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骗过所有人也能骗过自己（你也许能骗过所有人）

谁也没能想到，刘鑫江歌在2016年的命案纠葛闹出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六年过去了，这件事又翻出了新花样。

刘鑫在2022年底发了一篇声泪俱下的长文《刘鑫最后的话》，再次声明这个炒作了六年的案子，她对判决持保留意见。

图源：新浪微博

她说，江歌妈妈江秋莲成功塑造了“史上最恶毒闺蜜”，收获巨额流量吞噬她、消费她、凌迟她。

接着1月4日，刘鑫（现用名刘暖曦）发起网络募捐，希望网友资助，帮还二审判罚给江歌妈妈的70万罚款。

短短一天，她收到了700多次打赏，募集到2.56万元。

图源：新浪微博

现在刘鑫的账号已经被微博永久禁言。

相信很多朋友都跟她姐一样震惊，这个世界到底已经混乱失序到怎样的地步——

为什么刘鑫还有脸出现在公众面前募捐赔偿款？

为什么还真有不少人给她真金白银地打赏钱？

看一眼《刘鑫最后的话》，我又有点理解原因，这篇控诉命运不公的文章讲述了一个“好故事”。

下面她姐就带大家复盘一下，刘鑫是如何靠一篇文章「骗钱」的。

刘鑫冤？

《刘鑫最后的话》一文里，刘鑫声泪俱下，条条诉冤。

文章主要表达了三点：

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江秋莲是颠倒黑白的加害者。

向大家募捐赔偿款。

刘鑫感谢热心给她凑钱的网友，并希望得到更多的帮助，“如果有人愿意帮我，我叩谢你们”。

强调会自己承担债务，承诺所有的资助都会公示去向，日后打工归还。

图源：网络

还请网友给自己介绍工作，无它，只因被江秋莲逼得社会性死亡，根本没有工作愿意要她。

哪怕做洗马桶这种脏活累活也心甘情愿，只求能给自己一个安心打工还债的机会，和挣够70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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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父母卖房，是因为父母已经此事饱受折磨，“如果再让他们流离失所，我情愿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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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大家捐款的底气，来源于她认为这70万自己并不该承担。

在刘鑫的讲述中，江歌遇害和她完全无关。

当晚她没有让江歌陪着回家，反而是江歌主动等她一起，她当时也并不知道危险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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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鑫反复强调，江歌遇害时不曾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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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置江歌于险境，一切都是「从未想过」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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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鑫还说，案发之前“我的室友瞒着我私下去联系我分手2个多月的前男友。”

“这可能成为我终身想要探寻的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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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话外，暗示是江歌自己主动引火上身。

况且，在陈世峰想要逃走之际，日本警方得以扣押陈世峰，全因她提出的胁迫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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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分明是彻头彻尾无辜的幸存者、帮助惩治凶手的好闺蜜好公民，却无端遭受着长达6年的网络暴力。

被陌生人找上家门骚扰恐吓，妹妹失学，爷爷伤腿，亲人全都遭到连累，自己也早已社会性死亡。

如今还要面临70万的赔偿，接受着舆论和法律的双重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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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江歌妈妈，江秋莲。

刘鑫控诉江秋莲不仅歪曲事实，把她塑造成史上最毒闺蜜以博取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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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打着为亡女复仇的旗号向网友骗捐，甚至用侮辱江歌的内容给账号引流。不断消费亡女，为了赚钱突破人伦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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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鑫还艾特一位叫“失独农民”的网友，说要向他一样日后挣钱还款。

