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爱情暗恋故事(故事被闺蜜挑拨)

青春爱情暗恋故事(故事被闺蜜挑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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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陆奕星接到警察的电话时,正陪着上司在酒局上应酬。

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喝得红光满面,舌头都快伸不直了,手上还不老实。她面上只能端着笑,趁着敬酒的机会,来回躲闪咸猪手。

下周是她晋升销售主管的关键时期,这样的忍耐实在是很必要的,哪怕她极端厌恶。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是她越长大越明白的道理。

曾几何时她也是宁折不弯的,以为靠着顶破天的志气就能勇闯天涯。直到跌跌撞撞走过数不清的弯路,她回头时,才发现来路已看不清。

当时的执拗究竟是为了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或者说,都被七年前那场漫天的大雪所淹没了。

……那个冬天,她父亲自杀,母亲精神失常,自残是家常便饭,偶尔还会伤及他人。

而眼下此时警察的联络,是因为母亲又从楼上往下丢花盆,砸中了路过的行人。

幸好只是三楼,新买的塑料花盆也未来得及填土,饶是如此,塑料棱角也将路人额头划了道小口。对方愤然报了警,连同小区的其他住户也联合声明,要求警方帮他们规避安全隐患。

其实就是要赶陆奕星母女俩离开,她们的房子本来就是租的,谁愿意跟疯子住一个小区呢?

陆奕星慌张跑进警局时,正听到楼上的邻居这样同民警说。

那位和蔼又温柔的阿姨,此时正背对着她朝母亲指指点点,言辞刻薄,与往日判若两人。

母亲则蜷缩在角落里,用力揪着头发,眼睛慌张地四处乱看,有民警过去给她送水,都被她的尖叫喝退。

她这样子其实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表现出攻击的姿势,可惜,没人会愿意去了解一个疯子。

陆奕星也从未奢求过别人的宽容和理解,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他人更没有义务。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同情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比不上钱有用。

她走过去,脱下大衣披在母亲身上,伸出手轻拍母亲的后背:“妈,没事了,别怕。”

母亲起初还在挣扎,认出了她之后就像个孩子一般伸手紧紧揪住她的衣领,嘴里喃喃叫她的乳名:“星星,小星星……”。

这久违到陌生的名字,让陆奕星甚至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她机械地向警察保证、跟邻居道歉、又赶去医院探望伤者,付医药费,然后一言不发地被伤者家属责骂……

这样的情景陆奕星经历过很多次,却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她感到疲惫。

看着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母亲,昏暗而简陋的家,又想起从酒局仓皇离开时上司铁青的脸……

升职指定是泡汤了,上司听到了警察的电话,万一再查知了母亲的病情,她工作都不一定保的住。

陆奕星长叹一口气,将脸埋进手掌中,眼眶胀得发痛,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小星星?

呵,她的世界里,星星早已寂灭,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灰暗。

昏沉间,陆奕星又听到母亲的呻吟,而后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母亲从床上滚落在地,抱着腹部缩成一团,面色痛苦,嘴里咿咿呀呀地哀嚎。

陆奕星迅速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在移动过程中右膝碰到了椅子上,“咚”的一声响在寂静夜里,让她心里没来由的重重一沉。

等把母亲安置上救护车后,陆奕星出了一身汗,被深秋的夜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忘了穿外套。

算了,不重要。

比起母亲和赚钱来说,她自己是最不重要的一个。

到了医院做完检查,母亲被诊断为急性的胃肠痉挛。她一问才知道,母亲一整天都没吃饭。

她准备好的饭菜被倒进了马桶里,母亲说那里有只小猫喵喵叫,肯定是饿了。

加之进警察局的刺激,母亲的精神状态更加恍惚了,哭闹着非要回家,两个护士都按不住,最终在陆奕星的请求下,给母亲注射了镇定剂。

至少让她今夜能睡一个好觉吧。

陆奕星坐在走廊的排椅上,头枕着冰冷的墙壁,胸口更加冰凉。

医生刚才叫了她单独谈话,说母亲的上腹部B超查出了疑似肿瘤的阴影,需要入院做进一步的检查,最后还提到了活检,也就是有癌症的可能。

为什么,人的命可以悲惨到更悲惨?

