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

采访丨陈卉雯

撰稿丨陈卉雯

编辑丨胡丹阳

排版丨杨凯茵

“老师,请问我能下班了吗?”

“你有什么事情吗?”

“啊,我?回家吃饭。”

这是沈依依来这家媒体实习的第七天,已经接近晚上八点了,她终于鼓起勇气从格子间里站起来向前辈发问。大约一个小时前,她根据这位前辈的要求做完了一条关于排骨烹饪的微信推送,现在她确实很饿。

大二暑假,沈依依找到人生中第一份实习。职场秩序在办公大楼里具化为格子间,十几年的校园经验在这里被打散重组,她摸索着寻找新位置,试探着适应新规则。进入职场的她保留着学生身份,同时也以学生的眼光打量着职场世界。校园和职场,两套不同的逻辑在实习生们的身上碰撞,摩擦出火花。

职场正在迎接第一批零零后,二十岁左右,他们拿到实习生的胸牌,踏进社会的漩涡。

01 "才大二就来实习?"

年龄,实习生们向平静职场投掷的小石块,常常在办公室里激起千层浪。几乎每位前辈都会在寒暄中开启这个话题,而后对岁月易逝感慨万千。在一次外出中,负责对接工作的前辈姐姐向实习生吕适询问她的年龄。或许是“零二年”这个回答太过难以置信,她特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随后发出了“天哪”的感叹。

二十岁的沈依依在入职第一天收获了办公室前辈姐姐的惊叹,一个月后她们在食堂吃饭,这位前辈忽然又想起她的年龄,喃喃自语道:“零零后都要工作了……”五年前,这位前辈或许也在入职时听过类似的句子,“九五后”的她是当时议论的焦点。如今,主语更替暗示着职场年龄的更迭,新的大潮即将来临。

在某券商实习的魏灏扬,则反复被问及“为什么才大二就来实习”。她留学于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受疫情影响,她难以跨越大洋继续学业,于是选择用实习打发漫长的假期。这一客观理由可能一定程度上冲淡了前辈们对年龄的敏感,但他们还是更习惯用“小姑娘”来称呼她。

在某知名高校,这一句式凭借一字之差有了天壤之别:“大二才来实习?”学生们在校园平台里分享自己的实习经历,用“大二才去实习算不算晚”询问着屏幕背后匿名的同学们。在大学生群体中,实习已经不仅是入职准备的一部分,在校生们利用课余时间或假期成为实习生,为在校履历增添内容。有些大学生的简历甚至在大一就已经被“填满”,根据“含金量”的高低,这份简历里的“个人经历”将被逐渐更新。

在2020年,许多精心安排的计划总赶不上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职场新人错过了入职的时机,有些在校生重新规划了假期,决定在网课之余走向职场。大二学生刘氏日把实习比作一次探险,在人生规划的大命题之下,尽早体验未来职场生活对她而言尤为重要。实习证明或许能换来学分,但白纸黑字背后实打实的实习经历,是在校生们千金不换的宝贵经验。校园不会讲授职场的复杂规则,彷徨于职业选择的学生们,在实习的过程中摸爬滚打,看清未来的道路。

更多的年轻实习生们并不抱着多么宏大的愿望,走进办公室,他们只是需要填补假期的空闲,或者单纯挣些外快。在这种情况之下,实习并不那么迫切而必需。“家里蹲”的大二学生刘薛声知道身边许多同学都在实习,但他选择在焦虑之后“接着躺回去”。有趣的是,许多早早开始实习的同学跟他有着类似的想法:“还不如好好睡觉。”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1)

【图源微博“朋友圈那些事”】

各式各样的“内推”(内部推荐),是实习机会的主要来源渠道。零零后正在进入职场,通过亲朋好友的人脉,他们触碰到校园以外的资源。许多学长学姐都不吝于分享实习机会,他们常常活跃在校园微信群里,隔三差五发布靠谱的实习信息;有些机构明确表示,欢迎实习生带着自己的同学或朋友一起入职。专业和职位的错位,在“内推”的过程并不少见:魏灏扬的实习生朋友中有个中文系女生,她被家长介绍来券商实习,但在上班第一天发现自己“什么都看不懂”;社科大类的蒋楚戏称自己的专业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家人安排的实习和她未来职业预期几乎完全不相符;刘薛声是档案学的大二学生,由于太难找到对口的职业,“家里蹲”的他正考虑通过家里人寻找法律相关的实习机会。

