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承与小叶丹结拜（刘伯承与小叶丹结拜）

1935年5月22日，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彝海镇上，有两个气宇轩昂的男人一同跪在地上，在他们面前摆着两只滴了鸡血的酒碗。

在巫师做完仪式后，其中一人捧起碗说道：“上有天，下有地，我刘伯承与小叶丹今天在海子边结义为兄弟，如有反复，天诛地灭。”

另一个男人也捧起了面前的碗：“我果基约达今日与刘司令员结为兄弟，如有三心二意，同此鸡一样死去。”

影视剧中的彝海结盟

说罢，两人将面前的血酒一饮而尽，完成了这场特殊的结义仪式——这是彝族与中国共产党友情建立的开始。

这段以歃血为盟开始的友情，同样经历了革命的鲜血，经受了时间的考验，成为红军长征路上的又一块丰碑。

因地形与地势缘故，历史上的凉山大部分时候处于“与世隔绝”状态，这里的彝族人民与外界的交集也并不多。

因此，当正在长征中的红军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如何处理与彝族的关系便成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刘伯承元帅与小叶丹的雕像

彼时，红军刚刚渡过了金沙江，即将向大渡河进发。前往大渡河有两条路，其一是沿宁雅正道，是正经的公路，路很好走。

但是，蒋介石派川军第二十军军长杨森作为“大渡河守备总指挥”，领着总共20万人守住了这条路。

其二，便是走崇山峻岭，穿越彝族区的这条路了。

历史上彝族与中原之间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好。

清朝时，清军与彝民打了足足五六年仗，双方伤亡总共达到了五六万人之多，后来是清军把彝族头人的亲属抓来当人质才算“获胜”。

太平天国的翼王石达开路经大凉山，也与彝族打了半个多月，死伤两万精兵。

石达开画像

这些战争证明：第一，彝族人民对中原来的人不会天然存在好感；第二，彝族人民非常骁勇善战。

因此，不得不走这条路的红军，必须要想好怎样处理同彝族人民的关系，否则走大凉山与走宁雅正道就没什么区别了。

刘伯承身经百战，在打仗、统战等方面都很有经验。出发之前，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包括了解彝民的生活习惯，叮嘱全军将士绝不能向彝民开枪等。

刘伯承元帅

幸运的是，当地秘密党组织负责人陈野苹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向导——陈志喜。

陈志喜号称“彝汉通”。他的父亲陈敬斋曾经是石达开手下的军士，长期跟随石达开四处征战。

1863年，石达开兵败大渡河畔后，陈敬斋逃离到凉山冕宁地区，娶了当地望族的姑娘为妻，并凭借岳父的声望和自己的能力成为知名的士绅。

生长于这样家庭的陈志喜既读过私塾，又懂彝族语言、了解彝区情况，他的两个儿子分别拜了彝族两大家族首领为干爹。这样的人选，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向导了。

在与向导了解了更多彝族地区的情况后，刘伯承更加殷切地叮嘱部队：“彝族人对汉人疑忌很深，语言又不通，他们会射箭打枪，但不是奉蒋介石的命令，他们和国民党军队不是一回事。我们要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争取和平通过彝族区。没有聂政委（指聂荣臻）和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枪。”

刘伯承元帅

为配合他们的行动，在这支部队进入彝族区之前，朱德以红军总司令的身份特别发布了《中国工农红军布告》，宣告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民族政策，号召彝族人民同红军合作、共同反抗国民党的反动统治。

进入彝区之前，红军还需要拿下冕宁县城。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先遣部队正准备向冕宁进军时，冕宁地下党传来消息：驻守冕宁的县长和川军团长听说名将刘伯承已经到达附近，当即弃城逃跑，如今冕宁已经是一座空城。

5月20日晚，刘伯承和聂荣臻率领第一团顺利入驻冕宁，踏上彝区之行的第一步。

后来的“工兵王”王耀南带着工兵连，作为先遣队去“探路”了。这一路上的遭遇称得上是心惊肉跳。

王耀南将军

他们先是碰到了几十个赤身裸体的人。据当地人介绍，这是国民党守卫冕宁县城的人逃进彝区后，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扒了衣服后逃回来。最吓人的是，当地人说有一个团长被彝族人吃了。

王耀南一听心中便是一愣，但还是按照惯例，要求工兵们把多余的衣服捐给这些人：“这些人也是受害者，让地下党员们慢慢改造他们吧。”

走着走着，先遣队分成了两个部分，行军速度更快的尖刀连在前，要为大部队铺路的工兵连在后，二者之间拉开了十几里地的距离。

尖刀连的战士们遇到路况不好的地方可以绕开，工兵连则不行，他们也因此看到了更多可怕的景象。

王耀南将军

在一个两山相接的豁口处，路中间堆了许多树枝，旁边的水池里飘着野兔等动物的尸体和牛羊的粪便，臭气熏天。

战士们都忍不住吐了出来，王耀南也抵抗不了生理上的强烈冲动，哇地吐了出来。

幸好路边有一些竹子做的水管，看起来像是引山泉水用的，里面流出来的水比较清澈，吐完的士兵们得以清理一下，喝上一口好水。

可没等所有人都喝上水，异变再生：竹管一节节地从山上滚了下来，水就这样停住了。

众人正愣在原地，一群妇女同志从山上大呼小叫地冲下来，将工兵连的战士们围在了中间。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能看着这群姑娘们在四周挥舞着手臂，嘴里大叫着。

