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二首伐檀（伐木工人的冲天怒火）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诗经.国风.魏风.伐檀》

【注释

坎坎：伐木声。寘：放置。干：水边。涟：即澜。猗（yī）：同“兮”，语气助词。稼（jià）：播种。穑（sè）：收获。胡：为什么。禾：谷物。三百：意为很多，并非实数。廛（chán）：通“缠”，古代的度量单位，三百廛就是三百束。狩：冬猎。猎，夜猎。此诗中皆泛指打猎。县（xuán）：通“悬”，悬挂。貆（huán）：猪獾。也有说是幼小的貉。君子：此系反话，指有地位有权势者。素餐：白吃饭，不劳而获。直，水流的直波辐：轮辐。亿：通“束”。瞻：向前或向上看。特：三岁大兽。漘（chún）：水边。沦：小波纹。囷（qūn）：束。一说圆形的谷仓。飧（sūn）：熟食，此泛指吃饭。】

微雨直译：

伐檀声坎坎，放在河水边。河水清又绿，泛着小涟漪。不种且不收，为何庄稼多？不捕不围猎，为何野獾多？那些君子们，不能白吃饭！

伐檀做车辐，放在河岸边。河水清又绿，泛着小波纹。不种且不收，为何谷物多？不捕又不猎，为何猎物多？那些君子们，不能白吃饭！

伐檀做车轮，放在河沿边。河水清又绿，泛着小波澜。不种且不收，为何谷米多？不捕又不猎，为何鹌鹑多？那些君子们，不能白吃饭！

和《硕鼠》一样，《伐檀》是《魏风》中的另一首反抗剥削者的名篇。一群工人整日砍树造车，累得精疲力竭，想到自己日夜辛苦，所获寥寥。而剥削者不种不猎，轻轻松松就占有大部分的劳动果实，内心非常愤怒。

于是劳动者一边砍伐树木，一边怒气满怀喊出铿锵有力的不平之音。这首诗表达了劳动者对统治者不劳而获的讥刺和不满，同时还有对现实分配不公的有力谴责和雷霆万钧的讨伐。

全诗三章，除了改动四个字，其它句子完全相同，语句复沓，诗意互补又层层递进。从伐木造车的辛苦，联想到自己种地打猎的辛劳，再由自己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现状，想到劳动果实全被剥削者占有的不公，最后决定用无情的笔触，揭露剥削者的本质，他们就像尸位素餐的寄生虫，淋漓尽致地发泄了劳动者内心的愤怒，发出了穿金裂石的反抗之声。

每章一、二句简洁叙事，寥寥数语，尽展伐木工人繁忙的劳动场面——“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风景优美的河岸上，密林深处传来一阵“坎坎”的伐木声，随着“轰隆隆”一声声树木倒下，工人们三三两两把树木运到岸边堆起来晾干，备作制车之用。

第三句短暂抒情，描写环境的清幽表达劳动中的点滴喜悦之情。“河水清且涟（直、沦）猗”，伐木者砍下树木，运到河边，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充满了劳动之美和劳动的喜悦。因为这点轻松愉悦的心情和完成工作的成就感，劳动虽辛苦，但劳动者偶尔心情也会很好。

在劳动的间隙，劳动者也有爱美的天性，可以关注到到周围环境的优美：青绿绿的河水清澈见底，水底鱼儿自由自在，水面微风轻拂，水波荡漾。劳动者本身是热爱劳动的，让他们心情压抑的不是劳动本身，而是劳动成果分配的不均。

瞬间的轻松过后，劳动者从眼下伐木造车的辛苦，转而想到还要替统治者种地和围猎，成日劳累的结果，自己却吃不饱穿不暖。而那些大人君子呢，每日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们掠夺了自己大部分的劳动果实，才会让自己终日白忙，两手空空。

于是心头火起，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怒，发出了振聋发聩的灵魂拷问：“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亿、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特、鹑）兮？”，你们不种不收，不捕不猎，凭什么粮食堆满仓，猎物挂满墙？

同样是人，为什么你们冬天裘皮裹身，我却衣衫褴褛、披霜戴雪日夜奔忙？为什么你们饱食终日、无所用心，无忧无虑，我却栉风沐雨，成日耕作，家里缸无粒米，夜无存粮？

至此，诗歌中揭示的阶级矛盾渐趋尖锐，阶级冲突直至白热化。劳动者用冷嘲热讽的态度，无情揭露了统治阶级不劳而获的丑恶嘴脸，并巧妙地运用反语对他们进行盖棺定论：“彼君子兮，不素餐兮！”这些大人先生啊，他们可不白吃饭哪！一针见血地点明剥削者贪婪嗜血的本质，抒发了胸中的万丈怒火，表达了劳动者反抗阶级强权，雷霆万钧的决心。

全诗三章复沓叠咏，反复咏叹的结果，不但加强了劳动者的反抗情绪，也承接了上文，补充了下文，同时造成一种劳动者压抑重复、无休无止地劳动的效果。

全诗语句错综灵活，情感复杂多变，叙事直白简练，抒情直达胸臆，愤怒之情，毫不掩饰，振聋发聩，真实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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