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须怀念(微小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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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须怀念(微小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又何须怀念

引:

“皇上可记得一位叫燕归的女子?”

“呵,朕从未听说。”

“但您身上、燃着她的一魄。”

“那又如何。”

*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季陌听见这首婉妙情歌时,不由打了个激灵,因为、他此时正经过一处陵园。这陵园是一世家大族的祖坟,自然有一些仆役,甚至是“未亡人”来看坟,但身处悲哀荒凉之境,谁会有闲情雅兴唱曲?何况,唱的还是这等回忆之殇,还嫌坟地不好哭么。

“陌兄何必寻思,这曲子,自不是唱给坟中人听的。”同行的好友莫然开口道。莫然人如其名,言行素来犀利,且不爱动杂情,一语便将事情道破:“否则,直接自尽去阴间团聚就行,还唱什么曲呢。”

“你这话……倒也是。”季陌叹了口气:“不过、她在这唱,就不怕被责难吗?”

“陌兄又误会了,这曲子,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莫然淡笑道:“其他人,哪能容她唱半个字。也罢,既是搅动了陌兄的心绪,我们就进去会她一会吧。陌兄本就乐于助人,何况这缕漂泊孤魂,愈惹人心疼。”

季陌看了莫然一眼,再次觉得他的“不动杂情”只是个空头名号,哪次不是跟着自己、甚至是引着自己去管闲事。其实,彼此皆乐在其中。

于是,两人下了马,跃墙而入。几个仆役正围坐在树下玩牌,热闹间全然没注意墙边的动静。莫然脚步快,没一会就朝季陌招起了手,他已寻到曲声之源。

莫然负手看着墓碑,向季陌耸了耸肩,显然,这坟墓的情形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季陌走上前看那碑文,也愣了一愣,原以为定是一座新坟,才会有女鬼嘤嘤的“雅兴”,谁知这竟是十年前的旧坟,坟外摇曳的孤魂居然依旧鲜焕,娇颜楚楚、如泣如诉。

“两位公子莫惊,小女子并非怨情难消的厉鬼。”女子从墓碑后面摇曳而出,恭谨地停在三尺之外,幽幽行礼:“老爷虽故去十年,我却是新近才亡,引你们过来,是望续一段尘缘。”

尽管女子温婉有礼、神思清明,但季陌还是忍不住敛起眉宇,预感这是段繁杂难缠的缘分。

为何如此断定?因为女子美丽的面庞上,血迹斑斑的灰色手绢蒙着眼睛。是诅咒、是牵制,还是死后依旧宁愿选择孤寂的黑暗?如是处境,还说自己没有怨情。

“为人,看坟十年;为鬼,缺了一魄,你倒是不见苍老。”相较季陌的沉思,莫然则表现得直截了当,也不怕在女子本就幽寒的心上再捅一刀。

“因为那一魄,养护得甚好。”女子苦涩一笑:“残缺之魂,期盼完满。还请两位公子为我带个话,问问他,我还需等多久才能圆梦?”

“真是个傻女人。”莫然冷哼一声,上前扯下女子眼睛上的绢帕。

季陌下意识地微微侧头,以免直视一双黑血淋淋或鬼气森森的眼睛。然而,竟是碧清的一双秀目,眼角还用朱砂描画着一只翩跹的飞燕,婉妙而惊艳,实在不知为何要用污浊之气来遮掩。

“因为无法面对事实。”莫然直抒己见,神色不悦中还夹杂着两分嫌弃,他早就说过,自己生平最烦愚笨痴傻之人,情痴亦是痴,同样让他讨厌:“这人缺魄十七年、看坟十年,却依旧执迷不悟,帮她亦是无用。”

莫然的好奇心被厌恶之情所取代,已不太想帮忙。

“公子怎知我执迷不悟?是因为、你过去亦曾深陷其中,故深以为恶么?”女子忽然飘到莫然面前,清透的眼眸深凝着他,天真纯然的神情,让人于心不忍。

蓦地,季陌和莫然眼前皆惊现出一瞬间的幻象,清瘦坚强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井底,忍受着符咒燃起的冰火,瑟瑟发抖。

她失魄时,只是个十岁的孩童……

尚不知情为何物的年纪,怎来痴情一说?

