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洞的叛徒是谁（遭戴笠迫害险些冤死渣滓洞）

作者/ 戚生

电视剧《潜伏》有这样一个情节——当余则成得知自己冒死保卫的一船军用物资，实则是被日军总部二课扣缴的戴笠、胡蝶整船私人财产后，愤然将军统赏金一千美元和一根金条扔给路边一个乞丐。

相信台湾有位老人家看到这段情节，会对着荧屏发出会心的微笑。

很可惜，她早于1992年抱恨离世，无缘此剧。

这位老人就是淞沪会战女英雄杨惠敏！

老英雄杨惠敏

有人说，戴笠这一生最大的失败是私德。也有人说，戴笠这叫自污求保，或者说自污效忠，不跟好哥们儿老蒋抢位置。

纵观此人一生，众说纷纭，毁誉参半，但在杨惠敏这件事上，戴笠的确做得不怎么样。

最近正值电影《八佰》热映，杨惠敏案被重新摆上台面、再次成为公众焦点。

电影《八佰》剧照 飒爽英姿的杨惠敏

平民少女蜚声国际，孔祥熙打赏三千美元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日军入侵上海。驻沪守军奋起抵抗，谢晋元率部八百壮士（实为452人，因惑敌谎称八百）死守四行仓库。

这就是史上著名的“四行保守战”。

八一三淞沪会战

淞沪会战，租界里的中国人站在楼顶观战

期间发生了一段颇具传奇色彩的小插曲——就在战斗进行得最为惨烈的28日深夜，一个年轻姑娘将一面国旗裹在身上，冒着生命危险，冲过火线，徒手游过苏州河，将国旗献给八百壮士。

其大无畏壮举震撼全中国，极大地鼓舞了国人的士气，而且得到租界各国媒体的纷纷赞扬。

事后证实，这位勇敢的女童子军，正是上海润州中学初二学生杨惠敏。

女童子军杨惠敏

1938年，由阳翰笙编剧、应云卫导演的影片《八百壮士》问世

当杨惠敏献上浸透了汗水与泪水的国旗时，八百壮士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

谢晋元眼含热泪对她说：“勇敢的同志，你给我们送来的不仅是一面崇高的国旗，更是我们中华民族誓死不屈的坚毅精神！”

后来时任上海战事中国指挥官的张治中将军还接见并嘉奖了杨惠敏。

张治中将军接见杨惠敏

杨惠敏献旗的事迹后来被写进台湾中学教科书，1975年被拍成电影——《八百壮士》。

1975年台湾电影《八百壮士》由林青霞主演

电影《八百壮士》20岁的林青霞扮演杨惠敏

再说回历史原型杨惠敏，国民党退踞重庆后，杨惠敏亦追逐入川。

在重庆，所到之处受到热烈欢迎，她多次被国民党大员设宴款待，其间被宋美龄接见了一次。时任财政部部长的孔祥熙还安排她在自己手下部门挂职，每个月坐领空饷五百大洋。

那时的五百大洋是什么概念？

北大校长蔡元培不过月薪六百，而文科教授胡适也只有三百块月薪而已。

不久，她被教育部安排到中央大学旁听，后被保送歌乐山中央技校读书。

彼时杨惠敏精神亢奋，斗志昂扬，革命锋芒毕露，很快又成为一个学生运动的积极响应者。

但她的革命经验并不丰富，这样的事实导致的结果，就是她受到了校方的警告。

心高气傲的杨惠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于是她把目光转向了美国，打算出国读书。

但是不知去哪筹措经费，于是，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儿索性写信向国舅爷孔祥熙求助，孔祥熙见信之后，痛快地答应支助她三千美元。

三千美元的购买力，在当时可以在北京置办一座三进三出四十间房、水电俱全的府邸。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变故，相信杨惠敏会成为一名出色的留洋女博士，在某些领域成为一名专家，颇有建树。

然而，因为开罪了一个女人，她的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从云颠的娇子，一夜之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她得罪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民国著名影星胡蝶。

而得罪了胡蝶，就是得罪了戴笠！

民国著名影星胡蝶

戴笠献给胡蝶的一份厚礼

戴笠是有多宠胡蝶，我们可以从沈醉回忆录《我这三十年》里管窥一二。

患有鼻炎的戴笠从香港采购无数名贵香水，不论什么香型，只要贵的就好，越贵越好。因为有美人在侧，他需要不断地巩固自身形象，做到完美。

为了讨得美人欢心，戴笠常常邀请各国名流至家中晚宴，将胡蝶一一介绍给他们。细心的戴笠甚至购置大量昂贵的银制刀叉，特地摆在餐桌上给洋大人们“偷走”（因为某些西方习俗里有随手顺走主人餐具的惯例），靡费巨资只求洋大人们捧个人场、点个赞，因为这使得他在胡蝶面前忒有面子。