图源：新浪微博

为什么偏偏是他？

那位失独农民和江母一样承受着丧子之痛，至今仍在为儿子的案件呼喊。

他儿子的死法和江歌一致，被凶手用水果刀割喉致死，

他儿子的生命，和江歌结束在同一年。

他儿子被女友的前任杀害，他下决心不网暴无辜的女友。

图源：新浪微博

用失独农民返还网友善款、拒绝网暴的举动，反衬江秋莲的贪婪和恶毒。

一番讲述下来，黑白调转。

似乎刘鑫并非最毒闺蜜，江秋莲才是最毒母亲，人们都被蒙在了鼓里。

“我们都是那个随时会被牺牲掉的普通人，醒醒吧”。

“人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刘鑫”。

图源：新浪微博

单看她的文字，一个绝望无助的受害者形象跃然纸上。

可只要稍加了解，便会发现她的说辞无一得到确证。

刘鑫，法庭不听故事

法庭不是舆论场，故事和情绪在这里通通失效，一切只看证据和逻辑。

两次庭审判决书，扒开了刘鑫所有的包装。

先说陪同回家的争议。

“刘暖曦要求江歌陪同返回公寓的事实认定正确”。

图源：新浪微博

案发当天，陈世峰已经上门骚扰并持续跟踪威胁刘鑫，江歌给刘鑫发消息，是出于担心询问情况。

图源：新浪微博

刘鑫的文章里，陈世峰对她的威胁恐吓闭口不提，转而变成“约了次日碰面好好沟通”。

故意省略她和江歌关于陈世峰的聊天，把“害怕”描述为女孩深夜回家正常反应。

图源：刘鑫文章

图源：一审判决书

最核心的锁门争议。

“刘暖曦在案发时锁闭公寓房门的事实正确”。

刘鑫言之凿凿没有锁门，声称法院没有采信证据，痛诉司法不公。

但刘鑫给出的证据是自行制作的模拟视频，而真正的证据——两次报警录音，全程清清楚楚记录了刘鑫锁门的事实。

图源：刘鑫长文

图源：二审判决书

还有江歌和陈世峰私下联系的说法。

二审时，刘鑫声称掌握了新证据：江歌曾背着刘鑫去找陈世峰，谎称刘鑫怀孕并索要10万日元堕胎费。

但是，这个所谓的证据出自陈世峰口中，无论在日本法庭还是本国，都没有任何相关证据能够印证。

图源：新浪微博

退一万步说，陈世峰不断纠缠刘鑫求复合，为何从来没问过怀孕一事？

于情于理，都根本站不住脚。

一个杀人犯为自己脱罪的荒唐话，到了刘鑫这里，就变成陈世峰冲江歌而去的“事实”。

竭力调动大众的想象力，一边说着“绝世友情”，一边把脏水泼向曾经的闺蜜、现在的救命恩人。

二审判决明确的五个事实，足以证明江歌的死，刘鑫处处难辞其咎。

然而，案发当天阻止江歌报警、案发时明知江歌受伤却不开门、案发后反复刺激江母的种种行径，刘鑫在长文里通通避而不谈，转而把重点放在控诉江母和网暴的伤害上。

毋庸置疑，刘鑫是个绝佳的故事讲述者，在短短一两天时间内便得到七百多人总计2.5万的打赏。

想来也并不意外。

刘鑫和江母的舆论战拉扯了六年，刘鑫这套故事版本也包装了六年。

在很多网友眼里，这两版故事真真假假，他们只看到自己愿意相信的部分。

于是这六年来，每当案件有新进展，网络上就会有两拨人，掀起一场猜测、质疑和讨伐的狂欢。

人们在二人各执一词的讲述中审判人性，在真假混杂的巨量消息中追问真相。

如今哪怕有了白纸黑字的裁判文书，可对于一些人而言，远不如一个精心讲述的故事可信。

讲一个“好故事”

比真相更重要？

让人不禁想问为什么？

六年了，江歌案从一个新闻案件彷佛演化成了两波信徒对立。

这个案子不是一个有着简单对错、善恶分明的古典寓言，而是错综纷繁的真假信息，以及人性的幽暗和复杂。

一定程度上，法律做出了努力，通过给出盖棺定论，试图把网络舆论关进笼子里——

二审判决书明确指出，陈世峰想杀的人是刘鑫不是江歌，刘鑫对江歌之死负有40%的责任。

不过这场令所有人疲惫的舆论战并没有消停的意思，还牵连到@失独农民 另一场悲剧的受害者遭到网暴。

图源：新浪微博

俨然刘鑫和江歌妈妈都是擅长引导舆论的。

客观来说，江歌妈妈一直在网络发声，是她一开始将矛头指向刘鑫，把一件“陈世峰想要杀害刘鑫却误杀江歌”的命案，导向了一场刘鑫vs. 江歌妈妈双方的战争。

杀人凶手在舆论场里隐形了，因此刘鑫在公众面前承担了更多义愤和情绪，遭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网络暴力。

日本法庭判死刑极难，陈世峰最终获刑20年，等他刑满回国再上诉，“正义”又将迟到20年。

图源：华商报

杀人凶手陈世峰无法死刑，而刘鑫也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需要“揭穿”刘鑫的十恶不赦，这样女儿之死才不算轻于鸿毛，于是有了刘鑫曝光住址、贴大字报等丧女之痛下的过激举动。