“是谁干出这等作孽之事!”莫然恨骂道。

“公子息怒,我心甘情愿的。”女子深吁了口气,幽幽鬼气缭绕,拂去了绢帕上的尘埃。

是一方雪色绫锦,绣着缤纷的桃花瓣,一双燕子在花雨中飞舞,清欢、自在。

“只为她能回家——”

“是他还是她?”莫然疑惑道。

莫然和季陌都有着一种能力(这也是他们以奇才身份,被秘密召唤进京的原因),能看见人魂用情至深时所出现的幻象。女子提到“问问他”时,幻象里是一个俊逸风(流)的少年,方才那句“她能回家”时,却是一位妍丽婉然的佳人。

这情形就颇为费解了,难道女子的心愿是,情郎的情人能够回家?!再怎样痴情,也不会诛心至此吧。

“劳烦两位公子,替小女子带个话。问他,她何时能回家。”女子轻旋素手,将那方绫绢折成一只燕子,放回莫然的掌心:“我姓燕,单名一个‘归’字。”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他若是不愿,就转告他,我的魄可以先不返还,但她的魂一定要归来。即便无法回宫,也定要、使她葬入故土。”

莫然沉默了一会,将那只绫燕藏进了衣袖中,向燕归道:“话会为你带到,但终究是怎样的结局,我们谁也说不准……只怪你竟傻到将自己的魂魄相送,而且是送给,冷情帝王。”

“我也不想犯傻,实在是、别无他法。”提及失魄之事,燕归那清冷的眼眸又变得青涩起来,仿佛回到孩童时的纯澈,再次紧凝着莫然:“他身上,不是燃着我的一魄么,难道没能留点余温、余情?”

“想必没有,否则为何要你等这么久。”莫然一语道破。

燕归失望地低头,觉得莫然一语一刀,自己实难承受,遂转身向季陌求助:“这位公子,倘若阿暝不肯,你把那曲子给他唱一遍可好?”

季陌无法不答应,伸手在她眼角的殷红飞燕上抹了一抹,指尖落下一颗“朱砂痣”,以便为她回宫寻梦。

帝王对宠臣所推举的两位高人颇为满意,在御花园为他们设宴接风,席间相谈甚欢、言笑晏晏。

“皇上,臣妾的兄长果是慧眼如炬吧?这两位公子不仅身怀绝技还俊逸不凡,定能好生为您效力。”贵妃巧笑倩兮,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看着帝王,帝王也投桃报李,拈起一颗樱桃喂进她的檀口。

其余几位嫔妃或嫉或怨,目光皆在“帝妃双趣图”上胶着,唯皇后侧头朝莫然和季陌两人望来,秋波中愁思漾漾,停在莫然的衣袖上。

“怎么,皇后累了么?那就回宫好生歇着吧。”帝王伸手按住皇后的削肩,温柔地命令。

“谢皇上关心,臣妾这就回去。不过,离席前还是该敬皇上一杯,祝皇上又觅贤才。”皇后举起酒爵,向莫然和季陌微微颔首致意,而后对着帝王,一饮而尽:“皇上,这两位公子虽是清高之士,但也不失风雅情致,他们的衣袖上粘着桃花瓣呢,兴许还擅诗文或琴曲,你们好生畅谈,我告退了。”

皇后说完,起身离席,趁帝王皱眉之际,悄悄扯了扯自己的袖口,向莫然和季陌暗示着什么。

飞燕、桃花——

季陌读懂了她的心思,她隐约看见莫然衣袖里藏着的“燕子”,并告知他们,在皇宫中寻到桃花,便可知悉故事的原委。没成想,季陌思索间,莫然已经无所顾忌地发问了。

莫然素来不喜察言观色,何况有托在身,酒过三巡他就立即准备发问,但那时正好迎上皇后的目光,他倒是认真地看了看,不过皇后虽说愁思郁郁,幻象却是一片云雾昏朦,全然看不真切。只可断出,她并非情局中人,只是一个观棋之人,感慨哀哀红尘……

因此,莫然见皇后被迫离席,愈加按捺不住心绪:“皇上可记得一位叫燕归的女子?”

