门前的那两座大山的吗?想到此,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不一会那人走到了他的身旁,与他对视了片刻,便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鸿煌叔,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是代表村里兄弟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鸿煌公立马跪在来人的面前,连续說了十多个“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村里的兄弟了,以后我会用一生来给你们赔钱的”。

此时,那人轻轻的将煌公扶了起来,并对他说:“你误会了,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是代表我们村里兄弟来感谢你的。你是我们村的贵人呀!”

说到这里,你会不会觉得此事有点玄乎?还有点不可思议?

但事情的结局确实如此,那人挑来了两条黑鱼(马鲛鱼)。一路寻来是要答谢鸿煌公的。因为那一年他们翻建了新的鱼寮和鱼网。其实被烧掉的那个旧的鱼寮他们早就打算更换了。换上新的后,不料却取得了农业和渔业的双丰收。而且这种双丰收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因此他们认为,是鸿煌公的那把火烧掉了他们之前的晦气,烧出了一个鸿运当头的吉祥年来。联想到“鸿煌公”名字里的“鸿煌”俩字的含义,便冥生出公有“鸿运当头,辉煌一生”的意思?所以他们就认准“鸿煌公”就是他们的贵人了。

听那人说他是“贵人”,鸿煌公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会交上华盖运,这可是黄梁也不敢有的一梦呀。他又再一次情不自禁的哭了。所不同的是,这次他眼睛中充满的是幸福的泪水。是用他的善良换来的。当然这时也免不了有风水先生说他家“祖公吊高”风水好。

从那以后,只要遇上渔业丰收年他们都会给鸿煌公送来两条黑鱼。希望他年年有余的意思。

这件事说明了一个道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世事如棋,一切输赢该有可能。

故事到此就该结束了。故事告诉你的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中国人在那个年代所经历的一生。他用勤劳和善良诠释了苏轼的“一衰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正是这位普通人用他的德范培养出一位杰出的、官居高位的儿子叫做林李明。用他的善良养护了他家的“好风水”。好人终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全文完)

2021.09.12日初稿于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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