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悬崖村在哪个位置?凉山悬崖村

凉山悬崖村在哪个位置?凉山悬崖村(1)

悬崖之上

我出生在某个叫瓦拖的地方,瓦拖,也就是悬崖之上的意思。那属于凉山许多悬崖村中一个,当然没有阿土列尔村那般陡峭,但条件自然艰辛。现在想想获取生存的每一项物资都是够极限的了,但大家又觉得习以为常,生存应该是困难的,改变亦是困难的事。

某一年,乡里有个人来组织村民开会时,信誓旦旦的承诺要让这里通车,人们笑得前仰后合。通公路自然是不敢奢望的,但在97年,乡里某位能人顶着巨大的压力,要牵头为村上通电,摊派下来每户九百多元,老父亲牵着他的耕牛走了一天,赶上绿皮车到西宁卖掉,凑够了九百元。他曾经自带干粮为修建成昆铁路义务出工了俩月,那天回来时他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坐火车。由于工程进度不同,山的对面略先通电,那天夜里,男女老少聚集在村口望着对岸的灯火通明。不久,有户人家买了个熊猫牌电视,17英寸,黑白。香港回归这天,大家都守在电视机前,没干活,屋子里挤满了村里人,只是没人能讲清楚香港的来龙去脉,绝大多数也听不懂汉话,全凭着一腔热血的家国情怀观赏着,数位参加过自卫还击战的自然最为激动。

时代在巨变,我们也在改变着,只是些许缓慢。某一天,队长在自家门口拉高了嗓门喊开会,所有人聚集后,队长娓娓道来开会的目的,说明有必要集资修建自来水。在场人员表示支持并同意,只是对上次的失败有所芥蒂。我坐在那里感到紧张,生怕组织失败,我已经受够了每天挑着两个5kg的胶桶去数里外挑水,又常常需要数次才够。那时我才十岁,肩上已起茧子,但这是家庭里算是最轻松的活了。队长解释上次是因为水源小,木制水渠设计有缺陷等原因,而这次我们要用胶管,算是晓之以理吧,大家就动之以情了。大家估算了需要多少钱,又摊派下来,规定在约定的时间内凑齐。

第二天,没钱的人家各显神通,有赶集去卖鸡的卖羊的,也有到其它村子的亲戚里借的。只有一位婶婶,背了个背篼默默的走出了村口,她早年丧偶,拉扯着几个孩子,儿子在读中专。生活自然困难,但平时大家也足够多的帮着她。据说她走出村口后,茫然的坐在一核桃树下的乱石堆上,木然的坐了许久,突然发现脚下有颗何首乌叶,她挖了下挖出几根,又继续挖,挖出更多,最后足足两背篼。当时的何首乌值钱,这些何首乌凑够了修建自来水摊派的钱外,还给他儿子寄了一些钱。不久前我去看望她,提起这事,她哈哈大笑,又眉飞色舞的讲了一遍,她幸福的安享着晚年。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村里通了自来水,村口不再有背水姑娘和挑水小伙。

时间来到了98年,集体记忆莫过于那场洪水,暴雨、泥石流、滑坡等改变了山川的原样,从山顶上望去满目疮痍。但对于村民来说,最致命的莫过于水涝导致粮食颗粒无收,秋收时我和母亲牵着马,背着背篼去收玉米,在所有地上转悠一圈后还不够马驮,收成好的年份几千斤是有的,母亲流下了眼泪。不久后,村里有人断了粮,大家互相救急着。靠天吃饭的传统农业,村民辛苦一年后断粮也是常有的事,只是今年来的较早。某一天,老父亲牵着马下了山,两天或者三天后的傍晚,老父亲回来了,驮着一袋大米,诉说这借粮的羞涩与艰辛,母亲也才开始煮饭,那天我们家也断了粮。

不久,在外公的托情下,村里许多男人在领县找到了工作,也就是99年,那年我小学毕业。暑假时我去找外公玩,外公在矿山里做着一个小库管员。有一次,在百无聊赖中我偷偷的坐了拖拉机进了矿洞,拖拉机开了许久才到矿井,也许5分钟,可能也没这么久,恐怖的环境无限拉长了时间。见我害怕,司机指着周围说哪里哪里死了多少人,一路的取乐着我。到了矿井时见到许多村里人,包括老父亲,他们背着矿石一步一步的挪动着上来,倒入拖拉机。傍晚时,他们下班出了洞,灰头土脸,随便擦拭一下后,大口大口的嚼着米饭吃着肥肉,在双层通铺上倒头就睡。

年底时,父亲带着一笔“巨款”回来,一千多元。此时,我初一,已经学会了汉话,但成绩依然一塌糊涂,我无法理解那些汉字的意义。

也许在千禧年,或者更早一点,开始了退耕还林,大家怀着忐忑的心听从了命令,毕竟有限的耕地自古是农民的命根子。最后以粮带赈,只是亩数“几经周折”,即便是陈粮,大家心里还是乐开花的。去年某位领袖去世时,网络上出现了思潮,我想我们能通年的吃上了大米饭始于他的时代。