一开始刘鑫有配合警方和江妈的，心里也带有悲痛和愧疚。

但刘鑫愿意付出的道歉成本很低，限定在自身利益不受侵害的范围内。

所以她会在江歌刚刚遇害时，两次报警的间隙给同事打电话问自己的责任。

所以在江母一再逼问下她歉意褪去，又出于自保做出一系列言行不一致的举动，甚至对江歌妈妈阴阳怪气。

图源：新浪微博

被网暴的刘鑫经历了巨大的创伤，现在她完全视自己为受害者，开始讲述好几种不同版本的“故事”。

二审时主张陈世峰一开始想要杀害的对象就是江歌，由此撇清与江歌之死的关系，法庭驳回。

短信里暗示江歌与自己的同性恋情结，塑造江歌和陈世峰的情敌关系，为已经谣言四起的网络舆论再添把柴。

去年生日时表示“自己从未做过对不起江歌的事”。

今年网络募捐再次重申自己的受害者身份，被江歌妈妈塑造成“史上最恶毒闺蜜”而受尽屈辱，顺便把无关人士@失独农民 拉下浑水。

把故事讲出花来，也把真相撕碎在舌灿莲花里。

我会想到近年来不断被提及的一个新词，叫“后真相”。这场延宕了六年的命案完完全全证明了后真相时代带给人类社会的虚无。

后真相post-truth获得牛津词典2016年“年度词汇”，同年美国总统特朗普当选。

牛津词典年度词汇

在竞选过程中，特朗普团队不断制造有利自己的假新闻，在推特、电视台等平台病毒式传播。

辟谣速度永远赶不上造谣速度，刚厘清第一句谎言，特朗普编造的fake news 已经甩下真相一条街了，而且每一条都是耸动的、刺激的、吸引眼球的。

后真相时代的特征是，人们已经从心底不信任真相、不在乎真相、不追求真相，甚至可以从自己的情绪和观点出发选择自己想要的版本就行。

当电视主持人当面指出特朗普的假消息并质问他时，特朗普助理康威有个经典回答：

“我们没有说谎，我们说的是'另类的事实'（alternative fact）。”

语言的污染直接带来的是真相被侵蚀。

中文互联网同样也是被“后真相”轰炸过的废墟。

前几天一条毫无根据的朋友圈引发蒙脱石散脱销，对许多投机网友来说正确的医学知识不重要，但记得买该药的概念股票哟。

谣言☝不建议不遵医嘱使用蒙脱石散

而刘鑫和江歌妈妈的纠葛，也说明后真相时代的一个表征：在中立混乱的舆论场，讲一个好故事比真相更重要。

当刘鑫最后说出“人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刘鑫”的时候，精准击中的是许多有人性弱点、但本性不坏、却遭受冤屈的人的心。

图源：新浪微博

我不愿意选择相信给刘鑫打钱的网友是真的坏人，他们只是愿意相信他们想听到的故事版本而已。

我也不想认为刘鑫是极恶之人，只可惜她在遭受创伤之后，选择在欺骗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

不得不说网络舆论已经彻底改变了这场案件的样貌。

也许曾经还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刘鑫释放她的善意和歉意，江歌妈妈放下她的仇恨，而在洪水猛兽般的舆情推波助澜下，双方再无和解的可能，越发走向极端。

而案件的真正杀人凶手是陈世峰，一个不接受女性拒绝的恐怖前男友，一个对方不顺他意就赶尽杀绝、视人命为草芥的混蛋。

陈世峰

至于刘鑫的这一系列的行为本质，一个人可以明哲保身、趋利避害，但自私自保的程度真的要以剥削他人的善意、牺牲他人的生命、伤害他人的人格为代价吗？

这是把他人完全的工具化。北大传播学教授刘阳认为：

在一个文明的社会，自保是要有底线的，至少不能以牺牲和践踏他人的幸福乃至生命为代价。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把他人当成工具，其实自己也成了自己的工具，如果人人都想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那这个天地迟早也会被诛灭。

是的，刘鑫选择工具化利于自己的他人时，她自己也沦为了自己的工具，要永远扮演下去，黑暗的阴影也永远不会消失。

事件能够演练到今天，正是借助了真真假假、扑朔迷离的网络舆论大环境。

然而没有人能够从腥风血雨的舆论战中全身而退，刘鑫不行，江歌妈妈亦是。

双方都遭受了海量的网络暴力、甚至实际伤害，无数键盘侠假正义之名散播恶意。

如果刘鑫的话是真的，她完全崩溃之后，只能选择听信支持的受众，甚至一度把账号交给支持者帮忙打理，这样不理性的小团体更像邪教。

而部分支持江歌妈妈的所谓“江粉”行为也很极端。

图源：网络

还有网友则进入到无限套娃的怀疑论里，“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无脑吃瓜”“等反转”，真相不重要，一切新闻都是可供消遣的娱乐而已。

甚至期待网文续写“刘鑫到底能黑化到什么程度”……

没有人能通过驾驭舆论逍遥法外，一时的弄潮儿终将被这个不可控的猛兽反噬。

玩弄真相之后，我看到的是废墟之上更大的虚无。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厘清事实的难度越来越大、信息纷繁复杂、假新闻和谣言泥沙俱下的年代，求真（truth seeking）变得更为重要了。

刘鑫啼天哭地说“人人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刘鑫”。

我反而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够克制自己，不要成为下一个刘鑫——

不要工具化他人，请别把帮助自己的人视作可随时背弃的棋子。

不要对朋友冷漠，即便身处险境，也要尽力支援同处险境的同伴。

不要欺骗，请别利用后真相时代的迷雾为自己开脱。

最后的最后，请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懦弱。你也许能骗过所有人，但人终将面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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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她刊微信公众号，监制 - 她姐，作者 - 黄瓜酸啤、羊毛，微博 - @她刊iii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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