戴笠的别墅是在一个山顶上的由密集松林围绕的一栋西欧式平房建筑，内部设施齐备，相当洋化（后人称之为“戴公祠”，解放后成为军统特务罪行展览馆）。

胡蝶在这里享用的家用设备是常人所不敢想像的，其中包括空调和冰箱等。

据军统高官沈醉回忆，印象中除戴笠当时也就是“国舅爷”宋子文家中有一台冰箱。

戴笠为博得胡蝶的欢心，想方设法在生活上满足她。于是在附近的神仙洞畔，又造了一所更华丽的公馆，作为他和胡蝶的新居。为了使胡蝶不爬坡，把平坦的马路一直修到胡蝶的房门口。戴笠的部下沈醉为了讨好她，采用强制的办法，逼迫工人们通宵达旦地赶工。

因为疲劳过度，精力不集中，两名石匠不幸被砸死，几名工友被砸成重伤，轻伤则天天不断。

某次，戴笠签署文件时，用了惯用的笔名，胡蝶当时就站在身后，十分不悦，因为那个笔名是戴笠老情人的姓氏（一个女特务）。于是胡蝶将身一扭，娇嗔一声：“怎么~又……”于是戴笠猛醒，立马提笔刷刷刷抹掉。

戴笠不止一次在沈醉面前提及——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胡蝶就站在我眼前。

据军统特务许忠五回忆说，自打三十年代初期，戴笠就是胡蝶的影迷。

那时戴笠刚到上海，吃饭都成问题，为了省下钱去看场胡蝶主演的电影，连套新衣服都舍不得置办。

长年只有一件衣服的他，不得不跑到公园假装游泳，将洗好的衣服晾在岸边草地上，用小石子儿压好，回头接着在河里畅游。某天被一群郊游的小学生撞到，调皮地拿走小石仔，急得他立在水里大嚷，幸好带队的班主任老师看出他的窘境，喝止了学生。而这位老师，正是日后的国民党大员胡宗南。

在这样冷清孤寂的日子里，他的心灵慰籍大概只有胡蝶了。

即使后来他飞黄腾达，位及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胡蝶，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一个遥远的、难以企及的梦。

后来戴笠和胡蝶的实质性接触，还得感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杨惠敏！

杨惠民时任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成员

沉沉浮浮时运难料 是缘是劫百般纠结

上海沦陷，日军的入侵搅乱了胡蝶的艺术之梦，她不得不走出象牙塔。为避战火，胡蝶和丈夫潘有声双双逃往香港。

胡蝶潘有声结婚照

胡蝶潘有声夫妇

潘有声靠着贩卖“胡蝶牌”暖水瓶大发横财，在这里夫妇俩度过了一段平静温馨的生活。

当时潘有声在工作之余喜欢跑马，也喜欢买马。胡蝶则过着半隐退的生活，春花秋月，相夫教子。可惜，这种平静生活没能持续多久。

1941年12月8日，香港与美国珍珠港海军基地同时遭到日本进攻。

更出乎胡蝶夫妇意料之外的是，大英帝国的皇家军队竟然是“银样蜡枪头”——好看却不禁打，他们只虚晃三枪便乖乖举手投降。

日军占领香港后，胡蝶因厌恶疲于奔命，打算滞留观望。

不料日本人却找上门来，力邀她赴东京拍一部《胡蝶游东京》的影片，宣扬所谓的“中日亲善”。

胡蝶这才意识到继续留港的严重性，马上决定取道广西回内地。

临行前，胡蝶夫妇将历年积存的财物装成三十只箱子，都是胡蝶从影以来历年积攒的珠宝首饰、翡翠玛瑙、金条元宝、还有各国友人富商及一些政要人物赠送的古董字画、貂皮大衣等等，价值连城，真乃是不折不扣的“百宝箱”。

托负何人押运成了胡蝶头痛的问题。

这时她想起了一个人，她在上海的好友——杨惠敏。

志得意满的杨惠敏

彼时，杨惠敏的留学之旅并未成行，在“童子军团”的安排下，她被派往香港从事“秘密联络工作”。在香港，杨惠敏认识了军统特务赵乐天。赵乐天于上海沦陷前来到香港，加入了军统。杨惠敏因“童子军”的“秘密工作”，需要不时和赵乐天进行联系，这样他们就相识相知并发展成恋人。