她拼尽全力,同时打几份工累的晕倒在马路边、为了谈下客户喝酒喝到胃溃疡、在深夜两点做完代驾回家的路上,为了护着包里仅有的一百二十块钱还被劫匪给打肿了一只眼睛……

这些,都只是为了和母亲相伴着活下去。而老天似乎连这样简单的愿望,都打算扼杀掉。

陆奕星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直到被拐角的说话声打扰,才僵硬地转过头去。

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年轻女子正在撒娇,被她拉着的男子个子很高却略瘦,烟灰色的风衣穿在他身上有些宽大。他急着抽回手,半边衣服都快脱掉了,不耐烦地转头时,正对上怔忡的陆奕星。

两人俱是一愣。

走廊顶灯洒下青白的光,像是旧梦的底色,岁月白驹过隙,溅起尘埃纷纷扬扬,轻易就迷了聂东怀的眼。

2

一场重逢猝不及防。

聂东怀走到陆奕星面前时眼睛都是红的,嘴唇微微抖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倒是何夕笑着同她打招呼,语声中是刻意的惊喜,若非彼此太过熟悉,很难洞察那些掩藏的厌恶与不屑。

陆奕星从前就没发觉,她把何夕当做最好的朋友,最终却被对方狠狠捅了一刀。

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她曾经的好友,一个是她喜欢……

不,她不想承认她喜欢过聂东怀,那会让她为自己的愚蠢感到耻辱。

姑且称之为,一个虚情假意追求过她的人吧。

如今三人再相见,已经变成了他们,和,她。

应该是在一起了吧,陆奕星这样想,却没问出口。她一点也不好奇,甚至连应付都懒得。

只是木着脸点了点头,打算回病房去陪母亲。

“等一下。”

聂东怀的声音低沉醇厚,与记忆中的清越差别很大,陆奕星却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急切。

她转过头去,正看到何夕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挡在了聂东怀身前,试图隔开两人的视线。

呵,真是宝贝的很。

陆奕星好笑,没再停留,刚走了两步就被聂东怀从后面拉住了手腕:“我有话要问你。”

“但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陆奕星试着甩开他的手,没有成功,何夕已经走过来拉住聂东怀的手臂,娇滴滴地哼着说她难受,想让他陪她回去休息,却被他一把推开。

“你在加班的时候晕倒,我作为老板有责任送你来医院,但是没义务陪你,也不想陪你。”

“那你就想陪……”

何夕虽然气急败坏,但还是及时住了嘴,深吸了口气,故作优雅地离开了。

自始至终,聂东怀都没看何夕一眼,只是专注地凝视着陆奕星,像是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一般。

毕竟这人很擅长干这种事情,上一次不告而别,已经让他煎熬了这许多年。

震惊、慌乱、焦急、恐惧、绝望……他骤然失去又遍寻不得,将那些绞人心肠的情绪一一尝遍,最后只剩绵长而疲惫的思念。

如今再见,又多了些怨愤,想要质问她为何要离开,可对上她的冷脸又不由气闷,为何更在乎的总是自己。

聂东怀放开陆奕星,打算去买瓶水冷静一下,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医生叫陆奕星的名字,让她先去收银窗口缴费。

她小声问着大概需要多少费用,自己好提前准备。医生显然给出了一个不低的数字,让她脸色顷刻苍白。

聂东怀远远看着,胸口开始刺痛。

这是他从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并且发过誓不会让她再受委屈,可他却被动地缺席了对方人生这么多年。

一忍再忍还是又走回去:“奕……陆……”他连个合适的称呼都找不出,只能生硬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陆奕星疲惫地捏捏眉心道:“不用。”

她不知道聂东怀为什么要这样纠缠,因为愧疚还是同情?可惜她都不想要,甚至还有些厌烦,“如果非要说,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能做到吗?”

聂东怀蓦地一怔,陆奕星也惊讶于自己的口无遮拦,她已经很多年没这么任性过了。

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陆奕星还想一逃了之,可肩头却突然覆上了一件带着体温的风衣。

“对不起……”,他说。

最终,逃的人变成了聂东怀,大长腿几步转过拐角就不见了。

陆奕星捏着衣角站在原地,鼻端涌上淡淡的清香,和聂东怀高中时校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时的他也曾在雨中为陆奕星披上过外套,却最终摔坏了她心上的那把伞。

她以为聂东怀是在为过去道歉,直到几日后他又重新出现,并且已经打听到了她母亲的情况,还自作主张地联络医院领导,给她母亲转了单人病房,特意安排了精神科的医生前来会诊。

若是其他的,陆奕星一定会拒绝,可这些正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母亲已经被同病房里的病人投诉过好几次了,并且她的精神问题确实也更加严重了。

陆奕星不得不暂时放下她可怜的自尊,对现实做出妥协。

毕竟她已经27岁了,而不是17岁。

聂东怀面色平和,却藏不住细微的欣喜,大概是对她的接受非常满意:“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陆奕星把洗好的风衣还给他,语气真诚:“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谢谢你。”

“不用谢……你这不是帮我洗衣服了吗,扯平了。”

没想到还能这样算,陆奕星沉默片刻,抬起头直视聂东怀的眼睛:“既然如此,过去的事就都忘了吧,以后也不必再对我说抱歉。”

像是长久以来的脓疮终于被刺破放血了,陆奕星胸口有些沉闷的钝痛,又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搞错了,我那句抱歉是因为……我无法做到不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无法对你的困境视而不见,哪怕我也觉得很蠢。”

聂东怀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看到墙上的标识后又塞了回去,声音却哑的厉害。

“至于过去,我试过了,我忘不了,也不想忘。”

