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人死后的事儿(故事心上人死后)

民间故事人死后的事儿(故事心上人死后)(1)

本故事已由作者:长安公子,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夜色寂静,寒风阵阵,匆匆赶路的书生错过了投宿,不觉走的有些远了。

“公子,前方是……是一片坟地,我们……我们改道吧……”随行的小厮头上冒了汗。

公子一身正气,凛然而立,抬头看看天色,朗声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gui敲门。”

他看一眼小厮,压低声音:“再者,这半夜三更的,我们从哪里找到新路呢?不若就从这里穿过去,花不了一刻的功夫。”

小厮尚自犹疑:“可是,临行前,娘子嘱托您三不入……”

“不入黑店,不入坟地,不入欢场,”公子点点头,“宛娘是嘱咐过,但你可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我不懂什么受不受,总之…总之……您还是听娘子的话好。”

公子一撩袍子,“区区坟地,我何惧之”,大步向前,跨了出去。

漆黑之夜,月光隐在云后,风声簌簌,猫头鹰在头顶盘旋叫扰,枕旁的树根无由晃动,似要拔地而起,一股馨香悠悠传入鼻端。

她蓦的睁开了眼睛。

冰冷的石棺,在地之深处已几百年,潮湿的泥土散出冷气,参天的古树始终伫立在侧,岁月不显,一晃三百年了。

漫长的等待不过是闭眼睁眼之间,无常地醒来,只因为——他来了。

他来了,跨越三百年的时光,他翩然而至,这一缕幽魂便在此刻醒来。

顿时狂风大作,尘土乱舞,月色彻底隐默,天地间一片漆黑。

“公子,这里,这里不对劲……”小厮拉着公子的袖子,躲在后面。

梁晓生此刻也有些怕了,但观望四周却看不到回路,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嘿,你来了。”一个沙哑厚重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梁晓生慌乱抬头,四处看去,却没发现什么人,只有夜色漆黑像要将人吞噬。

“她等了你三百年了,你终于来了。”沙哑的厚重叹气声回荡在夜色中。

梁晓生只觉得自己浑身像定住一般,眨眼间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醒来,已是红帘帐内,软玉温香,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陪在身侧。

“相公。”那女子柳眉星目,含情脉脉,正合当前世宿缘,还他个云雨双修。

只留下旷野里一个小厮战战兢兢,语不成调的喊着:“公子,你在哪里,别丢下我呀……”

2

“啪!”

八骨扇一折,拍在手心,台上说书人微微停顿,一双桃花眼眯起,顾盼间风华无边。

“哎呀,这是遇上gui了呀,这gui等了这人300年,可真是有情!”

“没听吗?这人家中还有娘子呢!”

“对呀!那这可……一言难尽了,那后来呢?”

听客们议论纷纷,手中的茶都忘了喝。

这是八角街人气最旺的茶馆了,说书人是近两日才来的,说得那个精彩,街民们慕名而来,倒不为一口茶,就想听这人说故事。

白玉苏微一颔首,打开折扇:“那后来呀,这书生进京赶考,一举夺魁,考了个状元,没成想,被丞相看中,做了东床快婿。”

“啊?”看客们顶着满脸疑惑脸,这是什么剧情!

“那女gui呢?”“他发妻呢?”

众人又一番议论,对此剧情颇为不满。

白玉苏噙着笑,吊足了众人胃口,又道:

“从此,这书生高官厚禄,娶了丞相之女,接来糟糠发妻,请来野地孤gui,自此二人一gui共侍一夫,那梁晓生过上了神仙日子呀。”

在人群一片哗然时,余鱼气得一拍桌子,仰头将茶一口灌在嘴里,茶杯落桌,又是一声脆响,众人纷纷将疑惑的视线移向她,白玉苏也抬眼看过来。

一个圆脸姑娘,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脸蛋因生气鼓鼓的,穿着一身圆领襦裙,因不是流行的款式,虽是靓丽却有些微老气。

白玉苏眼中精光一闪,迅速移到余鱼身边,他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笑道:“姑娘打断小生,是为何故?”

余鱼仰头怒视道:“我想问问你,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毁人名声,为何故?”

白玉苏嗤笑一声:“我只是个说书人,讲个故事而已,哪里谈的上胡说八道,更说不上毁人名声。”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余鱼,一眨不眨:“莫非,姑娘以为小生所讲之人事,确为真实?”

余鱼被怼的面红耳赤,她能说什么?说她就是那gui?那梁晓生进京赶考后却再无踪迹,她此番出门正是为了寻他。

却遇到个说书人在这里瞎说。

不过,诡异的是,他是如何知晓她等了梁晓声三百年。她还知道他闯入坟地,她蓦然醒来……

不对!他知道个屁,什么红衣女子,什么一夜云雨,明明不是……

害,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此人对他们的事知之甚多,定是知晓梁晓生的下落。

“你是谁?”她问。

白玉苏轻轻煽动扇子,道:“说书人。”

“可是……”余鱼欲要问他如何知晓她的事情,问他梁晓生在哪里。

可她看了看四周看热闹的人群,不想自己被当成白痴看待,只能压低声音:“你在这里讲这些意欲何为?”

