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妻火葬场暗恋(追妻火葬场啊)

贺晏一直对我说,他恨极了白冉但当白冉时隔多年回来的那一天,现在小编就来说说关于追妻火葬场暗恋?下面内容希望能帮助到你,我们来一起看看吧!

追妻火葬场暗恋(追妻火葬场啊)

追妻火葬场暗恋

贺晏一直对我说,他恨极了白冉。

但当白冉时隔多年回来的那一天。

我看向贺晏,他眼里的寒凉有瞬时的松动。

那里面蕴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

可我一眼,就能看到喜欢。

1.

我到酒吧的时候,贺晏正搂着一个女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见我来了,他眉眼一挑:「你来的真慢。」

说话间也没有要放开搂着女人的手的意思,他一副漫不经心懒散模样,我已经习惯了。

忽略掉周围令人不适的烟酒味,我上前拉着他的手:「玩够了就回家去。」

旁边女人朝他身上靠,似是不满我的出现,「贺少,这谁啊?」

贺晏没说话,他另一边的朋友倒是帮他回答:「还能是谁,我们贺少的克星呗~」

他们话里有调笑的意味,让我不免有些耳根发红。

贺晏这时才轻推开女人,半倚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望着我,眼里带笑:「沈眠,你是我女朋友吗这么管我?」

我不由身形一滞,眼神从他身上移开:「少做梦了,你走不走。」

他见我作势要走这才无奈起身朝他那些朋友告别:「人管得严,没办法。」

他说得很是随意,可语气却裹挟着朦胧的暧昧,连带他那些朋友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我故作生气往外走,一句话也不搭理他。

贺晏这才哄我:「逗他们玩呢,这你也当真。」

我还是没理他,他就一路说些好听话让我开心。

其实他不知道,我有多想当真。

正因为太想,所以不能高兴,不能让他知道我的秘密。

我太清楚贺晏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

向来风流,玩世不恭,滥情债一堆。

因为他妈妈和我妈妈是发小,所以我们从小就认识,也有了这么多年的交情。

可也因为这样,我对他来说永远只能是妹妹。

他曾经在跟一个暗恋他的女人闹掰之后跟我说:「沈眠,永远不要当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男人真的会很讨厌。」

我那时才十七岁,少女花季最好的年纪。

萌生的那一点想告知他的情窦,就这样被埋在了心底。

我那时候总想着,我们时间还很长。

我总会有机会告诉他。

但是贺晏不一样,他身边的女人总是换了又换,源源不断。

我似乎连一点契机都找不到。

大一那年,我几乎已经快放弃了。

可那一天,贺晏喝醉了酒对我说:「沈眠,一直待在我身边好不好。你跟她们不一样,你不要变成那样……」

那样,是哪样。

是不要变成喜欢你的女人之一吗。

我开始再也不敢有想告诉他的念头。

我怕在他眼里,我会变成‘她们’。

于是我开始用他想要的方式陪伴他。

他虽然总是换着不同女人,但的确也没有带任何一个女人回家。

有时候我会偷偷想,我对他是特别的。

凭着这样的念想,我把那份感情藏在心里。

这一藏,就是十年。

我喜欢了贺晏十年。

这个秘密,我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决定了。

2.

或许是觉得昨天晚上让我不开心了,今早一推开门,贺晏就开着那辆拉风的超跑在门口等我。

一见我出来,他摇下车窗,语气悠悠,「沈大小姐,送你上班。」

他知道我不会拒绝。

可我就是讨厌他这样自信,自信我永远这样心软。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再一次向他妥协。

然而当我打开车门一瞬间,闻到车里那道陌生又浓烈的香水味时,却僵住了。

但也仅仅是晃眼的功夫,我便明白了状况。

贺晏见我坐上来,便开始向我介绍起了他的新欢。

「安倩,我的新女友,漂亮吗。」

他没在问我,只是一副不以为然。

我没仔细看女人的长相,只是上车时瞥了一眼,很是随意地点点头「漂亮。」

安倩长得很明艳,是贺晏喜欢的那一挂,和我从头到尾都截然不同。

我素来就内敛沉静,而贺晏喜欢的大多都是性情外放肆意的,每一处都与我毫无关系。

安倩坐在后面,手搭在我的座位上,很是亲切地说:「贺晏说你是他妹妹,那我也这样叫你啦。」

虽然贺晏的每一任女朋友都差不多这样热情,但我还是很不习惯。

「我不是他妹妹。」我语气平淡地回答她。

安倩似乎有些意外,她看了眼贺晏,见男人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有些自讨没趣地靠在后座上玩手机。

我有些庆幸,至少不用再应对他的女朋友。

这对我来说,未尝不是煎熬。

「还是去你喜欢的那家早餐店?」贺晏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没回头看他,依旧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我吃过了,你把我送公司就行了。」

其实我没吃早餐,但碍于安倩的存在,我也实在不想当这个电灯泡。

要是早知道他车上有人,我断然不会做这种不解风情的行为。

贺晏却伸手摸摸我的头,轻轻笑了笑「骗谁呢,你这不爱吃早餐的毛病从小就没改过,你妈可是让我监督着你。」

我无情挥掉他的手说:「早不是小时候了,我现在已经26岁了,不用你照顾,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贺晏一点也不恼,反而一副欠揍的语气:「26岁还不是母胎单身,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我不管谁管。」

我猛地侧头看他,声音罕见的大声了些「贺晏!」

男人瞥了我一眼,才稍微收敛「啧,难得见你生气一回,平常老板着个脸多没意思。」

得知被他戏弄,我更烦躁了。

从以前就是,这个人总是能影响我的所有情绪。

哪怕我装作再漠不关心,无动于衷,但他只需要轻轻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轻易打破我所有伪装。

贺晏最终还是去早餐店给我买了早餐,安倩陪他一起去的。

回来的时候,我明显看到安倩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些。

但这些,与我无关。

3.

如今,我在北城一流的集团上班。

回想起大学时候,我大二,贺晏大四。

我问贺晏毕业了做什么,他跟我说「还能干嘛,我妈叫我去舅舅的公司历练,那就去呗。」

因为这一句话,我记得当时我努力参加各种比赛拿各种奖状成绩,就是希望优秀到能和他去一个地方。

可是当我好不容易拿到了offer进了公司想给他惊喜时,他却说

「天天在那坐着无聊死了,我辞了,打电竞去了,对了沈眠我跟你说,我可厉害了,才打了两个月就有职业队来找我,到时候带你去看看,可有意思了……」

他后面说的话我不太记得了,我只记得当时对他道了一句恭喜。

而手上拿着的那封人人艳羡的offer,镶着金边,却亮得刺眼。

我努力许久才做到的事情,他总是很轻易地就可以放弃。

我知道他一直很优秀,不论想做什么都会成功。

我只是,有些难过。

好像,我们始终不在一条轨迹上,就算有片刻的交集,也很快就错过。

就好像,我们的志向始终不会一致。

就好像,我的喜欢并不会得到回应。

-

年末要到了,各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已经很久没看到贺晏了。

看不见也好,省的看见了心烦意乱。

「沈总监,年末考核要来了,对我手下留情一点好不好呜呜呜」

「沈总监,你人美心善,不会对我太残忍的对吧!」

「对呀,沈姐你最好了,放点水吧……」

我扶额,每年一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正了神情「考核可参不得假,乖乖努力吧。」

他们一片唉声叹气,低着头很是失落。

我微微摇头,无奈「只要不是太偷懒,放一点水……也不是不可以。」

瞬时,一片高声欢呼。

我看着他们这幅变脸的模样,不免也被感染笑了笑。

进公司这些年,认识了他们不少好朋友,或许也算是幸事一件吧。

「眠眠姐,都快过年了,你不打算带男朋友回家啊?」说话的是小优,她比我小两岁,来公司也一年了,向来活泼,总是喜欢跟我八卦。

我戳戳她额头「干活去,别问有的没的。」

小优偷偷凑我耳朵边,一脸堆笑「是不是上次我们看见的那个帅哥啊,那可太帅了,眠眠姐。」

她说的是贺晏送我来公司那回被瞧见了。

我故作生气:「行了,你年终奖没了。」

小优瞬间捂住嘴巴哭诉:「我错了我不问了,沈总监大人有大量!」

旁边路过的小高笑着打趣:「小优,你又开沈姐玩笑了吧。」

大家都被这场景引得大笑,办公室里其乐融融。

‘砰砰’