后同被吸收进国民政府工作，时任国民政府赈济委员会成员。被派往香港做接运爱国抗日人士到大后方的工作，一时成为行走于香港内地之间的红人，风头无俩。

四十年代初的香港

1942年8月27日，天刚蒙蒙亮，胡蝶一家装作走亲戚的模样，由杨惠敏和游击队化妆好的人带路，避开人烟稠密的地方。胡蝶的两个孩子由游击队安排的人用箩筐挑着，一头一个，其余的人则步行。胡蝶的三十箱财物由于目标太大，杨惠敏主张由胡蝶人货分开两步走。所以，当一行人到达广东惠阳时，胡蝶和杨惠敏在此分手。胡蝶一家在这里乘柴油车到曲江，而杨惠敏则掉头运输胡蝶那三十多箱贵重物品。

胡蝶夫妇千叮万嘱之后，则轻装逃难，辗转平安到达陪都重庆。

胡蝶夫妇到了重庆后，按照旧上海的老“规矩”，前往拜见了亦逃至重庆的上海青帮大亨杜月笙，并在杜宅意外碰到了军统头子戴笠。

这次偶遇，戴笠惊喜莫名，可胡蝶并未放在心上。

忽有一日，在重庆逍遥自在的胡蝶收到杨惠敏湖南急电，告其托运的行李在广东东江全部被劫。

胡蝶乍听之下犹如万箭攒心——这可是她前半生所有积蓄哇，这是老无所依的节奏。

情急之下胡蝶转向杜老板哭诉，杜月笙见其两腮挂泪、梨花带雨，亦动了恻隐之心。

杜好言想劝说好了不要再难过了，去找戴老板替你解决吧。

那边厢戴笠顿觉喜从天降，不料想梦中情人胡蝶竟自己找上门来，此乃天助我也，岂肯轻易错过？！

戴笠当即应承下来，为了讨好胡蝶，也为显示其法力无边，戴使尽全身解数，不问青红皂白，立即下令重庆卫戍总司令部稽查处派人前往湖南株洲，会同该地军统机构，将“案犯”杨惠敏及她的情人赵乐天双双押解至重庆。

正这时有人告诉胡蝶，她的珠宝首饰已流落到广西桂林，并在交易市场上出现。

胡蝶不禁大怒，心生疑虑，她觉得杨惠敏报失是假，私吞是真。决定起诉杨惠敏不法侵占。这就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影后胡蝶控告爱国女志士杨惠敏‘侵占’案”。

戴笠一方面加紧严刑拷问杨惠敏，一面挖空心思设计抱得美人归。戴笠一面假意让胡蝶拟出失物清单，一面按图索骥，按胡蝶所给出清单不惜重金重新一一购置。

胡蝶是何等聪明的人物，看着这些崭新的宝物 “失而复得”，并且更新更贵，当下明白戴老板是何等的苦心孤诣。不禁芳心大动。

同时戴笠赏了潘有声一个肥差，远远支他到香港，同时以保护胡的安全为圈套，让胡蝶心甘情愿地搬至缫丝厂军统大本营内松林坡上的“戴公馆”。

可怜杨惠敏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被结结实实做了个筏子，沦为阶下之囚！

身陷囹圄，天之娇女一朝沦为阶下囚

这边胡蝶因祸得福，一脚迈进“天堂”。那边厢杨惠敏身遭酷刑，陷落地狱，险些万劫不复。

杨惠敏鞭挞之下向打手们痛陈——“民国二十六年八一三上海炮战，我冒着生命危险到四行仓库献旗，以身许国，今天我怎么会私吞别人的东西？行李丢了是事实，但不能诬赖我侵占她的财物……”

当时谁人会听她表白，情况不仅没有改观，她的情人赵乐天被当成同案犯一同收监。

当时男女两监分管较严，杨惠敏与情人赵乐天平常是无法碰头的。赵乐天被关在男监，与同监人曾经多次谈到杨惠敏的问题。

这样暗无天日的时光过了两年有余，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消息传至狱中，人们无不欢呼雀跃。监狱中敏感的人传出要实行“大赦”。可是1946年元旦过了，还是没有消息，只是监狱管理方面对杨惠敏的态度和蔼一点儿了。

赵乐天一心一意在寻找着能与杨惠敏见面谈话的机会。恰好春节将至，根据部分“休养人”的要求，狱方勉强答应举办一个“庆祝抗战胜利、欢度春节”的同乐晚会。晚会以唱京戏为主，少不了女角，负责筹备的赵乐天于是乘机推荐杨惠敏（其实杨不会唱京戏），这一对受冤屈的情人终于有了倾诉的机会。