“唔、朕从未听说过。”

“我们进京时邂逅了她的鬼魂,她说她有一魄在皇宫中留存、”

“绝无可能。”帝王截断话锋,英俊的眉眼涌出一股狠厉之气,但因第八魄的掣动,到底有些心不定。

莫然虽碰了个大钉子,却不以为意,继续潇洒地举杯:“我因答应了那鬼魂,到皇宫为她传话,遂在席上说一说,能否被纠葛之人听到就看缘分了。她说‘吾魄不得归,卿魂亦该返。’”

“呵,看来莫卿家闲散惯了,对所托之事不甚上心啊。”帝王见莫然言谈随意,无半点行侠仗义的气势,原本警惕的心又略松下来。

“我素来厌烦痴情之人,痴情之鬼则更是执迷不悟。不过盛情难却,应许几句便是了。”莫然笑道:“陌兄比我更心软些,倒是答应那女鬼,进宫后要为她唱首曲子。”

莫然说完,向季陌做了个请的手势,季陌遂朝帝王作了一揖,起身走到西南角,让抚琴的歌姬借他弹一曲。

众人原以为他不过即兴弹奏一曲,以展自己的才情,毕竟皇后有言在先,说两人举止风雅,猜他们或许擅诗情画意。怎料,季陌一开口,举座皆惊。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这幽婉萱媛的娓娓之音,比宫廷最卓绝的歌姬还绕梁动听,竟是出自男子的变声!众人惊诧非常,目光纷纷朝季陌望去,凉风拂来,片片香红软玉似蝴蝶般飞舞,绚丽迷蒙中,仿佛有一女子在琴案上嘤嘤啜泣,美丽悲凄——

然而,帝王深吸了口气,对幻象中的凄美女子目不斜视,继续执杯饮酒,扬唇笑道:“季卿家真是身怀绝技,让人惊叹。不过,朕请的是高人,怎能让你屈尊献艺,曲子唱完,就归坐吧。”

一曲终了,季陌拨断琴弦,起身走回席位,撩起袍角,淡淡归坐。

“这人无药可救了。”莫然摇摇头,在他耳边说道。

“只可惜了那一魄。”

季陌和莫然被安排在一座偏远的宫院,既方便召见(没有出皇宫),又避免知晓宫廷之事。

原本,莫然觉得帝王做这番安排,是因为低估了他们的本事。之后才明白,帝王之所以这般放松戒备,是由于他坏事已做得够绝,故不在意注定无果的试探。

那天深夜,两人轻巧地避开监视的暗卫,潜出了宫院。莫然给那只绫燕贴了张注魂符,“燕子”便幽然飞舞,缓缓引路,去寻昔日的桃花——

谁成想,帮过无数残魂弱魄续缘的注魂符,这次竟然失了手。“燕子”在繁华幽冷的皇宫里翩跹着,迷了路,最后徐徐停回莫然的袖口,呜咽着,呕出一口血来。

莫然平素处事不惊,此次却有些骇异,连忙祛了注魂符,将燕子变回绫绢,才略松了口气。

“这趟闲事管完后,我恐怕得歇一阵。”莫然淡笑着摇头,向季陌自嘲道。

“何人在那?”一老宫女执着灯笼而来,两人本想即刻离开,却被她猜到了身份。

“两位高人是在为鬼魂帮忙么?我老了,不需顾忌太多,碰到即是缘,给你们指个路吧。”老宫女俯下身,用指尖沾了点尘土,在绢帕上画了张简略的图:“帝王早已命人将桃树伐尽,这皇宫里,唯有一株桃花还能零星绽放,在最南边的行宫,荒芜的花林中。”

