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神秘的摩梭人（纳西老人勇闯美国）

和家玉已经74岁了，他退休后的日子，精彩程度堪比电影。

59岁，在不会说一句英语的情况下去往美国，获得绿卡。

5个月后，在中国开了一辈子车的他重考美国驾照。

60岁，入职美国公司。

66岁，回国。

69岁，不听劝告放弃美国绿卡。

如今的和家玉落叶归根，回到了丽江。他喜欢研究年轻人的玩意儿，爱摄影，微信也用得很溜，他的一生，都没有被时代甩在身后。

文案｜杨琳

图片｜和雪婷

编辑｜杨莉娜

和家玉戴着一顶贝雷帽，搭配一件毛呢外套，谈到在美国的那五年，眼睛就弯成一道桥。

1948年，和家玉生于束河，英文名Leo，是女儿起的。

他说开车行驶在美国的街道上时，他时常会感到自己的生活不过是梦一场，奇幻得不真实。

和家玉与妻子

90年代，和家玉的女儿和丽爱上了美国小伙，远嫁与丽江直线距离约12000公里的密苏里州堪萨斯城。（点此查看和丽相关报道）

2003年，和家玉决定去看看这座女儿生活的城市。

没有经验的他以为出国不过是像从丽江到昆明一样简单，他没弄好财产申报，也没回答好签证官的问题。在美国驻成都领事馆，和家玉和妻子被拒了。

“我的八百块打水漂了！”

和家玉脱下贝雷帽，捋了捋头发后又将帽子扣回，他说自己节俭了一辈子，被拒后第一个念头不是为去不了堪萨斯遗憾，而是为自己的签证费心疼。

被拒之后，和家玉的女儿决定直接为父母办理移民，准备了大量材料后开始申报。而这，也让和家玉的美国行足足延期了三年。

经过长达三年的手续办理，2006年，年近六旬的和家玉和妻子终于成功来到了位于美国的心脏部位的堪萨斯，这里民风纯良，四季分明。

看到了久未谋面的女儿一家，和家玉和妻子在美国也享受起了天伦之乐。“女儿几乎都给我们做爱吃的中国菜，我们平常就在家里带带娃，日子倒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三个月后，和家玉和妻子顺利拿到了美国绿卡。

但他并不喜欢天天待在家里，他说不会说话的人，不管多聪明，也像个“西多”（纳西语，意为笨蛋），每天只能跟老婆、女儿说说中文。

没过多久，和家玉就坐不住了。

“我要去找工作！”提出这个想法后，女儿立马表示支持。在美国，没有退休一说，只要你具备身体条件，就能一直工作。

“我这样一个60岁的老人，英语也不会讲，但决定去工作了，厉害吧！”和家玉的语气难掩骄傲，眼神也总是不自觉地朝远方望去，可能此刻，他的心绪又飘到了万里之外的堪城。

下定决心后，和家玉先去报考了驾照。在中国开了几十年的车，他没想到会在美国屡战屡败。“听不懂考官在说什么啊，不然开车倒是简单呢！”当时和家玉的英语水平还十分差劲，空有一身车技，却无奈听不懂指挥。

接连两次考试失败后，女儿帮她翻译了一张行车途中考官会说到的英语，和家玉反复背诵，并把小纸条揣在身上。

第三次，和家玉成功取得了美国驾照，可还有更多的难关等着他。

一个不会讲英语的华人老头，能做什么？

“1000个工作里，我可以干的都没有1个。”那天，和家玉到中餐馆应聘外卖员失败，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回家路上。美国地广人稀，绿茵遍地，路过一个公墓，外形很像一个公园。

和家玉欣赏着美国的墓地，突然一个念头闪过。“我可以干！公墓里的事情我可以干的呀！”他马上找到老板，蹩脚的英语加上各类肢体语言，总算是表达清楚了自己求职的目的。但老板表示担心，拒绝了和家玉。

公墓里的活无非就是割草、打扫卫生等，和家玉当过农民，这些事情都拿手得不得了。如果单因为语言错失机会，他不甘心。

几天后，他带上自己的翻译女儿再次找到老板，表明了自己想在这里工作的想法。这一次，顺畅的沟通让老板看到了和家玉的诚意，决定给他三个月的试用期。

60岁，中国的退休年纪，这个不会说英语的中国老头，却在美国成功就业了。

和家玉至今还保留着女儿替他译制的纸张，在那段语言不通的日子里，这张不起眼的的A4纸帮了他不少忙。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他在工作中可能会说到的话、用到的器具。

和家玉工作时随身携带的翻译纸

1000多平的墓地，和家玉承担起了割草和修剪植物的活，一小时的工资是9美元。

虽然不会说英语，但和家玉很会干活。

“割草这个事情，看起来简单，但是要把一大块草地割得平整，很难。”和家玉每天穿着工服，推着除草机穿梭在大块大块的绿地中。午休时间，听不懂同事说话的他无法参与聊天，只能睡觉。

慧眼识英雄的老板很快就看出了和家玉是个潜力股，工作起来又快又好，说好三个月的试用期，一个月后就提前转了正，工资足够承担起他和妻子在美国的所有开销。

尽管如此，和家玉还是舍不得买一块1.9美元的香皂。“折成人民币就是十多块了！太贵了！”尽管女儿随时告诉他，到了美国就别再用算成人民币了，可节俭，已经成了他刻在骨子里的标签。