群居自然是某些历史原因形成的,自有他的优势。但也有明显的缺点,田地总离自己很远,村里的田地从悬崖之上散落到半山,又延伸至峡谷坝子。每家田地都是东一块西一角,很多的田地出工时走上一小时甚至更长,道路也是崎岖爬坡,秋收时马驮人背,雨季时连滑带爬,只有那春季是唯美的,野花在草丛中一点点的点缀着,那时紫茎泽兰还没有泛滥。

凉山悬崖村在哪个位置?凉山悬崖村(2)

翻过这座山就到悬崖之上,这里是二半山,更为陡峭。

在01年时,村民们在二半山种上了甘蔗,甘蔗很甜,一节很长。农忙时他们通常睡在田边废弃的矿洞,回家是件费时的事。但找车拉甘蔗是件不容易的事,他们秉性矜持,又生性沉默,抱只公鸡拿着一包五牛烟,在糖厂附近转悠着,求着货车师傅,动作生硬,样模滑稽。货车有时早晨来,有时中午,更多时候是傍晚。我祈求着摸黑后来,这样我就可以做那个打火把照明的人,不用扛甘蔗,一捆多少得百十斤,从四五十度的斜坡扛上车,是一种煎熬。

那年,他们的收入有了飞跃,我记得我们家有四千多元。财富可能打通了我的筋脉,我突然理解了那些拗口的词汇,复杂的方程式,我学习成绩变好了。但一路走来,许多朋友已经辍学,他们聪明的脑袋总是学不会那些文字和符号。

收完甘蔗后,在乡里的分配和指导下,剩余的土地又种上了烤烟,但烤烟是种精细又专业的经济作物,有时又需要些人情世故,他们总是种不好。后来的多年里,他们总想放弃,但又觉得比土豆玉米等农作物稍有效益。他们就像机器的某个齿轮,无止境的运转着,种烟—烤烟—拉木柴—砍甘蔗,中间夹杂着农作物的春种秋收和畜牧的喂养。

一项政策总能改变一个族群的状态,02年,突然说在峡谷的坝子上要修建20余户移民搬迁房。是山字形的红砖连片房,每户三室一厅,分摊下来要一万余元。许多人盘算着得时,算计着利弊,有人争抢,有人放弃。没多久,他们搬了下来,我羡慕着。放学时,我依然要走着那弯弯曲曲的山路,爬过层层的缓坡,越过溪流,走着3小时的山路抵达那悬崖之上。很快,大家发现悬崖之上的农业和畜牧业顶不上山下那便利的交通。短短数年,他们蜂拥至那狭小的坝子上,拥挤不堪。似乎在一夜间,悬崖之上成了残垣断壁。

凉山悬崖村在哪个位置?凉山悬崖村(3)

残垣断壁

在山下交通真是便利,但每家人守着几分地,又得买地修房,那日子又开始煎熬起来。我磕磕碰碰的读完高中,又步入大学。06年,在幽静的大学校园里,我接到了电话,说他们要外出打工,河南开封的砖瓦厂。以前只在农闲时打些零工,现在走向了职业打工之路。又一个月后,他们打来电话,兴奋的说着买了手机,研究了许久才知道怎么打电话。又说着火车上的趣事,某某因为晕车,一直躺在座椅的下面,某某因为没找到站的地方,卷缩在货架上。后来经常的打,有时几个人轮换着说,听得我耳朵发烫。他们说他们见到了黄河,真的黄,又惊奇农业的机械化,城市灯光的炫目,高楼的压抑。在数年间,他们辗转于工地、电子厂、轮船厂和摘棉花等。后来有人成了焊工,有人成了泥瓦匠,有人回到二半山种植烤烟,有人回到悬崖之上放牧。

他们像群候鸟,深冬时回来,立春时又出去,剩下一群留守儿童,年复一年。如今,有人仍然贫困潦倒,有人修了农村别墅,有人进城买房,村里开始变得堵车。他们被工业化的浪潮裹挟着,不停的改变,唯独不变的是世人的眼光,依然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描述着他们的原始,用农业社会的思维分析着这群工业社会的苦力,最后用泼妇骂街的方式唾骂着他们懒惰、愚昧和贫穷。

凉山悬崖村在哪个位置?凉山悬崖村(4)

村里人的房子

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数》里惊叹十七世纪的荷兰人,利用人类特有的聪明才智解决自身的劳苦,而自己在十七岁下乡插队时,乡亲父老依然对环境一味的卖苦力,不想着改变吃苦受罪的环境。的确,换个族群生活在凉山,可能早已改变了生活生产方式,解脱了低效率的劳动对人的痛苦和磨难。但历史上,已有多少族群逃离了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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