两声敲玻璃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来的是董事长秘书阿沐。

我走过去,听得她说「沈总监,董事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董事长是贺晏的舅舅,贺晏曾想因我和他的关系让我被特别关照。

我拒绝了,我不比他天才已经很失败了。

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变得更失败。

所幸贺晏没有执意在这件事上,我如今面对这位董事长也不至于显得尴尬。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虽是四五十的年纪,却一点不显老。

他翻动着手里的文件,见我来脸上笑意盈盈很是和善:「沈眠,叫你来呢是要跟你说个好消息。」

「这几年你做的不错,能有今天的成绩我很满意。是这样,这也快到年末了,明年年初呢,南城那边新的分公司就建好了,我有意让你过去当总经理,你怎么考虑?」

我愣了愣,这突如其来的升职,我是有些意外的。

可是南城离这里不近,坐飞机就要四五个小时。

过去工作,就意味着一年或许只能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些舍不得。

舍不得家里人,舍不得公司里这些朋友。

……

其实我比谁都清楚,这些都是说辞。

爸妈比谁都希望我到外面去闯荡一番,小高小优他们或许会难过但还是会希望我升职。

只有我自己,舍不得他。

舍不得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舍不得一个渣男。

舍不得贺晏。

我真蠢。

4.

最后,我还是说:「董事长,我考虑一下吧,现在我还做不了决定。」

男人很善解人意「没问题,你们年轻人舍不得朋友也是正常,如果不愿意就待在这里好好做,年末评定估计你又是前三甲哈哈哈。」

我笑了笑,内心却百感交集。

我甚至没想好要不要告诉贺晏,虽说我们向来无话不说。

可是我怕我告诉他后,他连一点波动都不会有。

那样,我会自取其辱。

我总归还是要面子的。

这些年来,我越发沉稳,也越发封闭。

但心关的越死的人,往往也悬得越高。

是受不了被摔下来的,就像踩碎了自尊。

那样,和死了一次没有分别。

-

贺晏打电话来得时候,我正在办公室准备下班。

那头的人倒是很悠闲:「明天周末你休息,走,带你出去玩。」

我感慨已有大半月没收到他消息了,心底有些许开心,想开口答应的时候却又倏然想起安倩。

「我不去了,今天太累,我一会儿就回家了。」

「累就得放松,赶快下来,我在你公司门口。」

贺晏不等我开口就挂了,一贯的自我主义。

我下楼看见他在车里朝我招手,那身装扮不知道刚从哪鬼混回来。

我才不想装傻,猜都知道安倩在他车里。

虽然喜欢贺晏,但我也是要脸的。

打算绕过他时,他却从车上下来了。

见我要走,上来就拽着我手腕,带着金框眼镜的他笑的既风骚又不羁:

「怎么了,谁惹我们沈大小姐生气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里,安倩果然在。

她没下来,只是看着我们在车外拉扯,表情不算得好。

我意图甩开贺晏的手,然而以失败告终。

正是下班高峰,公司外面来来往往的人,路过的小优一脸兴奋激动地想过来,我瞪了她一眼她才作罢。

不想再被观赏,我变软了语气「让我回去,行么,你好好带你女朋友去玩玩吧。」

「门儿都没有。」贺晏拽着我往副驾驶走。

我放弃了。

顶多就是陪坐一晚上,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安倩这次倒没有向我搭话,或许是知道我话少,这也好,落得清静。

加了半个月班是真的累了,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我才缓缓醒过来。

车停在闹市街边,贺晏和安倩都不在车上。

我看向车外,两人正在接边花贩那儿,安倩手上抱着一束红玫瑰,脸上不似刚才那样难看,相反笑的很甜蜜,她挽手抱着贺晏,两人宛如一对般配的情侣。

我收回了目光,看了眼手机,妈妈发来了信息说「好好玩,早点回来就行。」

估摸着,又是贺晏给她通了信儿,我妈总是对他格外信任和喜欢。

好像在她心里,我和贺晏早已是一对一样。

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要是有一天,我告诉她贺晏其实是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她或许会气得让我跟他绝交吧。

「你醒了?」

在我神游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回来了。

安倩抱着花坐在后面,或许是贺晏哄她开心了,连带着对我都好声好气:

「沈眠妹妹,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我看着花好看就叫贺晏陪我去买了,也买了送给你的。」

我这才瞧见贺晏手中还拿着一束花,是白玫瑰。

他递给我,像是料到我会很开心那样自信「喜欢么?」

我笑了,是有些讥讽的那种笑。

安倩没看出来,但是贺晏察觉了。

他再怎么漠不关心,十几年了,总归对我的反应还是熟悉的。

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他有些心虚,连带说话都小心翼翼了些:“怎么了?”

我没回答他,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我不喜欢白玫瑰么,还是说我讨厌花。

他一直以为白适合我,因为我性格低调,穿的浅淡,素雅。

但他忘记了我其实很讨厌白色,很不喜欢花。

他忘记了我以前在长途车上被花香熏到吐了一袋。

我又怎么去回答他,回答我早就告诉过他的事情。

如果我心无旁骛还好,至少能坦荡地指责他一顿,骂他把多年朋友的习惯都忘了。

可是我问心有愧,我没有立场。

或许看出来我的排斥,他将花丢到了后座「没事,不喜欢,改天送你别的。」

我勉强扯扯嘴角:「嗯。」

后面的路我再也没有睡意,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是夜场KTV。

一如往常,贺晏就只会来这几个地方。

装潢浮夸弄潮,晃眼的灯带,倒像是他喜欢的风格。

他早早开好了包间,一进去里面已经坐了十几号人。

男男女女都有,还有几张脸,我以前见过。

「贺大爷来得真慢啊,是我们请不动了是吧。」

「这一带还带两个妹妹,不愧是贺小公子啊,就是厉害。」

几个他的狐朋狗友上来就是一阵调侃,我早已学会充耳不闻,面不改色。

安倩却不一样,她兴许是第一次来,见一个女人上来抱住贺晏,瞬时就炸了。

她上去推开那黄发女人,一脸怒火:「你干嘛,滚开!」

黄发女子也不示弱,朝贺晏怀里又贴了贴:「贺少,她谁啊,这么凶……」

我坐在一旁沙发上,看了眼贺晏,他眼底一阵戏谑,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连刚才女人抱上他时,他也没有推开。

恍惚间,像是知道我在看他。

贺晏侧眼,对上了我的目光,嘴角噙着笑,眼里晦暗不明。

有时候,我会对他感到很陌生。

就像我们明明认识了十多年,但是我从来没都不知道他是谁一样。

5.

「哇,贺少,这是你新女友么,脾气有够爆的。」

打破这气氛的还是染着一头绿毛的男人,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叫周磊。

他嘴上镶了嘴环,从脖子到脚都是花花绿绿的纹身,实在令人记忆深刻。

贺晏收回看我的视线,这才慢悠悠开口:「嗯,我新女友,安倩。」

这样轻描淡写地介绍,饶是如安倩,也感到一脸羞辱。

她气红着脸,总归还是忍着脾气朝其他人招呼了一下。

另一个穿的规规矩矩的男人是乔鸣,他见我坐在角落,便开口:

「这不是沈眠妹妹吗,好久没见你来了,有男朋友了没?」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看向我,我正要出声,贺晏却先我一步

「她有没有跟你有什么关系,一边去,别打她主意。」

乔鸣笑了两声:

「贺少你可真不是人,有女朋友,还带沈眠妹妹来这儿。」

说罢又朝着我说:

