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岁了父母还说哥哥要让着弟弟（为什么母亲从不让哥哥碰我）

印象中母亲总是挥着手里的一根小竹棍，对着那个脏兮兮的瘸腿男孩说：永远不许碰弟弟，记住没？

因为担心他会伤害我。父母更不许他进入我们的房间。

即使是吃饭，也让他单独在自己的小屋里吃。他经常偷偷蹲在父母的房门外向屋里张望。

看到我时，就笑得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刚开始我还有些害怕，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其实他很小的时候，也曾被深深地疼爱过。只是当年龄相仿的孩子已经学会说话、走路时，他却目光呆滞，讲不出一个字来。

屋漏偏逢连阴雨，有一年，他发高烧，大人忙于农活，也没顾上给看，结果给耽误了，从此患上了小儿麻痹，一条腿也瘸了。

有时，母亲在院子里抱着我晒太阳。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兴奋得想摸摸我，

母亲像躲瘟疫一样抱着我闪到一边，大声喝斥他：不许碰，你想把病传染给弟弟吗？

一次，父母不在，他远远地看着姑姑怀里的我，还是傻傻地笑，流着涎水。

姑姑心一酸，向他招手，说：来，摸摸弟弟的头。

他却迅速地躲开，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不不摸，怕怕传传染。

那天姑姑哭了。他伸手为姑姑擦眼泪，自己却依旧在呵呵地傻笑。

我两岁时，已经开始牙牙学语。

有几次，我伸着胳膊，蹒跚着向他走来，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只是母亲总会慌忙跑过来，把我抱开。

看着村里别的孩子手里拿着的冰棒，他舔着唇。

那些孩子说：你学狗在地上爬，学狗叫旺旺，就把冰棒给你。

他瘸着腿艰难地学了，可他们并没有把冰棒给他，而是笑着叫他：傻瘸子!

一向动作迟缓的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怒吼一声，像疯了一样劈手就抢，那些孩子都吓呆了，把手中的冰棒给了他。

他拿着冰棒一瘸一拐地向家里跑去，一路上，冰棒不断融化，待他跑回家里时，只剩下可怜的一点了。

我正在院子里玩，他趁着母亲不注意，把冰棒举到我面前，说：吃，吃，弟吃。

母亲看见他拿着一根小木棍向我比划，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开。

他摔倒在地，仅剩的冰棒杆也掉在地上，他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哇地一声哭了。

我学会说话了，可是从没有人教过我叫哥。他多希望自己能像所有的哥哥一样，被我叫一声哥。

每当我在院子里玩时，他就会在三米外的地方，吃力地大声喊：哥，哥。

他想让我听到，让我学会叫他哥。

一天，他继续喊着哥、哥时，母亲冲他嚷：一边玩去。

这时，我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竟然清晰地叫了一声哥。

他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拍着巴掌跳起来，忽然跑过去，用力抱住我，眼泪和口水一起流到我身上。