3

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陆奕星却过早地拥有了很多苦恼。

来自于父亲特殊的身份以及那身份所带来的,不可抗的特殊眼神和待遇。

老师的照顾,同学的追捧,还有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虚假的殷勤。

作为独生女,她自小便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生活,对此并不陌生,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直到她初二时作文比赛得了全市的特等奖,兴高采烈地买了些零食想去分给同学们吃,却在教室后门听到了那些议论。

会投胎、假清高、靠爹、黑幕……刻薄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心上。

更痛的是,这些恶言全都出自于她真心实意相待,表面上也与她亲近友善的同学们口中。

那是陆奕星第一次见识到人性的劣根,本质是嫉妒和两面三刀。

她从不迟到早退,笔记写满一本又一本,练习题做的比谁都多。这些努力明明是所有人都亲眼见到的,却只因为她有一个当官的父亲,就被全部抹杀掉。

陆奕星确定,只要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她就能继续拥有这些“朋友”,照样前呼后拥。

然后日复一日地被诋毁和鄙夷,所有的成就都会被贴上“关系户”的标签,永远摘不掉。

最终,她只是转身将手里的零食全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旷课回了家。

非常认真地质问父亲有没有利用权利帮她暗箱操作,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陆奕星没跟任何人告别,果断办理了转学,独自去了临市的新学校,这次还刻意隐藏了父亲的身份。

一藏就是三年,直到被何夕发现。

那时她已经在一所重点高中读高二了,为了独立,她不顾父母反对选择了住校,同何夕是上下铺。

陆奕星比初中时沉静孤僻了些,对人客气而疏远,戒备心很重。

何夕则恰好相反,热情开朗左右逢源,就像一个小太阳,自然也温暖了陆奕星。

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形影不离,也因此,何夕才会看到她和父亲的短信内容。

父亲想安排她走捷径出国念书,陆奕星却想靠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地考上心仪的大学。

两人为此僵持了很久。

也是在那时,聂东怀出现了。

他是高三开学时转来的,就坐在陆奕星后头,问她借书时轻轻用钢笔戳她的后背。

聂东怀沾了一副好皮囊的光,做这样唐突的事也不会被讨厌,走到哪里都很吃得开。他的座位旁总是人来人往,越发衬的前座冷冷清清。

聂东怀看不了陆奕星单薄而孤单的脊背,做什么事都要拉上她,平日里也总关注着,问的最多的话就是,陆奕星你吃饭没,你去哪,你怎么不开心了……

他不知疲倦一般想把陆奕星拉进他的热闹之中,陆奕星偷偷叫他“女版何夕”,被他听到后,冷酷收回了特意买给她的咖啡味冰淇淋。

是她最喜欢的口味,聂东怀隔三差五的给她买,只给她一个人,还会注意避开她的生理期。

这样的关照很难不让人多想。

陆奕星是个藏不住话的,某天下了晚自习后叫住人,直接问了。

“没错,我就是在追你。”

聂东怀十分坦率,笑着说她舔冰淇淋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养的那只奶猫,他很喜欢。

陆奕星听得脸发烧,连忙把习题册抱在胸前:“我不打算谈恋爱的,况且高三是重要时期,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吧!”

聂东怀看了她几秒,微垂下眼:“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又没要你答应我,别怕。”

说完,他叫住正巧路过的男同学,勾肩搭背地走了,只是背影藏不住的失落。

陆奕星一句“我没怕”来不及说出口,就此梗在了喉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机会再提。

因为聂东怀对于她的拒绝表现得毫不在意,一如既往地对她很好,保持着比朋友亲密一点点的距离,让她无法忽视,但又不会有压力。

似乎真的把喜欢她当做了自己一个人的事,独自欢喜或寂寥,都与她无关。

大概没人能拒绝这样沉默却温柔的情意,反正陆奕星做不到。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追,却从未像这般,会烦躁会纠结会心疼,会偶尔萌生出不理智的冲动。

何夕看出了她的反常,她却太过沉溺于自我情绪,没有注意到何夕一瞬间阴沉的眼眸。

高考前一个月,学校组织了誓师大会,下午放假半天,本地的同学都回家了。

聂东怀神神秘秘地约陆奕星傍晚时阶梯教室见,说有好东西给她看。

陆奕星答应了,但在那之前,她先去了趟音乐教室。何夕转了艺术生,叫她来陪着练琴。

陆奕星一直记得那天下午的日光,被楼梯的栏杆切割成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她被割裂的心。

何夕急切地向聂东怀说着她的背景和过去,说着那些发誓会保密的事情,嫉妒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无中生有。

“我早就告诉过你,她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用努力就可以成功,你要是被分了心会后悔一辈子的。她才不会在意,她说只是吊着你玩玩而已。”

话语中的嫉妒几乎不加掩饰,陆奕星恍惚觉得自己又站在了初二的教室后门,当时她孤立无援,如今也是。

聂东怀并不追问,声音满不在乎:“那我就更要和她扯上关系了,还能靠着她爸出个国,或者混个更好的大学……”