老宫女说完,季陌蓦觉指尖一缕隐痛,那枚从燕归眼角引来的“朱砂痣”曳动了。两人道了谢,依着图一路往行宫走去。这座行宫,原是先皇避暑的宫宇,新皇登基之后便弃用了,而今荒凉颓丧的气息,比冷宫更甚。

图的尽头,是一角隐蔽的花林,可树影阴森间,满眼皆是幽暗之色,如何觅那枝偷偷洒泪的桃花?好在,朱砂痣绵延起的疼痛渐渐变深,季陌凭着这感受,在林中徘徊着,终于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后面,发现了一株瘦弱的桃花。

“之前的桃树定是被斫了,这株应是谁折了一截花枝,匆匆藏在石头后边,为真相和真情留最后一丝机会。”莫然思量道:“应该是皇后吧,但愿真相解开后,她能够出牢笼。”

“然兄分明是性情中人,没事别总装冷情了。”季陌笑着,在冰凉的荒草地上坐下,看“鬼影戏”之前,两人习惯说笑几句,以免悲情气氛太浓郁,心绪低迷。

莫然轻叹了口气,将那绫燕放在桃枝上,飞燕与桃花,残魄与执念,时隔多年,终于惨淡地相融在一起,和着童年稚嫩温暖的梦,回忆重现——

这段故事并不复杂,复杂的是,繁华权(欲)之后,冷却的帝王心。

那个叫燕归的女子,是罪臣之后,充入皇宫为婢时只有三岁,连名字都还未取的懵懂幼童,就已受尽欺凌和辱骂。因成日被责打,脸上总是泪渍斑斑,众人遂嘲笑着喊她“脏丫头”,将她安排在行宫偏僻的庭院里打杂。

行宫只有夏日才会入住,何况是偏僻的院落,宫女太监们乐得偷懒,将所有杂事都推给她打理,脏丫头成日干活,变得更脏了。从记事起,除了取笑与责骂之外,她几乎没听过别的声音,终日落寞地低着头,囚在自己孤零零的影子中。

那天午后,她正在打扫花林中的落叶,悦耳动听的歌声传来,仿佛天籁之音——

“小姑娘,你怎么在这打扫呀?扫帚都比你高一个头呢,谁给安排的差事?”女子止了歌声,朝她发问。

她茫然地抬头,第一次有人如此温柔地同她说话,尚不及感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艳了。女子一袭桃红缀银花的绮丽裳裙,在阳光下流转着瑰(艳)的霞光,但裳裙再美也只是映衬,姝丽冠绝的容颜宛若仙子落凡尘,何况还婉然笑着,走到她面前,轻柔地用绢帕擦拭她脸上的尘土。

“大胆奴婢,见到姝娴公主还不行礼!”身后的女官斥道。

“这小姑娘怪可怜的,别吓唬她了。”姝娴公主止住女官,而后温言问道:“你唤什么名字呀?”

“……脏丫头。”

“哪有唤这名字的。”姝娴公主叹了口气,侧头吩咐女官:“估计进宫时年岁太小,不记得名字了,你去帮她查一查吧。”

“这脏丫头是不是惊了公主的驾,奴婢们定狠狠责罚她!”管事的宫女们听到公主来花林游赏,还问她的名字,急忙匆匆赶来。

她下意识地朝姝娴公主身后靠了靠,姝娴公主抚着她瘦弱的肩:“不用怕,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姝娴公主吩咐宫女去拿膳食,让她陪自己在花树下的小石桌边坐着,轻啜桃花酒,微笑着,看她大口大口吃饭。