白玉苏眼睛眯起来,白屏桃花扇轻巧遮住嘴巴,余鱼只看到他狭长的眼睛中透出一股神秘。

“等你呀!”他语气如丝。

余鱼惊得一跳。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喧嚷,由远及近有铃声叮叮当当响起。

“在这里,就是在这里……”

3

官兵闯入茶馆时,白玉苏一收扇子,健步一移已挡在余鱼面前。

为首的官兵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银色风铃,此刻铃铛正叮叮作响。

“有妖怪!”茶馆围观的人群看到此景纷纷四散,余鱼从白玉苏身后探了探脑袋,铃声骤然大作,铃铛尾部摇得厉害,像是拼命要挣脱那手的束缚。

那官兵看一眼铃铛,对手下一挥手:“抓住那个女人!”

白玉苏边护着余鱼边后退,笑对官兵道:“官爷,莫非是弄错了?”

那官兵举了举铃铛:“风妖铃不会弄错,你若不想死就让开!”

白玉苏眯起眼睛,是他失误了,此茶馆正处城中,不远处便是府衙,没想到竟有一只风妖铃在此,余鱼非人,进入此处范围便被发现了。

他沉思片刻:“好吧。”装作无奈的松了手,却在骤然间手腕转动,折扇铺开,白色扇面旋转,几排钢针嗖嗖射出,众官兵举刀来挡,乒乒乓乓中钢针四射。

同时他使了个眼色让余鱼先走,余鱼先是疑惑地看着他挤眉弄眼,间隙中见一只钢针正朝一角落射去,而那里正蹲着一个未来得及逃出的小孩。

她不及思考,已飞身奔去,待将小孩救出送入安全地方,忽然剧痛传来,一只钢针正插入她肩头。

“射我做什么?”她向白玉苏吼道。

一个恍惚,白玉苏已到跟前,将她一拎:“钢针无眼,谁让你到处乱跑。”

说完,又是一排钢针射出,趁着混乱,他拎着她从门口冲了出去。

“我让你先走,你倒跑去救人,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那闲心!”角落里,白玉苏一边给余鱼包扎伤口一边说。

余鱼翻了个白眼,谁知道你挤眉弄眼那是让我先走啊?而且,逃跑虽重要,但伤及无辜更不行。

她道:“你没看见要射到小孩子了吗?”

白玉苏嗤笑一声:“算你走运,没伤到要害,就你这心软性子,没有我,你寸步难行。”

余鱼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忽然她问:“官兵到底捉你还是捉我?”

听到此话,白玉苏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我死里逃生把你救出来,你在怀疑是抓我?”

没等白玉苏回答,叮铃铃的铃声又响起,官兵又追来了。

“怎么来得那么快?”余鱼匆忙起身收拾。

“因为你妖质独特,我们跑出这么远了,风妖铃竟没有跟丢。”白玉苏也是没有想到,他迅速起身拉起她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4

余鱼确实说得上妖质独特,她非人非gui,算个妖精,世界多有动物修炼成精做妖,她是什么呢?她是少见的人身成精。

十六岁碧玉年华的豆蔻少女,正是怀春年纪,在夜沉月朗的某一晚突然成精了。

就像忽然开了鸿蒙,脑中惊雷一闪,从此她便不是人了。

“你似乎很了解我?”余鱼对拉着他奔跑的白玉苏道。

“自然,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衣袂翻飞中白玉苏道。

“那你知道你戏文中所讲的梁晓生在哪吗?”风在耳边呼啸,她问得小心翼翼,她等了三百年的的爱人,她找不到他了。

那一世的梁晓生,名字叫苏玉。

余鱼成精后并无什么特殊的神通,唯有魂魄可离体,寂寞之时她便夜夜在睡后飘摇着闲逛,魂魄可瞬间至千里之外。

她本与苏玉毫无交集,却在某一夜忽然闯入一似梦非梦之地,在那里见到了一男子。

她曾于在家中书架读过一本名为《还魂记》的书,书中所载有女子梦中与书生相会,二人情意相投私定终身,自己这番竟是相似的际遇。

他们二人亦同书中一般相爱相许,但余鱼并非每晚都能见他,他出现在不同的地方,她想大概是因为梦的缘故。

后来她怎么也找不到他了,他大概是不做梦了,她到处寻他,直到看到一张通缉令上画着他的像,她才知晓,他是苏将军家的公子苏玉。

苏家因功高盖主被人构陷,满门抄斩,苏玉出逃,满城都在抓他。

她想帮他,可大概是她成精不久,竟无什么可堪大用的妖力,除了吹散几处通缉令的告示,竟什么也做不了,她也找不到他。

而当她终于见到他时,却是他已被捕,她只看到断头台上那玉面公子满脸血污,却从容至极。

最后的一刻,他朝她在的方向看过来,温柔至死的一个眼神让她捂住嘴哭的零落如雨。

她忘不了那眼神,每想起他便像有一只手攥住自己的心,令她无法呼吸。

在他走后五日,她便一只脚踏入未生湖中,自行了断,可她在水中泡了一天,竟怎么也泡不死。

难道是特殊的精怪体质令她长生不死?可是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她父母双亡,没有亲人,偌大的一个家中除了书便只有她自己。

