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毕飞宇读出了什么（毕飞宇青衣活在戏里）

《青衣》是作家毕飞宇的一部中篇小说，描写了一位在台上风光无限台下一地鸡毛的戏曲演员的生活。让我们看到了主人公筱燕秋对戏的痴迷、对青衣由衷的热爱，但是在琐碎的生活面前这份爱和痴又那样轻如鸿毛。

书的扉页上写着命中八尺，难求一丈。简单的八个字，给这篇小说定下基调，这是一份求而不得的悲和怨。可是筱燕秋的怨是天生，她的悲是一多半是自己作的。

主人公筱燕秋是个天生的青衣，她的幽怨是刻在骨子里的。演铁梅时曾被骂狐狸精，她就像高高在上的仙女演不了一些接地气的角色。终于等来《奔月》复排，剧团老一代青衣李雪芬大公无私倾囊相授，并且甘怨做她的B角，两人共同演绎这个月宫中的嫦娥。

19岁的筱燕秋年轻年盛，坚持自己演，即便领导找她谈话也不放弃任何一次登台机会。好在老演员李雪芬愿意带新人，就这样让筱燕秋连演几个月。最后一次剧团下部队演出，深受官兵喜爱的老演员李雪芬要求登台演出。没想到筱燕秋一直在后台冷冷地观望，她根本瞧不上李雪芬的演绎方式。她的腔调太高亢，动作太有力量，筱燕秋讽刺李雪芬登台忘记了草鞋和手枪，那是《杜鹃山》的行头。于是两人产生口角，结果筱燕秋向李雪芬的脸上泼了开水。

同行是冤家。对，也不对。筱燕秋针对的是李雪芬对角色的认识和演绎方式，这是纯技术性的探讨。筱燕秋太爱这个角色了，根本不允许有其它的表达方式。她才是嫦娥，李雪芬只能是柯湘。

筱燕秋只属于舞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生活中。她像程蝶衣一样，一辈子差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她坚定地只认可自己才是嫦娥。艺术鉴赏其实和做人一样，求同存异才是常态。独来独往的嫦娥有一身的冷和傲气，这些嫦娥可以有，筱燕秋不可以。她在生活中只能是新人筱燕秋。

那次事后，筱燕秋从此被发配到戏校，再也没有机会登台，这样一晾就是二十年。

团长说，就算是一块好钢二十年也足以锈烂了。烟厂老板决定投资重拍《奔月》，不过点名让当年的红人筱燕秋唱。团长试了筱燕秋的嗓子，筱燕秋片刻入戏。二十年的戏文张口就来，她一口气唱了十五分钟，她的嗓音还是那样根深叶茂。二十年，她的技艺没有丢，因为她就是嫦娥。可以不给她舞台，但是筱燕秋却根本不曾离开过嫦娥。

那一刻，冷了二十年的筱燕秋又活过来了。

二十年的婚姻不曾把她捂热，二十年的教学更不曾让她有什么笑脸。只有舞台才让她重焕光彩。于是她开始拼命减肥，练习比当年还要刻苦。

怀孕了，她偷偷去医院做手术，连休息都不要。她仿佛看到她艺术生命正一天天离她远去，舞台才是她最后的绽放，为了这一刻她可以牺牲一切，包括A角。

当年的事故就是因为AB角，复排《奔月》谁来演筱燕秋的B角？

筱燕秋在戏校20年，没有一个唱红的学生。眼下一个叫春来的是她从花旦班里硬抢过来的。小女孩不喜欢青衣，筱燕秋就三番五次做工作，春来还是不喜欢，筱燕秋就要拜春来做学生。当年在后台那样骄傲的一个角儿，在学校却对一个学生低三下四起来。

戏曲不景气，春来考上了电视台主持人不想唱戏了。筱燕秋几乎要给春来下跪，筱燕秋让出了A角，只希望春能留下唱戏。当年团长说筱燕秋是黄连投进了苦胆胎，命中就有两根青衣的水袖。今天的春来则是天生的女人，小小年纪已经具备是一个青衣所有的神韵。为了留住这个青衣好苗子，为了嫦娥筱燕秋可以没有自己。

真正演出时，筱燕秋依然用霸道眷恋着舞台。有一天筱燕秋迟到了，春来上妆扮成了嫦娥。筱燕秋此时才发现，嫦娥不是她的，谁上妆谁就是嫦娥，筱燕秋的时代要过去了。

当舞台上春来的演出赢来喝彩和掌声时，筱燕秋隆重地为自己上妆，她披挂上阵孤独地在戏院外的雪地里旁若无人边舞边唱。这是对一个即将逝去的时代的告别，这是一个女演员最后一刻的绽放。

这是一个和自己较一辈子劲的女演员，她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嫦娥。这也是和生活较一辈子劲的女人，面瓜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却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她二十年只冷冷地对人家。命中赋予的这八尺她原本可以尽情享受，可是她的心里还有嫦娥，她不在乎这一地鸡毛的琐碎，只有那西皮二黄腔才能把她点燃。

筱燕秋是悲凉的吗？作家毕飞宇谈过这篇小说的写作背景是报上的一篇报道。一个年长的女演员在唱戏时，剧院外面停车救护车。敬佩之余，心里五味杂陈。

舞台对艺人来讲诱惑真是致命的。当年华逝去，能否牢牢抓住艺术生命的尾巴，能否在舞台上多多绽放一刻，多享受一刻，取决于对这个艺术的付出和痴迷。只有把艺术当成命的人才会把生命赋予舞台，让生活永远屈居灯光之外。

作者：轻罗小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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