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人事听天命出自中庸哪一章(王道与霸道循吏各不同)

治理地方,事务繁杂,主政者要不要躬身俯察,弄个究竟?

属下官员犯错了,免职是不是最好手段?

谣言生起,是坐卧不宁还是泰然自若?

这对于地方官来说,都是回避不了的问题。

我们比较一下汉代两位太守的工作风格,或许能看出一点东西。

汉宣帝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黄霸任颍川(治所在今河南禹州)太守。

汉建武十二年(公元36年),马援任陇西(治所在今甘肃临洮)太守。

一、行政风格

《资治通鉴》说黄霸之治“米盐靡密,初若烦碎,然霸精力能推行之。”黄霸治理颍川这个地方,天天跑基层,什么事都管——郡内驿站和乡官一律养鸡养猪,用以救济独身男子、寡妇和穷人;教育百姓饲养家畜、务农养蚕、种植树木,增加财富,行善防恶,节俭用度。这些繁琐细碎的事务,他都能调动力量贯彻推行,因此治绩卓著,贤良考核名列上等。

黄霸是从扬州太守“交流”到颍川的。汉宣帝对他的工作很满意,下诏表彰,擢为颍川太守,俸禄两千石,并赐一丈高的车盖,车轼为丹黄色,以崇其德望。后来征召他担任京兆尹、御史大夫。8年后,黄霸代替丙吉为相,总揽朝纲。

马援之治却完全是另一个风格,反其道而行之。

《资治通鉴》说他“务开恩信,宽以待下,任吏以职,但总大体。”

马援对人有恩德,讲求信誉,对下宽厚,任用官吏职责分明,自己只总揽大局。因此,他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办公,既不搞扎扎实实的事务主义,也不搞形式繁琐的文牍主义,更没有冰冷的官僚主义。府上每天都是宾客故旧盈门,热闹非常。各部门主管有时向他报告外面的公事,马援就说:“这是部门领导、主管人员分内的事,怎么来麻烦我!可怜可怜我这老头子,让我能够游乐玩耍。”(“此丞、掾之任,何足相烦!颇哀老子,使得遨游”)如此优游,似乎与历史上留下的“马革裹尸”形象不符。然而,这就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封号)的风度。

二、干部管理

干部管理方面,黄霸注重保护有瑕疵的官员,马援惩罚坑害百姓的官吏。

黄霸对下属官吏首先进行教育和感化,如有人不遵教化,再施以刑罚,力求保全他们。许县县丞年老耳聋,郡督邮禀告黄霸,打算将其斥逐不用。督邮这个职位,跟邮政投递员可没有一毛钱关系。在汉时位轻权重,凡传达教令、督察属吏、案验刑狱、检核非法等,无所不管。陶渊明作了85天的彭泽县令。年底,郡督邮来县巡察,县吏告诉他,应该穿戴得整整齐齐去恭迎。陶渊明叹息说:“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于是挂冠而去,作了隐士。《三国演义》第二回就是“张翼德怒鞭督邮,何国舅谋诛宦竖”。可见,督邮就是挑毛病的,对干部撤换提建议,也在其职权范围之内。

黄霸看法却不同:“许县县丞是个清廉官吏,虽然年老,但尚能下拜起立,送往迎来,只不过有些耳聋,又有什么关系呢!应好好帮助他,不要使贤能的人失望。”有人问他这样做的原因,他说:“频繁变更重要官吏,会增加送旧迎新的费用,奸猾官吏也会借机藏匿档案记载,盗取财物。公私费用耗费过多,全要由百姓们承担。新换的官吏也未必贤能,或许还不如原来的。治理地方,淘汰太不称职的官吏就行了。”黄霸外表宽厚,内心明察,很得官吏百姓之心,郡内户口年年增加,政绩天下第一。

千万不要以为马援只会天天喝酒,只管安全上不出问题就行。对干部问题,他的关注点与黄霸不同。马援很是懂得抓大放小,告诉手下人“若大姓侵小民,黠吏不从令,此乃太守事耳。”因为豪强大姓侵犯小民、狡猾的官吏执法枉法,那可是方向性的大问题,太守不能坐视不管。

