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缘第二十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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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缘第二十六回)

诗曰:义薄云天铁骨铮,

是非曲直调查精;

护忠何惧强权胁,

挫败庸官冤案明。

话说夏力家于第二天上午简单的开了个追悼会,新形势下的新世风安葬了娘亲。夜间夏力应堂兄的邀约来到夏兰家里商议,亦叫来了二堂兄夏喜东及和明侄子,共同着重商量将如何对付盛大通。夏喜东问道:“哥,这件事情你与方维明亲家是否知会过了?”天乐摇头道:“我也曾想过,准备与他通音的,仔细想来不好意思去开这个口,恐怕他俩人有反感,至今还未去他家。”喜东道:“看哩,纸包得住火的么?事到头上不自由,非要与他商量不可的,及时与他家知会了,咱们才好共同着手对付盛大通。”夏力称道:“二哥说的极是,首先得要与他家商议不可,我还未想到这一点。”天乐听得总是感觉为难,犹豫不决。叹道:“唉!这确实是个尴尬事,声张出去对兰儿的声誉有影响,不声张不动作,又咽不下这口气,兰儿白白的被打了;再则更重要的是知会亲家后会不会产生嫌弃?定然会与成英通信,成英知道后,将又会是甚儿结果呢?”喜东听得冷笑道:“哥,就这么罢,第一,咱们议个法子暗地里坏他的六根,使他残废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泄了恨;第二,咱就火烧乌龟肚里焖,就不声张算了,好在世人还全不知这件事。”天乐听了摆着手不赞成。和明也不同意。夏力愤然道:“想熄事这是不可能的,大哥闷得下,我可闷不下,老子饶得了他?”和明道:“大伯,您这一连串的担忧就不必要的了,您想兰妹是清洁的,没有丝毫影响,老伯家也会清楚,成英妹夫是个精明玲珑的人,孰是孰非自会论断,不会责难兰妹,我的想法,第一,您不好出面,就叫蕙妹明儿抽个空去老伯家将老伯接来家里,我们几个下午收工后也过来帮着透明这件事,我把昭文也叫来,共同商量对盛大通将如何处断的办法;第二,昭文是大家的知心兄弟,以他的名义写封挂号信给妹夫,因信里的言语他要好说些;我个人的意见是向大队告状,状头是“破坏军婚” ,打蛇要打在七寸致命处,要知道,“破坏军婚” 是重罪,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就够他受的了。”经和明这么一说,三位大人皆同意,夸他想的全,说定明晚皆一同过来陪亲家吃晚饭。

夜酒中众叔侄商议过后大家散归。夏父吩咐夏蕙明儿上班时抽个空去老伯家接他明晚来家吃晚饭。夏蕙于次日去了老伯家只见到老伯母,就与老伯母嘱托了一声,老伯母只笑着答应,又只是忙于招呼她并未问及何事。夏蕙推脱说医务所事忙就告辞出来。黄昏时分成英父方维明洗浴好,依话来到亲家家,进门见夏家堂族兄弟子侄都在场,心中默然不知何事。盛昭文也在座,皆相互客套了一番,双方相互奉敬香烟,夏父招呼至堂前席上坐了。因丽萍在校未回,夏兰乃去将陆文静叫来。亮了灯,夏兰姊妹端上茶。尔后又摆好了杯羹筷盏,又接着上了酒菜,彼此间递杯把盏敬了一巡酒后,皆动筷吃着菜时,天乐开言道:“亲家,今晚接你来是有一重要事与你商量,具体情况我们皆议过了,就由力弟代我说说。”方维明笑着连说好、好。夏力遂将事发情况说着,方维明听时先是惊着,并未插言,待听完后急问道:“兰兰的伤要紧吗?”天乐道:“没大碍,吃了伤力药已经好了,亲家不必担心;现在咱们来商量将如何处置那狗娘养的。”方维明气愤的道:“这该杀的畜牲,不能饶了他,上法院告去!”昭文敬上一杯酒。和明接说道:“老伯,我们都是这么个意见,就叫昭文哥执笔。”昭文道:“这是我责无旁贷的,我与和明议过了,就以“破坏军婚” 为状头。”维明插问道:“不知其罪名重不重?”昭文释道:“法律上的量罪是很重的,虽说行为未遂,其动机及行为是十分恶劣的,不是夏力叔遇救的及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那罪犯也毫无疑问就是死刑,国家对保护军婚是极为重视的。”和明接言道:“解救的及时这是兰妹不幸中的万幸,罪犯行为的恶劣,这是道德和法律皆不可饶恕的。”昭文起草后又由昭文写封信给成英哥。昭文道:“好的,我先写状文再写信给成英,教他在部队那头发函给县人武部,由人武部责成县法院,将对盛大通逮捕归案,两头夹攻,案情就会处理的更快。方叔父、夏叔父,信是我代您二老写的,我理解,大人对儿女这方面的事是很有些难以表述的,您二老就不要挂心了。”方、夏二老同时点头称谢。文静道:“状文直接递呈县法院,好在双抢大忙已经结束了,您二老就结伴同去县法院面呈。”二老同时摇头苦笑道:“我俩从没出过四角门,到县里去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就更找不着法院了。”和明道:“说的也是,这么罢,我带二老去。”大家都赞成。天乐谢道:“昭文,这就难为你费心了。”昭文笑道:“这有甚的呢,是应该做的事。”大家又边喝边聊,酒酣饭饱方散。

却说夏兰出事的那天,也正是公社造反派“东风兵团”为首负责人名叫钟林的来至谒仙山大队找到副支书,傲气十足的开门见山道:“老柳,你是知道的,我的兵团是林副统帅七。二0表态后的正确的革命造反兵团,现在我兵团还缺乏成员,我今天特地来你大队找你,要在你大队调用一人,不知你的意下如何?”副支书笑道:“支持革命造反派这是理所当然的,要人要物我们都支持,你说说看,只要你看得对的我没意见。”钟林道:“是盛昭文,现在不是在生产队任会计吗?我需要此人那你就立马找人接替他。”副支书一听是要昭文,乃犹豫了起来,下意识的摸着脑袋笑道:“这个恐怕不行,会计工作一下子谁能接替呢?纵是要替也要办好移交手续呀,你说立马要人时间伧促,我就不好答复了。”钟林见不答复顿然不悦道:“甚的,你出尔反尔了?那好的,看来你这八级走资派还是没忠心支持我们革命造反派了,关键问题还是没触及灵魂。”副支书没待他说下去,急急摆手道:“不不不,不是不支持,说实话罢,是其他人我没话说,盛昭文是个好文化青年,因我们大队的主管会计已年过六旬的老人了,我们大队支部和贫协主任商议过,准备今年年终分配结束后就提他接班,所以我们舍不得放手。”钟林道:“老柳,你是老干部了,原则你倒忘了?我兵团来要人你就保守了,还谈甚么支持呢?老实与你说,人我是要定了,最多不能超过三天,至于他的账目待我兵团近期的工作办完了,再来移交也不迟,否则的话就拿你大队对抗论处。”副支书陪笑答道:“好,好,我放,请不要上纲上线了。”钟林道:“这就对了嘛,那就由你通知盛昭文,后天到公社找我报到。”说毕骑上自行车不辞而去。

再说夏兰自这天遇险被打后,下午同妹妹仍装着若无其事的依然上班,妹妹趁空闲时追问姐姐经过,夏兰遂将事情说及,乃又感叹道:“真真得力三叔父来的及时,化险为夷,不然的话我就完了!”夏蕙恨愤道:“是的,姐,吉人自有天相,思想开阔些莫要郁郁心中,郁结会成疾的,反正有大人作主,对那个该杀千刀的不会放过的。”夏兰忧道:“世人知了可对咱俩的颜面很是难堪的呢。”夏蕙道:“这没甚的,只有世人同情,绝没世人取笑的,因咱是弱女子,不必挂怀的了。”是夜,姊妹俩来至文静家。夏蕙遂将上午之事与文静说了。文静闻说只觉得头脑发朦,似乎不信是真的。乃惊问道:“果是真的吗?”夏蕙急道:“静姐,这事还能玷辱自家的?”文静气愤道:“‘庆父不除,鲁难未己’ ,这个败类,必须要除掉,待我明儿与我表姑商议,夏兰,精神要振作起来,他这是‘飞蛾扑火’ ,要自取灭亡的!”夏蕙道:“是的,善恶是终有报的。”三人正在商议之际,盛昭文走了进来,一见夏兰姊妹在场乃笑道:“你俩也在这里?正好正好,我来是有一事奉告,可惜丽萍、淑娴、春兰没有来。夏蕙急切的问道:"甚儿好事?快快说来。”昭文道:“下午副支书突然通知我说公社造反兵团钟林来要我去任甚儿秘书,后天去报到,我看并不是一件真正的美事,我就来征求你们的意见。”夏蕙听了先开口谑言道:“嘿,晋跳三级官运亨通,更逃脱了‘炮打九级司令部’ 的厄运,还说不是美事吗?”忽又想起道:“且真的,铲除祸害,昭文就能派上用场了。”昭文听了夏蕙这无头无脑的话,不知是说的甚儿乃笑问道:“不知你是说的甚儿来着?”未待夏蕙再说,文静接言道:“我来说与你听。”遂将夏兰之事与昭文说了。昭文听得十分气愤怒道:“谒仙山的败类,盛门出此丧门星,这是盛家的耻辱,绝不姑息,他以身试法自投罗网就有他好看的了。”

