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唯自述我与王菲的十年（一场爱情一场梦）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张伟在《乐队的夏天2》中对一个乐队说道：

“真没想到你们敢改编的这首歌，这歌在我心目中就是该供起来的。”

这个乐队名字叫作Carsick Cars，曲风小众而先锋。被公认为北京地下音乐的标志性乐队，以及最受国际媒体关注的中国乐队，多次受邀参加各大国际音乐节，并被评为“最受喜爱的中国乐队。”

但是无论carsick cars还是大张伟，都对这首要被改编的歌充满了热爱，甚至敬畏，他的名字叫作《噢！乖》。

即使这首歌现场版的录音效果，在今天听起来没有那么好。

即使歌手在演唱时甚至因为忘词而含混不清地唱了过去，但它在摇滚乐人的心目中仍然是让人仰望的高峰。

原因只有一个，这首歌的作者，叫作窦唯。

黑豹

1987年，刚刚进入摇滚圈不久的窦唯才17岁，远不像今天一样有名，只能在各种大型演出的垫场或者即兴的时候唱几嗓子。

几乎每一次，台下的观众和同行都会被这个长相清秀的男孩震住，不仅是娴熟的唱功，更是那妖异的台风和霸气的气场。

郭传林在看过一次窦唯的演出后一下子就被震住了，当时他和几个朋友刚组了一支乐队，就缺一个主唱撑起来。

为了让乐队的名字听起来霸气一点，他们决定起名黑豹。

郭传林在窦唯家里演说许久后，窦唯终于被打动，黑豹乐队这才算正式成立起来。

刚开始的黑豹，也经历了几年的不温不火。直到他们遇到了陈健添，这位已经签下Beyond乐队的经纪人，听到他们的音乐后立刻决定签下他们。

终于在1991年，《黑豹》专辑横空出世。

《黑豹》的香港正版销量迅速达到150万张。其中的两首主打歌《Don’t Break My Heart》《无地自容》，更是传到内地的大街小巷，成为当时卡拉OK的必点曲目。

在1992年《黑豹》内地版才正式发行，有人估计，算上盗版的话，《黑豹》在大陆销量至少在2000万。

后来，大家才逐渐了解到黑豹是一支在香港发展的内地乐队，而黑豹之于中国摇滚乐队的影响，就如同崔健对于中国摇滚歌手的一样。

很可惜，这种辉煌，某种程度上也是黑豹乐队的顶峰。

因为，窦唯离开了。

当时已经拥有女朋友的窦唯，也绝没有想到乐队键盘手栾树的女朋友，会和自己走的越来越近。

在发现了女孩的心意以后，窦唯刻意地疏远距离。虽然女孩当时在香港已经是很有名气的“小天后”，却仍然不断飞回北京。

同时，巨大的成功却让窦唯陷入了迷惘，他热爱摇滚，更爱音乐。

但现在的演出与生活如同泡沫般光鲜，却并不是窦唯内心想要的。

一次演出中，窦唯终于下定决心，退出黑豹。

乐队听完就炸了，但是窦唯的态度很坚决，郭传林也答应了，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黑豹的歌，你从此不能再唱。

窦唯同意了，他正对目前每天同样的演出，同样的交际感到厌倦，他打算自己组建一支新的乐队。

在新乐队的一次演出时，窦唯对女朋友说：“今天你早点儿来看。”

女朋友姜昕说：“我还有演出呢。”窦唯说：“我会尽量往后推。”等姜昕演出结束，到乐队场子的时候，窦唯已经和那个女孩儿走了。

那个女孩，叫作王靖雯，这是她当时在香港发展为了迎合港味取的名字，随后她回到内地发展，并改回原来的名字——王菲。

做梦

窦唯创建的这个乐队，叫作做梦乐队。

虽然因为诸多原因，这个乐队只存在了一年就解散了，但是它的名字却仿佛预兆了窦唯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一场巨大的梦境。

而让窦唯，让当时的两万多人，和后来数不清的人沉浸入这场梦境的，是一个叫作张培仁的男人。

时任滚石国语唱片负责人的张培仁，来到北京后，被中国内地的摇滚乐震住了，一连签下了张楚、何勇和窦唯。

这三个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魔岩三杰”。

窦唯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与目光，他交出了自己的第一张答卷——《黑梦》。

这是一张完全以梦境为主题的歌曲，每首歌都在主题、歌词甚至歌名出现了“梦”的字样，这让它显得是如此的怪异。

但是它又看向现实更本质的东西，而不是像以往的音乐习惯关注梦想、爱情、青春一类的东西。

《黑梦》中的每一首都极具试验性，但同时又兼具了可听性。是一张名副其实的“时听时新”的神专。

在2014年，还有人在这张专辑的评论区留言道：

“听了20年，40的人了，神专辑，再听20年。”

