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前的（谁还记得五十年前的）

谁还记得——五十年前的“赤军魔女”“暴力之花”“恐怖女王”？

原创 晓光说天下 晓光说天下

谁还记得——昔日“赤军魔女”“暴力之花”“恐怖女王”？

2022年5月28日，大批日本媒体记者聚集在一所监狱门前，准备

准备现场报道一名囚犯的出狱。是谁，如此吸引日本媒体的目光？万人瞩目的影视明星？一言九鼎的政治大佬？富可敌国的亿万富翁？人们怀着猎奇的心情等待着……

一、五十年：沧海桑田 恍如隔世

早上八点左右，刑满的重信从东京都昭岛市东日本成人矫正医疗中心出狱，随着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位普普通通的老人，出现在媒体面前。她戴着一顶黑帽，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所以看不清她的面部表情。但是任谁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已经76岁的老妪，与当年那个震撼了整个日本乃至全世界、也让世界为之恐惧的日本赤军领袖、号称“赤军魔女”“暴力之花”“恐怖女王”的重信房子联系起来。

面对聚集在医疗中心前约150人的记者和支持者们，重信房子向过去恐怖袭击事件中的受害者们表示道歉。“向（因我）遭到损害、造成困扰的人们谢罪。” “我的被捕给很多人带来麻烦，真的非常抱歉。在我们50年前的斗争中，由于劫持人质、将战斗放在第一位，也给很多素不相识的无辜百姓造成了伤害。虽然年代久远，但我仍要借此机会向大家道歉。这份歉意也将是我今后人生的出发点。”

之后她乘车行数百米，来到一个支持者们等待着的小公园。虽然年近80，但她的步履并不蹒跚，和女儿重信五月互相搀扶着下车后走过来，向前来迎接的支持者们挥手致意、击掌。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公园当中后，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支持者们纷纷呼喊“欢迎回来！”。

她袒露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此刻我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出来了，活着出来了”。当被问及今后的打算时，她回答：“会尽早选择医院入院接受治疗，希望能在里面进行康复治疗。将会继续治疗和学习。”

而另一边，几台政治团体的车辆来到附近，用超大音量播放着叱责她和抗议赤军的话语，也有一群人不断呼喊着“粉碎极左暴力集团”等口号，用另一种方式迎接她。这样一种冰火两重天的截然对立情景，也许正好可以诠释这位老人已缥缈远去的铁与火的人生，及其对其行为之赞否两端的历史评价。

重信五月担心在服刑期间经历四次癌症手术的母亲受凉，把自己脖子上的披肩披到重信的肩上。除了女儿五月之外，还有自她被逮捕之日起一直帮助她的大谷恭子律师也站在身旁。救援联络中心事务局长山中幸男说道：“重信2000年被捕时希望在救援联络中心请一位律师给予帮助。所以当时拜托了大谷律师。从来没有一个律师能够从判决到出狱的20年间一直陪着被告人，但大谷律师却和她来往了20多年”。

从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跨过大洋来见重信的重松节（音译）教授（54岁）也说：“五月是我的朋友。我曾经陪五月一起去监狱探望过重信两次。她为什么会选择武装斗争呢？我觉得需要用未来十年的时间，把她真正的生活故事和思想理念重新讲出来。”

如今的年轻人，无论是日本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人，恐怕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位表情平静、外貌祥和的老人就是五十年前令全世界闻之色变的“日本赤军”的领导者——重信房子，一个被全球通缉的大名鼎鼎的恐怖分子。很多老一辈人不由得感叹，沧海桑田、时光荏苒，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不认识她了吧？

现在的日本年轻人，普遍给人以“政治冷感”的印象，一个个对政治漠不关心，唯独早稻田大学校园里还留有一些对政治的热情。当年在早大访学时，校园里仍经常能看到张贴着各种政治性标语的看板，早大的学生社团“雄辩会”的成员们也偏爱政治话题，从这个“雄辩会”里走出的日本首相就有4、5位。当然，如果让时间倒退到五十多年前，日本各个大学，不仅早大，连东京大学，也都曾一度有过躁动的火热的“政治季节”。