「沈眠妹妹,你以后找男朋友可千万别找贺少这样的,这整天四处留情的样子,哪个女人接受得了啊。」

贺晏挑挑眉,朝他扔去一颗骰子:「少在这挑拨离间。」

我不吭声,其实乔鸣大可不必那样规劝我。

我比谁都明白。

之后他们没在把话茬引到我身上,安倩也与他们相处融洽。

我独自带上蓝牙耳机,刷着手机,等待散伙的时间。

直到一道男声透过话筒穿破我的耳膜:「亲一个!亲一个!」

我这才抬头,看见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而输的人,俨然是贺晏。

彼时,他隔着众人看向我,我心跳漏了一拍。

他笑了笑,朝我走来。

所有人的目光却慢慢变了,安倩更是脸快黑了。

我背心已经沁出了汗,因为我大概猜得到他会干出什么事。

我但愿是我想太多,可当贺晏站在我面前,遮住晃眼的灯光时,我浑身僵硬。

他喝了酒,声音缠绵又蛊惑:「沈眠,站起来。」

大脑嗡的一下就炸掉了,我咬着牙声音细微:「你疯了。」

男人听见我的声音笑的更加愉悦:「沈眠,听话。」

我已然顾不得周遭人究竟是什么表情,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我喘不过气。

再多一秒,就会窒息。

我猛地站起,扔下一句「我去一下洗手间」就落荒而逃。

用冷水洗了几次脸,我才慢慢冷静下来。

再转身看到跟来的安倩时,我已经全然明白了。

方才那个游戏不过是游戏,刚才没仔细去看他们的神情,如今细细想来,大多都是一脸玩乐看戏压根没当真的反应。

只有我和她,当了真。

可当真的人,才是心里有鬼。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冷静沉着,却总是处处露马脚。

我不是最了解么,了解贺晏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又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觉得他会真的吻我,他不过是在玩,狼狈的是我。

可安倩也好不到哪去,她的愤怒和质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端。

「你说清楚,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我淡淡看着她:「朋友。」

她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朋友?别他妈糊弄我,朋友可以接吻?我才是他女朋友,你要是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趁早死心!」

说着她又似想起了什么,咬咬牙:「你跟他认识这么久,却从来不跟你在一起,他压根对你不感兴趣,我劝你离他远点,别死皮赖脸地粘着他。」

我很想告诉她,我没有糊弄她。

也想告诉她,贺晏的确对我不感兴趣,甚至或许对你也不感兴趣。

可是我没有,我只是默不作声听她说完。

看着她,我突然觉得有些可怜。

我之前还觉得像她这样的女生,或许跟贺晏是一类人。

现在才觉得,是我误解了,和贺晏比起来,她要单纯得多。

然而我也没有资格可怜别人。

可怜又可悲的人,不止她一个。

发泄完这些安倩就走了。

我没有心情再回到那个房间,贺晏喝了酒,定不会开车,他朋友那么多也不会不管他。

想到这,我便自己出门打车回了家。

夜风很凉,入冬的夜格外凛冽。

可我开着车窗,吹着风,却觉得自在舒坦了不少。

看着霓虹交错的夜灯,突然觉得,喜欢一个人好累。

6.

第二天,老妈说陪着她去购置年货,我欣然答应。

听她说还要叫贺家一起去的时候,我下意识阻止。

不知道贺晏记不记得昨晚上的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毫不在意,只是我眼下暂时不想见他。

好在妈妈没有多问,叫上爸爸一家三口出行了。

久违的家庭出行,也免不了一顿盘问。

「眠眠,你和小贺发展地怎么样了?」

看着我妈一脸期待,我就头疼,「妈,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只是朋友,你老想太多了。」

她一脸不信:「别扯谎,你们从小认识到现在,你也没找半个男朋友,你和他怎么可能没什么,要是你们年轻人不想我们问可以自己谈,但都这么多年了也总归有个交待啊。」

也不怪她这样觉得,我喜欢贺晏这么些年,一个男朋友也没有谈过。

是个外人,也会觉得我们关系匪浅。

可是她不知道,贺晏不一样,他从来没有缺女朋友的时候,但从来不是我。

我爸兴许见我为难,出声说:「你别问了,小孩子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

我妈不乐意了:「还小孩子呢,你女儿都24了,老大不小了,翻年就得25了,再拖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见着她成家啊。」

不过好在爸爸说了两句,我妈总算没再追究我和贺晏的关系。

年会集市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我平时不喜欢这种拥挤的场合,不过难得过年,被簇拥着大家一起欢声笑语,也是多了一份年味。

老妈本身就是购物狂,一赶市集更是看着什么就想买,还好有爸在拦着她,不然又是一车拖回去。

我跟在他们后面,平白想起了去年逛年会的时候。

那是我们和贺晏一家一起来的,我记得当时我看中了一个摊上卖的手工书签,我一向喜欢读书,对书签也有着异常的收藏癖。

贺晏不以为然拎起来看看,评价道:「这仿玉做的一点也不精细,成色黯淡全是瑕疵,你要是喜欢,下回你生日我送你个真玉的。」

我笑笑,其实没当真,心里却还是一直记着他说的话。

可后来我生日的时候,他送来的是一件高定的水色礼服。

他得意洋洋地向我求夸奖:「这可是小爷我专门让法国一流设计师独家定制的,世界上仅有一件,怎么样,喜欢么?」

我自然是说喜欢,他费心准备的礼物,我怎么可能驳他的面子。

只是有些可惜,他到底还是忘记了。

就好像那真的就是一个笑话,说过,便算了。

-

再见到贺晏是在公司年会上。

每年都是会如期举办,员工自愿表演节目。

我自然不是那种活泼到愿意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的人,却也是耐不住他们热情,活脱脱被推上了展台。

我脸皮薄,硬是捂着脸半推半就地唱了半首歌,他们才放过我。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异常清脆。

我循着声音来源,看见贺晏立在展厅最后,言笑晏晏看着我。

我愣了半晌才回了神。

他出现在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本就是他舅舅的公司。

只是自上次之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他。

「小贺总!」

「小贺总怎么来了,稀客稀客啊。」

他在我毕业之前就在这里待过,看来与他们关系都不错,应该就只有小优不认识了。

我从台下走下,他迎面过来,走出暗光,我这时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一个女人。

不出意外,不是安倩。

想来也是,他女朋友的期限从来没有一个月以上的,安倩其实已经算久了。

「沈眠你好,我叫陆柔。」女人大大方方地朝我打招呼。

我点点头,已然不想再多关注他们。

贺晏却不依不饶「我妈跟我说了,年会那天你没叫我,怎么,我惹你了,你这么不待见我?」

我盯着他的眼睛,里面一点含糊都没有,他是真的不记得。

生气的话瞬间堵在喉咙,我只觉得憋屈。

叹了口气,我不再看他,「没有,很久没和我爸妈一起出门了,所以想和他们出去逛逛。」

贺晏了然地点头,回了句:「那也是我爸妈啊,所以你还是没叫我。」

我不想理他,「真不要脸。」

侧眼看了看陆柔,她并不像安倩那样对我和贺晏的关系不悦,依旧是带着笑。

贺晏瞧见我,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也不回避当着陆柔面就说:「小柔比安倩听话,她懂规矩,不会惹你生气。」

我知道贺晏说的规矩是什么。

以前,他的某个女友找到我的学校,在门口把我拦住,对我破口大骂让我离贺晏远点。

当时她还带了几个女人,推搡中我挨了一巴掌,嘴角破了。

我没有把这事告诉贺晏,我也不是想忍气吞声。

我学过黑手道,其实可以打回去,但是那时候临近期末考评,我不想影响成绩。

那是我最努力学习靠近贺晏的一年。

但他不知道从哪听说之后,将女人带到我面前让她给我下跪道歉。

那时他眼里的阴狠,连我都为之一颤。

自那以后,他给他的每个女人都立了规矩。

就是不能招惹我。

我不能否认,直到现在此时此刻,我都因为这种特别而感到开心。

他会给我一种错觉,有再多人不过是千帆。

而历尽千帆,他会迎我而来。

7.