清风徐徐,吹落花瓣缤纷如雨,那是她一生中最温暖、最满足的记忆。天仙般的女子安慰着她,说她值得被温柔相待。

“公主,我去掖庭查过了,这小姑娘姓燕,入宫时尚不足三岁,还未取名。”女官回来禀告道。

“这样呀、”姝娴公主看了一眼地上的落花瓣:“那就唤你‘燕归’吧,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此后跟着我,就算是归家了。”

“谢谢公主!”她哭着道谢,在泪眼朦胧中,她惘然看清,这位雍容瑰丽的公主只比自己大三四岁,是胭脂和花钿添了妩媚,一双秀眸清涟漾漾,青涩未脱,两弯黛眉更是微颦着,温柔而略带忧伤。

姝娴公主是皇宫中唯一的嫡公主,身份最为尊贵,可惜先皇后已仙逝三年,只留下年幼的太子暝和她相依为命。起初,帝王感念爱妻,对姐弟俩疼爱有加,但随着时光流逝,对新欢的喜悦已压过了怀旧之情,现已择定宠妃为新皇后,开始筹备奢华的册后大典。姝娴公主思念母亲,心内忧闷,遂来这僻静的花林散心,遇见了一个让人疼惜的小姑娘,觉得有缘,虽将她留在身边做侍女,却将她看做妹妹。

此后,燕归伴在姝娴公主左右,姝娴公主教她念书识字、抚琴下棋……也让她和胞弟太子暝一同玩耍,还对太子暝说:“阿暝,这是燕归姐姐。燕归,你也不用拘礼,唤他‘阿暝’就是。这南院,便是我们三人的家。”(新皇后册立之后,姐弟俩虽未被迁出凤仪宫,但被拨到南院住着,很少被召见,更有宫人悄悄私语,说只待新皇后诞下皇子,太子即会被废。)

“阿暝,别听那些闲言。” 姝娴公主捂住弟弟的耳朵:“姐姐会保护你的,必要之下,我们舍弃太子之位,向父皇讨个山清水秀的封地,平安一世、”

“不,姐姐,我才不认输!我一定要坐稳太子之位,成为万万人之上的帝王!”

姝娴公主连忙捂住太子暝的嘴,但墙外已响起噔噔的脚步声,心,愀然一沉。

燕归也感(染)到姝娴公主的忧虑,上前握住她和太子暝的手:“姐姐、阿暝,我陪着你们,我们一起坚强面对。姐姐说过,燕归是归家之人,而今,我还要做守家之人!”

可惜,她只是个年幼的小宫女,对方却酝酿着阴谋诡计,且还要操之过急。她的承诺之语说了不过月余,便来了一桩极其棘手之事。

入朝商谈和亲之事的铩(国)使臣,在觐见时突然改了口,说前夜收到王的旨意,要迎娶一位真正的公主(历朝和亲都是封皇族之女为公主)。

“王让臣下禀告,早听闻贵国的公主们花颜月貌,尤其是姝娴公主,简直惊若天人。贵国皇上可别拿假公主来滥竽充数,我们铩(国)的百万铁骑可一直待命着呢!”铩(国)使臣傲气扬言:“若不是迎娶真正的公主,怎能看出贵国的(求)和之心?”

帝王皱眉不语,铩(国)尚武,连年征(战)实损(国)力,此次和亲是为休(战)示好,本都商议妥当,怎会突然变卦,是谁将姝娴的美貌声名给传扬了出去!

“姝娴年未及笄,孤有些不放心,先让国师占一卦吧。”帝王沉吟道,想将事情搁置几日,和朝臣们商讨应对之策。

然而,新皇后那派早已蓄势待发,重臣门纷纷谏言,皆断定铩(国)扬言非虚,恳请皇上为(国)为(民)忍痛割爱,将姝娴公主远嫁铩(国),以保(国)家安定。

“铩王已年过四旬,且秉性(暴)戾、”

“皇上,正因如此,更是不可违拗铩王的意愿,姝娴公主貌美心娴,定可以劝住铩王,让两国(休)战长宁。”

“……”