语声渐渐模糊,陆奕星才发现是自己在笑,眼泪却簌簌落下。

她给父亲打了电话,说要回家备战高考,让他派人来接,然后按照约定时间去了阶梯教室。

聂东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脸上却没半分不耐,献宝似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型的投影仪,打开,墙壁上亮起一片星空。

是一个小行星带,聂东怀指着其中一颗给她看,眼眸晶亮:“这是小行星4776,名字也叫作‘鹿邑星’,它……”

“我对天文不感兴趣,也不想听你要说的话。别费力气了,我不喜欢你也不会接受你……我只是来说这个的。”

她没有看聂东怀的表情,一股脑说完后,利索转身离开。

陆奕星于当晚离开学校,高考时直接去了考场,考后也没再出现,大学志愿更是保密。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也无人在意,除了聂东怀。

他尝试了很多办法联络她,发过无数条短信,后来又改成发邮件,陆奕星一个都没看过。

后来,她换了手机号,也再没打开过邮箱,有些人,也被她就此封存。

4

陆奕星顶着一对红肿的眼睛去上班,一路上收到了不少问候。

她昨夜又梦到了那间空荡的阶梯教室,睡梦中哭了很久。

其实后来她自己有偷偷查过“鹿邑星”的资料,但她却始终想不出来聂东怀想借此对她说什么。

偶尔会后悔,或许当时该听完的,转念又庆幸还好没听,可以断的干干净净。

高考后,她还是拒绝了父亲的安排,去了离家很远的南方上大学,远离父亲的庇护,自己走未来的路。

后来回想,陆奕星觉得自己谈不上后悔吧,但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幼稚和愚蠢。她和父亲永远不可能真正剥离,庇护是,劫难也是。

大二时,父亲落马,从顶楼跳下去结束了自己风光也肮脏的一生。

母亲亲眼见到父亲的死状,本就受了很大的刺激,又被各种询问调查,然后没收了全部财产从房子里赶了出来。

那之后,母亲的精神就出了问题。

陆奕星办了休学,拿着自己的奖学金带母亲在旧小区租了套一居室。

她没有学历又要分心照顾母亲,只能打一些零零散散的短工,一天时间分成好几份,自己却只舍得吃一顿饭。

有一次她昏倒在路上,被交警送进了医院,可兜里连一百块都凑不齐,还是好心的交警替她垫付了医药费。

住院那晚,她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第一次想过去死。

而在想死之前,她也短暂地想起了聂东怀。

其实最后见面那天,她原本是打算答应他的,可惜,那人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怨恨其实谈不上,活着已经如此艰难了,她没时间也没力气去恨一个人,但也忘不了。忘不了她曾被人喜欢过,哪怕是虚假,但也有过最美好的心动,或许是她此生唯一一次。

陆奕星觉得,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再有什么未来。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找到了现在这份销售工作,陆奕星长得漂亮头脑又好还能吃苦,三年内就升职了两次,薪水也算满意。

她非常珍惜,况且母亲后续还可能需要更多的治疗费用,她绝对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哪怕让她下跪都无所谓。

只是她没想到,那代价远比下跪要大的多。

“上次的客户可是跨国公司,伸伸手指就能拉咱们上一个台阶,结果被你半路扫了兴,对方很不满意。”男上司假惺惺地摇头:“你这单拿不下来,我也帮不了你了。”

陆奕星着急地上前一步,态度诚恳:“经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亲自去跟客户谈,哪怕去求去下跪……或者做任何事都可以,我一定会想办法拿下订单的!”

“你真的……什么事都愿意做?”

看到她重重点头,上司满意地笑,在跟客户通完电话,对着她挑了挑眉:“行了,再给你一次机会,明晚记得穿漂亮点。”

陆奕星连声道谢,脑子里想了很多道歉或者恳求的言辞,并且暗下决心,不管对方怎么刁难她,她都一定会忍耐,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为此,她甚至翻出了自己多年前的名牌连衣裙,是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比上学时瘦了些,穿上去有些宽松,却又别有一番风情。

酒局上,她刻意忽略那些玩味的目光,只是讨好地道歉,一口气喝了五杯酒,客户还不满意,一边敷衍她一边开始动手动脚。

她慌乱中看向上司,对方一副了然的模样,她才知道自己是被卖了,心中狠狠一沉,愤怒之余忍不住慌乱,飞速思索自己该如何脱身。

母亲已经确诊了胃癌晚期,需要后续治疗,而她连三万块钱的押金都拿不出来。

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她接下去该怎么办?之前有份房产中介的工作还可以试试,只要肯吃苦,提成也算可观……总比出卖自己强。

陆奕星刚要狠狠拧掉咸猪手,包厢门就被人从外推开。

竟然是聂东怀。

所有人都恭敬地起身问好,陆奕星从旁人的热络接待中才知道,原来他才是合作方的最高决策人。

而聂东怀一进门就看到了她,也看到那人摸在她腰上的手。

他面色一瞬间铁青,在听明白了某些暗示后,聂东怀似乎比她还生气,狠狠摔了酒杯,一把握住她手腕把她拉到楼梯间才放开。

“你一再拒绝我的帮助,说要靠你自己,就是这样吗?”