所幸,她作为人精意外开发出一个新神通,她能将部分魂魄抽离,印在一人魂魄上,便能生生世世永远相连。

断头台上苏玉斩首,魂魄离体的瞬间,她就已给他种下了魂印,魂魄相依,不论转生几世,她都能寻到他。

既然死不了,那她就等着他,等他转生,再续前缘。

她找了一块墓地,取了上好的金丝楠木打了一口棺材,自己躺进去,陷入沉睡,只要魂印进入墓地几里,便能将她唤醒,她要等着他。

心上人死后,她给自己选好墓地,用金丝楠木打了棺材躺进去。

三百年一晃而过,他终于来了。

醒来后她引他入了她的幻境,几世已过,他自然不再认识她,她以知己身份先让他认识她,并无逾越。

他们聊诗论文,相谈甚欢,知道他要进京赶考,便送他出了幻境,并约好归路时再见,为求保险,她将魂印加固,以求一路她均能感应到他。

可是她等啊等却未等到他回来。

她出来寻找,却发现再也感受不到魂印的痕迹,她十分心慌,不知他出了什么事,却又没有方向,漫无目的走进那茶馆,遇到这说书人白玉苏。

未等打听明白却又遇官府追杀,她预感此番寻梁晓生必是千难万险,唯一的机会便落到眼前白玉苏身上了。

白玉苏步履不停,对她的问话恍若未闻,他拉着她,衣袂带起微风,仿佛这一刻她只属于她,不会想着任何其他人。

直到远处追兵再不可见,他停下来,望着她:“你非要找到他吗?”

余鱼快速抽出被他拉着的手,垂下头:

“虽然不知道你编排那些戏文是什么目的,但他是我这三百年来唯一的念想了,如果你知道他的下落,请一定告诉我。”

白玉苏看一眼她抽出的手目光随即移到一侧,道了句:“放心,你跟着我,我帮你找你的心上人。”

一声“咕噜咕噜”响起,余鱼捂着肚子尴尬地别过头。

白玉苏轻笑一声,拉起她的手:“走,先带你吃饱肚子。”

馄饨摊前,白玉苏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人,笑道:“你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余鱼嘴里塞得满满的,言语不清:“好久了。”

有三百多年了啊。

5

三百年后的世界繁华又新奇,余鱼却来不及多看,白玉苏对她讲了现今形势,如今国师花流云掌控朝局,皇帝只是他的傀儡。

他有一癖好,捉拿世间妖怪以助修炼,一个风妖铃将世间妖精追的无路可逃,现存的妖精要么躲起来要么寻一个强大的靠山,大摇大摆出现在街头的几乎没有了。

白玉苏打算先带余鱼躲起来。

“这里地处偏僻,有能妖在这里做了一个简陋的结界,官兵暂时找不到这里,很多妖精选择在这里藏身,你只要在这里不出去便很安全。”

这是个穷山恶水的小村,到处是断壁残垣,道路泥泞也不见有人修,居住的人却不少。

但看衣着却都是些生存艰难的底层小民,在破得遮不住檐的屋中居住,白日里去繁华地界行乞之人也不在少数。

白玉苏挑来住的屋子虽然破旧但还是能遮风挡雨,在这个地界算是好的,一应家具竟是齐全,床上被褥干净松软,在这旧墙烂瓦的小屋中她却是睡得香甜。

第二天未等睁开眼,一股饭香便钻入鼻中,她起身看到白玉苏正蹲在地上拨弄柴火,锅中盛着香喷喷的鸡蛋饭。

她看着他熟练地添柴,用饭勺在将熟的饭中搅拌,背影清濯,洒脱又带着地气,像是谪仙下凡人间。

她倚在门框上看着他,渐渐思绪恍惚,她八岁父母皆亡,再没有人为她做过饭,再未见过如此烟火人间。

如果,她能和梁晓生在今世也这样生活该多好……

梁晓生,你到底在哪里呢?

筷子敲击饭碗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余鱼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端着饭碗的白玉苏。

她扒拉着饭粒,试着问他:“你为什么帮我呢?你到底是什么人呀?”

“因为我心悦你。”

听到这话余鱼愕然抬头,眼前之人噙着玩世不恭的笑,似是认真似是玩笑,难辨真假。

她垂下头:“怎么可能,我们才刚刚认识。”

白玉苏笑而不语。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梁晓生之间的事情的?”她又问道。

他依旧笑着,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掏出一块赤色石头放在桌上。

“这是?”

“三生石。”

掌天下姻缘的三生石,得到者可有机会“问石”,他问了她的下落,得到了那幅画面,方知她竟在棺中等了那人三百年,枉他却在苦苦寻找。

“哈,你寻我做甚?难不成你认识我?”不应该呀,她抬头望他,忽被他眼中浓烈的情绪所惊。

而那情绪转瞬即逝,似从未存在,白玉苏低下头,轻啜一饮,道:“认识的。”

“?”余鱼只在世十八年,那一世孤苦寂寞,无一朋友知己,除了苏玉,那是她唯一的浮木。

“我可是你的情郎呢。”语气轻快戏谑,似在逗弄她。

余鱼一筷子敲过去,“拿我寻开心?”她在苏玉身上种了魂印,断不会认错。

“认真点,我问你,你那三生石,能帮我找到梁晓生吗?”余鱼问。

白玉苏挑挑眉,拿起三生石在手中转动,良久,他答:“能,不过需要机缘,如今机缘未到,你先在此地安心待着吧。”

