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传海故乡(翟传海梦中的乡村)

翟传海故乡(翟传海梦中的乡村)(1)

乡村没有标准的作业时间,有的只是清晨、晌间和傍晚。

清晨,天亮未就传来的咳嗽声,一定是给牛驴大牲畜添草料的爷爷们。不大一会儿,做父亲的便在爷爷们,“呼啦呼啦”的扫院声中起床了。

先是钩担和水桶的叮咚之声,接着就有脚步声和桶鋬与担钩,发出的“吱扭”声响起。还没有分清响动出自哪一家,那响声已在庄和村头水井连作一片了。紧接着就是各家鸡鸭牛羊,一派迎接明亮的欢叫声。扫地声、担水声,鸡鸭牛羊欢叫声,还有家庭主妇碰击的锅碗瓢勺声,声声交错的时候,一首优美的乡村晨曲便在整个村庄奏响了。

先前集体生产时,整个大清早是归私人支配的。各家的男劳力可以自由地,在自家自留地里摆弄。比如往地里挑点大粪(人粪。鸡鸭牛羊粪和草屑灰土沤的叫土粪或土肥)、刨持刨持地块、倒栽倒栽葱蒜什么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多是懒洋洋地起床,将牛羊赶上山坡,或是到山坡上盘(由远之近倒挪)几趟先前砍拾的柴禾;爷字辈的多是,粪叉挑个烂箢子(竹子编做、带襻、盛粪土用的萁子)满庄转悠。一边拣拾拣拾,牲畜随意拉下的粪便。一边哄撵哄撵,跑进庄稼地里的各样牲畜;孩子们呢?孩子们多是卷缩在奶奶的床上睡懒觉。不到日头晒着屁股,是不会挪窝的。

翟传海故乡(翟传海梦中的乡村)(2)

当炊烟越飘越高,牛羊越走越远的时候,门前的坡咀头上便有“爷(叔、爹、大,大姐、二哥)呀,吃饭喽……”的喊声此起彼伏。其实不喊叫,干活的也知道,啥时该回家吃饭。既是回晚点,也是手头活不够茬。只是那悠远顿挫的声声呼唤,充满了家人对家人无尽的关爱。虽然,两口子在呼喊时只是那么一声“喂……吃饭了”!

农村饭八点半。当门前的坡嘴头上,呼喊声渐次稀落了,村子当中的碾盘四周,便陆续地热闹起来。一口口狼烟四起的海碗,一蹭一挪地围到了一起。海碗里盛着的是,黏糊糊的红薯面汤或棒子面粥。汤粥中间是一块块红薯片,或好大几轱辘红薯。海碗边某一处黑黢黢的,可能就是剁碎的酸菜也或是泥状的韭花。海碗后边,是一个个张口咧嘴的歪脑袋。

翟传海故乡(翟传海梦中的乡村)(3)

到老饭场来的,没有一个带凳子搬椅子的。有的围着碾盘而立,有的凑在墙根石上,有的干脆在饭场当中,一蹲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

吃馍的,饭碗就搁在眼前的地上。“噫,萝卜丝掌香油!来,来来,尝尝,尝尝。”不大一会儿,香油萝卜丝味,就如另个人碗里的小葱拌豆腐一样,传遍了整个饭场的每个人。

饭场上,是没有人说李家长道张家短,扯“老婆舌”的。生产队长讲的是,当天的农活安排。小伙子们谈的是,县、乡的新人新事。也有没话找话的呱哒些,十里八乡的奇闻怪事。妇女们一般是不串饭场的。要是来了,那一定是他家的鸡鸭走丢了、葱蒜萝卜叫人偷拔了。要不就是当着大家,评说自家婆婆、公公如何不是,儿、媳怎地不孝,或者是自家男人如何懒惰等等。不管讲些啥道些啥,那无座无位的老饭场,总是让人异常地快活。

翟传海故乡(翟传海梦中的乡村)(4)

