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宇是谁(包宇为人不睦)

包宇是谁(包宇为人不睦)(1)

为人不睦,劝人盖屋

包 宇

古语:“为人不睦,劝人盖屋。”是说您要和那人不对乎,就劝他盖屋,让他操心费力,累他半死。盖屋对庄户人来说是件劳神费力的大事。八十年代中期,我在读高中,父母为我盖屋。没人劝,凭自愿。将原来三间土墙老屋以及大哥家的三间土墙老屋拆掉,在老屋的原地基上盖三间混砖的瓦屋。

这是父母持家的第四次盖屋。第一次应该是老屋,我还没出生,无记忆。建成后的老屋应该是在村里数一数二,石基土墙半截瓦(一半是土瓦,一半是麦穰),屋脊处两行青砖立瓦,两屋山龙头高昂。白灰勾缝,青砖压檐。

第二次盖屋是大哥的新房。从华山拉石,到和泥挑墙,再到上梁盖瓦,皆亲眼目睹。背着书包在房基上跳来跳去,只道好玩不谙艰辛。仍是三间,土墙混瓦,只是少了屋脊的装饰。屋盖好不久,提亲上门,大哥成家,分立另过。

第三次是二哥盖房。华山拉石,南窑运砖,我都能跟着跑梢子(别人拉平车,我在前牵绳帮劲)。不惟如此,打水泥瓦、水泥巴板皆可帮助搬运。三间混砖混瓦,外有水泥勾缝,内里白灰粉墙。房成力尽,无钱装门,我和二哥住进,天冷时,门洞里悬挂一个草苫子遮风。

房基在村南的自留地里,凭窗而望,庄稼地及去学校的道路一览无遗。放学,出了前王庄,远远就能看到二哥的新房。好景不长,自留地里盖屋如雨后春笋,左右前后次第出现,数年后竟成了村庄的中心。

新房盖好,提亲者盈户,这是父母领家过日子的骄傲,在当时,评价一个家庭过得如何关键是看孩子到了婚嫁年龄有无人来提亲,若是女孩,一家女百家问,不足为奇,若是男孩,提亲那是对孩子及父母人品、家庭的社会地位的肯定。

家养两只母鸡,隔三差五攒积七八个鸡蛋,拿到集上换点油盐钱,自从提亲登门,鸡蛋一次也没卖过。十里八村的名媒廷春哥常来登门。

“大叔,大婶,今天给二弟介绍大王楼赵家的闺女……”

包宇是谁(包宇为人不睦)(2)

廷春哥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一不贪财,谢媒礼全凭双方自愿,多少从不计较。二是权衡各方面的条件,特别是家族情况,我们家名门大姓,父亲又是老族长,一定不能找小户人家。

说起族望来,上自汉唐,下到民国,名人如数掌故家珍。大黄楼李家,民国时出过一位督军;举人庄郭家,清末出过一个举人;梁寨的梁家更是百年望族……小酒杯中的莲花白泛着香味,桌上的一盘炒鸡蛋,一盘凉拌豆芽,香油和醋的味道直撩我和妹妹的鼻孔。

听着父亲与廷春哥讲古,四双小眼睛贪婪盯着两盘菜。父亲看不过,夹一块炒鸡蛋,几根豆芽,分别塞进我和妹妹的嘴里,然后示意母亲把我们赶紧带走,莫要打扰大媒的谈兴。

提亲的头绪不少,实质性的进展不大,究其缘故,插笼逮鸟,笼子不齐备,对方不踏实。父母会意,赶紧将新房挂的草苫子撤下来,装上大门,油漆一新,不久二哥的亲事有了着落。

第四次盖屋也就是为我插笼。父母年迈,已成家的哥哥姐姐齐来助阵,未成家的妹妹承担了主力。

这次盖房从烧砖开始。大哥跟村里人合伙办了一个吊丝窑。大包干将村后北大坑切割一条一块分给各家,坑里有很厚的胶泥,以往蓄水长蒲苇,几乎荒着。自从发现有烧砖的功能后,那块地转眼成了聚宝盆。

砖窑在坑北,切砖机安装在坑南沿。柴油机轰鸣,砖机进料口张着大嘴,等待着将晾晒干细碎的胶泥吞入腹中,和着泥水,传送带上出现一排排整齐的砖坯。于是,坑里挖泥,坑边晒干,砖机填土,砖坯晾晒,转运装窑,出窑拉砖……我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写这些土工活,旨在让读者诸公明白,此次盖房完全人工劳作,父母兄弟姐妹付出多么大的艰辛。

烧砖,托瓦,打巴板。我参与到各项劳动中去的。就是那个暑假,满怀着作家与诗人梦想,看到花也含情,水也有笑,想用镢头在田地里刨下诗行;对功课不屑一顾,消极逃避的我被安排在这轰鸣的机器旁,一铁锨一铁锨地装土。一上午下来,衣服上一圈一圈的碱花,一天下来,腰酸腿疼,手心磨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饭也懒得吃,烂泥堆一样,一觉到天明……父母叹息:拿笔杆子的,哪能出这个憨种力啊。

干活的主要是妹妹。她没上过一天学,生得人高马大,身强力壮,挖土运坯,出窑搬砖这些土工活顶上强子跟成年劳力干。

包宇是谁(包宇为人不睦)(3)