与此同时,人才市场里的hr也正在查收来自零零后的简历。大一暑假,小张为了寻找实习机会,向人力、战略、咨询、产品等诸多分类下的岗位海投了自己的简历,许多岗位他都几乎完全不了解,“投完了才反应过来”。可惜的是,他向职场抛掷的这张大网,并没能帮他捕捞到鱼虾。热情的海投遭遇冷场,他渐渐不那么勤于查看邮件,当他终于发现一封淹没在邮箱里的面试邮件时,通知的面试日期已经过去了两天。人民日报新媒体递来的橄榄枝,已经变成枯藤一条,就像游戏里的过期道具,失去了效用。小张自嘲是“没脑子的大学生”,后悔得“想把自己抽成陀螺”。

求职并非易事,每个环节都容易出现纰漏。大二期末,孙圆梦向几家声称“只要你有热爱就可以来”的新媒体投递了简历,并且整理了自己在学生会工作期间制作的的海报和宣传推送,作为作品集附在“感觉跟没写一样”的简历之后。她同样选择了“广撒网”的策略,每份简历末尾的“自我评价”部分,她都会添上几句话,简单描写自己对该媒体的认识。撰写简历已经是绞尽脑汁的过程,发送简历则更容易失误。她检查自己给“看天下”发送的邮件时,意外地发现附件里是为“时尚先生”准备的简历。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2)

【孙圆梦发送给“看天下”的简历】

这样的失误仅仅出现了一次,在期末周里,孙圆梦幸运地收到了某时尚媒体的面试邮件,面试时间刚好是她最后一场考试当天。由于期末时间紧凑,她几乎没有准备面试的时间。面试前一天晚上,她使用“达芬奇睡眠法”,断断续续地进行短时间入睡,几乎通宵都在为上午的专业课考试做准备。

虽然时间仓促,结束考试后,孙圆梦还是为面试精心打扮了很久,化了全妆也穿了高跟鞋。在她的想象中,这家媒体里的工作人员应该个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但走进这栋大厦,她才发现大家都“一点也不时尚”。面试在办公室里的小矮桌边完成,两位不时尚的时尚媒体编辑也向她问出了那句话:“才大二就来实习?是不是课不多啊?”

走出大厦,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脱下羽绒服,精心挑选的穿搭完全没有派上用场。面试结束后,她去听了一场摇滚演出。通宵复习、专业课期末考,再加上仓促的面试,她觉得现场鼓点再敲一次,她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为了防止猝死当场,她在凌晨一点离场,没有等到她想看的乐队。

02 “饮水机在哪里?"

疫情终止了许多份实习,孙圆梦放假回家,度过了人生中最长的一个寒假。六月,空闲在家的大学生们关闭网课的播放页面,在家乡找到新的实习机会,开始办理入职手续。在许多事项被迫搬到线上的同时,线下的办公室里依然没有空闲座位。

紧俏的座位不会为实习生预留,他们只有足够幸运,才能暂时拥有一个空座位的使用权。入职第一天,沈依依按照正常上班时间,在九点前到达了办公大楼。她恰好赶上部门每周例会,办公室空空荡荡,却没有一个座位属于她。在办公室角落有点积灰的小沙发上,她打开自带的笔记本电脑,但大楼没有免费wifi,她甚至无法上网搜索“实习生第一天上班应该坐哪里”。大约一小时后,会议室涌出的人陆续把办公室的格子间装满。编辑老师为难地打量整间办公室,将沈依依安排在另一位编辑老师的格子间里——这位前辈每天只有下午才会使用这个座位,沈依依得以在上午独享宽阔桌面,而在下午和前辈共用这个格子间。

初入职场的实习生,有时就像刚进幼儿园的小朋友,借助他人的协助才能完成日常生活中的简单动作。在孙圆梦面试的大厦里,电梯内部没有按钮,如果没有路过的好心前辈提醒,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在电梯外按下楼层按键再进去。饮水机的使用、厕所的位置、上下班签到的流程……新环境里处处是难题,每一个细节都可能触发实习生的困惑。