第四天夏和明中午来找昭文,因昭文头一天已就去公社上任了,每天早去晚归,工分报酬转入大队结付,这是公社东风兵团规定的,以一等劳力待遇。夏和明为着找到昭文一同到夏兰家吃晚饭、议事,就只得请了个假到公社去找他。来到公社在兵团办公室见到了昭文,因有其他几个人在座不便说出,就叫昭文出来将事情说出。昭文说已知道此事,是在文静家得知的,只碍着在兵团里忙于整理这一批被批斗的“五类份子”的材料,一时间不能商量此事,你来所说的办法甚好,此时离我下班的时间也不多了,你等着,我找钟林告说一声一路回家。说后就去找了钟林。钟林没过问什么就准了他先走。于是二人边走边谈,就一迳来至夏兰家。整个方案都安排妥当,就只等昭文的起诉书和发信的事了。人散后昭文、和明便叫了夏兰姊妹一起又来至文静家。昭文将席间商议的结果与夏兰姊妹说了。姊妹俩都说可以。文静说道:“前天己去过学校与丽萍淑娴告知了,因她俩夜间要批改作业、备课,只直接告上县法院。因区、公社领导班子皆已靠边站了,大队更无权法办人,昭文你今夜就拟好,明天晚上和和明来我家吃饭,看看诉状需不需要修改。”昭文欣然道:“那我今夜一定完成起草任务;不过明天我就不好再请假提前回家了,吃饭时间要晚点。”文静点头笑应道:“这是当然的了,不多说了罢,昭文你早些回家起草去。”各自回家不提。

翌日下午盛昭文下班匆匆回家,将状文和信拿好到文静家。陆文静也叫了彭春兰、苏孟发二人,大家到齐坐定。文静笑言道:“大家就这么着,菜还未做好,咱们就先听听昭文写的诉状和信,待饭后再来认真议议,看有没有修改和补充的。”大家皆说可以。昭文就念了起来。

控 告 书

原告人:夏天乐,男,系本县江山区玉龙公社谒仙山大队第十生产队人;

被告人:盛大通,男,现年四十岁,系本县江山区玉龙公社谒仙山大队第十八生产队人;

案由:破坏军婚。

案因:被害人是我长女,现年十九岁,本大队医务所“赤脚医生”。告案犯盛大通暴力猥亵现役军人未婚妻,因被害人竭力反抗,乃当场暴击头部,致使当时昏迷,严重伤害了我被害人身心。

该案肇发于今年七月二十五日上午,地点在大队医务所内,案犯以医病为由来至医务所,趁无傍人之机,兽心大发,对我长女施强,我长女竭力反抗,案犯就猛击我长女太阳穴及耳前位置致其昏迷,案犯就解我长女之衣,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幸逢我堂弟夏力因急来催侄女医治救母,恰遇如此场合,夏力弟勃然大怒,扇了案犯几耳光,案犯负痛而逃,夏力见侄女还昏迷不醒,正束手无策之时,我次女夏蕙挎着药箱出诊回来,见其状乃急问叔父何故?一边急用听诊器听视,将姐姐救醒,一边听叔父陈述事况,我次女听得怒火中烧,因又急于同叔父去他家应诊急救,一时不能去追究此事,经一检查老叔祖母很可能是患脑溢血,急令送往工地医院抢救,大夫诊断后说因时间已晚失去了抢救最紧要时机,窒息于路上。耽误了抢救时机,这亦是案犯作的又一恶果。

诉求:案犯破坏军婚,其行为极端恶劣,触犯了法律,强烈要求司法机关将其案犯即速缉捕归案,量刑严惩!

昭文读毕乃问道:“大家的意见如何?”文静含笑道:“将信总是一发读了罢。”于是昭文应着将信函念了起来:

成英兄: 你好!

我今代笔来信,闲言少叙了,开门见山直述一事,请成英兄要冷静头脑,正视事件。情况是这样的:七月二十五日上午,在医务所里夏兰被人欺侮,但未遂,有惊无险,家中正着手起诉此案。首先我就将其过程与你述及……(书中省略--作者)因此为尽快对罪犯判刑的快,咱们就来个两头夹攻,即是你和子良兄商量在部队通过组织名义下函,命县人武部督促咱地方公安司法机关快速落实此案,我们在家将马上以“破坏军婚”罪直去县法院上呈诉状。成英兄,请你放心,夏兰已恢复了身心健康,每天照常上班应诊,家中其他各方面均好,请亦告诉子良兄,文静家及他家都安康。请勿念。 二兄戎安!

一九六七年七月廿九日 愚弟:昭文代言代笔

大家听后皆说文言简明扼要,陈事明确,措词恰当,没有修改之处。因昭文没时间,乃交给文静的诉状用毛笔誊写工整。信件就由昭文的上班顺便带去发出。

夏和明领着二老伯乘车来到县人民法院,法院当即受理了此案,于当天开了两辆公安车带上他们回来,到公社叫了人武部周部长一同去谒仙山大队部,又叫了大队民兵连长带至盛大通家,突于其来的缉擒,使盛大通无可逃匿,轻而易举的落入法网。村人见了皆不知他犯的甚儿法,只是当作惊疑。好事不出屋,恶事传千里。人们当着头等新闻,没半天工夫,全谒仙山人都知道了。

第六天方成英打长途电话回来。因医务所距离大队部较远,来不及唤夏兰,乃是陆文静接了。成英说已通过团首长下函了。文静亦说盛大通已被县公安局逮捕了去,就只等待着判决布告了。文静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成英说只要夏兰身心健康他就放得心了,没其他顾虑的。中午文静告诉了夏兰一家。一家人听了皆是放心高兴。一月后,布告出来了。判处了“破坏军婚罪犯盛大通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二十年”。人们看了才知真情,皆说活该罪有应得。夏家叔侄兄弟及成英一家和昭文一班兄弟姐妹们皆是扬眉吐气,庆兴说除了谒仙山一恶棍,随后也告知了方成英、吴子良他俩。