滔滔劝谏中,唯右相皱眉反对:“铩(国)突然变卦实属奇怪,姝娴公主才方满十四岁,上面还有两位芳华之年的公主,铩王为何指名要迎娶?臣甚觉诧异,这其中难保不有其它目的。皇上还是借着卦象不和,推却为好、”

“右相这番话,怕是更有私心吧!”即刻有大臣打断道:“您是先皇后的表兄,姝娴公主是您的表甥女,您之前还故意传出话来,说您家公子和姝娴公主可算是青梅竹马、”

“这怎是我故意放话,皇上尚是太子时,我们就说过以后要结亲家、”右相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惊觉自己再反对下去情形只会更遭。新皇后一派,定是担心自家迎娶姝娴公主之后,大力扶持太子暝,以后皇储之位不好易主吧,所以悄悄买通铩(国)使臣,让铩(国)咬死要迎娶姝娴公主,断了太子暝唯一的依靠……

而此时,偏僻的南院尚不知风云骤变、陷阱忽现,三人在桃花树下看书练字。太子暝学得乏了,让燕归陪他踢球。

太子暝玩心重,想将球踢过后墙,吓唬墙外窃听的宫人,谁知劲使大了,整个人向前一栽,燕归慌忙挡住他,替他撞在了桃树上。

“哎呀,这可糟了,怎么样,痛不痛?” 姝娴公主赶忙上前,见她眼角擦伤了个小口子,小心地为她擦拭、抹药:“幸好没伤到眼睛,但可能会留个小伤疤呢。不过也无妨,我用胭脂给你妆扮。”

“是桃花妆么?”一旁的宫女笑道。

“姐姐,若是要画,就给我画只燕子吧。”燕归牵着姝娴公主的衣袖撒娇。

“是呢,我们燕归是归家的小燕子呀,介时我也同你一起画飞燕妆。” 姝娴公主宠溺地点了点她的脸颊。

怎料,倏然一阵阴风,吹落花瓣如雨,满地叹息——

时光仓促,姝娴公主只在缤纷哀婉的花雨中拥着两人哭了一会儿,就急忙拭干眼泪,准备去求见帝王。

“姐姐,我同你一起去,定不让你嫁去那蛮横彪悍的铩(国)!”太子暝怒道。

“现下的情形,父皇怕是回绝不了,姐姐只能保全你了。照顾好自己,别让母后在天上担心,燕归会替我陪着你,你们俩要好好的。” 姝娴公主摸了摸两人的头:“我去同父皇话别,求他护你周全,再借着‘青梅竹马’之名,去表舅父府上一趟,以后他是你在朝中唯一的依靠了。”

傍晚,姝娴公主才回到南院,勉强挤出些许微笑,对太子暝道:“父皇和表舅父都答应了,说定会护你安好。表舅父还悄悄告诉我,当年父皇和母后提到两家要结亲,父皇摘下玉佩做信物,而今我要去和亲,信物便可为你所用了。这事先藏着不说,以后你若和陆菱表妹两情相悦,他就拿出信物让父皇赐婚。不论怎样,他始终会站在你这边,匡扶你。”

“真是对不起。”姝娴公主安慰完弟弟,含泪拥住燕归:“燕归才归家,姐姐就要离家了。今后这个家,只好委屈你来当了,照顾阿暝的同时别忘了照顾好自己。”

铩(国)催得很急,将和亲之仪定在月尾,而且次日就送来了待嫁新娘穿的裳裙(按铩国的习俗,婚期定下之后,女子要穿绯色百花千叶锦绣裙,寓意良缘美满),姝娴公主披上离别之裳,笑容愈加美丽苍茫。

由于心存歉疚,帝王隔三差五会来南院坐坐,姝娴公主便在桃花树下抚琴唱曲给他听,气氛中,有种“回光返照”的温情。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父皇,这是母后最爱唱的曲子,我好想母后呀。她临终前说,只是暂且分别,她会在皇陵等着我们,百年后团聚。可如今,我注定要客死异国了……能不能再相见呢!”和亲前夕,姝娴公主终是忍耐不住,哀哀哭了起来,太子暝和燕归也哭作一团,帝王落泪长叹,新皇后担心她向帝王交代“遗言”,千方百计地将帝王给劝走了。