俩人一触及到内心的冤屈，杨惠敏便说：“我几次想自杀，这太侮辱人了吧！弥天的冤枉，到现在还弄不清，究竟什么原因呢？如此冤狱，我至死都不瞑目。”直说得赵乐天也泪流满面……赵说完了还得吊嗓子，学几句唱白打算应付晚会节目。

杨惠敏的哑嗓子吊起来，但十分难听，狱方人员听得不耐烦出来干预，这一下杨惠敏火了，竟不顾一切拉开嗓子与之大吵大骂，狠狠地将她在监中几年来的怨气倾泻个痛快，这就是杨惠敏大闹集中营的故事。

狱友同时也为杨担心，因为前不久刚刚有一个姓陈的“监友”被“密裁”。果然，事发不久的一天，忽然来了几个行动员通知杨、赵二人准备“转移”，且态度蛮横、盛气凌人。

狱友们都感觉不妙，赵、杨二人更是不约而同拒绝转移，声称：“我们不走，就死在洞子里（指在渣滓洞死比被密裁好）!”但几个行动员不由分说，七手八脚把赵、杨二人双手上铐，推上吉普车绝尘而去……

出乎意料的是，就在人们对杨、赵的命运作着各种揣测之际，一位监友竟然接到了杨惠敏从她的家乡寄来的信，信称她和赵乐天被转押到南京后，就要开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个曾在军统司法室任职并曾是此案主办者之人的相关人士透露了实情——

杨案在1943年底就弄清楚了，而且作出了结论。胡蝶的行李被劫是事实，但非杨惠敏所为，司法室签呈上报无罪释放，结果迟迟不见批示。

这件案子是戴笠亲自交办的，非他亲批不可，而直到他死以前都无批示。

后来司法室也清楚了，如果放了杨惠敏，胡蝶就要飞，戴笠这一见不得人的丑事，因杨、胡进入社会后就必然会宣扬开。所以，杨惠敏和赵乐天虽时时盼望重获自由，但这个希望是非常渺茫的。

戴笠1946年3月摔死后，司法室又一次提出对杨、赵的释放。由于戴笠的亲信毛人凤认为如果在重庆释放杨惠敏，对戴笠死后“哀荣”大有影响，所以提出安排“转移”到南京，并具结保密（即不得泄露集中营的任何情况）手续办好后再放其回原籍。杨惠敏就这样含含糊糊出狱，是有还是无罪，也就不了了之了。

戴笠虽“血染朱顶”，踩着杨惠敏的肩膀抱得美人归，然而天算不如人算，戴笠死就死在这件案子上。

1946年3月17日，戴笠不顾恶劣的天气跟属下的好言相劝，一心飞回上海筹备与胡蝶的婚礼。在雨中撞上浙江省内“戴山”，机毁人亡，灰飞烟灭，真应了那句“温柔乡即是英雄冢”的古话。

杨惠敏于1942年9月8日被拘扣，直至民国1947年1月4日才因无罪而开释，身系囹圄前后达三年半。由于当时法治不健全，这个案子的处理受到了人事周旋的影响，对杨惠敏这样一位爱国志士如此迫害的确有欠公允，于天理于人心都难以说得过去。

当然，也有人从官场文化的角度分析，杨惠敏作为孔祥熙的人，自然会受到戴笠打压。因为孔、戴二人积怨已久，就连从中做和事佬的老蒋只说了“孔兄今后的人身安全要由你负责”， 被遭戴笠摔门而去，可见二人积怨是有多深？

而身为一介女子，杨惠敏的悲惨际遇似乎应了眼下一句话——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一腔的爱国热血替人染了朱顶，旧时的官场哪里是她一介小女子混得下去的？说你行，你就行；说你行的那个人，自己也要行。

而她，就败在这句话上了。

电影《八百壮士》开机仪式上

杨惠敏后来台湾定居，与台大体育教授朱重明结合，并育有二子朱复圭和朱复轰。

1975一九七五年，台湾“中央”电影事业股份有限公司重拍电影《八百壮士》，并邀请当时正因《窗外》走红的青春少女林青霞饰演泅水渡江为八百壮士赠旗的女童子军杨惠敏。林也籍凭此角色次年获第二十二届亚洲影展最佳女主角奖。

杨惠敏老人与林青霞

首映仪式上，老英雄杨惠敏看着银幕上的“自己”不禁老泪纵横，感慨万千。

1978年，杨惠敏在台湾出版《八百壮士与我》一书，披露了她动荡传奇的一生。

1992年3月9日，杨惠敏病逝于台北市石牌荣民总医院，享寿78岁。

一代传奇人物的人生就此划上句号。

功过是非，都留与后人评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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