作为帮助母亲换病房的感谢,陆奕星答应聂东怀的要求,给了他手机号码。

之后就经常收到他的消息,天气、三餐、工作……总能找到话跟她说。

每条她都有看到,但只挑着对方关心母亲身体的询问回复了几条,并且再次郑重表示了感谢。

聂东怀察觉到她的疏离,便开始抽空往医院跑。他应该很忙,电话响个不停,而且何夕像是在他身上装了雷达,只要他出现,何夕很快也会来凑热闹。

陆奕星烦他们打扰母亲,便让聂东怀不要再来了。

他有些抱歉,但还是同从前一样直白:“我只是想见你,也想帮你……我怕你受委屈。”

这话说得有些可笑,她受的委屈何止一两日?陆奕星轻嗤,眼眶却忍不住发酸,许多年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但她还是拒绝了,哪怕她再难再苦,也想保留最后一份自尊。可是她没想到,最终却在这个昏暗的楼梯间,被碾得粉碎。

为什么偏偏是聂东怀,难道老天不知道她最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变得不堪吗?

索性破罐子泼摔:“这样又怎么了,至少我确实是靠自己,也没说错。”

陆奕星表情漠然,背在身后的手却搅紧了裙摆,克制着自己不要落荒而逃。

聂东怀脸色铁青地凝着她,突然一把将人拉到怀里:“不要这样,你还有我……”

“但你要我干什么呢,我已经没有一个好父亲能帮你了。”

“什么?”

“你当年不就是从何夕那里得知了我父亲的身份才追我的吗,但他早就死了,我现在活得连条狗都不如,什么也给不了你。”

陆奕星听到自己刻薄的声音,看着聂东怀一瞬间苍白的脸色,觉得无比痛快,而后又泛出隐痛。

何必说穿呢,伤人又伤己罢了。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想我的……”聂东怀狠狠盯着她,眼尾逐渐发红:“既然如此,我不如就当一回混蛋。你陪我睡,我就给你订单!”

5

这场互相伤害的对话,最终以陆奕星的一个巴掌结束。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聂东怀久久都没回神,他几次想要开口,最终也只是黯然离去,还不忘对她说了抱歉。

之后好几日,聂东怀都再未出现。

倒是她上司主动打来了电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说跨国公司的单子已经签了,都是她的功劳,给她打了五万块奖金;还说她家里有病人,这个月都可以每天只上半天班,工资照发。

她拿着工资卡去缴住院费,又被告知前天已经有人充过钱了。

陆奕星记下了充值金额,拿出手机先给聂东怀转了三万过去:“剩下的以后还你。”

过了几分钟收到回复:“不着急。”

她手指微蜷,忐忑地打下一行字:“……你的脸还疼么?”

这次她没得到回复。

其实陆奕星都明白,现在的聂东怀有钱有势,而她身上又有什么好贪图的呢?

之所以那样说狠话,不过是她还狭隘地放不下曾经种种,更多的是自卑,不敢相信聂东怀还会对她抱有什么心思。

她没时间去探究,光是眼前的困境就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了。

母亲的治疗效果不太理想,一个是她本人不配合,再者是病情已到了后期。医生说保守治疗还有些日子,但做手术有很大可能会下不了手术台。

这就到了做抉择的时刻,是拼?还是等?

陆奕星选不来。

她整夜整夜的失眠,坐在床边握着母亲的手默默流泪。

母亲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同儿时一般温柔地给她擦眼泪,说对不起拖累了她,又说让她别放弃希望,要好好活下去。

她用力点头,扑进母亲怀里求母亲别离开她,如果再失去妈妈,她就真的没有家了。

母亲轻抚着她头顶,一下又一下,越来越慢。

她已经有了某种预感,那只手总有一日会停下。

陆奕星思来想去,能商量的人也只有一个聂东怀。想打电话给他,又开不了口,窝在椅子上慢吞吞打字。

刚编辑了一半,聂东怀来了。

他还给母亲带了鲜花和水果,客气地打招呼,只不过得不到什么回应就是了。

几日未见,两人都有些别扭,聂东怀沉默了半晌,才把做脸凑到她面前,闷声说:“不疼了。”

这是亲自来回复那天的短信了,估计还是特意等到巴掌印消下去才来的。

“那就好,原本还打算给你擦点药的,我都买好了。”

聂东怀脸上顿时浮现出“错亿”的表情,陆奕星忍不住勾起唇角:“你先坐,我去给你洗点水果。”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回来时聂东怀已经不在病房了。

她纳闷,拿起手机想打电话,却先看到了何夕发来的信息。

“我今天出院,东怀也在,你要不要过来聊几句?”