三、底气来源

黄霸的底气来自对地方吏民的非常熟悉;马援的底气来自对地方安全的极度自信。

黄霸作太守,对待百姓宽大仁慈,暗中又明察秋毫。接见属下官吏、百姓时,从交谈中寻找线索,询问其中潜藏的问题加以参考。得知某乡有独居老人去世,没有后人安葬,黄霸就亲自督管此事:哪个乡政府大院的大树可以砍伐作为棺木,哪个驿馆饲养的猪可以用来祭祀,都骗不过他。为了解民间情况,黄霸经常以平民身份深入民间,或派官员微服私访。有一次,他派了一名年长廉洁的下属秘密出行访察。下属为了赶时间,不敢在驿亭住宿,饿了就在路边吃些食物。这时忽然飞来一只乌鸦,叼走了他手里的肉。恰巧有人看到这一幕,就跑去郡衙告诉了黄霸。下属回来后,黄霸迎上前慰劳他,说:“太辛苦了!在路上吃饭还被乌鸦抢走了肉。”下属大惊,以为黄霸对他外出的所有情况都已知晓,所以对所问的事情丝毫不敢有所隐瞒。“吏民不知所出,咸称神明。”属吏及百姓不知其所以然,都称赞他如神明一般,不敢有丝毫欺瞒。奸邪坏人纷纷逃到别的郡,颍川地区盗贼日益减少。

班固《汉书·循吏传》:“然自汉兴,言治民吏,以霸为首。”这个评价可是相当了得,把黄霸推为有汉一代最善于治理一方的官员。朱元璋也曾告谕吏部曰:“凡郡县得一贤守令,如颍川有黄霸,中牟有鲁恭,何忧不治。今北方郡县,有民稀事简者,而设官与繁剧同,其量减之!”(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就是说,在人口稀少的小行政区,没必要留那么多官,因为官不在多而在精。

马援作陇西太守后,参狼羌部落和其他羌人部落作乱。马援的战法跟200年后张郃在街亭之战中胜了马谡所用的那一招——断其水源,控制草原,占据山头的羌人水草乏绝陷入困境,首领们带领几十万户逃往塞外,剩下一万余人投降,于是陇右一带平安无事。邻县曾有人报私仇,官民震惊,传言羌人反叛,百姓跑到城内。狄道县长(狄道是陇西郡治所在地)上门,请求关闭城门征调军队。当时马援正和宾客喝酒,按说听到这种关系地方安全的大事应该立即警觉,可他大笑着说:“羌人怎么敢再来侵犯我?告诉狄道县长,回去守在官舍,实在害怕得不行,可以趴到床底下。”后来,情况逐渐安定,全郡人都佩服马援。“虏何敢复犯我!”这就是武将的底气!“良怖急者,可床下伏!”这看起来是对县令的调侃,但透着马太守无可置疑的自信!

比 较

治理地方,无非人与事二端。

王夫之评价“宣帝重二千石之任,而循吏有余美。”是说汉宣帝重视太守这一级的官员选拔任用。

两位“二千石”相差百年:

一个在西汉,一个在东汉;

一个是文臣,一个是武将;

一个治内地,一个治边郡。

一个事无巨细,一个只管大事。

文无定法,政亦如此:文臣务细,武将宜粗;治内地依法行政,治边郡靠个人魅力。

不过,基本规律还是有的——无论你是什么风格,对所治之地的基本情况底数务清,这是清明之治的基本前提;然后呢,人用对了,不会四处冒泡,你才能安稳喝酒。

另外,有两个问题不能不注意:

一是史料的全面性问题。

人们所看见的、史官所记载的,未必就是历史全貌。人们只看到马援喝酒的一幕,可你知道他暗地里对情报工作做了多少搜集与研判?他在防御部署、人事安排方面下了多少功夫?史官没说,你我可千万不要以为就不存在。否则,天天只会喝酒,“马伏波”早变成“马伏桌”了!

二是君主的执政风格。

黄霸生逢被誉为西汉“中兴之君”的汉宣帝刘询,而马援遇上的是东汉开国光武帝刘秀。

据《全唐文》卷138,唐太宗曾留意过二人行政有何不同。他问虞世南:“汉宣帝政事明察,其光武之俦欤?”意思是说这俩皇帝是不是一个样?虞世南回答:“汉宣帝起自闾阎,知人疾苦,是以留心听政,擢用贤良。原其循名责实,峻法严令,荩流出于申、韩也。古语云:图王不成,弊犹足霸;图霸不成,弊将如何?光武仁义,图王之君也;宣帝刑名,图霸之主也。今以相辈,恐非其俦。”

意思是说,宣帝走的是霸道路线,对官吏严加考核,所以官吏恭谨勤政才符合他的要求。而光武帝走的是王道路线,所以对官吏实行目标管理,赋予足够的自主权,不去苛求过程细节。

对汉宣帝,班固评价“孝宣之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司马光说他特别重视吏治,“及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在这样的皇帝面前,哪个当官的敢马虎?

对于刘秀,历史学家吕思勉评曰:“光武帝是一个实际的政治家。他知道大乱之后,急于要休养生息,所以一味的减官省事。”对民如此,对官亦如此。

任何无视君王执政风格的官员,都是没有前途的。

读史,不可不察。

尽人事听天命出自中庸哪一章(王道与霸道循吏各不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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