却说彭春兰在民办小学里带领着三十多名男女适龄小学生,因为春兰又善于歌舞,带着学生们还做的有声有色。学校门前有一座大水塘,对面依塘岸有一大片自然的绿茵茵大草坪,象绿地毯一样,人们很喜爱,故尔没被毁坏。春兰每天几次领着小学生们在这里做操、跳舞和做游戏。一天上午小学生们上完课,写好字后,照常又到这里玩耍。可有一位女学生不在意在塘边偶然发现了一只孩子掌大的小乌龟正在塘壁向草坪上爬行,她忙上前逮捉到举在手里欢跳的高喊着:“我捉到了一只小乌龟!我捉到了一只小乌龟!”这一叫喊,同学们都围上前来看。有一男同学跑来就抢夺。女孩捉的紧,男孩未夺去,便狠狠的将她推倒又夺,在滚夺中,男孩还是未夺下,气急的将她往水塘一滚,“咕咚”一声女孩滚下水去了。岸上学生吓的齐声大叫。落水女孩先在水中露出头乱扑,一时又沉下水里,这样反复乱腾着。对面洗衣埠子的女大人们听得惊叫,知是有小孩落水,一人忙去叫春兰。春兰听得唬的急奔草坪那头,只见一女孩在水中一浮一沉的反往塘中央扑腾。她顾不得一切、“卟嗵” 一声纵入水中去营救,不知水深二米多,脚沾不着底。春兰从来不会水连连喝水,也半沉半浮的乱蹬,但心中还是想抓住女孩,全意识的往女孩那儿靠,但因灌多了水意识就昏乱了。在这极危险的境况中,鬼使神差的谢明辉正从学校门前经过,一见池塘两岸的大人小孩都急呼大喊,乍一看有人在水上挣扎,乃飞奔过去往水中一纵,急划过去熟练的一手拦腰挟住一手划行,两脚踩泅,救上岸来一看竟是彭春兰。人们连续高喊:“还有人!还有个小孩!”他急忙又潜入水中划去果真看到面前不远处有一小女孩半沉在那里脚手还动着。他一箭步窜过去抱着跃出水面泅上岸来。在场的大小人们一涌过来,先有人将春兰倒伏在一男人的膝上使其吐水,没多时“哇”的一声连连吐水,有了大呼吸。可这小女孩救上岸后,闭目不动。大家急的都说没救了。谢明辉将她平卧在草坪上,将衣扣解开,自己匍伏着身子对着嘴吹气,又在胸前按压作人工呼吸,过了一阵她大哭一声随口吐出水来。“救活了!救活了!”人们一阵惊喜大呼,都称赞明辉有本事。明辉只是喜的直管笑着,仍然将女孩匍伏在手腕上,一手将双脚托起些使她继续吐水。且真的,他从未救过溺水人,只是少年时代在那头家中曾看过大人救人的动作场面,今天只是效仿着试做果然凑效。在谢明辉的当时心理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救治,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也只有尽力而为。人们都议论说此座水塘自修建以来约有二百余年了,从未坏过事,说竣工时先祖们曾做过法事道场,今后永远不会坏人的,今日看来果真如此灵验?谁也说不清。当天消息不胫而走,没半日工夫传遍了谒仙山。大队老支书、副支书、贫协主任、民兵连长、妇联主任和陆文静都来春兰家看望,都表扬着她,称赞她临危不惧、舍己救人的崇高精神,真是好样的。全体干部亦去看望了小孩。同时又去谢明辉家致谢。明辉笑道:“这是应该的,救人如救火,谁见了谁也会做的,不值得众位领导劳步,谢谢你们!”尔后,文静到学校告诉了丽萍、淑娴,二人闻说大惊。文静忙说只有惊无虞的了,已叫了夏兰与她打了葡萄糖吊针,又请了老中医开了定心利肺和胃的中药煎服调治,二人才放下心来。淑娴埋怨道:“二表姐怎的这么傻,明知自已从不会水的,她就这么贸然纵下水去!”文静道:“这是奋不顾身的英勇行为美德,但她也不知塘水这么的深。”丽萍道:“深也没法,尽力营救,反转来说不尽力量的话,咱们教师是有责任的。”上课时间到了,她俩要去上课,受淑娴的委托,文静就去了夏和明家,和明未收工,便与他妈交代了,教夜晚去看望春兰表姐,他妈应诺。文静顺路又去了昭文的会计室告知,昭文也是惊骇,收了账本随同文静一路来到春兰家。未进得门已听见赖氏声音。昭文道:“我就不进去了,改时再来。”文静一想道:“走,我也不进去了,到我家去玩。”昭文同意就一起来至文静家。是夜,丽萍、淑娴、文静、昭文、孟发、孟展、和明、明辉等一干子人都提着看望品来看望春兰。首先一致深深感谢谢明辉。纪新同父亲提前过来,大家刚在谈话,夏兰母亲也携着物品来了,彭母接陪。又一刻光景,女孩的父母进屋,未及与彭母寒暄,一眼看见谢明辉也在场,俱深深一揖道:“明辉,大恩人哪!真真谢你,今晚没工夫,我俩明晚去你家道谢。”弄的明辉不好意思起来。急说:“不必的,千万不必的。”春兰躺在床上,虽说喝过汤药,还是感觉心中胸部很有些难受。女孩父母走进来又是一躬身道:“春兰,害你吃苦了,为救我女儿险些遭了祸,你和明辉都是我的恩人哪!”春兰无力答话只是强笑着摆手示意。女孩妈掏出钱放在枕边说道:“春兰,这是两百元钱给你医治和补补身子的;好姑娘,你明知不会水的也跳下去救,真险哪!我想起来都发怵,不是明辉救的快,我们这一辈子就要欠你的,永远负疚。”春兰见她付钱,急的坐起来拒收,几姐妹忙扶她躺下,丽萍忙去叫来二姨妈。彭母进来一面谢说着一面将钱交还。女孩父母执意要她收下,说是为她女儿担当这大的险,我俩内心确实过不去,你收下我俩就好过些,现在最要紧的是医治和调补身体。彭母道:“妹子,这么说罢,春兰是老师,对每一个孩子她是负有人身安全责任的,一旦发生了事故,她是应该竭尽全力去拯救的,因春兰没管好,险些害了孩子,那是春兰天大的过错,你说她还有甚儿功劳的呢?”女孩妈道:“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孩子打架是常事,一个老师何能时时刻刻管得着?我不能怪春兰,她险些连命都丢了,这点钱无论如何要收下,确实是我夫妇俩的一点心意,真真的请收下。”众姐妹又帮劝,彭母无奈只得谢收了。夫妇辞回。女孩父母回家来,看见男孩父母带着儿子都坐在女孩床边,女儿还在昏昏闭眼睡着。男孩父母见了女孩父母极不好意思的向他俩鞠躬道歉。男孩父亲立刻要男孩跪下和叫脱去衣衫将早已备来的一根竹杈条从门外拿来,不问三七二十一朝孩子背上抽打着,痛得男孩打滚哭喊。女孩父母同急上前夺下竹杈条道:“算了,算了,小孩不懂事,不能再打了。”男孩妈恨声骂道:“这只死瘟猪,不打,他何认得人?如若你女儿今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他偿命!只怪我俩生坏了这个淘气鬼,哥,嫂,今夜是特地带他来陪罪的,望哥嫂你俩千万包涵!”说后忙掏出三百元钱交给女孩她妈,女孩妈先是推辞不收,后经男孩父母央收,女孩妈说只收一百元。男孩父母执意不肯,女孩父母无奈只得收了。次日夜,男、女孩父母经约好一同来到谢明辉家感谢,每家给五百元。谢明辉完全拒收。后经四人央求,明辉无奈只收每家一百元钱。后春兰妈亦去看望了女孩。大队支部作事也迅速,于第二天开了会议,从中经讨论决定:准备召开表彰会对彭春兰、谢明辉进行表彰;因春兰还需要休息调治,又决定谢明辉代理一段时间;由副支书安排对水塘边绕砌一半一米高的围墙,资金大队支付,由第二十、二十三、二十四三个生产队派出劳力。

赖氏昨天中午就早去看望后,于第二天一早就去余家岙凤娇家告知了。早饭后凤娇和母亲随同赖氏过来看望。因大队要安排谢明辉代教些时,明辉与凤娇商量,教凤娇代理春兰表姐任教,凤娇乐意接受。于是明辉找副支书说由凤娇代课。副支书笑道:“好是好,可是你还没娶她过来,恐怕她那边生产队干涉哩。”明辉笑道:“副支出,我们那头生产队是有名无实的,库区因没有田地,是吃供应的,从不计较劳力之事。”副支书笑道:“那好,凤娇的报酬大队付。”明辉又笑道:“看哩,副支书您见外了,她俩是亲表姐妹,帮帮表姐有何妨呢?”副支书道:“春兰属于公伤,本有报酬的,凤娇来帮忙省下了你这个男强劳力,大队、生产队都划算了,再说,社会主义劳动报酬的分配原则是“按劳分配” ,我们绝对不能丧失原则性。”明辉笑辩道:“绝不能谈报酬,再说她为社会主义革命事业作一点点贡献岂不好吗?何必斤斤计较个人得失?我俩都不是那种人。”副支书笑道:“你说的很在理,那就依你的。”到第四天大队置办好了两面锦旗。一面是“临危不惧,舍生救人” ,这是奖给彭春兰的;一面是“见义勇为模范”,这是奖给谢明辉的。每人又奖给一千元现金,以资鼓励。而谢明辉当场奉还给大队,说:“这笔资金我受之有愧,既然奖给了我,我无奈只得收下,而我此时就以我个人的名义捐献给大队,储存下来将来投入到公益事业中去。”全场立时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盛昭文打自到东风兵团充任秘书后,全忙着整理“地、富、反、坏、右” 五类不法份子全公社五十人的批斗大会材料。在这次的大行动中,意外获得了一宗重大案件:该案是由一个五十八岁的漏网富农名叫胡来的人突然间莫名其妙的向兵团交出一封崭新的牛皮纸信封的信件。胡来是现住本大队会仙楼村第五生产队。胡来交信时说道:“此信是早在一九五二年一位乡邮递员给的,因他与我熟,他交给我说捎带给谒仙山村农会主席。村农会主席就是现任的谒仙山大队老支书盛宏德,这封信是从武汉寄来的,我一看封面收信人是“盛宏德叔父大人亲收”,我就知道了寄信人是我大队那个逃亡地主名叫盛耀桃寄给老支书的感谢信,感谢他和堂弟盛宏儒在土改时私放了他出逃,现在此人或在台湾或在香港,所以当时我没交给老支书,就是因为老支书犯了这桩非同小可的罪恶,待到有机会时告发他俩,我就一直隐藏着;现在我才决定交给你们处理。”钟林听后将信拆开来一看,果然如胡来所说的一致。“捡到封皮就是信”,他不加以思考,自个儿及成员们皆喜之不胜,认为这次为无产阶级专政作出了一项重大贡献。信内直行所写的是:

尊敬的宏德、宏儒二位叔父大人: 均安!