在1994年12月17日晚上8点，这个梦达到了顶峰。

在香港红磡，一场名为“摇滚中国乐势力”的演唱会正式开演，若干年以后，它将被载入中国摇滚史甚至中国音乐史。

张楚忧郁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上苍保佑吃完了饭的人民 》、何勇燥热的《姑娘漂亮》《垃圾场 》、还有窦唯空灵的《噢！乖》《高级动物》。

窦唯那妖冶的唱功，沉稳的台风，还有那惊世骇俗的歌词——

这一切都让香港乐迷疯狂了起来，事后张培仁记录到：“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演唱会陷入了不可思议的壮态。

保安阻止不了上万名决心要站起来的观众，他们舞动、嘶吼，双足顿地、跳跃，连媒体也陷入激动。在香港，没有一场演唱会如此疯狂。”

但是，梦做到头，也就该醒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摇滚乐的春天就要到来的时候，摇滚乐却再度沉寂了。

1994年，没有了窦唯的黑豹几乎没接到演出。1996年，何勇因为调侃劳模遭到禁演。

1997年，张楚二专《造飞机的工厂》反响平平。

但是窦唯很早就清醒过来了，就像有人评价的那样，“他可能是红磡那天晚上唯一清醒的人。”

不一定

虽然红磡一夜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但其实并不完美，张楚演唱时伴奏走调，窦唯唱错了《噢！乖》歌词。

在窦唯心里，他可以接受现场的不完美，但魔岩唱片应该在录音棚里后期补录后再发行。

然而公司并未这么做，多年后窦唯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认为是拿他赚钱之余，还要丑化他而故意为之。

从此以后，窦唯的音乐距离商业性越来越远，而是如同他之后“不一定乐队”的名字一样，开始寻找各种可能性。

1995年，《艳阳天》抛却了全部的金属气息，努力表达生命与自然的纯真；

1998年，《山河水》将古典乐器和电子音乐结合，并用随意哼唱取代旋律性歌唱，极富怀古意境；

1999年，《幻听》则尝试用音乐表达人的思维空间，整张专辑听起来令人感到恍惚而朦胧。

虽然这几张专辑得到了音乐界的高度评价与认可，但是专辑的销量却在一点点下降，不过窦唯毫不在意，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在此期间，他与王菲过了几年的甜蜜日子，两人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之后却分道扬镳，于1999年3月25日离了婚。

一年以后，窦唯做出了《雨吁》，歌词采用了大量古字，人声的表意功能彻底消失。

比如“川祲枉耀焘障雾荆途，断尽误叙窳书，呗嗔章癔趣谩皈琭……”

这样的歌词，语言起的仅仅是一种音律作用，与音乐中其他声响在功能上几乎无分别。

从此之后的20年中，窦唯再没开口唱过歌。

直到2020年，在8月7日发行了《百家姓》《三字经》，又在9月1日发行了《千字文》《宋词》《元曲》。

他终于再次发声，似吟唱、似呢喃、似轻读。

音乐人卢中强评价过窦唯：“中国一直强调文人有气节，从魏晋一直开始，很多古人有气节，这是中国古人必备的东西。如果搞音乐的人，把自己划作文人的范畴，那就需要放弃很多东西去坚持。现在这个时代，最缺的就是这个，他是最值得尊重的，没有第二个。”

他一直尝试和不同的音乐人合作，尝试接触各种曲风，也创立不同的新乐队，比如暮良文王乐队、不一定乐队、不一样乐队、译乐队。

世人已将他忘了20年，但是这20年中，他没有忘了音乐和世界。

不被理解，可能是所有艺术天才的宿命。

写出过《呐喊》《彷徨》《朝花夕拾》等兼具思想与艺术的成熟之作的鲁迅先生，晚年也在《野草》《故事新编》中追求文学形式与内容的多种可能。

绘画天才毕加索，也是在精通了传统绘画的技巧之后，开始求新求变，大胆开创了立体主义、超现实主义等流派。

流行，可以得到时代的馈赠；但反流行，是在寻找艺术的新声，永恒的可能。

在2011年，窦唯曾经的女朋友姜昕，出版了一本回忆录《长发飞扬的日子》，里面有大量的笔墨提到了窦唯：

要是我不做音乐了，干脆就在胡同口开一家小杂货店，或者，去一个小学当音乐老师。你还会爱我吗？还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幸福吗？”

“可是，那样我会觉得可惜的！”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初选择做音乐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出唱片，被好多人捧着，盯着？那样幸福吗？”

“可你舍得放弃吗？那样你就会觉得幸福了吗？”

窦唯最终几乎放弃了一切，二十多年过去了，世人感觉到可惜，但他却找到了音乐的意义，还有真正的幸福。

. END .

【文| 逸尘 】

【编辑|谦钟素 】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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