6

小村庄的日子安静祥和,她清晨即起,日落而息,日子过得规律从容。

白玉苏住在侧屋,看不出他翩翩佳公子却厨艺惊人,一日三餐掌勺,把余鱼喂的肚儿浑圆。

此处虽物资匮乏,但白玉苏出入自由,时常从外边带些新鲜蔬菜,瓜果零食,日子竟不全太难过,还过出了一种烟火人生之感,同她前世十八年的孤寂截然不同。

日子一长,她还交到了几个朋友。

他们有几位不入流的邻居,左临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爷爷,每当余鱼这里升起炊烟,便见他拄着拐棍在门口徘徊,余鱼少不得给他端些饭食。

他吃得满嘴流油,走之前不忘对余鱼谆谆教导:“姑娘,好姑娘,小伙,好小伙,珍惜眼前人呐。”

右临是个乞丐,平日里出门乞讨,交往不算多,但即是邻居,有些剩菜剩饭他也不嫌,算是有剩饭之交。

对门是位妙龄女子,却是脸皮颇厚,常自行敲门而入,大大方方登堂入室,与余鱼姐妹相称,顺便蹭些饭食。

他们相处甚欢。

可以说,白玉苏以一己之厨力,养活了余鱼与周遭这几位。

余鱼同对门女子最是投缘,女子自报姓名小妖,很是奇异,言谈举止活泼有趣,给余鱼生活添色颇多。

“别人都有门路讨到饭,只这一位,是只狐狸精,别看一身光鲜,都是变化而来,她出不得村,只能这样讨些吃的。”

白玉苏同余鱼说着闲话,便聊起来,日久相处,余鱼与他越发熟稔。

“那你是什么呢?是人是gui呀?”

余鱼顺势问了一嘴,本没打算得到答复,但白玉苏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笑眯眯弹了弹余鱼的额头:“我当然是妖了,不然怎么养得了你这只妖。”

“那你怎么能出村呢,你不怕被捉住吗?”

白玉苏在阳光下眯起眼,似陷入回忆,半晌,他答:“我有国师花流云给我的护身令牌。”

他还有这种门路?

“借给我用一用可好?”余鱼满脸期待。

白玉苏瞧她一眼:“你用做甚?”一会捂到怀里:“你不能用的,这东西认主,只有我才能用。”

“抠门!”

余鱼也并不是真的想用,除了找梁晓生这件事,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想出村,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温和平静的生活,日日烟火气渐渐消磨她想闯出去的冲动。

而找到梁晓生,也变得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但她终究不能忘记,三百年的执念也不会轻易抹去。

“什么时候帮我找梁晓生啊?”她闲来问一嘴。

白玉苏却立刻变了脸色:“你现在过得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但我终究是来找他的啊。”

“他要是今世有了妻子呢?你还要找他?”白玉苏冷着一张脸问。

余鱼脸色变了变,三百年等待,一切总得找到他再说。

她开口道:“我不奢求他今世记得我,但他曾是我刻骨铭心的恋人,是缘是劫,我总得找到他。”

她说道:“你可是说过帮我的。”

白玉苏眼神闪烁下,忽然耍赖般道:“可惜机缘未到,到了,一定通知你。”

“好吧。”她接受了他的说辞,继续过着平稳顺和的日子。

白玉苏此人虽秘密很多,时不时还爱冷个脸,但生活却是个好手,他会某个在清晨给余鱼带来一簇未散露水的花枝,也会带些有趣的话本子回来。

还会经常带些新鲜的吃食,桂花糕,灌藕饼,春卷,丁香馄饨……虽未出门小街上的吃食她基本吃了个遍。

她最喜欢他带来的桂花糕,那甜腻软糯的味道在口中辗转,似化得掉几百年的孤寂。

她在袅袅炊烟中看夕阳落山,看忙碌着的白玉苏,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梁晓生。

她时常会想,如果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梁晓生,那么在这里过一生也不是多么难过的事情吧。

7

她又感受到了梁晓生的魂印。

那一日,阳光明媚,她将被褥抱出来正往院子扯的绳上挂,近日天气潮湿,被褥需经常晾晒。

忽然心口一阵悸动,阳光下她捂住胸口,魂印像丝线一般拉扯,告诉他,梁晓生就在附近,且越来越近。

她愣了一愣,下一瞬心跳加速,心中清静霎时被打乱,三百年等待,那曾无边无际的渴望像狂风袭来,吞噬所有的理智,湮灭心的宁静。

她扔下手中被褥,狂奔出门,向着魂印的方向跑去,跑到半路,梁晓生没见到,却迎上了满身是血,踉跄奔来的白玉苏。

她扶住他,他在她怀中几近瘫倒,往日洁白胜雪的衣衫挂满血迹,破旧不堪,胸口正插一把桃木剑,血滴落,他狂发凌乱,眼底满是戾气。

余鱼看到此景,震惊担忧下一时忘记了追魂印,她扶着气息奄奄的白玉苏,脑中一片空白。

她颤抖着问:“怎么了?你……怎么了?”

白玉苏咬着牙,“没事,我死不了,”他喘口气,“扶我回家。”

到了家门口,白玉苏却未进门,他推开余鱼,单手撑地,另一手扶住胸口桃木剑,猛地一拔。

鲜血喷涌的同时,余鱼看到他站起来,接着眼前一道残影掠过,已不见他身影。

余鱼惊恐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他伤成这样,还要去哪里?