20世纪60年代，全世界进入了一个激情燃烧、动荡不安的年代。一些西方国家的年轻人也变得左倾激进。在日本，从1960年的“安保斗争”，到后来的“全学联“、“全共斗”……学生运动此伏彼起、如火如荼，与席卷世界各国的“五月风暴”、“反越战游行示威”等遥相呼应、推波助澜。当时的东京大学、京都大学等高校，很多学生走上街头“闹革命”，主张推翻日本天皇和政府统治，并同日本警察发生激烈冲突。

学生运动逐渐转入低潮后，一些思想和行为都趋向极端的年轻人信奉暴力革命的理念，开始拿起武器进行武装斗争。但“暴力革命”并不适合日本的国情，一些激进组织内部不断发生内讧。1972年2月，几名激进组织成员，在一个山间别墅与前来的警察展开激烈枪战，几天之后被警方全部逮捕，幸存的暴力革命信徒于是转赴海外，大多数人加入了重信房子为首的日本赤军。（浅间山庄事件，拟另文记述。）

二、“暴力女皇”

重信房子1945年出生于东京都世田谷区，是家中的次女。其父重信末夫出生于鹿儿岛，是主张“一人一刀一血”的日本战前右翼暗杀组织“血盟团”的主要成员，曾参加过暗杀犬养毅首相的“五·一五事件”。孩提时代的重信很受“血盟团”领导井上日召的喜爱。值得一提的是，被判无期徒刑的奥姆真理教头目之一的井上嘉浩，就是井上日召的孙子。这样的血缘、家庭和生活环境对重信的暴力倾向，无疑有着相当大的影响。

重信房子20岁开始参加学生运动时，只是采用和平手段的抗议示威。但父亲对她说：“不流血的革命是不会成功的”，并告诉她要“跳出民族主义的圈子，成为国际主义者”。 重信从此走上了暴力革命的道路，坚信“武装斗争是最大的宣传”。

重信房子的绰号“女皇”，年轻时就以貌美如花和暴力倾向而远近闻名。热衷于世界革命的她，将目光转向了遥远的中东，于1971年2月28日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日本。时任赤军中央委员的重信房子，从日本飞往贝鲁特，来到当时战火纷飞的反美斗争最前线——中东。与武装组织“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PFLP）接触后，伙同丸冈修成立了日本赤军，又称“阿拉伯赤军”。她成为最高领导人，开始了梦寐以求的“世界革命”。

重信房子亲笔撰写了一篇文章《给战斗的你——自阿拉伯的邀请信》：“世界的斗争，已经渐渐融为一体。只要你拿着一张单程票走出来，那么我们就会在欧洲、美洲或者亚洲相遇。奔向哪儿都很简单，无钱旅行，会检验你的革命意志……来吧，只手提着行装，走向未知的城镇，和我们一起开始战斗吧！在你一边劳动、一面学习革命、等待机会的期间，伙伴们会送去战斗的邀请。”号召血脉贲张的日本左翼青年到中东来，投入枪林弹雨的战斗。

当然，“血盟团”谱系的重信房子绝不会将“革命”仅仅停留在口头，在她指挥下，日本赤军很快就开始了恐怖袭击行动。20世纪70——80年代，这位“赤军女王”带领其部众“南征北战”，四处寻找“世界革命”的突破口，制造了无数恐袭血案。

特拉维夫

从1972年开始，日本赤军实施了多起恐怖活动：以色列特拉维夫国际机场枪击事件（72年），迪拜日航劫机事件（1973年7月20日），新加坡事件（1974年1月31日），科威特日本大使馆占领事件（1974年2月6日），占领法国驻荷兰大使馆的海牙事件（1974年9月13日），占领美国驻马来西亚大使馆等地的吉隆坡事件（1975年8月4日），达卡日航劫机事件（1977年9月28日），雅加达事件（1986年5月14日），三井物产支店长绑架案（1986年11月15日），那不勒斯事件（1988年4月）等等。

1972年5月30日，三名日本赤军成员——奥平刚士、冈本公三、安田安之，出现在熙熙攘攘的以色列特拉维夫机场。突然间，他们从托运行李中取出冲锋枪和手榴弹，猛然向人来人往的旅客发动剧烈而无差别的袭击，机场大厅顿时枪声大作、血流遍地……此次恐袭造成约100人伤亡，其中24人死亡。