原来是来接何夕出院的啊,还真是一位体贴的好老板呢!

陆奕星嗤笑,方才还聒噪的心跳渐渐平息,脚下却鬼使神差地走去了何夕的病房。

隔着一道门听到了聂东怀的声音,一板一眼的:“我们是同学不假,但是何夕,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从来没有超过同学以外的情感。”

“你还是忘不了她?”

“是,我从未忘怀过,在重新遇见她以后,甚至比我以为的还要更迫切。”

“那恐怕你要费很大的力气了,她可不相信你……”

何夕冷笑一声,对聂东怀坦白了当年音乐教室的事,承认是她故意引陆奕星去的。

“你不要怪我,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聂东怀似乎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闷了半晌才苦笑:“难怪她说我是因为他父亲才……”

“你看,她就是这样,只因为一句话就会决然地离开,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你,也不在乎你难不难过。所以……”

聂东怀厉声打断她:“够了,这是我和她的事,与你无关,并且我收回刚才的话。何夕,我们连同学的交情也没了。”

陆奕星犹自怔忡间,病房门就被从里拉开了。聂东怀皱着眉走出来,看到她时猛然一顿。

这么多年过去了,何夕还是只会用从前的小伎俩,可偏偏就是这种不入流的把戏,让他们两个都遍体鳞伤。

聂东怀沉沉看着她,眼底浮上水色:“当年我不过是随口敷衍她一句,你却轻易当了真。连质问我都不屑,就一走了之。”

“我问遍了全校的师生,认识不认识的,我都给人家留我的电话,说万一有你的消息一定要联络我。我查了很多你可能会去的大学,就是没有你的名字……”

“你父亲出事之后,我没有一天不在担心你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我辗转托了很多人打听你的消息,每年都会去你老家问,你的邻居没有不认识我的……”

“我比同龄人更拼了命工作,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代替你父亲照顾你,庇护你后半生。”

“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有多傻,你或许也喜欢我,但那些喜欢……终究比不上你的骄傲。”

说到后头,聂东怀的声音已经低沉到听不清了,但他眼中的伤痛却一清二楚,犹如刀刃将陆奕星的心凌迟。

相比于得知真相的震惊,她更多的是懊恼和愤恨,不是对何夕,而是对自己。

如果她当年能多问一句,多相信聂东怀一点,他们也不会仓促错过,走到如今的两难境地。

她想说些什么,眼泪却先一步汹涌而出,似乎多年的压抑彻底爆发出来,在她最想诉苦的人面前,却最开不口。

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只能痛苦地揪紧胸前的衣服。

聂东怀自她身边擦肩而过,她最终也没有追上去,只是颓然地跌坐在地上,目送着心里的光远去。

如今的她满身泥污,又该如何再走回她的少年身边呢?

6

这大概是一道无解题,比陆奕星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坎儿都难。

她无人可说,只能对着母亲絮叨,可惜母亲清醒的时候已经不多。

不断加重的用药让母亲变得麻木且迟钝,连激烈的情绪都逐渐丧失,只是萎靡昏沉。

她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守治疗,这是母亲自己的意思,她说想多活几天,态度平和而坦然。

或许是年岁的增长吧,曾经无数次试图自杀的人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反而生出了些留恋。

可身体却每况愈下,剧烈的疼痛、抗癌药的副作用以及不断出现的并发症……都反复地折磨着她。

也折磨着陆奕星。

好几个失眠的夜里,她都想打电话给聂东怀,哪怕什么都不说,只听一听他的呼吸声也是好的。

但她不能打,不能因为无助需要依靠,就再次自私地拖聂东怀下水。

陆奕星毫不怀疑,只要她开口,聂东怀还是会帮她。

但在她历尽苦难之后,仍旧执拗地想要为这段夭折的爱情保留最后一份尊重——平等且纯净,不掺杂任何利益与现实。

听上去很幼稚又不切实际,但陆奕星觉得,这份坚持会让她困苦的人生显得没那么贫瘠。

再见到聂东怀是在半个月后,公司为庆祝双方圆满合作举办的庆功宴上。

他看上去瘦了些,颧骨微凸,头发整齐地向后梳起,依旧英气挺拔,只有眼下的青色暴露了他短缺的睡眠。

陆奕星远远看着,有些心疼,很想提醒他别太拼,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上司一直误会了他俩的关系,自作聪明地把她往聂东怀身边凑,还不断催促她敬酒。

她僵硬地举起杯,不大敢看聂东怀,可又舍不得不看,犹自纠结间话还没说一句,聂东怀已兀自一饮而尽,并没与她碰杯。

有种别扭的熟稔。

人精一样的上司自然看出来了,暗示她不要惹聂东怀生气,又特意安排她送聂东怀回家。

她知道对方那点龌龊心思,但见聂东怀没说什么,便听话地跟在他后头离开了。

两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等聂东怀的司机来接,他今晚喝了不少酒,闭着眼睛捏眉心,大概很累。

陆奕星想提醒他把西装外套的扣子系好,小心着凉了胃痛,又不忍打扰他,只好自己伸手过去给他系。

被一只宽厚滚烫的手掌握住。

“钱还够吗?”