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回来了,左右手各拎着一个人,近了余鱼看清原来是小妖与那乞丐。

“进屋。”他强撑着一口气,拎着两人踏进院内。

“关紧门。”他吩咐道。

余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此刻,还是听他的话将门紧紧关上。

白玉苏将二人扔到地上,乞丐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余鱼欲要扶起小妖,却被白玉苏挡住,此刻他似修罗,红着眼,对着小妖厉声道:“东西拿出来!”

小妖滚了滚眼珠:“什么东西呀?我不知道呀?”

话音刚落,她飞速起身向院门跑去,白玉苏头也未回,一把折扇回旋向后飞去,正正插中小妖后心,连叫声也未来得及发出,小妖已经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白玉苏一刻未停,拎起乞丐,大步踏入屋中,只留下余鱼一人对着小妖的尸体留在院内。

一连串的惊变令余鱼一片混乱,她颤颤巍巍走到小妖尸体旁边,蹲下身看着刚刚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再一丝声息,想起平日里与小妖的相处,悲伤之外一丝愤怒涌上心头。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浑身颤抖着,她想问问他,白玉苏?为什么?

她想起与他的相识相处,他整个人都像蒙着一层迷雾,不识面目,不辩真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一点也不清楚啊。

心头忽然一阵痛,刚刚被悲伤愤怒掩盖了得痛一点点又扯着她,是魂印!

很近很近,就在眼前。

她抹干泪水,向四周望去,地上除了小妖的尸体没有别人。在哪里?梁晓生到底在哪里?

她捂着心口静静感受,最后她将目光凝在了小妖身后,那把插进她后心的桃花扇上。

此刻她清楚感知到,那丝牵引,是从那把扇子上传来的。

她握住扇柄,猛得一抽,将那扇抽了出来,虽杀一人那扇面上却一丝血迹也无,整个材质光彩华丽,此刻隐隐有不稳定的白光变幻漂浮片片于上。

她缓缓打开,扇面上画有一片绯红的桃林,片片花瓣清晰雅丽。

她想起她与梁晓生前世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就是在这样一片桃林,那时,她刚刚离魂不久,四处飘荡中闯入一片绯红桃林,桃林花瓣飞舞,如幻似梦,幽幽乐声传来。

她顺着声音行走,直至桃林深处,一白衣男子十指飞舞,一首古筝曲在他手底下弹出仙音渺乐之感,余鱼听得呆了。

待一曲终了,余鱼忍不住拍手叫好,那男子嘴角微微一笑,对她说:“再给你弹一首?”

余鱼忙不迭得点头,就这样,她听了他一曲又一曲,直到离魂结束,她回到家躺到床上,回味无穷。

往后几日,她夜夜离魂寻他,寻到便是听他弹琴,渐渐得她从关注那声音转为关注那张脸。

她看着那张从容的脸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变红,看见他的局促窘迫,每日便有了期待,期待见到那片桃林。

那桃林刻在她骨子中,如今白玉苏扇中所画,仔细看下,竟与那桃林一般与二。

而魂印又发自这里,难道?梁晓生在这扇中?

她曾听闻有一种法器,内有乾坤,可纳世间百物,是否这桃花扇便是这样一件法器?将梁晓生禁锢其中。

梁晓生就在白玉苏的折扇中,他不可能不知晓,他,一直在骗她!

她心中一片冰凉,手中折扇光芒一暗,霎那间,她再也感应不到魂印。

而恰在此时,室门吱呀一声来了,她抬起头,有人踏步而出,一身风华入骨,而那张脸……那脸却并不是她看惯的脸,细看下竟有那乞丐的影子,只是更干净,眼神更锐利。

“你是……”

眼前之人露出魅惑众生的一个笑:“是我呀,余鱼,只是换了张脸就不认识了吗?”

“可是,可是……你怎么……”明明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此刻他一身利落清爽,再无一丝受伤痕迹,这怎么可能。

他拍拍自己身子,“不过是夺魂之术而已,他这具身子倒是好用。”他抬头看余鱼手中桃花扇,目光一闪,却不动声色,只是笑着走向她。

余鱼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往日情谊从眼中破碎裂开成冰:“乞丐死了?你杀了他?用了他的身体?”

她语气迷茫,看向地上躺着尸体:“小妖,乞丐,不过一刻功夫,都死了。”

她用扇指着厉声问他:“你到底是什么厉gui托生?怎能如此歹毒?”

白玉苏张了张口,欲解释,可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

小妖偷了他的护身令牌,他出门即遭到追杀,一场大战后本该全身而退,却不妨一只桃木剑透体而入,他这具练了几百年的身体是不能用了,只能用夺舍之术夺了那乞丐身体。

但那乞丐终究是无辜的,他怎么解释呢?

血腥味在空气中飘荡,他绝望地闭上眼。

三百年来他为了寻她,为了像人一样有个躯体活下去,他在黑暗中挣扎,与魔gui做过交易,杀过无数人,早以将杀人当做吃饭一样自然的事情。

可他忘了,她不一样,她一直是三百年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女啊,看到他这样的面目,她又怎么会原谅他?

他看着她眼神中的惊恐,忽觉疲惫从全身袭来。

她拿着那扇子问他:“那这个呢?梁晓生是不是被你囚禁?”

他闭了闭眼,厌厌道,“如果我说是,又如何呢?”