魏灏扬入职的时候,有专门hr引导她完成入职手续,一位休产假的前辈为她留出了座位,她自带的电脑很快连上了公司为来访顾客准备的免费wifi。在编辑老师的指导下,沈依依向技术部门写书面联网申请,这才让自己的电脑获得了为期两个月的wifi使用权。在上班前两天,她一直让电脑连着手机的热点,每一天的工作都耗费她一个G的流量。

许弦在银行实习,她的工作环境条件非常不错。根据实习生协议,她每工作满四小时就可以拿到一张员工餐券,食堂对面甚至还有健身房,午休也有单人的床铺。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3)

【许弦的办公座位】

与魏灏扬同时入职这家券商的,另外还有三位实习生。他们在同一天一起填写了入职所需的各类表格,领到四个人共用的食堂饭卡,很快建立起实习期间的深厚友谊。每天早上八点半前后,魏灏扬要向负责后勤的部门报上午餐人数,如果遇到不能确认是否用餐的,就按不报处理。午休时间,他们四人常常在办公楼下的咖啡店里吃外卖,魏灏扬甚至还陪另一个实习的女生去附近的商场买过衣服,她们踩着点回办公室,继续下午的工作。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4)

【和魏灏扬一起实习的男生,

在这一天选择用西瓜当主食】

开启同龄人社交是适应新环境的好方法,但更多实习生依然在通勤的路上独自奔波着。许弦每天早上七点二十起床,乘车四十分钟左右才能到达她实习的银行。有时她会被允许提前下班,在前辈们开车回家之前,独自去公交车站等车。如果实习岗位需要带妆上班,实习生们的起床时间则通常都在七点以前。

柳明实习的律所需要正装上班,她一个月内轮换着大同小异的几身衣服,每天早起,坐半个小时公交车去上班。由于经常临时外出,沈依依考虑到户外环境的复杂性,在暑假里几乎没有穿裙子上班过,她把合适的上衣和裤子轮流搭配,每天晚上做着排列组合的数学题。对着衣柜里的漂亮裙子,她真切地觉得第二天要早起赶公交的那个自己,完全就是一个社畜。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5)

【图源网络】

最全面的职场体验离不开“百家饭”,在几十平米的办公室里,每位前辈都是实习生的“老师”。吕适在实习期间经历了很多次外出采访,每次都在接触不同的团队,认识新的前辈,进行新的工作项目;偶尔,她外出回来,办公室姐姐还会教给她一些软件技能。魏灏扬所在的券商有半个月轮岗一次的传统,她们几个实习生也两人一组进行了部门的更替。两个部门的人员构成存在年龄差,中年前辈们的笑话很有趣,但如果想跟姐姐们聊衣服聊剧,就得走到隔壁的办公室里去。

实习生们融入新环境的同时,职场也在缓慢完成对这些新鲜血液的容纳。交谈中,称谓将实习生和前辈们联结起来。随着年龄差的增大,称谓悄然改变,同龄实习生之间一般都能很自然地互喊名字,年龄相近的前辈也很容易在攀谈中熟络起来。魏灏扬的某位前辈碰巧也有澳洲留学的经历,她戏称前辈为自己的“野生学长”,称呼他为“xx哥”。在实习的银行里,嘴甜的许弦把女性前辈一律喊做“姐姐”,办公室里的男性前辈则主动表示比起被叫哥哥,“叔叔”听起来更舒服。

法学生柳明习惯使用“x法官”或“x律师”,这是行业里的习惯。但在某些行业里,通用称呼也会让实习生们啼笑皆非。大二学生刘氏日在某线上培训机构实习,她的领导坚持称呼她为刘老师,这让她很不习惯,表示“喊我昏昏就好”,这位男性立马从善如流改口:“好的昏昏老师。”

03 “毕业了考虑一下入职吧?”