“你在发烧!”

两人同时出声,而后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够用,我妈不做手术,治疗费没那么贵……”

“没发烧,就是喝多了。”

聂东怀满不在乎地说完,垂下眼看陆奕星,目光暗的发沉,忽而抬手轻抚她侧脸:“别让自己那么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对任何人都是。”

陆奕星下意识用脸颊贴近他手掌蹭了蹭,心房和鼻端都涌上酸涩。

不,对你不好,只对你不好,很不好。

“聂东怀,其实你很生我的气对吗,否则你为什么见面后,再也不叫我的名字……”

脸侧的手一顿,热意迅速冷了下来,比聂东怀的声音凉一些:“我有一个很想叫的名字,但是……不能……”

陆奕星心头一动,隐隐有预感,正想追问,包里的手机就响了,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聂东怀抽回手:“你先走吧。”

直到出租车开出很远,陆奕星看到聂东怀还站在原地,夜风卷起他的风衣,鼓出孤单的形状。

她心脏忽然就狠狠抽痛了一下,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觉得黑色的天空压在她头顶一般。

后来想起,那大概就是所谓不详的预感吧。

车程走到一半时,她接到了聂东怀打来的电话,说话的却是陌生人,说机主乘坐的车辆发生了事故,司机重伤已经昏迷,这位也不太妙的样子。

对方看她是加星号的联络人,便给她打了电话,让她跟伤者对话,尽量帮他保持神志。

陆奕星一颗心猛地揪起,问清了车祸的地址后,立刻让出租车司机掉头往过去。

聂东怀的呼吸声有些浅而断续,被那头的嘈杂声盖住,几乎听不到。陆奕星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大,逐渐撕心裂肺。

因为得不到回应。

“聂东怀,求你,跟我说话话,千万别睡,求你了,是我啊,我是陆奕星,你答应我一声,好不好……”

陆奕星语无伦次,声音嘶哑,在啜泣的间隙听到那头很轻的一声:“……你来了吗?”

“我来了……聂东怀,我正在去你身边!”

“……可你总是不辞而别,我找不到你……”聂东怀费力地说着,神志已经有些涣散:“我想说的话还没说完……”

电话突然被挂断,像极了他们戛然而止的曾经。

陆奕星第一次这么害怕。

7

聂东怀外伤加脑出血,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而陆奕星的母亲,也在同一天晚上去世。

她接到医院第二个电话时,正在聂东怀的手术室外等着,他的父母还没赶来,手术同意书都是她冒充女朋友签的。

医院说她母亲避开护士自己偷偷下了楼,大概是吹了冷风,开始发起了高热,情况不大好了。

陆奕星只得拜托了接诊聂东怀的医生,让他在手术结束后一定一定要给自己打一个电话。

然后打车赶回了母亲所在的医院。

主治医生站在门外等她,疲惫的脸上有些抱歉,但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奕星犹如被雷劈中一般,半晌才吸了口气,浑身都在颤抖:“怎么会这么突然,我妈今天早起精神还很好,还说想吃苹果我没敢让她吃,只给她喝了小米粥,比平时还多半碗……”

“大概是回光返照吧……小陆,我很抱歉,但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相继离开,让陆奕星进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她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怎么都抬不起脚。

她不想进去,因为等她再出来时,她就没有妈妈了。

哪怕她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分离即将发生的当时,她还是如此的痛苦和不舍。

母亲小声叫她的名字,眼角有泪水不断滑落,但已经虚弱的说不出太多话了,只是颤巍地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本子给她。

那是她拿来记账的本子,密密麻麻写满了她们生活的艰辛,却在最后留下了母亲全部的爱。

“星星,妈妈还是喜欢这么叫你,似乎这样叫着,你就还是那个爸爸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宝贝。”

“可惜我们不是一对合格的父母,你爸爸毁了我们这个家,而妈妈,毁了你。”

“你失去了未来,失去了快乐;你过得很苦很累,你连哭都躲着,但其实妈妈都知道……”

“希望从妈妈离开的这一刻,你此生的苦难都能够全部终结,若能如此,妈妈很开心去死。”

“听妈妈的话,放下曾经的一切,去寻找你新的开始,创造你美好的人生。”

“不要总那么坚强,会不容易幸福,妈妈更希望你找到一个可以依靠,可以让你软弱的人。”

……

后面还零零散散写着很多她的名字,应该是母亲偶尔清醒时写的,断断续续。

陆奕星反复看了很多次,都无法揣摩母亲当时的心情,是不舍还是歉疚,但或许,死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

只有这样想着,陆奕星才不会那么难过,才能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睡上一两个小时。

没有举行葬礼,她将母亲的骨灰暂时安置在了殡仪馆,打算再攒点钱,买一处双人公墓把父母合葬在一起。

在那之后,她去了一趟聂东怀就诊的医院,被告知对方已经转院了。

好在手术很成功,那就够了,她也没打电话过去,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崩溃,更怕他怪她没有等到最后。

她明明就尽了全力,却连一个人都没留住。

陆奕星短暂地消沉了几天,然后去公司办理了辞职,收拾好个人物品离开之前,终于把茶水狠狠泼到了男上司的脸上:“人渣!”