一行泪从余鱼眼中滚落:

“你曾说过会帮我找到梁晓生,我信任你,依赖你,而你却一路推脱,耍我,骗我,谎话连篇,白玉苏,你到底为何要对我这样一个早该做古的人费这样的心思,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玉苏脸偏向一边,眼光望着虚空,久久不语。

他要什么呀,他自始至终不过想取代那个人,成为最终陪在她身边的人,为什么这么难呢?难道他们朝夕相处的情谊到底比不过那些那人同她的过往吗?

“他想要你呀!姑娘,他爱你呀,你看不出来吗?”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余鱼扭头望去,院门不知何时已开,门口站着一位一身道袍的少年,一双眼睛似狡黠又似深藏广宇,他闲闲站在那里笑着。

白玉苏面色大变。

8

余鱼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竟是他们千藏万躲想要避开的国师大人花流云。

如今他在白玉苏戒备的眼神下却像老朋友一样聊起了天。

“老白啊,做人最重要的是真诚,欺骗什么的是最要不得的,尤其是感情!骗来的感情怎么能叫真感情?”

白玉苏脸色铁青:“你怎么找来这里?”

花流云朝地上努努嘴:

“多亏那狐狸呀,那狐狸以为偷了你的护身令符便能躲避风妖铃的追杀,可她不知道这令符是我为你特质的,她戴着反而更容易暴露行踪,她被送到我这里,几句话便将你们卖了,哈哈……”

余鱼看了一眼小妖的尸体,白玉苏日日出门她定是艳羡,不知怎么竟摸透了白玉苏的秘密。

余鱼不能理解她想出去自由行走的愿望,但她为她悲伤,只因为偷了一个令牌,她丢了命,乞丐也没命了,不知道她若早知道这样的后果还会不会偷令牌呢。

“你想做什么?”白玉苏看着花流云。

“你偷了我的三生石?还想与美人逍遥自在?”花流云冷笑一声,接着他望着余鱼,余鱼在他的注视下打了个寒颤。

“我来,还想取这个宝贝,”他缓缓道,“人身成精,千万年难得,当年她在棺中,临着一棵千年树妖,我没办法取她,现在好了,送上门了。”

“你早知道她在棺中,却骗我说她云游四海,若不是我拿了三生石,还被你骗着呢?”白玉苏凶狠地望着花流云。

“话不能这么说,老白,这些年我怎么教你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嘛,哈哈,你不是也学会了?”说完,他向余鱼走去。

白玉苏一把拦住:“放过她,可以吗?”

花流云拂了两把唇角并不存在的须发:“我说老白,你怎么就这么单纯呢……”

“我的命你拿走,放了她。”

花流云咳嗽两声:“说起来,梦魅这种妖,也是难得的大补,不过,你的命我也拿不走啊,”他眼神转向余鱼,“除非,这位姑娘肯动手。”

余鱼一直处于懵懂之中,忽然见国师望向她,她却转向白玉苏,她问:“你到底是谁?”

白玉苏不语,倒是花流云一张八卦脸看着白玉苏:“呦,你都没告诉姑娘你身份吗?”

他热情地对余鱼道:“他啊,是一只梦魅,应思念所生,无形无质,一生等待主人,只为解主人思念之苦。”

白玉苏脸别向一边,空气中花流云絮絮叨叨的声音仿佛很远,尘埃在阳光下浮浮落落,像久远的等待,寻找。

他是一只梦魅,是一只因她思念苏玉所生的梦魅,但他却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竟妄想取代苏玉在她心中的位置。

可是替身终归是替身,永远不能代替正主,时至今日,他终于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甘心吗?

像在努力的爬一座高塔,历尽艰辛,尝尽苦楚,将砝码加尽,在即将成功时,被轻轻一推,人落塔毁。

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

“梦魅生不易但死也不易,惟有生念之人才能杀掉他,姑娘,你死了他肯定不会独活的,不如,在此之前,你杀掉他,成全我两份大补之食?”

花流云微笑着,自怀中取出一把银色小刀递给余鱼,“用这个刺他胸口,他便死了。”

余鱼接过刀在手中摩挲片刻,她望着白玉苏,白玉苏也望着她。

忽然她刀口一转向花流云刺去,将将离胸口一寸,一股大力将她推开几米。

花流云发出讥笑:“就你?还想杀我?”

空中有微微波动,他眼神忽然凶狠,双手结印,凌厉一掌携风向余鱼猛烈击来。

9

桃林深深,香气氤氲,枝枝丫丫的桃枝上攒满桃花,一片粉红如梦似幻。

“我们在乾坤扇中。”白玉苏的声音响起。

“就是你那桃花扇?”余鱼问。

“是。”乾坤扇是一个空间法器,是当年花流云送给他的随身器物,内中存乾坤,可盛万物,当时花流云袭击余鱼,紧急之下,白玉苏启动乾坤扇结界,将余鱼带到这里。

余鱼扭过头看他,他一身白衣站在桃林中,一脸平淡,她想起花流云的话,思绪恍惚,他真的是她因思念创造出来的梦魅吗?他……爱她吗?他又为什么爱她呢?

“我们打不过他的,藏到这里,他暂时不能奈我们如何。”白玉苏不看她,向前走着。

余鱼跟上去,望着眼前白衣翩翩背影,脑中却闪过与他在村中日日相处的画面,心中波澜生。

前面忽然传来什么声音。

白玉苏面色微变,瞬间恢复正常,他淡淡道:“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随着走近,两个人影渐渐清晰,一个是梁晓生无疑,余鱼心中一喜,快步奔过去,走到近前,突然愣住了。

这牵着他手的女子又是谁?