为侄的出逃成功,全靠两叔得力,真是麻凡你俩了,感谢你俩对我的再生之恩,我出来后先到了汉口,就在汉口写了此信,再准备去台湾或是香港,你俩放我出逃,躲过了土改一难,如果将来再能回家,我一定要感谢你俩的救命之恩。

一九五一年十一月初十日 愚侄:耀桃 敬笔

钟林念读后将信放在办公桌上,兵团全体成员又互相传看,皆是咋舌。盛昭文最后接着仔细的看过。钟林在后乃交与“靠边站” 的公社正、副书记,武装部长、主任、妇联主任等老干部们看了。威胁斥说道:“你们是吃的甚么饭?在你们手中十几年来竟然还有这等事,你们的阶级斗争观念何处去了?告诉你们到头来也逃脱不了干系!"”老干部们只是低着头任凭他说去,皆不敢作声。

却说盛昭文看了此信后,内心十分惊骇和纳闷,想着看来老支书难逃厄运了,真是吃一世斋,修一世行,到头来却被一盆狗血渗了。又自想着待今夜去老支书家探问探问,到底有没有这回事?下午钟林将信交给昭文,教先整理这档案件材料。昭文奉命先反复认真看了信件信封,就发现了几处疑点:曾听说逃亡地主盛耀桃是读过经馆出身的知识人,可在信中将一个麻烦的“烦”字错写成平凡的“凡” 字;二是在盛氏家族的排辈中,老支书兄弟长盛耀桃四辈,该称曾叔公,而信中却始称是叔父,可想而知一个知识人对本氏族的辈份是透熟不过的,这说明此封信不是盛耀桃本人所写,也不是盛氏本姓人所写,而是胡来请异姓人写的,因这代写人根本不知盛氏排辈;三是新中国四九年成立,不久在邮政上己发行了寄信邮票,可信封上没有贴上邮票,又在崭新的信封上的发信邮局的戳章只是一个黑糊糊的圆印,看不清楚任何字样等等,由此看来是一封假信的可能性很大。昭文自个儿寻思着,不管怎样先将一些疑点放在心里,待探明情况后再作区处。入夜昭文来到老支书家,询问老支书说:“老支书,下午宏儒老叔公为甚被绑到公社去?他不是五类份子呀。”老支书说:“我也不知道其原因,正在犯嘀咕呢。”昭文傍敲侧击的问起盛耀桃逃亡的事情。老支书摸着头寻思着道:“他是在土改时工作组刚一进村的当天夜里逃跑的,当时的一些日子还派民兵到他的亲戚朋友家去找皆未找着,直至现在音讯杳无,要不是逃往台湾或香、澳,要不是畏罪自杀了。”昭文又问了一句:“他的逃亡您老真的不知?”老支书笑道:“昭文,你小子,怎么这么问着?他逃亡还敢惊动我吗?我当年正是气血方刚的村农会主席,如我知晓岂不是‘飞蛾扑火’ 了吗?”昭文进一步诈言道:“老支书,说直了罢,我听说就是您这个农会主席放他逃的呢。”这一说非同小可,老支书闻言瞪目喝道:“昭文,你莫信口雌黄,你听谁说的?与我道来!我吃了朱砂了吗?我家两代人吃他的亏还没吃够?这你是不清楚的,我为甚儿要放他跑,我岂不是明知故犯?”昭文陪笑道:“老支书请莫动怒,我也是替您担心,常言道,人言可畏呀,真的没此事就好,此事关系重大是轻易不得的哩!”老支书熄怒道:“你可想而知,我那时虽说是四十多岁的人,也正是不惑之年,做事利索,怀一股革命闯劲,阶级觉悟很高,爱憎分明,敌我分明,入党后受党的长期教育,直干至现在还未卸担;你真的听到人家说的甚儿?这是个大是大非的问题,希你莫听信馋言。”昭文听了老支书前后的话语,再加上自己分析信中的疑点,相信老支书心中无亏,兼之组织上还未与他知会,这还是件秘密,昭文保持冷静,未与他泄露信件的事情,只是佯说听了些社会上的闲言杂语,便来问之。老支书是个明智之人,并不加以追问是出自何人之口,只是谢了昭文的关心。至于堂弟被绑去的事情,老支书说揣摩不透。昭文只搪塞了几句便告辞了出来。

昭文睡觉时辗转反侧,左思右想猜不透那个胡来到底对老支书兄弟有何深仇大恨?在这个时候突然交出这封信其用意极是狠毒的。次日晚饭后来到文静家,将此事告诉了文静。文静也感到惊讶,一阵思忖后说道:“这是胡来在作祟,他的目的是存心要陷害老支书兄弟二人,那到底是为甚儿呢?他们之间有甚儿仇隙呢?置人于死地其用心是绝对的毒辣了。昭文,你白天没时间在家,待我明儿去暗访一些老人,只要细心调查总能弄得水落石出,老支书一贯以来阶级立场是很坚定的,又是位十分矜持的老干部,我很尊重他,他绝不会做出那违法乱纪的事,照你说的那几个疑点我很有同感,这绝对是诬告信,待我调查清楚掌握了证据,咱就为老支书兄弟翻案,目前千万莫声张。”昭文听了很是赞同。乃补充说:“老支书讲盛耀桃是在土改工作组进村那天夜晚逃走的,土改是五二年上春,而信中明明写的是五一年冬季,等于说这封信在盛耀桃逃亡前就写好了,这岂不是乱弹琴?对这个时间差问题,我联想起来了,我明晚去问我外婆,因我外婆与他是近邻,问问她记不记得盛耀桃逃亡的具体时间。”文静喜道:“对,这个线索很重要,你外婆她老人家性格开朗,是位没心肝含蓄的好老人,只要她知道的事,就含蓄不住都会与你说的。”

次日两人分头行动。昭文照常早去晚归。回来后就去外婆家。外婆见大外孙来了,笑道:“正好饭菜熟了,想必你也未吃过饭,来,就坐下来吃罢。”外婆素来喜疼昭文,昭文在外婆面前也从无拘束,叫吃就吃乃笑答道:“外婆,我是特来向您问点事的,正好,饭熟了我就陪外婆吃,边吃边谈。”外婆先盛了一碗饭递给昭文,昭文站起来双手接了。外婆自盛了坐下来边吃时边问道:“文,你要问的是甚儿?说罢。”昭文吞下口中饭问道:“外婆,我问的是地主盛耀桃具体是甚儿时候逃走的?”外婆略有所思摇头道:“问的是这个,年间长了我可记不清了。”立时又言道:“真的,我可想起来了,我是个洗娘,在我与他弟媳接生时,耀桃妻子刘姑同我在一起帮忙,孩子生下来后见是个男孩,亦喜的眼泪双流,待洗裹好,刘姑抱着侄儿泣道:"儿呀,你早出生得三天,就能见到你大伯了!"我一想刘姑说的时间大概是没错的,至于他侄儿出生是甚日子,我可记不得了,那你自已去问问改生就清楚了。”改生就是耀桃长侄,因是土改时生的,就取名叫改生。昭文听外婆说的认真,如此侃切,看来盛耀桃逃亡的时日可就弄清楚了心里很是高兴。‘醉翁之意不在酒’ ,昭文只吃了一碗饭便说饱了,辞了外婆出门,一径慢慢走去心中想着,直接突然去问改生生日的话恐为唐突不妥,又一想且真的,待文静明儿去大队会计那里翻查户籍卡就清楚了。昭文兴冲冲来到文静家,乃将外婆说的话及自想的方法皆细细的说了。文静亦高兴的应诺明天去查看户籍卡。她也将对胡来的过去经历已调查明白:他在解放前丧了前妻,后在媒人的媒妁下许身到邻县与一寡妇合居生了一子,不知何种原因,在土改两年后领着妻、儿回来,至于他的阶级成份本应划属富农,因拥有十几亩良田,一座大杉、株树林山,他本村的盛新力老人就是他的长工;土改时乡、村政府将他的一切财产没收,只留给两间房一亩田地,回来后三口人就以这一亩田地自劳其食,而他觉得无所谓,因在暗地里久搞投机倒把生意;初、高级社时他总是单干户,直到五八年大跃进,成立了人民公社土地归公,他被迫参加出勤生产,出勤不出力一心偷着贩卖布票、粮票,时常受到批斗,大队将他视为漏网富农。所谓漏网富农,因他在邻县当地政府视他为客居,没有与他划阶级成份。昭文听后问道:“是不是就为得经常受到批斗的原因才与老支书结下了仇呢?”文静道:“我也想到的是这点,那么丽萍的舅舅与他有甚的冤仇呢?一同陷害,不管甚样他这是诬告罪,自已搬石头砸自已的脚。”昭文道:“问题咱俩已基本上调查清楚了,咱必须要站在公正立场上为老支书兄弟俩澄清案件。”文静突然想起来问昭文道:“且真的,至于胡来突地现出那封信,兵团负责人当时过细的追问过胡来没有?”昭文道:“没有,我曾与钟林提议过一次,他说:"此案不是空隙来风,信件就是证据,阶级斗争这根弦不能松,没甚么可调查的。"他很固执一心只想捞取当官的政治资本。”文静讥道:“别有用心之举,在事实面前他可是徒劳的,由此看来他还是个假革命派,钻营禄蠹。”昭文经文静这么一提,猛然想起提议道:“文静,经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咱俩可不可以私下里找个时间去盘问盘问胡来本人?”文静道:“当然可以,但不是私下盘问,因咱都是红卫兵,你还是兵团秘书有权讯问,这么罢,至于钟林不注重实事求是,咱可要注重的,明晚去胡来家怎样?”昭文道:“好的,就定在明天晚上我来约你。”