在以色列军警的围攻下，奥平和安田见走投无路遂自杀身亡。为了不让以色列警方拿到自己的指纹，他们用手捏住手榴弹而把手指炸得粉碎。第三个袭击者冈本公三自杀未遂，在被以色列军警抓住时高呼“我们是日本赤军”。

日本赤军因此声名大噪、广为人知，震惊了全世界，被美国列为日本的第一个国际恐怖组织，成为与意大利的红色旅、德国的红军旅、北爱尔兰的爱尔兰共和军比肩齐名的国际恐怖组织。重信房子也成为令世界各国反恐机构为之寝食难安的“赤军女王”，在海牙事件之后被列为国际通缉犯。

然而，国际斗争就是这样吊诡，在以色列和西方国家眼中万恶不赦的国际恐怖分子，却被巴勒斯坦人视为英雄。每次以巴谈判，巴勒斯坦人要求以方释放的人员名单中，都有冈本公三的名字。就连慕尼黑恐怖袭击时，巴方提出的谈判条件和释放名单也包括这名日本人。直到1985年，冈本公三才在一次巴以交换俘虏中被以色列释放，回到贝鲁特的赤军大本营。

重信房子后来与一位巴勒斯坦活动家结婚，给一个女儿起“重信五月”，以纪念死去的丈夫奥平刚士和特拉维夫机场袭击。

“日本赤军”远在中东，又得到阿拉伯国家庇护，为之头痛不已的日本政府鞭长莫及，也无可奈何，一旦在中东地区发生与日本人有关的危机事件时还不得不与之接触，请赤军斡旋。

1991年海湾战争，萨达姆扣留了大批西方人拘禁在可能被多国联军轰炸的战略要点。西德时任总理勃兰特凭借个人声望，访问伊拉克并成功带出德国人质。日本政府绞尽脑汁也找不到和萨达姆直接联系的渠道，最后只好辗转找到赤军，请重信房子斡旋，然后前首相中曾根到访伊拉克，才得以带走日本人质。

但是，世界人们是爱好和希望和平生活的，恐怖行为制造的血案越多，就越遭到民众的反对和唾弃，越会招来各国反恐机构的严厉打击。违背历史发展潮流的恐怖主义最终走上了穷途末路，“赤军”们面临的只能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失败命运。

海湾战争后，国际格局发生了重大变化：苏东剧变，冷战结束，巴以和谈，阿拉伯国家不敢再庇护恐怖组织，日本赤军处境日益艰难，不少骨干或被捕或被驱逐，组织基本涣散。由于在阿拉伯世界已失去支持，重信房子只好潜回日本。

流亡海外30年以后重回日本的她，尽管外表发生了很大变化，终因一个生活习惯而被识破以致锒铛入狱。重信房子烟瘾极大，而且喜欢一边抽烟一边吐烟圈。2000年11月，日本警察凭借这一点在大阪府发现并逮捕了她。（另一种说法是，重信房子从海外飞北京，在北京被CIA人员认出，通知了日本警方）。

虽然她主张自己无罪，但一审和二审均判处：“日本赤军”创建人重信房子犯有蓄意谋杀和策划恐怖袭击罪，有期徒刑20年。日本东京地方法院终审判决，重信房子“触犯了杀人未遂和非法监禁罪“等，判处有期徒刑20年。

2001年4月14日，身系囹圄的重信房子宣布解散赤军组织。她在一封致支持者的信中写道：“在过去的特殊时代和情况下，赤军所作所为代表了人们的需求，但是现在，我将解散日本赤军组织，而在法律的框架之内继续奋斗。” 时至今日，仍有7名“日本赤军”成员被全球通缉。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安排，也许是巧合，重信房子出狱的时间，正是特拉维夫机场恐袭事件50周年。50年前的她只有26岁，风华正茂却雄心勃勃，成为日本赤军的“女皇”，试图以暴力手段，推翻西方统治，甚至视人命如草芥，发动了多起恐怖袭击事件，造成了无辜者的惨烈伤亡，制造了太多的人间悲剧。

50年弹指一挥间，半个世纪亦如白驹过隙。当年的“暴力魔女”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眼前，已然变成一位慈眉善目、心平静气，似乎与世无争的老妇人。

日本赤军，以及那个充满了血与火的动荡年代，那个曾经改变了世界上很多国家、很多人命运的特殊年代，都已经随着五十年的风云变幻而载入了历史。

晓光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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