晌间,集体劳动是无需过多吆喝的。一则生产队长在饭场上已作了安排,一则“工分,工分,农民的命根”。劳力大致分为12分的壮劳力(包括使牛的“技工”)、8分的半劳力(包括强壮妇女和半大小伙),和3、5分的老、小、病、残弱劳力。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不像单位机的关公仆,偏偏比同志们拿得多。同志们永远是干好干害一个样。劳动时,经常壮的壮的一起,弱的弱的一起。没有嫌弃,没有压制,更没有什么打击。没有猜疑,也无需献媚。干起活来,有说有笑,是那样的开心。

日头落狼下坡。日头一擦山,妇女们便提前放工,回家做饭去了。男人们到日头落尽了,才开始收工。有的拿镢头锄,撬着装满红薯或玉米的担子,有的脑着(肩扛头抵)一大箩筐牛草。牛把式则扛上犁耙,跟在牛后走着吆喝着。

这时候,门前的老堰潭内,就倒映起一起起晃动的人影;房后的山坡上,就有阵阵的牛羊叫声;村头老井边上围着的,是一堆提水淘菜的女人;坡嘴头老槐树下,疯一样的孩子正在追逐着……村头黄昏下,一幅“饥鸟索哺随雏叫,乳牸慵归望犊鸣”的乡村画卷,慢慢地展开有慢慢地收起。

月亮和星星,是那样地亲近乡村和乡村的人们。它们总是最早地洒满乡村的天空,最早地照亮乡村的每一角落。甚至各家的灶台上,都洒满了温和的亮光。明亮的星月下,一切妖魔鬼怪,全都都荡然无存。明亮的星月下,有着奶奶和母亲,永远也讲不完的诱人故事。

乡村的夜晚永远是空旷和漫长的。当夜幕四合,一切物什都看不清了。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草草地喝了汤(吃过晚饭)倒头便睡。他们没有升官上台下台的揪心、没有贪污受贿的惊忧、没有整人害人的算计,更没有可想的爱恨情仇。有的只是困乏,一会会儿的功夫便鼾声大作了。“屋里人”摸黑收拾罢锅碗瓢勺、喂了牲畜,才打着哈欠,挤挤抗抗地躺到了男人的另一头。

鸡、鸭、鹅是早早地就宿了的。只有猪儿待呱吞了,主人刚刚倒下的恶水(洗碗刷锅水),吃饱吃不饱,哼唧几声也就卧下了;柴狗呢,柴狗虽然整日地,热恋着家中的每个人,但在农村是没有专门喂养的。它在饭场拣食几口,人们坎撒、也或有意无意吐给的残渣剩饭(比如人们看到它可怜巴巴的双眼,把将要下咽的留下半口;也或正吃着被沙粒硌着了牙齿,也或太咸、过烫,兴许是咬着了坏红薯,猛不丁吐一口出来),便心满意足地到门口卧下了。没有惊动,是再不吭声的。

小孩们玩足疯够了,回到家也不叫大人。门缝“吱呀”一声,准是他们回屋了。从此,整个村落再无响动了。偶尔有点动静,那是哪个晚上喝汤太多,起身撒尿呢。稍时就会复归平静,一切的一切都在黑暗中沉寂了。那空旷,那漫长,犹如回到了洪荒的时代!

昼夜复始,日月轮回。从前密集而错落的村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座歪斜摆放着的、不伦不类的小洋楼。小洋楼周围,是要塌不塌的草屋。放眼望去,叫人异样地别扭;从前的人欢马叫,随着人们的北上、南下打工,消失得踪影全无了;清澈的水塘填满了垃圾,涓涓溪流不见了,村前加宽取直的公路上,时常发生着这样那样交通事故……

翟传海故乡(翟传海梦中的乡村)(5)

脚下仍是祖祖辈辈反复踩踏过的土地,头顶仍是日夜呵护祖祖辈辈的大天。而眼前沉寂异样的村落,却是如此的陌生。每每魂牵梦绕地,回归到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心情总似深冬枝头,悬挂着的最后一片枯叶,空落落一片茫然。

先前那个贫瘠而充满温馨,清净而充满欢闹,寂廖而充满情趣,散淡而一派生机的乡村啊,你将永远成了一个梦境么?

翟传海,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散文家协会、中国金融作家协会、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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