翌日傍晚盛昭文回家后独自坐在房中思忖着讯问的准备。待吃过晚饭匆匆来至文静家,文静亦吃过饭正在梳头,见昭文来了招呼道:“你还等会儿先坐着。”昭文笑应道:“不慌的,你只管梳洗好。”说罢便来至厨下与叔父婶娘闲聊着。待文静洗梳好后二人出门。在路上文静说查了户籍卡,改生是五二年二月十六日出生的,那盛耀桃便是二月十三日逃出的了。昭文道:“这日子就准确了,可那信里却写的是五一年十一月初十日,真可笑,人未出走可信在汉口寄来,荒唐至极。”文静道:“我带上了笔记本,印泥盒,他今天招供的全都要记上,要他按印。”昭文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文静含笑道:“你问我记,问话时要讲究点策略。”昭文应道:“好的。”来到胡来家,昭文打了声招呼。胡来一见两位不速之客来到家里,忙挪椅子请坐,笑问道:“你俩位贵客,是找我吗?有何贵干呢?”二人坐下。昭文轻篾含笑道:“是找你的,直言罢,多事之秋登门讯访,你可知道我俩是造反兵团的,文静又是大队干部,我本人是公社东风兵团秘书,今以造反组织名义前来调查关于盛宏德老支书兄弟的犯罪情况,向你讯问几个问题,请你如实答复。”胡来听说是来调查那封信的事情,必竟是作贼心虚、面红心跳,兼之昭文语气带锋,更是方寸已乱,唯唯喏喏但强装笑脸,低声应道:“请你们问罢。”昭文问道:“好的,那封信到底是谁在哪一年在何地给他俩写的?”胡来道:“是、是在五一年冬天,有一天我下街去遇上了一位邮递员,是和我相识的,他托我带上那封信说是你谒仙山村主席的信,叫我带给他。”昭文追问道:“是姓甚名谁?现在在哪里工作?还是邮递员吗?五一年冬交给你的这个时间能确定吗?”胡来应道:“我俩虽说是相识,可我只知道他姓吴,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称呼他吴邮递员,现在几多年间未见不知他的去向,信是五一年冬给我的,我能确定。”昭文佯笑道:“好,就请你在记录上按上手指模。”文静掏出了印泥盒打开教在此处按上,胡来按捺了。昭文又问道:“你当时是不是拆开信看了?又为甚儿不交给村主席呢?”胡来辩道:“信我没拆看,”昭文打断他的话追问道:“你没拆看,可你为甚知道信中的内容?”胡来道:“我是猜的,因为见信封上写的是汉口汉正街,我就想村主席没有人在汉口,我又想谒仙山只有盛耀桃一人在外,想必是他在汉口,他与村主席写信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所以我就没交给村主席了,直至现在交出果然有问题,被我猜中了。”昭文诘道:“那你判断的很准确了,你的觉悟真的很高啊!你既是猜到有问题,那你当时为甚儿不交给乡政府?”胡来道:“我怕得罪了村主席,他是共产党的官,正红着哩,我现在交出来正是时候,因你们红卫兵敢造共产党的反,夺当官的权,所以我才敢交出,钟团长看了很高兴,夸我有心计,又判断准确,为无产阶级革命立了功。”昭文冷笑道:“这真的被你击中了,你确实立了大功。”复问道:“你当年不是还住在外乡吗?你是从哪一年回来的?”胡来道:“我是在五四年回来的,回家后就把我作为四类份子对待,说我是漏网富农,田地山林家产在土改时就没收了,这次立功是将功赎罪,公社这次没有捉我。”昭文道:“好了,今天就谈这些,为了对你的问话负责,你再记录上签个名,押上手模。”胡来自是依着做了。

二人一路回来,昭文喜道:“文静,咱俩今晚来是有很大效益的,已完全证实了这是一封假信。”文静笑道:“他的一派胡言摭掩是欲盖弥彰不了的,他内心的慌虚就表现在他押手模时是颤抖的,咱下次来直接与他戳穿,迫使他交代出真相,对于这个案件想必会很快迎刃而解的了。”又道:“我看暂不必要与公社说出,因公社还未对老支书怎样,不知公社老领导对此案的态度持甚样的看法?”昭文应道:“我的估计会先将丽萍舅父进行审讯,丽萍舅父就要吃苦了,因钟林很深究此案,又不作深入调查就免不了逼供。”文静道:“对,咱就观其事态,如真实的澄清了,就作罢,若是当作真案,咱就不能袖手傍观任其所为了,不过咱就要承担风险。”昭文笑道:“咱已掌握了事实证据就不怕甚儿风险,要据理斗争。”

一天晚上钟林亲自提审盛宏儒。在审讯室里,盛宏儒被推坐在中央的一条单人凳上,他扫目一看,见两傍站立着个个都张飞眼睁着的红卫兵们,好像盛宏儒是血债累累十恶不赦的公敌,前面桌案上首端坐着钟林和另外一个记录员。钟林发问道:“盛宏儒,你知罪吗?”宏儒强笑道:“我是一个本份的社员,又没犯法有甚儿罪呢?”钟林傲言道:“那好,你就看看这个。”说时从桌上拿起一封信,抽出来向他展示了一下,交给记录员叫念给他听。记录员念毕,钟林又问道:“听清楚了吧,你俩是怎样放他走的?今天如实招来。”盛宏儒从听了信后竟是一头雾水,不知是何人从甚儿地方弄来这么一封信?栽到我俩头上来,倒是招惹了谁呢?如此狠毒的搬出个大冤案来?盛宏儒正在自个儿寻思,又听得钟林催问,乃辩道:“还要问?我一听就知道不是他本人写的信。”钟林问道:“你还要赖,为何说不是他本人写的?”宏儒道:“起码他对我俩的称呼就错了,我哥俩在辈份上长他四辈,在家时他称我俩喊曾叔公的,怎么在信上就写着叔父了呢?盛耀桃逃亡是事实,怎么说是我俩放他逃的呢?我倒要问这封信是从甚地方得来的?又是谁交给你的?我俩得罪了谁;如此陷害我俩。”钟林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还敢放肆!今天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无风不起浪,你必须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他这一喝激起了整个在场红卫兵们,个个似金刚菩萨怪目圆睁齐亦喝道:“老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快老实交代!”宏儒亦怒道:“盛耀桃明明是一九五二年土改工作队进村时逃跑的,信上怎的是写在五一年呢?这明明的是栽赃、诬告、陷害!我哥俩没有这码儿事,没有问题可答!”钟林又喝道:“好一个顽固派,不见棺材不落泪,吊起来!看看是谁狠!”众人得令,呼啦啦立时将盛宏儒反臂吊了起来,只痛得盛宏儒一身老骨头像散了架,一阵剧痛直到酥麻,汗流如注,可他只咬着牙一声不吭。钟林又喝道:“招还是不招?”宏儒骂道:“你们这班恶狼,严刑逼供我要告你们!”有一红卫兵见骂趋向前来就是左右四耳光骂道:“你跟老子有本事你告去!”众红卫兵乃振臂高呼:“顽固到底,决没有好下场!”钟林又令道:“加砖!”众人又忙在宏儒两脚上系上了二十斤重大青长方砖,当时盛宏儒痛的昏了过去。钟林接喝道:“老鼠装死,泼水!”一人应声用不瓢滔来水盖头泼去。宏儒经冷水一惊,醒了过来,却无力的闭上双眼咬牙不哼,心中思忖:看来必要置于我死地了。约摸过十来分钟光景,钟林见盛宏儒哼都不哼一声,直气得背着双手来回走着,恨声说道:“盛宏儒,不怕你的骨头硬,我总有办法撬开你的嘴!”便令手下将他放了下来。盛宏儒瘫坐在地上,身上、双臂真的像散、断了似的无力站起。钟林束手无策,心想:继续狠下去,又怕真的被整死,只口中仍喝道:“盛宏儒,今晚是第一次过审,你仔细想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想做死硬份子是决没有好下场的,限你在两天内老老实实以书面坦白交代,再兔受肉体之苦,你要知道这是对你最大的宽容。”说毕乃令将他拖送到原来的小黑屋将门锁了,由原来看守的民兵好生看守着。这民兵是钟林责令谒仙山大队民兵连长盛宏杰派来的,姓盛名国兴,是盛宏儒的侄辈。盛宏杰因知道二堂兄遭冤枉,又没法帮着申辩,只得阴着派了这个老实本份的族侄来看守,暗地里说明白堂伯的冤屈,教贴心照护着。