“这是他今世的妻子,”白玉苏望向她,“即使他今世已有了妻子,你也要坚持和他在一起吗?”

余鱼脑中一片混乱,她看着梁晓生,声音破碎道:“你已经有了妻子吗?”

梁晓生今世在坟地与她有一面之缘,他们谈诗论词,相谈甚欢,他朝她辑了一个首,道:

“姑娘,那日坟地一别,因意外横生,未能赴约再见,这位是我的娘子,宛娘。”

宛娘却盯着白玉苏看,她说:“虽然你变了样子,但我知道你是囚禁我们的人,只要放了我们,你想要什么,你可以说,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她又对余鱼说:“姑娘,我们与这位公子无冤无仇,不知他为何囚禁我们夫妻二人,你即与我夫君相识,请万万帮我们劝劝这位公子。”

“哼,我想要的你们给不了。”

“余鱼,你想和梁晓生在一起,你得先问问他这位夫人同不同意。”

余鱼此刻思绪凌乱,几乎无法思考,她对白玉苏道:“你放了他们吧。”

“若我执意不放呢?”

余鱼将手中银刀对准他,“放了他!你放了他吧!”

白玉苏倾身向前,将自己胸口对上刀尖:“你杀了我啊,杀了我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余鱼刀尖缩回一寸,她自然不是真的想杀他。

忽然间,一股大力传来,花流云正在试图破坏乾坤扇,余鱼踉身体踉跄下,下一秒发现刀没入白玉苏体内。

她惊恐大喊:“不!”

已经晚了,白玉苏身体中的血液涓涓流出,面色却一片平静。

他的结局就该如此,他走了太多的路,已经累了,太累了,能死在她手中,也算死得其所。

他默默等着自己灰飞烟灭。

可是一刻,两刻,身上的疼痛在继续,等待中的湮灭却迟迟未来。

“你不是会夺舍吗?夺舍我,你就能活下去了!”余鱼向他喊。

他茫然的望着余鱼,他为什么还活着?他思考变得缓慢,忽然他胸口一痛,他转过头,看到宛娘手握银簪,正插入他胸口。

余鱼惊恐得睁大了眼,“你在做什么?”她向宛娘喊道。

宛娘咬着牙将银簪拔出:“他是妖怪!是恶人,他将我们囚禁至此,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出去。”

白玉苏感觉浑身的疼痛都消失了,身体越来越轻。

这才是要湮灭的感觉嘛,可是,怎么会是她?

他望着宛娘,目光明灭起伏,忽然他笑了,怎么不能是她呢?到最后一刻,他才发现,创造他的人竟不是余鱼,而是宛娘。

原来宛娘才是前世苏玉的恋人,那余鱼呢?余鱼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忽然间似是想通什么,他即将湮灭的眼中起了光,像要点燃自己的火花。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运转全身法力,将三生石打入余鱼体内。

有此石在体,花流云再也不能奈她如何,这是他走之前,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白玉苏,你夺舍我啊,你不要死!”余鱼抓着他急切地喊。

可是白玉苏看起来越来越虚弱,他向她绽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他抓着她的手问:“告诉我,你和苏玉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余鱼泪流满面。

“是在桃林中,是吗?”他问。

余鱼流着泪点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很开心,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知晓,她爱的是他白玉苏,无关苏玉,无关宛娘。

他们的一切与他人无关,他笑了,渐渐他脱开那个躯壳,如同新生的那一刻,只是一抹轻朦的意识,而这抹意识也将渐渐消失。

在即将灰飞烟灭的最后一刻,他对余鱼说:“我爱你,忘了我。”

一道光闪过,他化为一颗梦石,挂在余鱼胸前。

残留的一切湮灭,那只梦魅从梦中来,往梦深处去,世间再无白玉苏。

10

他生自桃林中,长自桃林,当意识渐渐清晰时,他知晓自己是一只因思念而生的梦魇。

他有形无体,不能言语,桃林乃迷境,桃林迷境虚中有实,漂浮不定,如同游离在世外的幻境,他走不出去。

只能等待,等待创造他的那人来见他,因思念而生的梦魇,虽是替代品,亦能解你一时苦思。

他不知道她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但他既被创造出来,唯一能做只能等着。

那一天,她来了,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他使尽一切手段讨她欢心,他弹最好的曲子给她听,他将桃花散成最美的形态给她看。

她经常盯着他看,即使知道,她是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他也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时间久了,他竟以为自己是那本主,而那个漂亮姑娘爱的人是他。

但他很快清醒了,要有多深的思念才能生梦魅呢,她肯定很爱很爱他,定是他不能及之万一的爱。

他隐藏着心中渐渐生增的爱意,做着一只梦魅该做的事情。

可忽然有一天,他再也等不到她,乐声苦涩,桃林的风不再旖旎,桃花依旧,可他的心一日一日荒芜,天长地久的寂寞令他疯狂。

后来,他遇到了花流云。

花流云乃山间流水成精,已修行千年,神通无数,水能化雾,他于化雾时见到了被困桃林迷境中的白玉苏,大为惊异,他手握三生石,知晓了余鱼。

他告诉白玉苏:“那姑娘已人身成精,会活很久的,她如今云游四海去了,你若想见她,得先有个身体呀,我带你离开这桃林,给你一个身体,你帮我做几件事,怎么样?”