职场,这个概念化的名词,在实习生们日复一日的通勤中,逐渐有了清晰的界分。大学生们对职业的美好幻想,都会在实习中落地为一个个普通岗位的模样。

柳明在法院和律所都有过实习经历,在观察了基层法官的辛苦之后,她未来的职业方向应该在律所。在法院整理案卷的过程不需要太多专业知识,但柳明能够接触到第一手的起诉书、答辩状,从零开始体验法律的实践。法院里,办公区域和开庭区域是分开的,柳明带着文件到开庭区让当事人签字的时候,常常会被拉着诉说案件情况,有的原告还会希望她给法官带几句话。这些案件往往都比较棘手,原告有时连律师都没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法庭上听法官的判决,而被告甚至常常不会出庭。有一次,法官在庭上要求一位当事人出示证据,当事人听不懂普通话,觉得是法律不支持他。开完庭回来,法官跟柳明叹气:想做好法官也不容易。日复一日,法官面对着机械而单一的案件,在当事人和法律之间维持天平的稳定。

在律所,柳明的实习内容则更加琐碎,很多基础工作都是无法从学校体验到的。她接触了大约十几起案件,内容涉及劳动仲裁、合同审核刑事诉讼、民间借贷等。第一天,她跟着律师们为一个离婚相关的案件取证。他们需要确认当事人的所有财产情况,去银行查存款、去不动产中心查房产、去车管所查车……这些工作通常需要在一天内完成,而且无法由实习生独立操作,必须是证件齐全的正式律师,出示律师证、法律授权委托书等一系列材料,才能接触到这些案件证据。

职场给实习生们保留幻想的余地,但现实世界从不缺少意外小插曲。柳明原以为律师是个随叫随到的行业,但她的实习单位始终“严格遵守基本法”,维持着非常稳定的上下班时间。某次周末聚餐,前辈接到另一位律师的加班电话,于是带着几个实习生一起回了律所。走进办公室,柳明已经做好了记录案情的准备,却被律师请出了门:“一点小事,带了一大波人进来,要把人家(当事人)吓死了!”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6)

【柳明实习的律所办公室,墙上挂着“伸张正义”】

格子间里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职场位置。具体而微的实习工作里,在校生默默规划着未来的职业方向,一些旧的幻想着陆,一些新的愿望升空。

在券商的实习经历提升了魏灏扬对商科的整体感知度,某次外勤中,她接触了一位银行的副行长,对方觉得她很适合去银行工作,这或许将是她下一份实习的去向。许弦的实习工作是在银行做法律业务,她觉得这份相对安稳的工作更适合未来婚后的她,毕业后她或许会选择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在校生的能力,正在实习中获得来自职场的认可。两次面试过后,刘氏日进入了某培训机构的项目组,同时被告知自己的实习工资是最高档,她当时甚至有点怀疑这家公司是不是人手不够。后来的工作中,领导常常说她提交的内容质量很高,几乎不用返工就可以一遍通过,这当然也不免让她有点小得意。柳明在实习中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她硬着头皮完成了从没做过的工作,意外地发现前辈们“看起来都挺满意的”。沈依依的前辈则更不吝夸奖,在某次提交稿件之后,他直接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毕业后要不要考虑一下来上班?”

实习未必都有工资,但实习生大多都对职位薪资甚至行业前景有着敏锐的观察力。刘氏日所在的培训机构处于行业的头部,她能拿到的实习生工资已经颇为可观;有些效益不错的银行会给实习生发放日工资和餐补费用。更多的实习生们拿不到工资,但旁敲侧击之中,行业的前景也能被慢慢勾勒出轮廓。工资不会被摆在台面上谈论,但在三言两语之间,实习生们大都能估算出一个数字,向未来的自己喊一声“快逃”或“快来”。在即将结束实习的时候,沈依依向一位熟悉的前辈抛出了一个稍显尖锐的问题:您觉得您在这里还能干多久?对方沉默片刻:“不知道。”

魏灏扬将有工资与否作为兼职“打工”作和实习的分界线,但如果能获得高含金量的实习机会,能不能拿钱就显得相对无关紧要。熬夜做某个工作项目,显然比熬夜做课程大作业来得更有成就感,至少前者可以写进履历。券商,经济金字塔的顶尖,于她而言已经是一条平稳的“大船”。