王耀南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有很多小姑娘甚至赤裸着身子，脸上还抹了很多鸡血。

彝族同胞

树叶遮住了部分阳光，在她们的脸上留下了许多阴影。乍一看去，这些小姑娘都不太像是活人。

战士们没动，这些姑娘们却始终在动，她们甚至扑到了连指导员，把他按在地上就要扒光他的衣服。

王耀南又气又没什么办法：他有心帮助指导员，但又不能开枪射击。一是违反军纪，二是会和彝族人结下仇恨，接下来红军就很难顺利通彝区了。

王耀南只能大喊着：“不许开枪！”工兵连的战士们无奈，几乎所有人都被这些大小姑娘们扒了个精光。

正在大家又窘迫又无奈之际，通信员小刘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挎包，大喊了一声：“李大将军在此！”那些妇女听到后突然就停了手，消失在了茂密的林间。

彝族农民起义军首领李文学雕像

原来，小刘是彝族人，他最了解彝族的文化和习俗。

他挎包上的神像“李文学大将军”，在彝族传说中是观音菩萨金鱼池里的蛤蟆精下凡，因他的存在，清兵二十年不敢犯凉山，所以大小凉山的人都听李大将军号令。

这群妇女被“李大将军”吓跑了，工兵连的战士们还要面临另一个问题。半个小时后，大部队赶了上来，看到他们光溜溜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

好在笑完后，兄弟部队还是将自己的衣服拿了出来，让工兵连的战士们不至于衣不蔽体。

谁都知道，这群妇女的阻拦必定只是个开头。彝族人民不友好的态度已经表现了出来，接下来红军还将面临更多考验。

果然，没走多久，漫山遍野的彝族人便围住了红军战士，所有战士下意识护住了自己的衣服。

彝族同胞老照片

他们被围的地方是一座不大的山头，两个阵营之间距离约一千米。就在红军的注视下，彝族人挖下了陷阱，埋下了竹钉。

王耀南知道，这就像是熬鹰一样，是彝族人在熬红军战士们。战士们在炎热的天气里已经急行军40里地，又没怎么喝过水，必然是熬不了多久的。

何况，拿着武器的彝人还在不断缩小包围圈，渐渐地两个阵营之间只差两百米了。

彝族先开了枪，部分红军战士受伤倒下了。但战士们一直不能开枪，只能对天鸣枪示警，双方就这样形成了相持的局面。

红军进不能进，退也是失败，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王耀南带着通信员小刘登上了最高处观察情况，发现另一个山的半山腰处有三群人正呈“品”字形分布，显然也是对峙状态。

王耀南将军

作为彝人，小刘最先分清了这三拨人的来源，中间最突出的白伞盖是倮伍家（以头人名字称呼），最反对红军；黑色伞盖是果基家，也是小刘所在的家族；红色伞盖的则是罗洪家。

分辨出三股势力后，小刘向王耀南介绍了三股势力之间的关系：罗洪家一直想要吞并果基家的势力，倮伍家黄雀在后，作为原本就最有实力的势力，想要一鼓作气吃掉另外两家。

小刘又补充了一句话：“红军要是帮助果基吃掉其他两家，我们果基就给红军上供。”

这话一出，王耀南喜出望外，他立刻拉着小刘去见刘伯承。刘伯承听完这番话也意识到了红军的机遇所在，当即下令：“分化瓦解，争取果基。”

他对小刘说：“你对果基头人说，红军和果基是一家人，我们要买路到大渡河。”

刘伯承元帅

得到首长的首肯后，王耀南也开始放心地执行自己的想法。他找到炮兵营长赵章成，要求他用炮消灭白伞盖下的人，也就是倮伍家。

赵章成是有名的神炮手，他隔着山一炮打下去，白色伞盖下的人群便乱了，十几个倮伍头人非死即伤，小刘看得目瞪口呆。

这一炮的“示威”过后，王耀南对小刘说：“告诉你们的头人，红军有‘过山找人’炮，红军想打谁，躲在什么地方都能打死。如果小叶丹帮助红军到大渡河，红军就给小叶丹三万块‘袁大头’。”

赵章成将军

小刘跑去一传话，不由得果基家的人不心动。不一会儿，果基家的巫师沙玛尔和头人小叶丹的四叔就随着小刘回来，面见刘伯承。

二人见到刘伯承后，摘下自己的帽子便要下跪。刘伯承忙上前两步拉住他们的手，说道：“红军和彝人是兄弟。”