在村里人眼里,我是出了名的爱读书,读什么书,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只要读书,就会有出息。他们把读书称作用功,有一次暑假,我拿着一本《泰戈尔诗集》在柳树底读得津津有味,村里的人见了,交口称赞:“老老爷,三老爷那么用功,将来肯定考上大学,吃计划,拿工资,到城里住公家的房子,你还瞎费力气治啥?”憨来兴在帮着父亲搬砖时说。

“考大学,哪那么容易?那是尖对尖,百里挑一……”父亲掩饰不住内心的自豪,“盖屋娶媳妇,做父母该给孩子干的活。”

打房瓦与巴板需要纸,以往都找小学老师要试卷或者大队会计要报纸,这次全用我做过的试卷,上面除了做过的题目外还有写的毛笔字,一本本,一摞摞,又引来一阵感叹,这得花多少功夫?!每次感叹都会有一个动摇盖屋念头的理由。

父亲母亲不为所动,坚持要盖下去,不管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操多少心,总说一句“小心没有过火的……”

备料工作一步步进行,除砖瓦片石外,还要准备梁檩窗门,这些都是做木匠的大哥拿手的活落。全面开工时恰好赶上一年一度的高考预选,平时挥霍学习功课时间,做着文学梦的我现了原形,三分之差落选。

落选,意味着一纸高中毕业证离开了校园,成为农民中的一员。所有的做过的梦想,和正在做着的梦想都将成为泡影。盖屋娶媳妇,成家过日子——回到村子里所有的同龄人共同走的一条老路。

三奶奶家东屋两间土墙房里,堆着我高中三年所有的书,有课本,教辅书,文学类的书,还有写过的日记,做过的试卷……灯光摇曳,书伴我度过一个个孤苦的夏夜。

盖屋如箭在弦上,姐夫带来多个瓦工,大哥带来几个木工,二哥、妹妹、还有一个失魂落魄的我成为伴下的小工。父母亲、姐姐嫂子负责几十口子劳力的吃饭。那时都是互相帮工,只管饭,没有工钱。

包宇是谁(包宇为人不睦)(4)

大工上架后很有范,右手持瓦刀,左手持砖头,瓦刀未动,砖头在手中踢踢乱转,转到好处,吧唧放在阙处。这手活是砌墙大工显摆的拿手戏。砖转得好,获得外行得羡慕,同行得称赞,我就是羡慕中一个。其次是敲砖,瓦刀在砖头上当当敲得山响,两层含义,一层将砖敲打平整,另一层催促小工上泥递砖,也有捉弄小工的意思。我这个笨拙的小工让姐夫一个堂弟捉弄要死。他初中毕业,跟着村里的建筑队走南闯北。听说我是刚下学屋门的高中生,加倍奚落。砖,泥;泥,砖……先是敲,后是喊,以致现在听到当当的敲砖生,身上起鸡皮疙瘩。每到此时,二哥或妹妹就来帮忙。

干活之余,几个至亲在一块讨论我的出路,姐夫提议跟他出去搞建筑,有文化可以看图纸,当个技术工。做木匠的哥哥说也可以跟他做木工活,吃手艺饭。娘说:“这么大的个子,只要肯出力,到哪里不是吃饭。至于做什么?她也茫然。”父亲说:“去蹾级吧,不丢人,上这么多年学,连个高考卷也没摸,不甘心。”

村里读书人不多,高中生的也是多少年出这么一个,三老爷这么用功,咋就没考上大学,大家都像憨来兴一样想不通。父亲一年前的自豪感荡然无存,只是偷偷地唉声叹气。母亲忙着去问中树大哥,报上生辰八字,先生掐指一算:灯头火命,流年不利,合该失学。不过,灯乃佛前长明灯,如遇佛面金命之贵人相助,当有转机……

灯头火能发多大的光?借着佛面金的反光那就不一样了。找个对象吧,说不定女孩子是有福的,主你考学有利……母亲的对卦辞理解以及对我下一步的行动都已准备好了。

于是再一次加快了盖屋的进程。同时,他们的亲朋好友都接到一个托请:做媒。

凭着父母的威信,做媒提亲,大家热亲都很高。但一听说高中生,很多人直摇头,给高中生做媒,十有八九要坐萝卜。考上大学就翻脸,一个个都是陈世美。母亲仍不死心,一心想着我命中的贵人,不停地四处求神拜佛。

盖屋一天天的推进,起脊,上梁,盖瓦,内粉,外勾缝……临近完工时,父亲累倒,其次是母亲,一家四口人,两个挂吊针。全部的扫尾活落,压在妹妹和我肩上,妹妹仿佛是铁打的,不知道累,几乎所有的重体力活都是她干,我是里外跑腿。

当新房完成时,我也累倒了,躺在三奶奶家东屋的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泪珠子大滴大滴地顺着眼角滑落,脚边床头散放着书,一条被煤油灯熏黑的蚊帐。

拄着拐棍的三奶奶走来,摸着我的额头,滚烫。“俺乖发烧了,累的,唉!为人不睦,劝人盖屋!”

包宇是谁(包宇为人不睦)(5)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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