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野菜农村的孩子都认识吧（过去靠它养活一家人）

今日女报/凤网记者 欧阳婷

“苦公菜啊苦公菜，瑶山生长万万代。不要除草不施肥，饥荒能抵半袋米。”三月末四月初，正是苦公菜和水晶菜最嫩的时候，唱着长辈们口口相传的瑶歌，盘三妹背起背篓，拿着柴刀，顺着屋后的路，又一次上山去了。

盘三妹摘野菜，右手苦公菜，左手水晶菜。

今年70岁的盘三妹是永州市新田县门楼下乡舍子源村人，家中6个孩子，她排行老三。那时人口多，粮食少，野菜是不能错过的“好菜”。

早春，天还未亮，母亲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饭，便背起背篓准备山上。八九岁的盘三妹和其他孩子也迅速爬起来，跟在母亲后头。

“小时候不会摘，都是跟着大人学。”瑶山人对野菜的传承除了口口相传的教导，还离不开“一对一教学”。母亲告诉她，苦公菜有一根直立的红色茎，上面长着不规则尖齿的卵形叶子，而且它们爱“抱团”，一长就满地都是，随便一采就是丰收。但再能长，也架不住人多，有时为了摘上一篓，盘三妹往往要跟着母亲走上七八里山路。

除了苦公菜，还有生长在没有污染的水涧旁、田野边，喜爱在石缝沙土里安家的水晶菜，有叶片形似鸭掌的鸭脚板菜，有和芹菜长得一样，却生长在水边的水芹菜……

名字里沾了个“苦”字，吃起来自然是苦的。苦公菜采摘回来后，盘三妹还要帮妈妈分拣，过开水“杀青”，揉去苦水，这才能正式开始烹制——困难的日子里，猪油是奢侈品，但母亲十分善于利用有限的条件，将朴素的野菜烹调出丰美的味道。

野菜带回家，要过水“杀青”，揉去苦水。

有时，母亲会将苦公菜切碎，和大米混合在一起上锅煮熟，煮的过程中稍微加一点盐，做好后，连菜都可以不用准备就可以直接吃。得空的时候，母亲会做苦公菜粑粑，将苦公菜和面粉混合，揉成粑粑再上锅煎，“一口气吃三四个没问题”。苦公菜粑粑还可以充当干粮，上山劳作的时候，盘三妹会准备两个兜，一个兜里揣上几个粑粑，一个兜预备着，在林子里看到野菜就随时薅下来。一路走一路寻，一天的活儿干完了，兜也满了。

后来，盘三妹成了家，有了孩子，日子也越过越有滋味，但依旧没有离开苦公菜。

二女儿赵华飞读初中时，学校在乡里，每次回家都要走上好一段山路。为此，赵华飞总要去水涧边寻一把苦公菜，“摘到了，晚上就多个菜”。甚至，满满一书包的野菜可以让她免于父母的责备——因为太淘气闯了祸，可以拿出苦公菜邀功，这也是她童年里的“小确幸”之一。

1995年，盘三妹的丈夫赵荣辉突发奇想，要将野菜卖出大山。

盘三妹和丈夫赵荣辉。

赵荣辉原本经营木材，但因为利润下降，他回到家乡，决定“靠山吃山”，让小时候维持生计的野菜变成如今改善生活的“致富菜”。

但野菜不比能存放很久的木材，采摘后必须马上处理，不然很快就会变质腐坏。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野菜就卖不出去。

想起村里曾有老人将野菜杀青后晒干储存，赵荣辉和盘三妹开始了“实验”。经过几天的焯水、晾晒，找到了最适宜苦公菜和水晶菜的保存方法。随后，赵荣辉号召村民将野菜卖给他，“苦工菜和水晶菜1斤5毛钱”，而那个时候，1斤大米也不过1元人民币。

1998年，盘三妹在新田县城开了一家野菜门店。老照片里，两个女儿正帮着宣传。

高岱源村的赵知妹就是摘了野菜卖给盘三妹家的一员。和盘三妹一样，赵知妹的童年也围着野菜打转。她自幼跟着爷爷长大，大部分时间里，一老一少就靠野菜过日子。

赵知妹8岁那年，爷爷到生产队劳作，她独自上山采野菜，回来后，混着大米熬一锅稀饭，就是两个人的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生活物资不富足的年代里，“还好山里的野菜管饱”。

吃着野菜长大的赵知妹听说野菜能换钱，虽然不太相信，但依旧背着背篓上了山，并将摘到的野菜交给了赵荣辉在高岱源村聘请的负责收购的人。

第一天，赵知妹挣了将近10元钱。

赵知妹在野菜合作社工作。

野菜越收越多，不仅是本村，隔壁村的村民也送来了刚摘的野菜。盘三妹带着三个女儿连轴转，过水杀青晒干后装袋，逐渐忙不过来。为此，赵荣辉又请了邻居帮忙，刚开始来的都是邻居家的婆婆和婶子们，最多的时候，家里有20多个干活的人，“根据工作量当日结算，厉害的一天可以赚十几元钱”。

野菜生意越做越大，发展到外县的人到了季节都会来赵荣辉这里找工作，“最红火的时候，家里专门建起了两栋厂房”。

随着年纪渐长，盘三妹和赵荣辉已经没有精力操持野菜事业，2016年，小女儿赵华芳和女婿李井方接过了担子，成立了新田县珍野菜合作社，将苦公菜和水晶菜卖到了更远的地方。而跟着在门楼下乡中心学校工作和读书的孙女孙子从村里搬到了乡里的赵知妹闲不住，又成为了珍野菜合作社的工人，“一天可以挣几十块钱”。

赵知妹（中）在野菜合作社领工钱。这一天，她挣了50多元。

如今的盘三妹和赵知妹都已经不需要依靠野菜来填饱肚子，但每每到了季节，她们依旧会背上背篓，到山上采一把最嫩的野菜，她们那一辈人生活的味道，如今已经变成了晚辈们嘴里春天的味道。

“水晶菜吃起来十分清爽，入口稍苦，但很快就有回甘。”李井方是烹调野菜的好手，他告诉今日女报/凤网记者，新鲜的水晶菜必须要用猪油炒上5分钟，还需要加水焖上一会儿，出锅后的水晶菜茎杆依旧翠绿，咬上一口，十分脆嫩。而苦公菜必须焯水去掉部分苦味，这样方能入口。晒干的水晶菜和苦公菜用水泡发后可以和排骨、鱼汤一起炖煮，“汤水更加激发了它们的鲜味”。

老照片，记录盘三和丈夫曾开发、出售的野菜。

如今，赵华芳和李井方不仅凭借着苦公菜和水晶菜在新田县有了自己的店铺，他们的儿子也在学习着如何通过电商渠道，将瑶山里的味道传递给更多人。

编辑：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