巫师沙玛尔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刘司令必须和小叶丹结拜成兄弟，我们才能护送红军到大渡河，不然就坏了彝人的规矩。”

刘伯承一口应了下来。

刘伯承元帅

除了这个条件外，小叶丹的四叔还提了另一个要求：要看看红军的炮手怎么“隔山找人”。

打人肯定是不行的，彝人赶了十头羊在另一个山，只见四叔手中的小红旗一挥，赵章成手中的炮也打了出去。

炮声响起后，十只羊躺倒在了地上。此情此景让四叔兴奋不已，红军战士们也松了一口气。

展现了实力，又展现了诚意，红军终于争取到了彝人的支持。

赵章成将军

5月22日，刘伯承与果基约达（即小叶丹）歃血为盟，结为兄弟。

随即，他代表红军赠送了一面“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应为：中国彝民红军沽鸡支队。彼时翻译问题，彝写成夷）的红旗给小叶丹，果基家拥有了正式的红军番号，小叶丹也被任命为支队长。

后续部队的首长见小叶丹打出了“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的旗号，皆对刘伯承赞叹不已。

毛主席见到刘伯承还幽默地问了句：“结拜的时候是先跪左腿还是先跪右腿？”

刘伯承元帅笑着说自己当时太忙，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红军时期的毛主席

尽管相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刘伯承的英姿，以及红军严肃的军纪都给小叶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5月23日，他率部与红军同行，领着他们到了自己的领地边缘。刘伯承拜托小叶丹无论如何都要将后面的红军主力送过彝区，小叶丹也派了20人跟随红军学习军事。

分别时刻，刘伯承再赠送十支步枪给小叶丹发展队伍，并叮嘱道：“要坚持斗争，红军一定会回来。”小叶丹则将自己的坐骑，一匹大黑骡送给了刘伯承。

小叶丹

红军遵守军纪，在彝区内不主动开枪惹事，赢得了彝人的尊敬；小叶丹也是十分信守承诺之人，忙了七天七夜，将后续红军主力陆续送到了大渡河边。

红军走后，他将彝民团结到了“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的旗帜下，坚持与国民党反动派斗争数年。

最艰难的时候，他将旗帜藏在自己的内衣夹层里转移，也没有将这面象征友谊与自由的旗帜交出去过。

1950年5月，西康省（现康巴藏区）解放，小叶丹的弟弟找到了政府负责人，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将“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旗帜交给了政府，这是小叶丹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的红旗，他幸不辱命。

坏消息是，小叶丹已经于1942年6月28日遭遇伏击，不幸身亡。

小叶丹的妻子手持“中国夷民红军沽鸡支队”旗帜

原来，红军走后，得知果基部已经与红军结盟的国民党军对彝人进行了迫害。

地方军阀邓秀廷先是抓了留下了负责教导军事与政治的红军政委，小叶丹筹集了1500两银子才将他赎回。

可不久后，邓秀廷又以搜出了委任状为借口，率领国民党大军攻打小叶丹部。

彝民人数更少，武器也不如国民党军队精良，只能“割地赔款”，交上1.2万两白银和120头母羊。

然而，小叶丹宁可倾家荡产，四处战斗，也从没有向国民党反动派屈服。

不仅如此，他还按照刘伯承所说的方法与另外两大彝人家族化解了仇恨，一致对外，组织一起了一支彝民游击队同国民党军阀作战。

然而国民党军阀也是善于心计之辈，他用过去的仇恨挑拨了彝民内部的关系，使得果基家逐步陷入孤军奋斗的境地中。

在绝境中，小叶丹仍坚持：“红军这样的队伍一定能壮大，刘大哥是干大事的人。”

临死之前，他还告诉自己的弟弟：“红军把彝人当人看，刘伯承这样的大人物是守信用的。你要告诉刘司令，咱们彝人相信共产党和红军。”

可惜，红军打回彝区的时候晚了八年。

1949年，刘伯承领导了解放大西南的战役，成都解放后，刘伯承元帅特别嘱咐184师政委梁文英：“你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小叶丹，让他成立西南军政委员会。”

然而，此时小叶丹已经不在，只留下了那面珍贵的红旗，以及他奋斗不止的精神。

184师政委梁文英

得知小叶丹去世的消息后，刘伯承便致力于寻找他的后人，却始终没能找到，只能带着这个遗憾离世。

1993年，刘伯承去世七年后，中央找到正在四川读书的小叶丹后人沈建国等人。刘伯承之子得知后，亲自在人民大会堂宴请了小叶丹的后人，宣告两人曾经歃血为盟的兄弟情谊，依然不会断绝。

此外，得知小叶丹后人境况较为窘迫，中央当即将几个适龄的孩子接到了北京上学。

小叶丹的弟弟果基尼迫曾经担任第六、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凉山州人大副主任。

他每次到北京都要拜访刘伯承元帅，每次讲座或会议，也都愿意讲一讲凉山从奴隶制社会跃进到社会主义社会的进程。

这个进程，便是自刘伯承与小叶丹的彝海结盟而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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