他太渴望出去了,他渴望能言语,渴望有个身体,渴望找到她。

他与花流云做了交易。

他通晓梦境,他与梦中为花流云引妖,杀妖,也杀人,为了花流云巩固俗世的权利,他满手染上了鲜血。

他一直在寻找余鱼,他走遍了各处,却再未发现她的踪迹,他曾问过花流云,能不能帮他找人。

花流云却一直托词,道三生石暂时没有发现余鱼的踪迹,如有发现定会告诉他,反而一而再让他杀人。

他终于无法忍受,趁花流云杀妖增进功力时偷了他的三生石,才知晓余鱼一直在棺中等着苏玉,而近期刚刚苏醒。

梁晓生是苏玉的转世,他确实中了状元,确实有朝中大臣中意他愿纳他为婿,但他拒绝了,他甚至拒绝了大臣所许诺的高官厚禄,第一时间将他的发妻接来。

他的发妻,宛娘,一个看起来十分聪明的女子,她不畏强权,坚定地站在丈夫身边。

白玉苏对三生石的掌控尚浅,无法看到梁晓生今世的缘分,在他看来,是梁晓生负了余鱼,枉费了余鱼一番深情。

他愤怒之余,又觉既然他已娶妻,那他这个替代品会不会在余鱼的心中代替正主?他心中起了算计,他要得到她,他要取代梁晓生。

他将梁晓生和宛娘囚禁在乾坤扇中,他化身说书先生,引她前来,将她带入安全的村落,期望能通过日久的相处令她忘掉梁晓生。

他就快要成功了,可是最后却被那个狐狸精毁了,一把桃木剑将他用了几百年的身体毁了。

他杀了那狐狸,夺舍了乞丐,有了身体,他想同余鱼继续生活,可是他忘了,乾坤扇以他身体为结界,他身体受伤,便再也遮不住梁晓生的气息了。

他更忘了,他将杀人视为寻常,而余鱼依旧是三百年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少女,在她眼前杀了人,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他一直在骗她,他杀人,囚禁人,做了那些可能她被厌恶的事情,他怕不骗着她,她就恨了他。

可是世事成空,他终于成了她最厌恶的人,唯一只求死在她手中。

可当她的刀插入他胸口时,他却发现她并不能杀死他,那梁晓生的发妻,一把银簪让他神魂将散。

他才明白一切,原来,宛娘才是创造他的那个人,不知什么原因,她没有找他,却被离魂的余鱼闯进了桃花迷境。

阴错阳差之下,他以为她爱着苏玉,而她以为他是苏玉的梦境。

最后他才知道,她一直寻找的爱人,是他。

桃林,那才是他与她的初遇。

三百年寂寞凭谁诉,纵相爱,终相错,思梦化成烟。

11

三生石在身体内闪烁,炼化,伴随着花流云的骂声,余鱼清晰地感受到三生石已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她心念微动间,便晓得了梁晓生的三生情缘。

他与宛娘乃宿世情缘,宛娘是苏玉仇家之女,他二人相爱却屡遭挫折,宛娘被关在家中,因思念苏玉生了梦魅。

但她意志坚定,不以虚幻为实,并没有去见白玉苏,她一生爱恋苏玉,在他死后,用一生的时间致力于帮苏家平反。

那日断头台上,苏玉那温柔至死的眼神,看向的是余鱼身边的宛娘,而余鱼在悲痛之时只当他是留恋自己,为求生生世世,便对着台上的苏玉下了魂印。

她哪里想得到,她爱上的不是眼前的苏玉,而是那只被困桃林的梦魅呀。

她紧紧握着胸口的梦石,那是白玉苏一生的记忆。

那是他,留给她最后的东西。

到了最后一刻,她才知道,她的爱人,那夜寻游桃花林中的男子,那指尖琴音百转千回的人一直是那只梦魅啊,白玉苏呀。

她想念他的琴音,如同想念他带给她的桃花酥,想念烟火缭绕下村落中的晚霞。

那时她的爱人,正一点一滴的爱着她,企盼着她甘于这烟火放弃寻找前世的宿缘。

泪滴落,梦石滚烫,她心疼,他作为一只梦魅曾如何挣扎,如何绝望地想要取代苏玉,想要变成人,想要爱,想要温暖。

花流云来找过她,因着三生石却不能奈她何,但他想收复她为己作用,他絮叨着老白不地道,一餐也未给他留,还搭上了三生石,许诺余鱼一些什么好处。

余鱼虽不待见他,但见到他,听他说老白,似乎就能参与到白玉苏她不在的那段生命,找到他的只鳞片爪。

梁晓生同宛娘也来同她告别,她看着那张脸,那张前世令她魂牵梦萦的脸,几番恍惚。

“不曾想我对郎君思念生了梦魅,意外给你造了这一场情劫,只是世事成空,毕竟非人间之物,愿姑娘早日走出来,好好生活。”

临别宛娘温婉劝诫,劝她走出,可她如何走出?

她回到坟地,继续躺回棺底,树影婆娑,那只与她相伴多年的树妖问她:“找到你想找的人了吗?”

她说:“找到了。”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握紧梦石,轻轻道:“我带着他一起呢。”

棺中依旧冰冷如往昔,但她再也不孤独,她带着他们的记忆一起,桃花林下,琴音缭绕,村落屋中,烟火一生。(原标题:《梦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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