“钱到位”,这是年轻的实习生们对职场的美好希冀。这一群零零后从“996”的职场舆论中长大,他们中的一部分,似乎比父辈更有牺牲睡眠的毅力。小张海投的多份简历,几乎都寄向了互联网大厂或快消行业,他向往着成为办公室里的白领,燃烧青春甚至健康,追逐“年轻人的梦想”。吕适一方面相信没有善良的企业,一方面能接受“钱到位的996”。柳明则觉得她在实习中的倦怠情绪,多半都源于“不拿钱”,但这栋老旧的大楼,每天都有数目可观的律师费在进账。

更多实习生们还是希望能在拼命工作和正常生活之间达成平衡,这几乎也是职场人的共同愿望。多劳多得是合理的分配法则,刘氏日能接受偶尔加班到晚上八九点,但再往后的工作时间需要更多的加班费。她不太能接受被“万恶的资本家”压榨,如果提高效率会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她会优先选择拒绝,至于是默默忍受还是辞职走人,最终还要看薪水是否可观。

“家里蹲”的刘薛声度过了非常快乐的假期,但他的信念是“只要钱到位,我在公司睡”。

如果钱不到位呢?那就磨洋工,他说。

04 “上班好还是上学好?”

实习生或许是最适合回答这个问题的群体。在校生的身份,职场人的胸牌,每一份实习证明都是职场“演习”的记录单。很多实习工作都几乎不涉及专业知识,但在一次次的买咖啡和打印文件中,实习生们逐渐形成“上班”的实感。职场,带着特定的考勤秩序和隐性逻辑,正在缓慢规训新一代年轻人。

单从交际氛围而言,校园是共同建立,职场是主动融入,后者相对而言难度更高。小张的海投简历没能帮他找到实习,他最终开始了一份线上兼职。前辈以中年人为主,他明显感到他们的表达方式和自己有距离。在微信里布置工作的时候,他们习惯用大段连续不断的波浪号和玫瑰花表情,“吓”得他赶紧回复“谢谢老师~~”,后面也接上一大串的玫瑰花表情。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对话方式,只要和同事的对话,屏幕上必有一堆玫瑰花表情和波浪号,他看着“心里咯噔咯噔的”。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7)

【小张和

同事的聊天记录】

上了十几年的学,忽然开始上班,的确是一种充满好奇的体验。实习初期总会有新鲜感,早起上班的痛苦却会与日俱增。不过刘氏日想得很透彻,作为实习生,她毕竟只是一个大学生,不是正式员工。“上学是为了自己,上班是为了老板”,新时代里的零零后对这二者有着独到的见解。刘薛声觉得,职场不仅有本职工作,更有人际关系,利益交锋在同事之间几乎不可避免。校园象牙塔是天然的温室,可以让学生们在一定程度上避开那些复杂的为人处世规则。

受限于身份,实习生们能接触到的常常更像是一个个切面,片段式的观察中,他们拼凑对职场的印象。法学生许弦在银行做法务相关的实习,但银行业务内容需要很强的保密性,她很少有能实际上手的工作,最多只能在前辈边上旁观。她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帮助银行方面制作内部文化宣传海报或ppt。她自嘲这是一份“有点水”的实习,唯一和法律专业知识相关的地方,大概是上网找图片的时候不能侵犯对方的著作权、商标权。

现实职场中,格子间很少有八小时的饱和运转,“摸鱼”也是工作状态的一种。在入职的前几天,大多数实习生都处于半空闲的状态,有些工作涉及机密,不适合他们参与,更多的前辈还没想好如何安置“新来的小朋友”。上班第一天,实习生章梓主动向前辈询问是否有自己的工作安排,但前辈同样处于空闲中,于是办公室也慢慢成为了章梓的钟点自习室。魏灏扬常常跟办公室的前辈们聊天,吕适习惯了在工作间隙练字,许弦甚至在午休时间听一位前辈“直播”了她家孩子的中考成绩。某天上午,公司老总开会前在办公室的公共区域放了一箱新鲜荔枝,有位前辈姐姐带着魏灏扬她们一起“偷吃”,七八个人围坐着边聊天边吃荔枝。等到老总会议结束,一箱荔枝只剩下半箱,他也不生气,把箱子往大家面前推推:“多吃点,多吃点。”

实习生如何才能找到工作(才大二就来实习)(8)

