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等一回我们相遇(今生有缘与你在那儿相逢)

冬天的日头总是懒懒的,一如既往地晚出早归,当西坠的太阳收束了光亮,落入了树林时,战士们以班为单位离开了炮阵地。

这是1979年2月一个普普通通的黄昏。谁也没想到,你来了,像一阵微风,轻轻地潜行到我们面前。

晚餐时,当一个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荤菜端上来时,大家才知道原来是除夕会餐。除夕,这可是中国人最为看重的日子!那年是羊年,谁能想到,这个‘羊’就这么悄无声息,蹑手蹑脚地来了,犹如从天而降。

为了达到战斗的突然性,部队的行动都是保密的,我们从滇南某地夜行军到达河口后,即进入茂密的橡胶林里隐蔽集结,从此便开启了每天从宿营点到炮阵地两点一线,时刻准备战斗的模式,在全身心投入的状态下,脑子里自动对各种杂念的进入设置了屏障,尽管‘羊’的脚步声在外边震天价响,可我们却充耳不闻,谁都没有觉察到它的临近,感觉到的只是白天黑夜的转换,那里还有什么节假日的概念。

千年等一回我们相遇(今生有缘与你在那儿相逢)(1)

当年隐蔽集结的橡胶林

没有异样的感觉,没有躁动的心情,没有任何的过渡和铺垫,一步到位与除夕面对面。一时间,大家都怅然若有所失,失的什么呢?

对了。是一种特殊的感觉,一种味道,一种神圣的仪式感。那种热切的翘首期盼呢?频繁来往的家书,连续不断的戏剧电影呢?营门口高挂的大红灯笼,举目可见的春联年画,欢度春节的标语呢……所有习以为常的程序,世俗的套路全都做了减法,面对突如其来的大年,我们初是怀疑和意外,继而惊喜莫名,兴高采烈,一直紧绷着的弦也随之松驰了下来。

几十年过去了,除夕之夜橡胶林里的场景经过岁月的发酵愈加清晰,一幕幕如同过电影似的在脑海中映现。

林子靠大路一侧那片灯火闪烁的地方,是连队的主营区。六辆火炮牵引车车头向外一字排开,长四米左右,宽二米多的后车厢,就是一个炮班和驾驶本车的司机十来个人的居所,为了拓展空间,高耸棚杆,半中间再依托两侧的车厢板架设一层床板,搭成上下铺,上铺睡四人,下铺睡五至六人,睡觉时人贴人,翻个身就会压在他人身上,与罐头里的沙丁鱼有得一比。用铁链拉平的后档板后首搭放着用粗铁条焊接的小梯供上下,两车之间一米左右的间隔,纵向整齐地摆放着脸盆和牙具,从一辆辆车放下的后布帘的间隙望去,马灯昏黄的灯光下,战士们有的在一起聊天,有的围在一块下棋打牌,不时传出阵阵喧哗,有轻松愉悦的说笑,也有高下输赢的争执。

收音机传来了异样而别致的乐曲,既陌生又似曾相识,与熟悉的进行曲大相径庭,我和不少战士循声走了过去,这是啥曲子?有人问。交谊舞曲,这是迎新春青年们在跳交谊舞。有人解释。交谊舞,不就是在电影中看过的男女成对牵手相拥一起跳的那种舞吗?那是作为一种典型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来表现的。而现在……不久前结束的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实行改革开放,形势不同了,政策也变了,这是我们嗅到的第一缕改革开放的气息,大家激动地议论着,氤氲着一派欢快的气氛。

沿着我们修整的盘山路缓步走上山头的炮阵地,月色如水,成菱形配置,处于战斗状态的六门高炮射向朝南,威武雄壮,一旦出现情况,已完成射击准备的火炮脱去炮衣就能投入战斗。向南眺望,红河对岸的异国灯火比以往明亮了许多,听说那边也过春节,不知跟我们的习俗是否相同,转身向北,不远处灯光璀璨处大概就是河口县城,此时正是处处张灯结彩,家家团圆之时。人逢佳节倍思亲,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远方的父母,自从进入紧急战备后,就和家里中断了联系,迄今已有好几个月没有互通音讯了,在万家团圆的时候,他们一定猜测我身在何方,牵挂着我的安危。大战将至,生死未卜,不知还能不能相见?

千年等一回我们相遇(今生有缘与你在那儿相逢)(2)

曾经的炮阵地

1979年,南疆边陲集结随时准备战斗的我们,在战云密布的橡胶林里与除夕不期而遇,悄然相逢,特殊的背景,特殊的环境,不偏不倚恰好在那个时间点上对接交会,这段时光,堪称经典,那种缘份,可谓千年等一回。生命中拥有这样的经历,我们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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