陆柔的确比安倩乖巧得多,一次也没来找过我麻烦。

就连贺晏每每拽我出去横插他们约会,也不见她有丝毫生气。

就在我以为陆柔或许能在贺晏身边待很久的时候,他们分手了。

贺晏来找我的时候一言不发,眉眼很是疲惫无神。

我几乎从没见过他这样,一问才知他和陆柔分手了。

起初,我以为是因为陆柔,他才这般。

可又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他从不会因为女人变的这样阴郁。

贺晏喝着酒,眼眶红的吓人。

眼神冰凉,我只是看一眼就觉得刺骨。

我没出声,静静陪着他。

许久,才听得他说:「她回来了。」

这四个字在我脑子里停留了许久,终于得出了一个答案。

我差点忘记了,能让贺晏一瞬间变成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人。

白冉,贺晏的初恋。

是那个和贺晏分分合合纠缠了五年的人。

是贺晏第一次在我面前喝的不省人事嘴里还念叨的那个名字。

是了,我怎么就忘了呢。

这么些年,贺晏每次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

当年喝醉了拉着我的手说的那些话,如果我没记错。

那一天,是白冉出国的日子。

我还以为过去这么久,贺晏早走出来了,不然怎么会总是流连花丛。

现在看来,他一点没放下,那些不过是表象。

布满灰尘的过去,就算尘封了再久,只要那个人一出现,就会生机盎然。

原来,特别的那个人不是我。

原来,他是会动真心的啊。

像是自己构建的理想国轰然崩塌。

连一寸,都存活不了。

我看着他猛地灌下一瓶啤酒,被呛的咳嗽。

平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在这时已经狼狈到不成样子。

我最终还是看不下去,伸手拦住了他:「别喝了。」

他抬眼看我,却像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凭什么你能回来,为什么你可以觉得若无其事?」

我不想去分析他话里的含义,只是淡淡开口:

「你醉了,我们回去。」

他推开我的手,站起身来,浑身像长满了刺:

「回去?回哪?不吭一声走了四年,你现在让我回去,白冉你他妈不把我当人是不是?」

他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周遭不少人侧眼围观。

我丢不起这个人,上前使劲拉住他:「贺晏,别给我发疯了。」

可我怎么敌得过他一个大男人的力气,他用力推开我,我一个没站稳就要往后摔。

还好被旁桌的男人扶住,才不至于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旁桌的客人是一对夫妇,男人身彪体壮,似是很看不惯这幅场景,上来就控制住贺晏,嘴里止不住说道:「带女朋友出来吃饭还吵成这样,真不是男人。」

我很是羞愧,连忙解释我和贺晏的关系,以及向他道歉道谢。

男人眼里有些意外,而后更加鄙夷地看向贺晏。

我拿起桌上贺晏的手机,想联系乔鸣周磊他们过来送贺晏回去。

他的手机有密码,我从来没看过,他也没说。

情急之下只好乱试,可竟然真的开了。

密码是我的生日。

我手指僵住,看向那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

就像是突然发现一个欣喜的秘密。

然而此刻,我只却觉得讽刺。

好在乔鸣周磊他们来的很快,我不至于再遭受众人异样的眼光。

回去我们打了一辆出租,我坐在前座,他两在后面扶着贺晏。

兴许是气氛太诡异,周磊率先开了口:「沈眠妹妹,你都知道啦。」

「知道什么?」我问。

周磊倒是没把我当外人,什么话都说。

「白冉要回来这件事啊,贺哥没跟你说吗?但我瞧他这样,应该就是因为……唉」

「要我说那女的也真是恶心,之前绿了贺哥不说,走了这么几年现在还有脸回来找他,我靠真犯贱。」

乔鸣也忍不住出声:「谁说不是呢,她一回来,受折磨的还不是贺少。」

「有时候,我倒真宁愿你跟贺少在一起了,至少比那女的顺眼多了。」

他们一句接一句说着,我却一个字没吭。

我只是觉得,哪怕他们说得再难听再糟糕。

可能让贺晏丢了魂的,也就只有她一个。

兴许他们和我也都清楚,不论贺晏再怎么恨他厌她恨不得杀了她。

可当她真的回来,站在他面前,贺晏依旧会为她心软。

这种感觉,我再清楚不过。

8.

大年三十那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

出门,依旧是贺晏开着车在门口。

他从好几天前就一直这样,话变得少,也不爱笑了,但每天都要来接我上下班。

我不懂他在想什么,但想到那天他那副神情,却也不想再去提那个名字。

贺姨也忧心忡忡,对我说:「小晏最近精神好差,我问他他又不说,你们俩一向最好,你帮我多顾着他些。」

我知道贺晏不愿对她说白冉的事,我也不会去做揭人伤疤的这种事。

只得应下来,但是我知道,我们都没有用,有用的人,不在这里。

我上了车,车上难得没有女人。

他依旧一言不发,我也不想打扰他。

就这样安静着,直到一阵电话铃声。

他的手机是放在前面导航的,我就算不想看也一眼就能看到来电人。

清晰赫然的两个字:白冉。

我看他一眼,他没有接电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前面。

就这样,铃声响了十几秒,然后挂了。

挂的一瞬间,我明显感觉他笑了笑。

自嘲又失落。

我一直没说话,只是觉得气氛压抑得想吐。

‘叮咚’

消息提示音。

【我在东广机场A口。】

【我等你。】

相继的两条消息跳出来,贺晏手死死捏住方向盘,一个油门踩下,又急刹车。

我被颠得难受,看着他深呼吸了几口气。

最终,调转了车头,往反方向开去。

我知道他想去哪。

这是开去机场的方向,和公司,南辕北辙。

我捏紧了安全带,对他说:「你把我放在路边,我自己去公司。」

可男人仿佛没听到,径自往前开着,没有要停的迹象。

我看了眼手机,还有十五分钟,再不下车,一定赶不及了。

我厉声叫他:「我要上班。」

男人这才出了声:「我给你放假。」语气随意又漠然。

我气笑了:「贺晏,你真不是个东西。」

换做平时,他被我骂定会阴阳怪气地讨回来,可现在,他全然充耳不闻。

似乎眼下,他只想赶快赶去那里,任何人任何事都比不上。

我心里一点点变凉。

东广机场,A口。

离得很远的时候,就能看见街边站着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水色长裙,黑发乌黑垂直,漂亮地让路人频频回头。

我印象里从没见过白冉,唯一一次是在贺晏手机相册里看到了她的照片。

我那时候没留意太多,现在看来,他最珍藏的东西,莫过于此。

因为太过珍惜,所以才藏得好好的不让人发现。

车停下,我等着贺晏先下车。

白冉就站在我的这一侧车门外,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先下去会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过了一分钟,他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我却是坐不住了,伸手拉车门,他却反手锁上。

我本来心里就烦躁,现在更是没声好气:「来都来了,现在反倒不敢见了?」

他砸了一下方向盘,这才开门下去。

我暗叹一口气,也下了车。

白冉很漂亮,漂亮到我都快理解为什么贺晏能对她这么着迷。

她走上前来,无视我,到贺晏面前,笑的从容不迫:「我回来了,你高兴么?」

贺晏盯着她,眼里还有血丝「回来干什么。」

女人却恍若未见,将行李箱递给他,很是亲昵地靠近:「为了你啊,你看,我都穿着你大学送我的裙子了,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看向贺晏,他眼里的寒凉有瞬时的松动。

那里面蕴含着千丝万缕的情绪,可我一眼,就能看到喜欢。

我终于明白,白冉于他,算是什么。

而我,又算是什么。

时至今日,我才算真的懂他。

他不是记不住关于我的事,他只是不够在意。

他不是风流成性的烂人,他只是早就把感情给了别人。

他送我水色礼服,是因为白冉喜欢。

他把白冉融进了他的身体里变成习惯,我只不过是习惯之一。

我还自诩特别,能有一天走进他心里。

殊不知,在很久以前,特别的人就已经存在了。

之后再多再好,不过尔尔。

9.