盛宏儒在漆黑的小屋里倒躺在床上,忍受着通身的巨痛彻夜难眠。天刚亮唤醒了盛国兴,说要上厕。国兴开了门搀扶伯父慢慢走着。宏儒叫他等会儿去买纸笔,说:“要写交代,我就借此机会将昨夜用刑逼供的情况写出来交给你,你想个法子托人捎给你大伯父。”国兴答应了。国兴买来了馍子,稀饭、纸笔,开门送给二伯父。宏儒边吃边思考:这是无中生有的鬼事,教我怎样写交代呢?举笔难下,算了罢,我先偷着将信写好。于是先写其信来,将重刑逼供的情况写了,并叫弄清楚诬陷信是谁交出的,搞的甚儿恶作局?现在逼我写交代我将如何下笔呢?不写还要受刑等等一切写好交给国兴。国兴接了正愁无人送去。可昭文这时来了,国兴高兴道:“昭文,你来得正好,二伯父写了一封信正无人带给我大伯父,请你做点好事,帮帮忙带去好么?”昭文道:“谈甚儿帮忙?给我就是了,我是特地来问问,叔公这两天怎么样?”国兴道:“昨天下午受了刑逼,是甚具体情况你自已进去问问好吗?”昭文摆手道:“我不进去了,为丽萍的事,他会不理采我的,你只管服侍好就是了,信我一定带到,放心。”昭文揣好信急忙来到兵团秘书办公室。待至十时许办公室没了别人,就打了电话给文静,叫她来公社将信带给老支书。文静接了电话后,与表姑说昭文叫她去公社一趟,拿一封信。表姑不以为然,认为是吴子良来的信。说:“你就去罢。”文静不紧不慢来至公社,见了昭文。昭文倒了一杯开水递给文静。文静接了坐了下来。昭文趁此时无人乃将信交给文静,文静收好乃说道:“这里恐有人来,咱俩到外面路边去,看看信是写的甚儿,咱心中有数。”昭文应道:“甚好。”二人出来避开人眼将信各自看了,知道了丽萍舅父昨天下午受了严刑逼供,还说不知是谁交出的信。钟林看来将此事作大老虎打了动了真格。文静愤然道:“回家马上交给老支书,你晚上去我家商议。”文静回来后将信交给了老支书。下午来到办公室。表姑问信的事。文静悄悄告诉了是丽萍舅父写给老支书的信,亦告诉了他受严刑逼供交代放逃盛耀桃的案子。表姑才知实情,也说不信有此事,从土改至现在十几年中从来没人怀疑过此事。

再说老支书戴上老花镜将信慢慢看过后,自个儿联想起了前两天盛昭文来家和他谈过的话,原先还不以为然,没细心思量过,现在想起来昭文是公社兵团的秘书了,说我俩曾放走了逃亡地主的话,他并不是空隙来风,祸端是在这封信中,看来他是见到了谁交出来的这封信了,只不过他没有跟我说明,敲着边鼓儿,到底是谁交出去的信?我兄弟俩到底招惹了谁?如此般恶毒设陷?一阵思量后遂自语道:既然是通天了,就没保密的,今夜叫昭文来问个明白。在大队便与文静说,叫她通知昭文夜里去我家一趟。文静答应了。是夜,昭文到文静家。文静乃将老支书叫去他家的话说了。昭文认真的道:“我就知道只要老支书见了信后肯定会找我的,因为就是我前夜敲山震虎了的缘故,今夜咱俩就一块去,看他老人家将如何应对。”文静含笑道:“对了,丽萍淑娴今日下午回家,是不是我先去叫丽萍过来将此事与她说及?”昭文喜道:“正好哩,此乃是件大事,毕竟是她的俩舅父,必须要知会与她,还有夏兰夏蕙淑娴春兰,群策群力一并儿都叫来商议。”话音刚落,只见丽萍淑娴菀尔笑着站在大门口。淑娴启口问道:“昭文哥,你也来了?”昭文已起身笑应道:“正准备去叫你们呢。”淑娴戏道:“那真是一日未见如隔三秋了。”昭文忙摭掩道:“好了、好了,请都坐下谈正事。”丽萍问道:“甚正事呢?如此认真。”未待昭文作答,文静先言道:“真的是大事,是关系到你们俩舅父的案情,这些日子我正和昭文暗地里调查着,你俩在学校里当然是全然不知的了,只待你俩星期六回家,可你俩却上个星期六没回来。”丽萍淑娴听之皆惊。齐问道:“我俩舅父是甚案情?”昭文应道:“论起来是大案。”正在说时夏家姊妹也来了。夏蕙一边挪椅一边问道:“甚儿大案?”昭文接说是胡来向公社兵团头头交出一封信,引发兵团派将丽萍舅父拘捕和重刑逼供的情况一一说了。丽萍急道:“就这么些日子将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来,真是祸从天降。”夏蕙道:“我俩只听说你舅父被抓,却不知何故,原来如此。”夏兰道:“将如何是好呢?”文静道:“大家莫要临阵无计,我说了,我正和昭文在调查,按初步也是实际的调查情况,可以说此信纯属是虚假诬告,只可恨造反派头头钟林十分认真将此案不作缜密细致调查,只当作自个儿升官的天梯,才已到现在这步田地。”夏蕙忿然道:“一个阴谋又重叠另一个阴谋,咱们决不能容忍。”淑娴道:“最只怪胡来那个老东西,他为甚儿平白要陷害我俩舅父?想立功吗?企图想摘掉五类份子的帽子吗?”夏蕙道:“哼,恐怕他弄巧成掘,不但摘不了帽子,反要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昭文道:“到底为甚儿要陷害老支书他俩,现在就是这个谜还未解开,我和文静正准备去老支书的家。”文静道:“今晚咱们谈论到这里,你们各自先回去,我和昭文已答应了老支书之约,一句话只要全面调查清楚了,替二老申冤就有充实的证据了。”昭文笑道:“咱们都是共青团员,主要是为申张正义不能以个人恩怨而湮没正义感。”夏兰赞道:“‘宰相腹内好撑船’ ,‘不看尊面看佛面’ ,做了好事就自然有好事在的。”丽萍只含着笑示意感谢昭文。文静笑道:“大家就散了罢,我和昭文就去了。”二人来至鳌山村老支书家,看见老支书与民兵连长盛宏杰、堂三弟盛宏义,四弟盛宏礼、长子盛云、宏杰长子盛斌等诸人皆坐在天进边上,长者各自端着烟袋在谈论着,丽萍舅妈赖氏原先也在坐的,听说是在等着昭文,就早已离开了。大家见昭文、文静来了,终止了议论。盛云忙挪了两把椅子招呼坐了。老支书笑责道:“等你俩多时了哩,甚伪这时才来?”昭文假言笑道。“老叔公,对不起了,因我今天回来的太晚了,幸喜我正要找文静,文静才告知我,我就邀她一起赶来了。”文静亦假言道:“是的呢,我俩昨天夜里议事后说明晚还要继续商量的,省了我就没去昭文家,谁知昭文今儿回家的晚,直待这时匆匆赶来。”盛宏杰笑着解言道:“好了,来了就好,心中一有事就睡不着觉,多坐会儿也无妨。”老支书含笑问道:“昭文我问问你,你那夜来对我所说的,我并没在意,谁知是这么个大事儿,那你可知道信到底是谁交出来的呢?你就再不要保密了。”昭文正经回道:“是胡来交出的。造反兵团为这次全公社要召开一个批斗五十名不法份子大会,我忙着整理材料,才见到了胡来交出来的这封信。”众人听说是本队胡来交出的皆感到十分愤慨。老支书轻篾一笑道:“嗯,说出来我心中就有个底儿了,他是在设局报复,我也亏他想的到,也算是老谋深算的了,手段真是歹毒卑劣的很。”文静问道:“老支书,他为甚儿要报复您二老呢?”老支书答道:“文静、昭文,你俩可知道,搞地方行政工作定然难免是要得罪人的,尤其是对他这个漏网富农不法份子,从不务正业,投机倒把,贩买贩卖,这就要对他实行专政,这么些年来,已狠狠的整治了他几次,他就怀恨在心了。”文静又问道:“只您老得罪了他,应说只能报复您一人,为甚儿又把丽萍舅父也牵扯了进去?”这一问,宏杰,宏义、宏礼都心中清楚,故尔大家不约而同的一声苦笑不语。老支书道:“是甚原因,昭文,我只能与你一个人说,使你心中有个数就是了。文静你就莫要见怪了。昭文,走,到外边说去。”二人起身来到门外地坪上。老支书低声道出了胡来与丽萍舅妈男女间的事后被发觉,众老兄弟狠狠揍整了他,只未置他于死地,不过好生服了几年药;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只得火烧乌龟肚里焖,于是对丽萍舅父也怀恨在心了;文静是女儿家不便于她说。昭文听了方才知晓其内因。老支书说完二人重返坐位。昭文道:“众位叔公,今儿在咱内部就表明我和文静的基本看法,首先通过我亲眼看到的信里显然存在得有几处问题,觉得此信就是假的,我说与文静听,文静的观点也与我相同,我俩近几天来正在抽空作调查,等过了几天将其漏洞核实清楚,再与众叔公来商议。”老支书问道:“昭文,你二叔公的信里说不是在勒令他写交代吗,他将如何下笔呢?”文静接言道:“老支书,你就写个便信去,教伯父不能无中生有的乱写,要硬顶着,我明天和昭文一路去兵团找舯林辩论,我俩也是红派的红卫兵,有权利分辩是非问题。”大家道谢。老支书当即去房里简单的写了一信交给昭文。昭文接看了递给文静,文静看后说可以,就这么着。二人乃告辞出来。路上文静问老支书神秘兮兮的与你说些甚话?昭文笑着说不要见老支书的怪。咱是同辈说话不分男女无所顾忌。就将老支书说的实情一一与文静说了。文静含笑道:“原来如此,我不嗔怪老支书了;老支书说的此事,问题就出来了,解了咱们这个谜底;看来冤冤相报何时了呢?”昭文亦感叹道:“因果关系就是无事生事,人活在世间始终难得清静,‘树欲静而风不止。’乃是所谓社会“红尘”里的一个方面。”文静笑道:“果是被你说中了,毛主席的矛盾学说,世间万事万物无不充满矛盾,无时无刻无不是在相互斗争着,运动着的。”昭文道:“是的哩,自然规律、社会规律,都是在对立面博弈呢。”