我是从小被同学喊着傻瘸子他弟长大的，有一阵我看着总是对我傻笑的哥哥，心中充满了厌恶。

某天我又因为傻瘸子他弟这个称呼和两个同学撕打起来。

我被一个同学压在身下，忽然对方的身体轻飘飘地离开了我，是哥哥出手了。

我翻身起来，一拳一拳打在那个男孩的脸上，把那男孩打得鼻青脸肿！

另一个男孩吓傻了，撒开腿就跑，只见哥哥拉着那条瘸腿在后边追，眼看追不上了，随手拣起路边的砖头，砸在那个男孩的脊背上。。。。。

男孩顿时在地上滚着喊疼。

我们惹了祸，父亲一定会揍我们的。

那一刻我恨透了母亲，为什么生一个傻子给我当哥哥。

我用力地推了哥哥一把，气愤地吼：谁让你多管闲事，你这个傻瘸子。哥哥被推倒在地，傻呆呆地看着我。

那天，父亲让我和哥哥并排跪在地上，鞭子无情地落下来时，哥哥趴在了他的身上，忍痛颤抖着说：打，打我。

有一天，城里的亲戚带来了我们没见过的奶糖，母亲分给我6块，留给哥哥3块。

这样的事情已不是第一次，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

次日清晨，哥哥在窗外敲着玻璃对我傻笑，踮着脚把一只手伸过来，脏兮兮的掌心里是两块糖。

我愣了愣，没有接。

哥哥再次伸手时，已变成3块糖，是哥哥仅有的3块糖，他含糊地说：吃，弟吃。

不知为什么，这次我突然不想要了。

哥哥急得跺着脚说不出话来，干脆把糖纸剥开，往我嘴里塞。

当我吃下糖时，清楚地看到哥哥笑着眼里流出了泪水。

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父母乐得合不拢嘴，哥哥也高兴得捶胸顿足。

其实哥哥并不明白什么是大学，但是他知道我给家里争了气，

我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哥哥还是不肯进我的房间，而是从窗外递给我一个花布包。

我打开一看，竟是几套新衣服。都是几年前姑姑给我们俩做的或是城里的小姨送的。

原来，这么多年，哥哥一直没有穿过新衣服。可是，我和父母却从未注意过。

此刻，我才发现，哥哥穿在身上的衣服磨破了边，裤子短得吊在腿上，滑稽得像个小丑。

我鼻子微微发酸，这么多年，除了儿时的厌恶和长大后的忽视外，我给过哥哥什么呢？

哥哥还是多年前傻笑的模样，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期待，我知道那期待意味着什么。

尽管哥哥不知道我在不断地长高，不知道衣服的款式已过时，我无法穿出门。

但我还是假装收下衣服，高兴得在身上比量着问：哥，好看不？

哥哥很用力地点头，笑的时候嘴巴咧得很大，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我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兄弟。我指着兄字对哥哥说：这个字读‘兄’，‘兄’就是哥哥；

又指着‘弟’字，这个字读‘弟’，弟就是我。

“兄弟”的意思就是先有哥哥，才有我。

那天，我反复地教，哥哥却坚持读那两个字为弟兄，不连续却很坚决地读：弟，兄。

走出哥哥房门时，我哭得稀里哗啦。哥哥是在告诉我，在哥哥心中，我永远是第一位的，没有弟，就没有兄。

对一个农村孩子而言，大学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有好一阵子，我几乎忘了自己还有个患脑疾的瘸腿哥哥。

那次母亲在公用电话给我打电话时，哥哥也在身边。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末了，母亲说：跟你哥也说几句吧。哥哥接过电话后，许久没有声音。

又是母亲接过来，说：挂了吧，你哥哭了，他在胸口比划着，意思是想你。

我本想让母亲再打电话给哥哥，告诉哥哥，等自己回去教他写字。

给他带只有城里才有的糖果和点心，可是我张了张嘴，却应了句：那就挂了吧。

因为我看到寝室同学好奇的目光，我不想让同学知道我有一个傻哥哥。

暑假，我买了糖果和点心，路上，我塞了一块糖到嘴里。

忽然想起小时候哥哥强行塞进我嘴里的糖，忍不住喉头发紧，鼻子发酸，感到糖在嘴里泛着微微的苦涩。

一回到家，我就找哥哥，满院子扯着嗓子喊：哥，哥，我回来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可是我找遍了村子的各个角落，再也没找到那个只会对着我傻笑的哥哥，那个年近三十还穿着破烂衣衫的哥哥。

父亲老泪纵横，痛苦地告诉我：两周前，你哥听说你要回来，就嚷嚷着要去河里给你抓鱼吃，他知道你最爱吃鱼。

我们拗不过他，就随他去疯了。

那几天刚下过雨，河水涨了不少，他一失足就掉到河里了，他又不会游泳，就再也没能上来。

父亲蹲在地上失声痛哭，我们欠那孩子的太多了！

我一个人坐在河边，对哥哥的回忆时而清晰，时而恍惚。

泪眼模糊中，远远看到穿着破烂的哥哥瘸着腿朝我奔来，手里抓着一条大鱼，嘴里喊着弟弟，弟弟。。。。。。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巴巴的纸，上边写着兄弟，那是我的字；

下边是歪歪扭扭的不容易辨认的两个字，只有我能看得出，是哥哥写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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