白冉像是才发现我,一副邻家姐姐姿态,温柔淑女:「这是眠眠?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如今越长越漂亮了,贺晏没欺负你吧。」

我默然,她没有安倩的盛气凌人,也没有陆柔的与世无争。

她从头到脚都是自信的,她不需要和任何人争,因为她确定那是属于她的东西。

我敛了眉眼,不带情绪:「我还要上班,就先走了。」

说完,我转身就去招出租车,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

好在迎面就有一辆空车,我赶在他们开口之前上了车。

不再去看他们任何,渐行渐远。

如果在过去那些年,贺晏把我看的像白冉才对我这样特别。

那我想,他属实是高看我了。

我们的确都是低调内敛的,但是白冉不用多说一个字,仅仅站在那里就足够亮眼。

但我不同,我不喜人群,不喜被关注。

我时常想藏起来,去一座岛,一间房,一盏月,就那样过一生。

这些,他不会知道。

-

回到家里,我将自己锁在房间。

翻出柜子里的日记,厚厚一本,那是我从高中开始写的,每一页都是关于贺晏。

还有好几本相册,都是拍的照片。

他送我的所有东西,占据了整个房间。

每一处,都有他的痕迹。

多得让人烦躁。

我将它们撕得干干净净,不能撕的就丢到垃圾袋。

全部一起,扔到了院子里的垃圾桶。

我开始庆幸我可以狠心。

把过去缠着我的执念斩断的一点不剩。

我突然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清醒。

从来没有人捂住我的眼睛,是我自己看清了却还要装作盲目。

不过好在,那命悬一线的人终于走到了结局。

而我长达十年的暗恋,终于结束了。

-

年夜饭的时候,贺晏还没回来。

我们和贺家从来都是一起过年的,两家的交情这么多年,早已视为一家子人。

贺姨很是不满:「这大过年的还到处乱跑,眠眠啊,你们没有一起么,他去哪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干笑了两声:「我不知道……」

贺姨摇摇头:「小晏这孩子就是玩心大,这些年也没个安稳,从小啊,也就你能管住他。」

说着又转向我妈:「鹤萍啊,你看两孩子也这么大了,要不咱们就差不多把婚事办了。」

我妈很是赞同:「我之前也在跟眠眠提,你说他们都这么多年了,眠眠没个男朋友,小晏又从来不带个女朋友回家,不就是两人儿自己谈恋爱吗……」

我拿着筷子,没搭话。

她们的如意算盘,铁定要落空。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男人带着女人进了屋。

贺晏脸色虽还不见得好看,但总归比白天好了太多。

白冉更是一脸笑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叫白冉,是贺晏的女朋友。」

所有人都惊住了神情,唯独我没停下手里的筷子,依旧淡定的夹着菜吃。

气氛很安静,所以我铁筷敲击瓷盘的声音很刺耳。

无意间抬头,对上贺晏的眼神。

他晦暗不明地看着我,我朝他笑笑。

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我已然可以渐渐变得不那么难受了。

连对着他不甚在意的笑都可以做到。

原来放弃一个人,这么轻易。

又或者说,我在不知不觉中早就已经放弃了呢。

10.

贺姨贺叔惊讶万分,爸妈也是赶紧问我情况。

他们虽然很是意外,但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们不知道白冉曾经和贺晏发生过什么,只当她真是贺晏带回家的第一个女孩。

贺晏没提过,固然我也不会多管闲事。

他们在一旁问的仔细,白冉倒是一一都答上了。

她本就长得好看,又是留学的高材生,很快就赢得了长辈的喜欢。

他们虽然惋惜我与贺晏没走到一起,却也接受了白冉。

就连白冉向我搭话时,我也难得能笑着跟她聊两句。

就好像,他们真的与我无关。

手机不适时的震动。

我趁着他们聊得开心便走到了阳台。

是小优他们打来的视频通话。

群里的同事都在,很是热闹。

「眠眠姐,新年好呀~」

「沈总监,新年快乐!」

「下班了还叫总监,真没趣,应该叫沈大美女哈哈哈」

「对,沈大美女,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依旧喜欢开我玩笑,一一对他们道了新年快乐,顺便在群里发了一个红包,一群人欢呼雀跃。

我笑笑,真是一群财迷。

切回首页,正巧又接到了另一个电话,是董事长的。

男人向来严厉的声音里多了份喜气:「沈眠,新年好啊,这一年辛苦啦。」

我笑道:「新年好董事长,这一年来也多谢您的提携指点了,帮我跟嫂嫂说一声新年好。」

男人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还是这么会拍我马屁。对了,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这年后就开工了,你确定不去?」

我一愣,之前种种,倒是忘了这事儿。

看向屋内场景,我突然释然了。

「董事长,我考虑好了,南城那边,我想去试试。」

-

回屋里刚坐下,贺晏睨了眼我的手机,声音不轻不重:「谁?」

我没看他,只扔了两个字「朋友。」

他倒是也没多在意,也没像往常那样追根到底地拿我打趣。

或许,我们之间本就该这样。

不过是一根经由别人系上的线,可以纠缠,就可以断开。

白冉见贺晏和我说话,便把话题转向我

「话说眠眠有没有男朋友,有的话也带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她俨然是毫不介意我在贺晏身边这么多年,话里话外都没有敌意。

我礼貌性笑笑说:「还没有,不过以后如果交了男朋友会带回来的。」

她点点头:「眠眠长得漂亮又优秀,我要是男人一定喜欢你。」

我还没接话,贺晏冷哼:「她单身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她身边有过男人,想找对象下辈子吧。」

贺母听他这话却是不高兴了:「你这什么话,从小你就不是个省心的,眠眠一直都是帮我们照顾着你,你倒好自己有了女朋友还数落眠眠。」

显然,这话不合时宜。

贺母也是话一出口便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白冉,后者却微笑着轻摇头「没事伯母我又不介意,况且您说的没错,要怪只能怪贺晏占了眠眠的时间,以后我一定好好管管他。」

说着她还轻拍了拍贺晏的肩膀,小小责怪了他一下。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或许不是贺晏最喜欢的类型,但好歹我们这年,我也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

然而现在,我才发觉,白冉才是那个最了解他又深得他喜欢的人。

她完美规避掉了所有贺晏厌恶的地方,举手投足都足以称得上完美。

不过度缠人,自信而明媚,喜欢就大大方方说出来。

我突然明白贺晏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又或者,明白为什么贺晏这么多年都没有喜欢上我。

我并不难过了,那是一种得到答案的释怀。

我突然想起贺晏送我的一本老书,里面说:

「旅人朝着海岛山河走去,他路遇盛放的葵,秋来的杏,漫山的樱,却从不停留,有人问他为何,他说,我只想要儿时见过的一支玫瑰,纵使它在悬崖边,或极光里,都没关系。」

我那时不懂,只觉得这文学太青春伤痛,过于酸了些。

现在却读懂,大概贺晏说的玫瑰,就是白冉吧。

所以即便大抵再往后十余年,他也只会为了那一支玫瑰,一去不返。

11.

离开北城的那天,下着大雪。

今年比起往年,要格外冷些。

去南城的事情,我没有告诉贺晏,只是同爸妈还有公司里的同事说了声。

顺便,也让爸妈不要给贺晏说,他们兴许是觉着我和贺晏之间总归有些感情,觉得我舍不得他,便也安慰了我几句后同意了。

我也无所谓他们怎么想了,人还真是奇怪。

我真的喜欢贺晏时,旁人有点误会我便会立马否定,生怕别人瞧出我那一点心思。

可当我决定放下时,任谁如何想我都不在意了。

我收好自己的行李,走进了机场。

我特意错开了刚过完年的春运,所以机场人不是很多。

董事长自我同意后便很高兴地给我订了机票,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订的是头等舱。

看来他老人家还真是比我还高兴。

我一边无奈,一边寻着指示登上了飞机。

我以前出差都是订的商务舱,心里觉得都是飞机没什么区别。

所以这第一次进头等舱,才感叹果然金钱的能力是巨大的。

差别不只一点点,不论是设施还是服务。

里面只有十几个座位,而我坐的这趟航班只有四五个客人。

我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旁边已经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咖色风衣,带着银框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书。

见过走来,他将书放在桌上,抬头朝我弯了弯唇「小姐,你座位在里面?」

我点点头,客气道「嗯,不好意思。」

他闻言起身,绅士地为我留开一条道「不用客气。」

我走进去坐下,看着窗外这座我无比熟悉的城市。

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很奇怪,明明只是换个地方生活,我却觉得像是永别。

或许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永别。

还以为会多痛苦,真到这一刻,却反而落得轻松。

你看,贺晏,你也不是那么难忘。

飞机即将起飞的时候,我摁下了关机键。

手机一向喜欢静音,所以我没有看到最后一条消息。

扣着的屏幕忽而亮了一下又熄灭。

「你在哪?」

12.