听着对方气急败坏地怒吼,只觉得满心畅快。

是了,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当你再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东西时,你就同时拥有了无畏的勇气和重新开始的机会。

陆奕星买了束花回去,放在母亲的遗像前头,一边跟她说着自己干的痛快事,一边做饭。

只剩她一个人了,量不好掌握,饭菜有点做多了,便拿去给了小区外头的流浪猫吃。

随手摸着猫头颈上的毛,忽而就想起了母亲抚摸她头顶时掌心的温度,眼眶忍不住发酸。

“以后我就和你一样了,没有家,独自流浪……”

话音刚落,陆奕星就被人从身后拥进了怀里,鼻尖嗅到熟悉的味道,让她顷刻落下泪来。

聂东怀下巴抵在她肩窝,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当天那场手术做了八个小时,醒来是在第二天,脑袋昏沉,依稀记得是陆奕星陪他去的医院,父母却都说没见到。

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做的一场梦,直到看见手术同意书上的签字,也从医生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复。

“是位很漂亮的女士,只是哭的很狼狈,一直叫你的名字,签字时手抖的厉害,你进去时还亲了你一下。不过后来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交代了我们同事一声就急匆匆走了。”

聂东怀对此没太大印象,却可以想象陆奕星当时的恐惧和无助,打电话给她是关机,又打去了她母亲住院的医院,才知道她母亲去世了。

陆奕星该怎么办?她是不是在哭……

聂东怀很想立刻去找她,但是出不了院,又怕过问太多会让陆奕星反复伤心,才生生忍住到现在。

他以为这样是对陆奕星好,可终于抱到怀里瘦了一圈的人时,他恨不得打自己两拳。

“你是不是没好好吃饭,阿姨知道了要生气的。”

陆奕星浑身一颤,心里却像是被填满了一般,缓慢地涌上热意,忍不住靠向身后的怀抱:“才没有,我有听她的话,好好生活。”

“嗯,我就知道你很棒。”

聂东怀的右手还打着石膏,被三角带吊在颈后,看上去有些滑稽,但不影响他气宇轩昂。

陆奕星领着他上楼:“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问了你们公司,才知道你辞职了。这就对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你还跟他们合作?”

“我还不是为了……”聂东怀及时改了口:“产品还行,人不行罢了,还逼你……”

两人同时想到了一些荒谬又暧昧的事,还有那个楼梯间彼此相对时无比接近的气息。

陆奕星心头一跳,欲盖弥彰地转过头,正好看到楼下蹒跚学步的孩童,摔倒了,边哭边重新爬起。

像极了她这个爱情的初学者,一路走的跌跌撞撞,却碰上了用情极深又肯耐心等她学会的人,何其有幸!

她也想学着爬起来往前走一步,于是转过身直视对方:“聂东怀,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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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征兆的表白让聂东怀愣在原地,半晌才大步走过来,紧紧抱住陆奕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现在想好给我的称呼了吗?”

聂东怀呼吸急促,叫这个名字时却小心翼翼:“星星,我的小星星……”

“我从小就是一个很执拗的人,看上的东西都很难放下,人也是。所以不用怀疑,我会爱你很久,但你,再也不能离开我。”

比起从前的青涩温柔,现在的聂东怀连表白都多了几分霸道,却让陆奕星觉得无比安定,一颗心热的发胀。

妈妈,你说的那个让我依靠让我可以软弱的人,我找到了,你放心吧。

“聂东怀,谢谢你爱我。”

陆奕星轻轻亲吻聂东怀的侧脸,任泪水沾湿他的鬓发:“那句没说完的话,还能说给我听吗?”

聂东怀从大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型的投影仪,还是当年那个。看来原本也是打算表白的,没想到被抢先了一步。

陆奕星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脸色,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被按到沙发上坐下。

窗外暮色降临,屋内墙壁上亮起一片星空,是一个小行星带。聂东怀指着其中一颗给她看,眼眸晶亮:“这是小行星4776……”

有一个声音穿越时空和岁月同时在陆奕星耳边响起:“这是小行星4776,名字也叫作‘鹿邑星’……”

“名字也叫作‘鹿邑星’……”聂东怀红了眼眶,语声却极温柔:“它是宇宙中的一颗小行星,而你,是我此生的星辰。”(原标题:《小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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