和家玉工作时随身携带公墓地图

公墓的工作不单单只有割草、铲雪，和家玉要随时帮墓主下葬、安装墓碑、抬棺材，甚至整理仪容。

花钱上他有老一辈的节俭，对待死亡，他是否会心存芥蒂？

“没有，我不在意。”和家玉一直认为这是一份神圣的工作，他这辈子开过出租车、开过旅游车、也当过农民，他觉得只要是用劳动赚钱，都是光荣的。

工作给了和家玉更多与人交流的机会，他的英语口语慢慢从蹩脚变为流畅。

在这里，他不单单收获了更多历练的机会，还结识了很多不同肤色的朋友。

采访过程中，和家玉不止一次提到他的同事们，他们拥有美国人的真诚和热心，人到六十，和家玉第一次过生日，就是老板悄悄为他准备的惊喜。

“以前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没告诉过他们生日是哪天。”入职时老板把和家玉的出生年月记在了心上，9月1号当天，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日子，到了公司后却意外地收到了同事们准备的仪式。

一束鲜花、一个蛋糕、一张生日贺卡。

还没说太多话，和家玉便停下揉了揉眼，我看不清是他是抹泪，还是单纯的修整，但从保留了十多年的贺卡可以看出，那是他年过半百之后最快乐的时刻之一。

“他们对我太好了！”和家玉不断地重复着。

在丽江，干惯农活的他从不把小伤放在眼里，到了堪城，无论受的伤多小，同事们都要第一时间带着他去医院。

在美国的那几年，和家玉除了工作，就是帮女儿带娃。他和妻子帮着女儿女婿把孙孙带大，也看着孙女出生。

二老总和孩子说纳西话，慢慢地，美国出生的孩子也说起了一口流利的纳西语。“我一方面想教他们纳西语，另一方面又担心不会说英语上学以后跟不上。”好在女儿和丽对非常支持父母的母语教育。女儿告诉两个老人，孩子只要进了学校，英语肯定能很快学会，但如果丢了母语，这辈子恐怕就很难找回了。

去年，我们曾采访过和丽，她的一双儿女也和妈妈一起拍了视频。视频中，在美国长大的儿子小玉龙还用纳西语进行自我介绍，看到这些，和家玉总是很欣慰。

在美国呆了五年后，和家玉早已攻克了语言的难关。他的时薪也从9美金涨到了14美金，除了供自己和妻子花销外，还能攒下一笔。

那几年，女儿和女婿一有时间带着一家人自驾旅行，两个纳西老人，几乎游遍了美国。

一帆风顺的美国生活并没有留住和家玉的心，中国人落叶归根的传统观念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另一方面，纳西族老人随儿子居住的传统观念也仿佛随时在唤他回家。

那段时间，他疯狂地想念丽江，想念自己的老宅，想念儿子。

2011年，思念成疾的和家玉决定自己回国，妻子则继续留在美国与女儿一起生活。

回到丽江之后，和家玉找到了久违的归属感。那种感觉，是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种福利都无法替代的。

三年之后，妻子也打算回国。两个人当初一起赴美，自己先一步回家，这次，和家玉决定到美国接回妻子。

作为入境的有效移民签证，美国绿卡要求持有者离境年限不得超过两年。

和家玉到成都办理手续时，发现自己由于两年未赴美需要到广州总领事馆先办理申报手续。

“太麻烦了，干脆不要了！”他当即决定放弃绿卡，直接在成都办理签证赴美。

“你的绿卡只要申报一下就能正常使用了，放弃太可惜了。”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建议和家玉先与家人商量，再决定是否放弃绿卡。

“我不要了，我们丽江也相当舒服呢，不比美国差。”

就这样，和家玉放弃了绿卡，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想再去看女儿和孙子孙女，需要繁杂的手续，且最长只能以探亲名义待7个月。

“后悔吗？”

“不后悔，我死也要死在丽江。”

遗憾的是，和家玉并没有想到之后会出现疫情，自己在六十多岁的时候跨过了重重难关，但疫情的这关，把他和女儿远远相隔。

“很多困难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去，但是长居，我只在丽江了。

在美国的那五年，给和家玉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

他的家里有三本相册，一本是离职时同事所赠，里面写满了祝福的话语，都贴心地翻译成了中文。

离职时同事赠送的相册

另一本是女儿所赠，里面是一家人自驾旅行时的点滴，写满了女儿对父母的心意。

和家玉的女儿为父母做的相册

第三本是和家玉自己制作的，去美国后，他学习了摄影，用一部小小的相机记录下了女儿生孩子、孙子孙女长大、妻子开怀大笑。

和家玉自己制作的相册

和家玉说不上有多专业，但是所有的照片里都能看出满满的爱。每一本相册里有什么几张照片，拍摄时是什么场景，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一拿起相册，他就能一遍一遍反复地看，一看就是一下午。

和家玉在美国时期的摄影作品

他说自己海外生活的经验没有什么秘诀，不过就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也确实这么做了。“我做过群众工作，种过田，放过牛，什么都不怕。”

离职后同事写的信

他一直重复着告诉我们，真金到哪里都会发光。

原来，年轻从来都不是精彩的前提条件，在年龄焦虑肆虐的时代，和家玉的故事像一粒定心丸，告诉所有为年龄所困的人，永远不要因为年纪，对人生设限。

特别感谢古城区侨联的大力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