如同往常一样,坐上飞机我便想睡觉。

可今天却不知为什么,闭眼酝酿睡意许久,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明明这次还是安静高档的环境,可心里却分外清醒。

索性不勉强自己,我睁眼寻思着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

不经意瞥到身旁男人手上的书,刚才进来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一瞧,却有些意外。

我从初中开始便很喜欢看书,尤其是喜欢冷门小众却又写的很独特的文学作品。

而眼前男人手上拿着的,正是我看过的一本小说,也是我很喜欢的一位作家之一。

我惊讶于在这种场合和时间能碰到与我有着如此相同爱好的人。

不免就下意识出了声:「你也喜欢《失落玫瑰》?」

话一出口,我便恍然发觉自己有些冒犯。

况且,我从不是善谈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然而男人毫不介意,他看向我,有些意外,眼里却带着和煦的笑:「这么巧,看来我们很有缘分。我以前听说能遇到一个同样喜欢奈弥的人的概率不超过百分之一。」

我被他逗笑,这个帖子我也见过。

那是书友会里曾经挺有名的一个帖子。

「是啊,不然奈弥怎么能称得上是小众派的千年选手呢。」

男人低笑了一声,忽而看向我,声音是恰到好处的轻柔:「还不知道小姐贵姓?我叫陆从之。」

人的一生总是充满各种意外和巧合的,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我和飞机上仅见一面的男人还会有如此长的缘分。

交谈中,我得知,他是个从文者,俗称小说家。

此行,也是去南城。

我们有着相同的爱好,所以话题自然是很多。

陆从之很善于交谈,且他十分懂得把握距离,不会太过越界让人反感,也不会太过疏远让人尴尬。

是那种恰如其分的温柔与绅士。

每一处,都和贺晏全然不同。

我突然发现,过去这么多年,在我眼里只能看见贺晏一个人。

而如今,将目光转到别的男人身上时,才明白,我也可以被好好对待。

他看着我,轻笑着认真回答我的每句话。

那样专注温柔的目光,我从没见过。

一瞬间,眼底有些酸涩。

我同陆从之一同到了南城,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说:「沈眠,我想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我笑了笑,欣然同意。

自此,我们常有往来。

在南城的公司,董事长已经提早打点好了,我过来也不用忙太多事,倒是轻松。

无事的时候,陆从之会来接我,我们一同去书展会,看喜欢的作者发表的作品,其中不乏也有他的。

我后知后觉他的笔名,恍然想起高中时还曾看过他的书。

他用手低着下颚,眼里漾着笑:「原来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我也很是意外,缘分这东西的确很奇妙。

「直到现在,老师的那些作品还在我家里呢。」我不免换了个称呼打趣他。

相处几月,我们关系已然熟稔不少。

听我这么说,他看着面前的书展台,拿起一本翻看,语气带笑:「那以后有机会,带我去看看。」

我笑着应声,心里却没当真。

在南城生活已经半年了,我早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与爸妈也时有联系,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再提贺晏,兴许是怕我难过。

不过他们还是担心过了,我虽然喜欢贺晏这么多年,但也不会没了他就丢了半条命。

那日下飞机后,我看到了手机上的十余条未接电话和信息。

信息里说;

「我听说你要去南城?」

「为什么一声不吭走了?」

「你敢去试试。」

「……」

「接电话。」

「你在哪?」

「……」

「行,沈眠,你真行。」

我看着看着不免笑出了声,是自嘲。

你看这个人,永远这样的姿态,上位者的姿态。

他不害怕失去我,自然不会慌乱。

比起白冉走时他的失态,烂醉如泥。

显然,这像个笑话。

我没有回复他,也没有打回电话给他。

索性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断了,就彻彻底底,再也不要系上。

那时候,说不难过是假的,心底总归是低沉的。

不过好在这半年的时间,工作的忙碌,生活的充实。

时间,真的能治愈一切,又何况,是初恋这种小事呢。

我早已不太在意贺晏了,至少能笑着将关于他的事当做往事讲给陆从之听。

陆从之与我不同,他从没有过女人。

从以前到现在,只对文字感兴趣,他说恋爱就像书里一段反复用不同修辞描绘的段落。

不用去碰,却早已经历了千百回,便觉得太过烂俗而无趣,食而无味。

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猜他一定会宽慰我几句,然后便教我少碰感情这东西。

可这一次,我却没猜对。

他一反常态地打破了边界,竟伸手摸了我的头。

「他不怕丢了你,是因为他认为他已拥有更好的人,但我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他错了。」

13.

我一时有些懵,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陆从之从不会碰我,即使我们已认识半年。

他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绅士礼仪和修养,与我之间也是有着适当的距离。

如果是贺晏,我定然不会如此惊讶,毕竟他总是动手动脚。

可是当一个如此克己复礼的男人突然跨过那条线。

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是不懂。

陆从之只是轻揉了我两下,连发丝都未曾动乱,他便收回了手。

他神色如往常一样自然,我想应该是我想太多。

可是自那天起,陆从之来见我的次数越发频繁。

频繁到从早上开始便从我去公司,中午接我吃饭,晚上送我回家。

我总觉得不好,可他偏生一副和善有礼的模样,不动声色让我无法拒绝他。

而这样形似暧昧的相处,陆从之却好似不觉。

我便更难开口问他。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彼时,陆从之正坐在我对面,手里握着刀叉,切着盘中的牛排。

他脱了风衣外套,只穿着修身的高领毛衣,动作斯文风雅,俨然一副好画。

见我接起电话,他望着我笑了笑。

烛光摇曳,我突然发觉他生的好看。

这念想一生,我便吓了一跳。

来不及想太多,话里的声音拉回了我思绪。

「眠眠,最近怎么样啊,我和你爸爸都很想你。」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心中自是欢喜。

「我很好,很想你们,你们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的声音:「好好好,一切都好,就是念你早点回来看我们,这不是快过年了吗,眠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听爸爸这么一说,我才想起,的确已经快过年了。

这一年过得太快,快到都来不及细数,就结束了。

我浅浅估算了个日子:「应该下下周,我一会儿提前去订机票。」

「那就好,你贺姨也是好久没见你了,都很想你呢,还问我说我们家眠眠有没有找到男朋友一起带回家来。」

我并未开免提,可当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免望了一眼对面的男人,好似他听到了一般。

陆从之抬眼看我,眼里泛笑,声音不大不小:「菜凉了。」

说着,他将面前切好的牛排放置在我桌前。

电话里顿时炸了锅。

「眠眠,刚才谁在说话,你男朋友吗?你怎么不给妈妈说呢!」

「怎么样他人,交往多久了?」

「对你好不好啊,你喜欢他吗?」

……

突如而来的提问打得我措手不及,我有些记恨地看着始作俑者,突然觉得他是故意的。

陆从之接受着我的目光,始终保持着微笑。

脸上的坦然和磊落让我没办法生气。

最终,费劲好大力气才结束掉这一通电话。

陆从之始终不发一言,似乎对电话里的内容毫不感兴趣。

只是他的神情,不难看出他心情不错。

回去的路上,陆从之开得很慢。

他知道我有轻微晕车的毛病,尤其是在饭后。

车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在这种环境下,我很容易犯困。

微眯着眼睛,不一会儿就进入浅睡。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有只手轻轻抚摸着头顶,温柔得让人舍不得。

我睁开眼时,身上披了薄毯,车窗被摇下来小半截。

车停在了我家外的街道上。

窗外静谧,夜空很黑。

今夜只有一轮弯月悬挂。

我微微起身,见身侧男人正闭目养神。

听见我动静,他睁开眼,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我:「不睡了?」

我点点头「怎么不叫醒我?」

陆从之笑笑:「见你睡熟了,不忍心。」

我心头微动,莫名有些慌乱。

便有些急于推开车门走下,朝他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他也走下来,我手腕被微凉的皮肤圈住,对方力道很柔,一点也没弄疼我。

「沈眠。」他低声叫我。

这两个字从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暧昧。

我回头看他,他带着笑,一如往常地看着我。

「我记得你最喜欢的书是奈弥的《森与岛》,那你记得终章的最后一句话吗。」

我不知道陆从之为何要在这时候提及这个话题,然而当我顺着他说的去回想时。

瞬时,便明白了他所言。

下意识,我一口否定。

他瞧着我红的耳根,却很是高兴。

松开我的手腕,轻声道:「晚安。」

我从来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反应。

原以为所有的悸动早该在徐徐那些年里烧尽了。

却不曾想,我也有落荒而逃的这一天。

我喜欢上奈弥的书比喜欢上贺晏更早。

又怎么可能会忘。

【我留于岛上,望着归鸟,他们像你轮廓,像你长眠于此,像我手中纹路,像我永远爱你。——《森与岛》】

14.