【图源微博“段子楼”】

再平静无波的水面,也难免有暗流涌动。工作中遇到的种种复杂情况,也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实习生们对职场的认识。

小张的线上兼职勉强算是他的第一份实习,弹性工作制里,各种流程都处在“走一步看一步”的模糊状态。实习合同是一份必须签署的文件材料,他没有更改的权力,也没有拒绝签字的余地。在家长过目后,他和其他实习生都签了合同,根据上面的文字,他们的实习工资将按月结算,但“薪资待定”。

小张清楚地记得,视频面试的时候他已经确认了岗位和薪资,苦于没有文字记录,他只能接受“待定”状态。但直到十一月上旬,他才收到了九月里的最后一笔工资。在工资未到账的日子里,他能做的只有漫长的等待。“我还是不明白,发工资都要等一个月吗?”小张问道。

吕适的第一次外出采访,就几乎打碎了她对媒体行业的全部期待。采访前,记者姐姐向采访对象——一位七十九岁高龄的老爷爷——提出了采访要求:“爷爷你知道应该说什么吧,我们要正能量的内容哦。”吕适完全理解这句话可能有客观动机,或许是为了后期整理方便,或许是为了节省工作时间。但她依然觉得这是不恰当的表述,是在要求提线木偶做出规定动作。采访临近末尾,老爷爷提出希望记者帮忙,给年迈的老伴安排个工作,哪怕是扫厕所也可以。下楼的电梯里,记者姐姐说:“这个找我们有啥用啊?”她或许连老爷爷的名字都没记住。

蒋楚的实习同样需要频繁外出,她最经常接触的前辈是一位中年男性。这位前辈和某明星同名,他要求实习生们喊他“xx哥”。这位前辈并不知道,蒋楚碰巧是这位明星的粉丝。她刚这位前辈见面加了微信,就觉得前辈的言谈不是很稳妥,于是委婉地和其他实习生聊起这个话题,另一位女生也表示,这位前辈似乎“说话有点奇怪”。这位女生五官端正,在和这位前辈见面之前,她并没有觉得微信对面的他措辞有任何不妥。后来,前辈给这位女生点了一份五十几块钱的外卖,“犒劳”刚完成工作的她,下单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前后。实习生里,这位前辈只带女生外出,返程时会驾车把她们依次送到小区门口,但他几乎从来不陪男生外出,常常要求他们独自完成工作。蒋楚的男朋友觉得这未必是中年男性的“油腻”,而可能是一种自负,照搬了网上的“如何跟二十岁男生/女生交谈”攻略。蒋楚没有向家长描述过这位前辈的行为。

聊起工作感受,大部分实习生们更愿意称自己为“廉价劳动力”,而不是“社畜”。没有反驳的自由、没有做事的自由,在魏灏扬看来,社畜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麻木的工作几乎是生活的全部。小张甚至觉得自己“高攀”不起“社畜”这个词,线上兼职完全无法带给他定时上班的仪式感,他的工作只有一个宽泛的时限,完成几项工作就能获得几份报酬。疫情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人手短缺,廉价甚至免费的实习生,填补了人力的空白。但对实习生们来说,加班常常是罕见的,他们的工作大多保持着一种较为和谐的上下班秩序。吕适自嘲“社畜是福报”,虽然单位并没有苛待员工,但她觉得自己的工作更接近流水线上的熟练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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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适和朋友的聊天记录截图】

大学生们通过实习,慢慢适应着从“校园人”到“职场人”的过渡,他们在简历上的每一行“实习经历”,都将成为未来的垫脚石。这个“过渡期”的开始时间正在被慢慢前移,在本科的四年学习生活中,许多学生选择用实习填充有限的寒暑假。实习生们真切呼吸着职场的空气,开学后,他们脱下职业正装,背上书包走回教室。

实习的最后一天,沈依依睡过头了,她赶不上公交车,只好赶紧打车上班。接近九点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忍不住问她:“这都要迟到了,你怎么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

“没事,我今天去辞职,明天不干了。”沈依依说。

结束实习工作之后,沈依依在日记里感慨,以后再看到“社畜”相关的消息,她或许会有不同的感受,“这是我二十岁最强的实感:原来我离他们这么近这么近,以至于我就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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