次日盛昭文照常先去公社。陆文静一早去表姑家说明情况请了假,早饭后邀了穆丽萍,曾淑娴、彭春兰一同随着夏兰、夏蕙来到医务所。文静遂将昨夜和昭文去老支书家的谈话情况作了述说,又将前几天俩人所作的调查结果也说了,对胡来交出的所谓感谢信里的蔽漏一一戳穿。文薜又说准备写一个材料报告给公社革委筹备会,建议抓捕胡来审讯。众姐妹一致赞成。彭春兰问道:“静姐,你刚才说甚么委员会筹备会的?又是甚儿组织呢?我还没听说过。”文静笑释道:“报纸上已发表了呀,你可没看到?是以‘出水’了的各级老干部组织共同建立的老、中、青三结合的新机构,公社正在筹备中,筹备主任是公社郭书记,副主任是钟林,革命委员会成立那天的同时造反派组织宣布‘倒旗’,大概在这次大批斗会开过后成立。”夏蕙笑道:“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哩。”在后文静独自在里间房里写报告,其余姐妹们皆谈笑着。医务所里这个上午也只三两人来换药、买药外,没有人来叫出诊倒也玩的自在。未及两个钟头文静将报告材料已写好,虽说尽量缩短文章,也还是有六、七张抄写纸。大家正谈笑的欢也懒得看,都说你写的东西无需要再看了,只待昭文帮着签名就是,明天你和昭文去呈交,今天是个星期日,就好生的玩一天。文静也就采纳了。次日盛昭文同陆文静来到公社,将报告呈交给了郭书记。郭书记认真的看过后,只是说了一句:“钟林不作深入的调查,鲁莽从事,简直是乱弹琴!”即叫昭文马上通知副书记、人事主任、武装部长、妇联主任及钟林到会议室开会,叫昭文、文静亦参加。会议开始,郭书记先讲了几句话后,就将报告递给昭文叫念读一遍。昭文接了奉命读完。郭书记问道:“此材料的情况是你和小陆同志调查的吗?”盛昭文应道:“这是我和陆文静俩人作的调查情况,绝对真实。”郭书记满意的点头微笑道:“小陆同志,你谈谈你对此案的观点。”文静含笑应道:“郭书记,各位领导,我个人的观点很明确,这是一宗冤案,按案情性质是敌我矛盾;我又认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对一个革命多年的老党员、老干部和一个无辜的老百姓必须要以认真负责的态度明断黑白,而钟林以极左出风头,而不加以任何调查和研究,专横独断、‘放鸢囚凤’,施以重刑搞逼供手段,严重违反了社会主义法治准则,只要求公社领导将不法富农胡来拘拿归案进行审讯,问题就清楚了,谢谢。”众领导听了俱笑着点头赞许。郭书记又向昭文道:“小盛,你还有说的吗?”昭文笑答道:“郭书记,众位领导,我的观点是和陆文静出于一辙的,不法富农怀恨报仇而不择恶毒手段,他的阴谋是一箭双雕,一方面企图报仇;另一方面自认为立了功赎了罪,就不受阶级专政了,能又逍遥法外,所以又妄图漏网,他的这一阴谋岂能容他得逞吗?我们决不能使亲者痛,仇者快,我说完了。”吴主任问钟林曾作过调查没有?钟林红着脸低头支支吾吾,不敢作正面回答。钟林的内心世界是革委会新生机构成立在即,极担心在选举时落第,所以刚才陆文静、盛昭文虽未指名而痛斥了他,他也就不敢驳斥了,只得听之任之。会上众领导严厉批评了钟林。经过商议后一致通过了材料报告和盛、陆的建议,令钟林派红卫兵将胡来拘捕审讯。当天中午后释放了盛宏儒。下午钟林派了两个红卫兵将胡来拘来关押。当夜将他提审。审问中胡来前言不搭后语的,后又在问及他土改前后是居住在邻县地方没有回谒仙山,是如何认识甚公邮递员的?又怎的在没有拆看信内容的情况下就知道了逃亡地主写的是感谢信?就这两问他无言可对,给镇住了。只见他扑地一跪认罪道:“钟团长,我错了,认罪,这封信是我今年前不久请人写的。”钟林听得气的气没打一处来,起身离座走向前来狠狠几记耳光,打得他眼花乱飞。口里骂道:“你娘的,你这个不法的老东西,害老子,有你好看的!喝令道:吊起来!看你还怎样糊弄?!”红卫兵们不由他求饶,一声得令将他也反臂吊了起来,痛得他牛哞马叫,满额汗流。一刻光景后才叫放了下来。乃向胡来道:“胡来,老子不与你多费口舌了,你现在老老实实的以书面交代你所犯下的诬告罪责,包括多年来的投机倒把,贩买贩卖布票、粮票。”胡来哼哼唧唧的点头应道:“我写,我写。”钟林叫红卫兵将他送往关押盛宏儒的屋子关押,令两个红卫兵看守着。胡来向红卫兵央道:“红卫兵小哥,请你和钟团长说,我没纸笔,再请钟团长通知我家人送东西来。”红卫兵喝道:“这些我们自然通知!”

是日晚上,盛昭文、陆文静同一斑姐妹们兴冲冲来至老支书家,先与老支书报了喜,再通知民兵连长派两民兵去看守胡来。除昭文外众姐妹去丽萍、春兰、淑娴舅父家看望其舅父。借此时间,昭文征求老支书、民兵连长的意见,是否再写状文告胡来的诬告罪?老支书摇头道:“我老兄弟的事真谢谢你和文静了,等明天我感谢你俩,至于再告胡来的事,雪地埋牛现在明了,我相信上级会处置的;反正人皆老了,我看算了罢,得饶人处且饶人。”民兵连长亦是同意如此意见。昭文也就顺其意,等至众姑娘过来大家也就告辞了。路上昭文乃将老支书的意见与她们说了,大家一阵赞叹,皆说人老了也仁慈多了。几天后的批斗大会、游行之后,胡来被量罪被移送到县法院,以诬告罪、投机倒把罪、贩买贩卖布、粮票罪等数罪并罚被处十年有期徒刑,恐怕只等老死狱中了。老支书备办了酒宴酬谢了昭文、文静及诸姐妹们。丽萍舅妈却没有备宴,俩人也并不介意。