“姐姐……”燕归抓着姝娴公主的手,不舍松开,姝娴公主却渐渐止住哭声,镇静下来。

“燕归,别哭了。” 姝娴公主为燕归拭去眼泪:“上回不是说,要在眼角画只燕子么,我来给你画上。我也要画一只,就像你陪在我身边一样。”

“伤痕可以化作飞舞的燕子,去逐愿、去寻梦。” 姝娴公主的眼泪落在朱砂上,嫣红的色彩却没有褪去,反而更浓了:“那曲子,你偶尔可以唱唱,希望能被风吹到父皇耳中,让他想起母后,也希望、能有万里长风,吹到我梦中,解思念之痛——”

次日,姝娴公主一袭镶金缀玉的殷红嫁纱,沉重得好似囚衣一般,她竭力收了泪,用渺茫的团聚冲淡离别之伤:“都别再哭了,也不一定就是永别。阿暝是太子,以后若是为帝,我兴许还能回来探亲呢……”

姝娴公主走后,燕归接下了“当家”的重担,陪伴保护着太子暝。右相信守承诺,暗中尽量帮助甚至是“接济”他们,因为帝王在新皇后的逢迎讨巧下,怀旧之心已愈加淡薄。那首婉妙柔情的曲子,能借风吹进万里之外的佳人梦境,却再也无法拂入院墙外的帝王心间。

“燕归,我绝不认输!”那夜,太子暝和燕归站在宫墙之下,看着远处的漫天烟花,咬牙切齿地说道。(新皇后终于如愿诞下皇子,在祥福宫办满月宴,大肆庆贺,并特意遣太医来东院为太子暝诊脉,断言他需要长年静养。)

燕归俯下身,拾起一捧干枯的落花瓣:“嗯,我们一起努力,定会团聚的。”

当废太子之声传遍皇城,凤仪宫众人颐指气使,东院惶惶不可终日时,铩(国)竟忽然遣来使臣,恭贺太子暝的生辰,此举自是别有用意。

使臣满面春风,告诉帝王姝娴公主在铩(国)十分得宠,铩王见她挂念故国的胞弟,很是心疼,特意遣使臣来朝觐见,数十车奇珍异宝、金玉贺礼只是他作为姐丈的陪衬,最珍贵的是姝娴公主亲手做的桃花酥和桃花糖,祝太子暝平安康健、福寿绵延。

此举,无疑是隔着千山万水送来的护身符,像和亲时一样,帝王忌惮铩国的(武)力,不敢将废太子之事提上议程。他们得以在东院平安度日,韬光养晦。

燕归陪着太子暝研习兵法,歇息间,她轻轻拨开糖纸,桃花糖上舞着一双胭脂燕子,甜暖的香气让人想哭。她替太子暝挡住窥探的目光,知道暗处的阴谋仍在酝酿,需要愈加勇敢坚强。

新皇后本就视太子暝为眼中钉,急欲除之而后快,现见姝娴公主远在铩(国),还给自己摆了一道,以致帝王将废太子之事搁置,简直怒不可遏,又听闻安插在东院的眼线回来禀告,太子暝如今再不玩闹,而是潜心修学习武,立志奋发图强,遂更加气愤慌张。

“明枪无望,只好用暗箭了。”新皇后扬手倒了金爵中的酒,算是为自己的巫术之行壮胆。

深夜,挑灯夜读的太子暝忽然倒下,面色灰暗、双目紧闭,唇角更是汩汩溢出黑血。燕归惊慌失措间还是强迫自己别乱方寸,一面让会医术的宫女过来帮忙,一面交代心腹侍从悄悄去找右相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告知太子疑受巫蛊。