我仍然不太敢去认为陆从之是喜欢我的。

可他话已如此明了,我再装不懂,便有些假过了头。

这一年来,他深知我的脾性。

说无半点动容,那一定是自欺欺人。

我从前喜欢贺晏太久,可越是这样,便越能清楚地知道。

被喜欢和不喜欢之间的差别有多大。

我已是27的年纪,自然再不像十七八的少女那般对爱情还抱有梦幻的念想。

正因那念想被打碎过,才更加清醒所谓青梅竹马天作之合,永远只存在于青春言情小说里而已。

成年人的感情,复杂,晦暗,深不见底。

一如我看见贺晏的模样。

可是当陆从之站在那看着我,他脸上仍是那样处事不惊的温和的笑。

有那么一瞬,我觉得我误解了。

误解了他,误解了爱情。

它该是纯粹,明亮,近在眼前的。

该是如同那些笔下最温暖的段落,最美好的情节,最明媚的月光。

一见,便觉得此生难忘。

我与陆从之之间,从来不需要太多言语。

很多时候,我们很默契的心照不宣。

就像我再见他时,默不作声地将他上次赠予我读的书拿在手里。

他不经意看了一眼,便轻笑出声。

我有些不好意思,转过了头看向窗外。

他没有戳破,只是按下了车里的播放键,是那首我喜欢的《南城小调》。

我们之间似隔着迷雾,又似心若明镜。

我喜欢浪漫,喜欢心照不宣,喜欢这样像诗句一样的朦胧。

而陆从之,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我闭上眼享受这段路片刻的悠闲。

衣裙上的书面映着晨间的日光,书的名字叫做《告白》。

-

回到北城的那天,大雪纷飞,一如我离开那日一样。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再是我一个人。

陆从之不动声色地帮我接过行李,另一只手轻轻将我的手包在手心。

指尖传来的那一丝暖意,我竟然有些悸动。

我们一同下了飞机,走到接机口。

听闻我要回来,爸妈一早便激动地说要来接我。

我拗不过他们,只得随着他们来。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来得人还有白冉,以及贺晏。

从前我以为忘记一个人会很难,尤其这个人是贺晏。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时隔一年再见到他,我出乎意料的平静。

甚至,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脸了。

我笑着拥抱爸妈,并把陆从之介绍给他们。

「不错,小陆真是一表人才啊,这一年我们眠眠多亏你照顾了。」

我妈一脸满意地拉着陆从之聊家常,爸爸则是摸摸我的头说我看上去又漂亮了。

我目光随意扫了下站在一侧的贺晏和他身后的白冉。

其实我不太想把贺晏介绍给陆从之。

并非是心虚,我从来不否定我喜欢过贺晏。

只是,在我心里,贺晏像是世俗里的人,复杂而矛盾。

而陆从之太美好了,美好得像书里的人。

我私心的,不想让他沾染上世俗。

兴许是我的迟疑,陆从之还是从我细小的表情里发觉了什么。

他主动地走来,朝着那两人开口,「初次见面,我是眠眠的男朋友,陆从之。」

他的话礼貌客气,却又恰到好处的疏离。

白冉笑笑,大方地回应:「你好,我是贺晏的女朋友,我叫白冉。」

这样的局面看起来十分诡异,本该由我和贺晏来介绍的,现在却让两个毫不相识的人先说了话。

我自知有些不好,正想出声,却被抢先一步。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从刚才起便一直安静的贺晏说出了第一句话。

他的语气格外冷淡,似乎还带着点刺。

我看向他,他一脸面无表情,却死死盯着我。

像是我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

要是换做以前,我大概会觉得他终于因我的消失而有所动容了。

又或者,会一厢情愿地认为眼前这个人终于把我放进了心里最深的位置。

可是现在,我却无比清晰的明白。

他眼里有愤怒,有不甘,有嘲弄,甚至还有点嫉妒。

我明白这些因为什么,因为他的自尊心,而不是我。

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15.

我轻轻笑了笑,「自然要回来,一年没见,我很想爸妈,而且我男朋友也很想见见他们。」

或许是我太过轻描淡写,又或许是因为我语气里藏着对他的忽视。

贺晏被我的反应刺激到了,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收紧。

我不想去探究,便又向白冉随意打了个招呼,以此结束这次的对话。

而贺晏就那样一直看着我,目光明显到终于连白冉都变了脸色。

回去的路上,我拒绝了坐贺晏的车。

本来我以为是爸妈开车来,谁知道是贺晏开的七座商务车。

想必应该是白冉出的主意,说是一家人一起更方便。

其实倘若刚才贺晏不那么讽刺我,我大概是会接受的。

对于他和白冉,我如今早已不在意了。

就算要我叫白冉一声嫂嫂,我估计也是能平淡叫出来的。

只是,我的确对于贺晏的视线感到不适。

在那样怪异尴尬的气氛里,实在是让人透不过气。

我随意找了个借口,说要带陆从之逛逛北城。

陆从之情商很高,两三句话便安抚好了爸妈的情绪。

他们也没有察觉到异常,只是让我们晚上要回去吃饭。

-

北城的风景和南城是全然不一样的。

南城是水乡,北城是山城。

南城四季如春,北城则是下雪的时候最美。

我以前在南城的时候和陆从之说过,以后有机会带他来北城看看。

那时候并未想到,真的会成真。

陆从之握住我的手,放进他温热的口袋。

「你最喜欢的那间书店,现在还开着么?」

他说的是我之前随意提起的小时候最喜欢的书店,开在初中旁边。

只是,我没想到他还记得。

「应该还开着的,宋伯是一个人,所以每年都是在书店过。」

我带着陆从之去了那家书店,果然,还开着。

在满大街都关着门的时候,唯一一家还亮着昏黄灯光的小书店,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地方。

见到是我来,宋伯脸上藏不住的惊喜。

他满是皱纹的手摸着我的头,「小眠来啦,宋伯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我牵住他的手,老人的面容随着年月越发苍老,眼里的光却始终如一。

我扶着他坐下,「去年公司调动,我去了南城,所以都没机会来看您。」

说着,看向一旁的男人,「这是我男朋友,陆从之。」

陆从之点头,「宋伯好。」

宋伯很高兴,看向陆从之的眼里也充满了欣慰。

「真好啊,小眠也终于长这么大了,能找到喜欢的人,宋伯也放心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打岔,「宋伯,您知道吗,陆老师其实是一位作家,兴许您还读过他的作品呢。」

宋伯也是个资深文学爱好者,听我一说,果真起了兴趣。

「是这样吗,小陆说说看,说不定我还真看过。」

陆从之很是谦逊,「小辈之作而已,《白鸟手札》不知道宋伯听说过没有。」

宋伯震惊,他读了一辈子的书怎么可能没看过。

这部作品是两年前刚被评奖的文学作品。

他扶了扶老花镜,感叹道:「后生可畏啊,小陆你真是过谦了,《白鸟手札》我读过,的确是一部好作品,说起来,《洛城》也是出自你的笔下?」

陆从之点点头。

一说起文学,宋伯便会变得精神矍铄。

我从前很喜欢与宋伯谈论这些书籍作品,那时倒没想到也会有与我相同志趣的人。

我看着他们言笑晏晏,从以前的那个年代再聊到如今。

突然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每到下雪的日子,我便喜欢跑来这里。

趁着暖黄色的油灯,看着窗外雪景,捧着本被我翻的有些破旧的小志读物。

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贺晏。

那时候我喜欢书里的故事,书里的人。

而我一直没告诉陆从之,在那漫长的岁月时光里。

我最难忘的便是《洛城》。

16.