却说陆文静自担任妇联主任助理以来,经过各项文件的学习,领略了“计划生育” 的伟大而长远的意义,基本打消了害羞思想,理解了计生工作的两重性:即一方面对多生户要动员节育绝育控制;另一方面对婚久不孕妇还得帮着寻医诊治,解决不孕不育夫妻心理及精神负担,建立和睦的家庭。她仔细想来必须深入下去,先着手帮助一二个不孕妇就医,以点带面将全大队六位不孕妇全都医治好,如若获得这方面的成功将来对多生户的节制工作就较为好做了,因为有了一定的说服力,但绝不能施压武断,要顾及尊重人权,要做到使广大群众心悦诚服的自觉性,那就是将工作做到了家。如此想定后于第二天就来到大队与表姑谈出了她的工作计划。表姑不假思索极为赞许,教她放开手脚大胆去干,她乃得令而行。一天晚饭后,先来到邻村夏家畈二十二生产队的一家姓刘名冬花的不孕女子家,她二十五岁,结婚四年来还未怀孕。文静将她叫到避静处低声的与她谈及不孕的问题,说陪她去一个三十多里外的老中医就诊,说那位老中医对妇科很得诀,服药很灵验。刘冬花听得很是高兴,满口答应下来,乃拉着文静的手笑道:“文静妹,说内心话这几年来没怀上一个孩子,我公婆很不高兴,我也很不好做人伸不起腰杆子,连说话也不敢理直气壮的,行动做事要察颜观色谨小慎微的,有时候我婆妈还敲壁震窗的数落我或指桑骂槐的咒人,我只得忍气吞声装着不懂,根本不敢招惹她,我也不知暗地里流了多少泪,好在夏世伟他还无所谓,还象原先一样待我好,有时候还说他妈不该,不然的话我就更无地自容了;文静妹,何尝我不想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多可爱哩,嗨!没法呀,只能跟你说说,我婆妈也曾领我暗地里去观音庙求过嗣,千万请莫说出去了,信迷信是犯法的;再说我一回娘家我娘也不太热情,说我不想法子医治不当一回事的,不为娘家争气争光,害得娘家也不好做人;文静妹,我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所以我也懒得回娘家。”说着说着鼻子一酸流下泪来。接说道:“你说没治吧,除了信迷信外,也服过中药,吃过土单方,可都不凑效;且真的文静妹,你是听谁说的,真有这个好医生吗?”文静笑道:“我是不经意中听我一个嫁在远地的三姨妈说起的,说她的一个侄媳妇在前个月生了一男孩,结婚三年这是初生,说是侄媳妇娘家不远处有位老郎中,她娘教她去医治,服药后的第二个月果然怀孕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一想我是搞计生工作的,并不是单为多生户做节育、绝育的动员工作,还有重要的为不孕不育户办好生育工作,都是计划生育呢,我遂将我的想法与妇联主任汇报了,得到了她的同意,因我搞工作是‘初出茅庐’,所以我就先找大嫂了,因咱是邻村邻队为人皆熟悉,思想就好沟通;大嫂,为了稳妥起见我的意见是明天先去医院作个检查,看到底是不是你自已的生理问题,好对症医治,然后再去医师家,你说好吗?”刘冬花同意道:“也是这个道理,那好,明天就去;不过我不识字还要你带我去。”文静笑应道:“纵若是你识字,那我也要陪你去,作个伴儿,明天早饭后我来约你。”刘冬花高兴的道:“走,一同去与我丈夫说说。”文静笑道:“大嫂,还是你自己去商量罢,我毕竟是个姑娘家,在男人面前真不好张口。”刘冬花番然悟道:“且真的,我倒没想到,你说我笨不笨?”文静笑道:“没甚儿,不打紧的,只要理解就行了。”说后就告辞了。

刘冬花回到房里来,丈夫夏世伟偎坐在床上看小说,见妻子回来笑问道:“陆文静今夜突然来造访是为甚事?”冬花含笑道:“好事哩,她是来关心咱的,真是个好妹子。”说后乃将俩人商谈的事儿说了。世伟听后称赞道:“真是个好官坯子,咱就依着她的做。”是夜无话。

陆文静一早起来梳洗好来至表姑家,将昨夜找刘冬花交谈的情况汇报了,说今天又要带她去医院作个妇检。表姑笑道:“文静,好啊,你的思想已经得到解放了,你就去罢。”留她吃饭文静说家中饭已熟了的。说后告辟乃回家来匆匆吃过后就到刘冬花家来。刘冬花也刚吃过。二人作伴说说谈谈的一路来至山下工地卫生院,经过检查,文静问医生是甚问题?那位女医生回答是“宫口闭塞”。并给了检查报告结果。文静接了看过后乃一面交给冬花收管,一面说还是大嫂本身的向题,但不要紧吃药就能医好。文静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十点多钟了说:“大嫂,时间己快到十一点,今天就不去医师那里了,三十多里的路程,又多是翻那座高山,来回就有七八十里了,明天吃饭天亮还是我约你,记着带上二百元钱,要买烟酒,一百元的看诊费,报告单也记得带上。”俩人回来的路上文静教了些妇科的一些卫生、生理常识。刘冬花赞慕道:“个妹子,你真了不起,甚儿东西你都懂,文化高心地又这么好,你确实是个好妹妹。”文静谦笑道:“看大嫂说的,我很尊重你、同情你,你这么热热情情的配合了我的工作,说真的还是世伟哥思想开阔,对你体贴也是很幸福的了。”如此说说谈谈到了家。

这一天天气仍然晴好。东方发白文静领着冬花一路走来,过了几处村落就上山路了,约两个钟头上山下山来到大平路。文静打听到了医师的住处后没多时到了医师住地。医师正在酒后吃饭,一徒弟挪来椅子,二人谢坐了。徒弟又泡上茶来,二人又谢接了。医师吃完放下碗筷乃问情况。文静回答是谒仙山来的,并说我大嫂婚后四年未孕,她昨天去医院作了检查,报告单也带来了,还是大嫂本人的病理,我俩闻说您老医师的盛名,今日就特地赶来求诊。医师问一直没医治过吗?刘冬花说曾诊过二三次都没有效。老医师拿起长杆铜烟锅捺满粗烟叶对着桌子上的生铁炉吸燃,大口大口的抽吸着,一手示意刘冬花伸手挪脉。冬花没懂着忙在挎包里拿出两瓶酒和一条“飞马牌”香烟来,又将报告单递上。医师笑道:“我是叫你伸手挪脉,你就拿出这些东西来,好,酒我收,烟你还是带回去,因我只吸这旱烟,烟卷不过瘾,就莫浪费了。”冬花难为情的笑问道:“老医师,是烟买的不好吗?我俩又不识。”医师笑道:“是好烟莫误会了,你们又不抽烟是不知道的。”冬花笑道:“您老不抽,请收下来待客罢。”老医师笑道:“那好,反正再好的烟我也不抽的,那就留给客人抽,多谢你了。”挪了脉,略看了一眼报告单,又问了每月的“天癸”期来的情况。冬花不懂,文静附耳问她的每月行经期甚样?冬花赧颜含羞笑道:“每月都很正常。”老医师道:“没问题,只可惜你来的晚了,如若早些年来岂不早已抱上娃娃了?”文静笑道:“只是现在闻说您老哩。”老医师笑道:“那也是的,现在服了我的药,下月一定有准,失误不了的,请放心。”刘冬花和文静听得皆是欢喜都连声道谢。文静笑问道:“说来对不起,忘记请问您老医师尊姓呢?”老医师笑答道:“免尊姓宋。”宋医师又教说:“我这开的处方是正规的,到处都可以检药,你就拿回去检罢。”刘冬花双手接了处方和报告单一齐收好,将一叠五元一张的钱交给宋老医师。老医师见了哈哈大笑道:“你这是做甚呢?我只收五元。”说着只抽了一张,其余的退交给刘冬花。刘冬花忙说:“请您老一齐收下。”医师道:“不行,不行的,谁来我都是一视同仁。何况这是上级的规定,我不能破坏,请你行行好。”文静听了就叫刘冬花收起。刘冬花也就只得收了起来。这时门外又接踵而至的进来三拨子人都是来就诊的。全都是女人群。二人才道谢告辞出来。在路上进了一家餐馆各吃了一碗面,文静要付钱冬花不依。回到谒仙山文静不辞劳累,又一同去卫生所检了药剂,先到了刘冬花家门,冬花要留文静在家吃饭。文静笑道:“今日不的了,我只待着喝小孩“汤饼”喜酒。”刘冬花笑谢道:“就托妹妹的福了。”文静回家后先忙着洗浴梳妆好后再吃饭。在吃饭中陆母问及。文静笑说:“医师说她早些年去医治的话早就有孩子了,不是三姨妈来道出这位医师谁也不知道这么个好信息。”陆母带笑道:“静,你这是在做好事,播福哩,我赞成。”文静含笑道:“妈,我这是为今后开展计生工作开先河,我想先将咱大队六位不孕妇全都带着医治好,然后对多生户就有说服力了,妈,这项工作本是一项极得罪人的事,我不讲究点策略和方式方法,工作是很难开展的。”陆父也说:“这是自古没有的事,希你在本地里千万莫得罪了人,要做得人家心悦诚服的。”文静笑道:“这个我懂得,请爸妈放心。”文静因奔了一天的路程,两腿足坐后站起,更觉得分外疼痛,一跛一颠的先去睡觉,走到床边,解衣倒头便睡,一夜黑甜自不必说的了。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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