新皇后因请了高明巫师做法,只当胜券在握,乐得做好人,右相之女陆菱来东院探病,竟被她应允了(右相料定新皇后的秉性,只要他不进宫,一个小姑娘的探视并不会引起多少警惕),陆菱将右相问术士求来的驱邪散藏在手镯中,应对了宫女的(搜)身,匆忙赶来相救。

“这药能先挨延几日,爹爹已经去灵仙山请最高明的术士了。” 陆菱悄声告诉燕归,又握了握昏迷中太子暝的手:“表兄意志坚定,定会抗过来的。”

数日后,太子暝情形危及,已然进入弥留之际。右相将术士扮做江湖郎中,带进凤仪宫,以当初受姝娴公主嘱托为由,想最后尽点绵薄之力,以免心怀愧疚,新皇后觉得胜在咫尺,自然大方应允。

“……如此阴邪之术,恐怕需用决绝之法才能救。”术士沉吟着,眉头皱得很深。

“怎样个决绝之法?”右相问道,燕归更是急切地央求术士:“不论是什么法子,哪怕是以命换命,也望您相救!”

“倒是不用命,但要以一魄为引,方可将散乱的魂魄唤回,归身续命。”

“我愿意!只要阿暝能回来、姐姐能回来!”

绫燕呕出了一口鲜血,桃花绽放如幽冥之火,一场梦醒,局外人摇头叹息。

“皇上苏醒后,自保之心当然愈加浓烈,他揪出了替那位皇后做法的巫师,人赃并获下,逼着先皇将她治罪,并在冷宫中绞杀了她。先皇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没多久就病逝了。少年天子,朝(纲)不稳,他便娶了我。”皇后陆菱缓缓走了过来,深夜中的树荫,阴沉幽暗,她身上却似燃了烛火一般,微温的暖意。那缕余温、余情,皆在她这里。

“复仇、夺权、算计般地娶我,这些都罢了……最不能原谅的两件事是,他不想时刻想起燕归对自己的恩情,竟佯装恩赐,将她嫁给一个久病缠身的王公,郁郁一生;两年前姝娴公主病逝,哭求铩王将她送回故国安葬,铩王破例依允,他竟冠冕婉拒,说姐姐已是铩(国)人、铩(国)魂。”

“这却是为何?” 季陌皱眉不解。

“陌兄还是太纯善,不知人心复杂险恶。”莫然耸耸肩:“燕归最惦念的是和姝娴公主团聚,姝娴公主魂归故里,她心愿已圆,再无其它牵挂,兴许会索回燃在他身上的魄。这魄是当初让他续命的药引,他怎知索回后会怎样?自保之心那般浓烈,怎肯以身试险。”

陆菱黯然点头:“既已知道这段前情,又有桃花和燕灵相助,两位公子定能引回姝娴公主的魂魄吧?”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定会让她们姐妹团聚的,陆菱姑娘放心吧。”莫然这次答应地尤其快,连季陌都稍有些诧异,更见他眼含期待,看着陆菱:“姑娘知道么,我们二人不仅渡鬼引魂,更是这哀哀红尘中的引路人,不知身陷囹圄的你,可需我们渡一程?”

“什么?你是说、可以带我离开皇宫,那能去往何处呢?” 陆菱惊讶而欣喜。

“想去何处,就带你去何处。”莫然破天荒地温情一笑,迎上季陌玩绎探寻的眼神,赔笑道:“方才不是说了,这次闲事管完,我得好好歇一阵么。”

*

相传,陆皇后失踪那夜,行宫绽放了一株绝美的桃花。香风幽幽间,花瓣似有灵性般轻旋飘舞,翩翩飞出宫墙、飞出皇城……最后,在皇陵与另一路风霜弥漫的桃花瓣相聚相拥,落成了两只胭脂燕子。

惊问“噩耗”,帝王如被梦魇一般,慌乱地推开贵妃的手,金碗掷地,冰糖燕窝洒了一地,在他眼中,却似血般凄迷:“阿暝错了、阿暝再也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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