与陆从之丛书店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了。

他大概是与宋伯聊到兴头,一下便忘了时间。

我以前鲜少见他这样开心。

他问我,「宋伯这家店开多久了?」

「十几或者二十年了吧或者更久,从我记事起就开着了。」

他了然,「这么久了,倒是难得。」

我笑笑,「是啊,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就常常去那里看书。」

「宋伯人很好,人也很亲和,还叫我随便看,不用给钱。」

「我记得去那家书店的人其实并不多,所以我小时候还经常担心宋伯难以维持生计。」

「但宋伯说,他只是喜欢这家书店,把它当家一样。」

「有好多现在书店买不到的书,宋伯那里都还能找到呢。」

我一说起往事便停不下来,恍然回神,我有些失笑,「我会不会太啰嗦了。」

他眼里渗着温和的笑,「不会,我很喜欢听你讲从前的事情。」

我愣了愣,忽而笑了,「那我就多讲些给你听。」

原来喜欢和不喜欢的界限如此分明。

那时候贺晏也是这样笑着听我讲,可我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无奈和敷衍。

但当我望向陆从之的时候,他满满的都是真心。

清澈见底,全都是我。

晚上,我和陆从之一起回了家。

贺晏和白冉没在,听妈妈说因为两人好像回去半路上吵架了。

我想也是,白冉那般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得了贺晏这样意味不明的行为。

可是这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发自真心的不想再去和贺晏掺上关系。

但我万万没想到,一年没见,他能不正常到这种地步。

晚餐后,我送陆从之离开。

本来爸妈想留他在家里的客房住,但被他谢绝了。

他这人,太过守礼了。

离开时,他摸摸我的头,「进去吧,夜凉。」

我笑笑,「没事,我看着你走了再进去。」

「好。」他轻声笑着转身隐没在黑夜里。

直到看不清陆从之的背影,我才准备进屋。

可当我一转身还没看清,就被一道人影拽进了一旁的小巷。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吓得当即便想呼救。

但是当我看清眼前的人,却愣住了。

是贺晏,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卫衣,面无表情的盯着我。

小巷很暗,深处仿佛看不见底。

我不喜欢在这样的地方。

冷静了下看着他,「找我有事?」

他忽的嗤笑一声,语气不善。

「沈眠你真是长本事了,一声不吭跑去南城,现在还带了个男人回来,谁教你的。」

他眼眶发狠,手里的力气也没收着。

我皱眉,「你可以说我,但不能说他。」

「这么喜欢?」贺晏淡淡问了句。

但我还没接话,便又听见他说,「你还真是随便,见一个爱一个。」

他浑身带着刺,说出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

我不想去了解他为什么变成这样,更不想去解释毫无意义的事情。

莫名的,我发觉眼前这个人再也惊不起我任何情绪。

「那便如你所说吧。」我不想看他,意欲离开。

见我要走,他用力将我压到墙上,坚硬的石墙磕得我背有些难受。

「沈眠,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极冷静的,像是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我愣了愣,试图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片刻,我恍然大悟。

原来这么多年,我的秘密他一直都最清楚不过。

最清楚,却也最无足轻重。

他比任何人都要早得看透我,我早该知道。

我那曾自以为最弥足珍贵的欢喜,不过是一片横陈在烈日之下干枯的沙漠。

早在十年前就腐烂干涸。

我却妄想有一天能开出花来。

我觉得可惜,但也只剩下可惜。

「是,那是以前。」

「是吗。」他声音冰的吓人。

我看着他身影朝我而来,遮住了月光,只留下阴影。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一把推开他,

「你把我当什么了?」

就这么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直到此时此刻,他还是不懂。

不懂我的十年意味着什么,不懂我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回来。

贺晏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用力,一时没有防备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在看到我的表情瞬间,话哽在了喉咙。

像是幡然清醒自己做了什么,他捏紧拳,嗓音沙哑。

「对不起。」

我沉默片刻,对他说。

「贺晏,这一次,我不想原谅你了。」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失魂落魄。

但我没有心软,再也没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我们多年的情谊终究还是耗尽了,以这样一个狼狈的句点。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初次见他的情景。

他仍然像那时那般目中无人的模样。

只是,我不想再朝他伸手了。

因为我见过了更温柔的月亮。

就再也不想收回目光。

17.

我把那晚的事情告诉了陆从之,他并没有生气。

而是略带有些自责地说,「果然得看着你进屋我再走的。」

我和陆从之要在南城待上半月。

我没想到的是,从那晚之后,贺晏便日日来找我。

他也无所谓陆从之在不在,仍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

他这般嘘寒问暖地示好,饶是我爸妈都觉得怪异。

他们当然不知道我和贺晏之间的事情。

只是觉得我如今都和陆从之在一起了,贺晏这样有些太不懂分寸了。

我自然也是这样觉得的。

可是陆从之却并未有丝毫不悦。

相反,他仍然端着那样温善的一张脸。

每当贺晏来时,我正准备将他赶出去,陆从之便会拦下我。

然后,以一副长辈姿态,将贺晏客客气气招呼进来。

我明显能感觉到,贺晏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吃瘪。

他分明就看不得陆从之,却又时时来受气。

就连我们一同出门去露营,贺晏也会跟着。

陆从之笑笑,安抚我,回头对贺晏说,

「也好,你来开车吧。」

我想,贺晏那样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做别人的司机。

可是,贺晏答应了。

他看着我,眼里不知是什么情绪,嗓音微哑。

「好……」

我们去了水桥公园,冬日已近尾声,却还是有些略带寒凉。

陆从之握着我的手走在前面,贺晏跟在我们身后。

距离隔得并不算近。

「我从前一向以为你温善从良,却忘了人不可貌相。」

我看着陆从之,有意打趣他。

他唇边含笑,「我也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大度的。」

我脸微红,「果然,文人肚子里都是墨,心眼和墨水一样黑。」

他却不知羞,将我手塞进他风衣兜里。

我一时间都忘了身后还有人,只觉得这样的陆从之,我也很喜欢。

贺晏一路无言,安静地像是不存在。

一直到我们下午回去,他都不发一言。

将车停好,他将钥匙递给我,准备离开时。

我还是叫住了他。

「贺晏。」

他猛地身形一顿,转过身来看我,眼里有细微的欣喜。

陆从之在我身旁轻声说,「我先进屋,早些进来。」

等到陆从之进屋,贺晏才开了口,「我……」

许是今天一天没说话,他声音很干。

我却没等他说话,打断他,「你这几天来找我,我的确是想不明白你想做什么。」

我看着他,他与那晚的阴狠全然不同,颓废地变了样。

「你是有女朋友的人。」

「我和白冉分手了。」他声音平静道。

我却没有太多意外。

「如果你说你是为了你的自尊心和虚无缥缈的好胜心,我或许会觉得的确像我认识的你。」

我停顿了一下,盯着他。

「但如果你告诉我,你是因为发现自己喜欢我才来做这些事。」

他喉头动了动,看着我的眼神带着期待。

我轻轻笑了笑,「那我只会觉得你活该。」

他所有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我看到他好几次想开口说什么,但始终没有发一言。

夜晚的路灯亮起,远方的天边却黑了。

我望着那暗沉的夜空。

「其实,你送我的那么多礼物里,我唯一喜欢的,是那本你最不感兴趣的老书。」

他眉头动了动,我知道他记得。

「可惜,那都是你差点扔掉,而被我强行留下来的东西。」

「所以你看,并没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我发自肺腑,这样觉得。

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你说得对。」

「你回去吧。」我对他说。

他说好,转身。

我盯着他的背影,「贺晏,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

这一次,他攥紧了拳头,没有回头。

-

回到屋里,陆从之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老报纸。

那样的画面,像极了我曾经读过的书里的人。

温煦又令人心动。

我走过去牵着他进了我的卧室。

卧室里有一个陈年的大书柜,是木质的,复古又怀旧。

我从来没有将自己心底的故事展示给别人看。

陆从之是第一个。

书柜上面摆满了书,其中被放在最上面那层,是我最喜欢的。

我将那本青色封面的书拿下,递给他。

陆从之接过书,看到上面的书名会心一笑。

「《洛城》的初版,我都不一定找得到,你竟然还有。」

我记得陆从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才初二,他长我几岁,却也是年少有为了。

「连我自己都没发觉,已经过这么久了。」

陆从之一本本翻着我的书柜,眼里有柔和的波澜。

我侧眼看他,一眼便深刻。

他常说遇到我是上天赐的缘分,可他不知道。

能遇到他,我打从心里,感谢老天的厚爱。

我看着窗外晨光,温暖如眼前人。

难得说出了我平生第一句情话。

「上次你说,我最喜欢的书是《森与岛》,其实并不是。」

「大概还要在更早以前,我就喜欢上《洛城》了,它是我对岁月童话最好的幻想。」

「就如同屏兰先生对阿织所说。」

「‘人世间的红线早就打好了结,所以纵然我们错过千百次,也总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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