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林外史第一回说书(儒林外史第六回)

前面讲到四斗子去雇迎亲吹打乐队去了。

直到上灯时候,连四斗子也不见回来。抬新人的轿夫和那些戴红黑帽子的又催的狠。厅上的客说道:“也不必等吹手,吉时已到,且去迎亲罢。”将掌扇掮起来,四个戴红黑帽子的开道,来富跟着轿,一直来到周家。那周家敞厅甚大,虽然点着几盏灯烛,天井里却是不亮。这里又没有个吹打的,只得四个戴红黑帽子的,一声接着一声,在黑天井里喊,喊个不停。来富看见,不好意思,叫他不要喊了。周家里面有人吩咐道:“拜上严老爷,有吹打的就让新娘子上轿子,没吹打的不让上轿。”正吵闹着,四斗子领了两个吹手赶来,一个吹箫,一个打鼓,在厅上滴滴打打的,不成个腔调。两边听的人忍不住都笑了。周家闹了一会,没办法,只得把新人轿发来了。新人进门,不必细说。

儒林外史第一回说书(儒林外史第六回)(1)

过了十天,叫来富和四斗子一起去租了两只高要船。那船家就是高要县的人。两只大船,银十二两,立契到高要付银。一只装的新郎、新娘,一只严贡生自坐。择了吉日,辞别亲家,借了一副“巢县正堂”的金字牌,一副“肃静”、“回避”的白粉牌,四根门鎗(高级官员出行时仪仗之一),插在船上;又叫了一班吹手,开锣掌伞,吹打上船。船家十分畏惧,小心伏侍。一路上也没说话。

那日将到高要县,不过二三十里路了,严贡生坐在船上,忽然一时头晕上来,两眼昏花,口里作恶心,咳出许多清痰来。来富同四斗子,一边一个,架着胳膊,只是要倒。严贡生口里叫道:“不好!不好!”。叫四斗子放下我去烧一壶开水来。四斗子把他放了睡下,一声接一声的哼。四斗子慌忙同船家烧了开水,拿进舱来。严贡生将钥匙开了箱子,取出一方云片糕来,约有十多片,一片一片,剥着吃了几片,将肚子揉着,放了两个大屁,顿时就好了。剩下几片云片糕,放在后鹅口板上,半天也没有拿走,那掌舵船长馋了,左手扶着舵,右手拈来,一片片的送在嘴里了。严贡生装作没看见。

儒林外史第一回说书(儒林外史第六回)(2)

过了一会儿,船到达了码头。严贡生叫来富赶紧安排两乘轿子来,摆齐执事,将二相公同新娘先送了家里去;又叫些码头上人来把箱笼都搬了上岸,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上了岸。船家、水手都来讨喜钱。严贡生转身走进舱来,眼张失落的,四面看了一遭,问四斗子道:“我的药往那里去了?”四斗子道:“何曾有什么药?”严贡生道:“刚才我吃的不是药?分明放在船板上的!”那掌舵的道:“想是刚才船板上几片云片糕?那是老爷剩下不要的,小的大胆就吃了。”严贡生道:“吃了好贱的云片糕!你知道我的云片糕是什么做的?”掌舵的道:“云片糕无过是些瓜仁、核桃、洋糖、面粉做成的了,还有什么其他东西?”严贡生发怒道:“放你的狗屁!我因平日经常犯晕病,费了几百两银子合了这一料药,是省里张老爷在上党做官带了来的人参,周老爷在四川做官带了来的黄连!你这奴才!‘猪八戒吃人参果,全不知滋味’!说的好容易!是云片糕!方才这几片,不要说值几十两银子。如果我将来再犯了晕病,叫我拿什么药来医?你这奴才,害我不浅!”叫四斗子开拜匣,写帖子:“送这奴才到汤老爷衙里去,先打他几十板子再讲!”掌舵的吓了,陪着笑脸道:“小的刚才吃的甜甜的,不知道是药,只说是云片糕。”严贡生道:“还说是云片糕!再说云片糕,先打你几个嘴巴!”

说着,已把帖子写了,递给四斗子。四斗子慌忙走上岸去。那些搬行李的人帮船家拦着。两只船上船家都慌了,一齐道:“严老爷,而今是他不是,不该错吃了严老爷的药;但他是个穷人,就是连船都卖了,也不能赔老爷这几十两银子。若是送到县衙里,他哪里受得了?如今只是求严老爷开恩,高抬贵手,恕饶了他吧。”严贡生越发恼得暴躁如雷。搬行李的脚子走过几个到船上来道:“这事原是你船上人不是。方才若不如是着紧的问严老爷要喜钱、酒钱,严老爷已经上轿去了。都是你们拦住那严老爷,才查到这个药。如今自知理亏,还不过来向严老爷跟前磕头讨饶!难道你们不赔严老爷的药,严老爷还有些贴与你不成?”众人一齐捺着掌舵的磕了几个头。严贡生转湾道:“既然你众人说,我又喜事匆匆,且放着这奴才,再和他慢慢算帐!不怕他飞上天去!”骂完,扬长上了轿,行李和小厮跟着,一哄去了。船家眼睁睁看着他走去了。

儒林外史第一回说书(儒林外史第六回)(3)

严贡生回家,忙领了儿子和媳妇拜家堂;又忙的请奶奶来一同受拜。他浑家正在房里抬东抬西,闹得乱哄哄的。严贡生走来道:“你在忙什么?”他浑家道:“你难道不知道家里房子窄鳖鳖?一共只有这一间上房,新娶得媳妇,又是大家子姑娘,你不把上房让给她住?”严贡生道:“呸!我早已打算定了,要你瞎忙!二房里(严监生家里)高房大厦的,不能住吗?”他浑家道:“他有房子,为什么给你的儿子住?”严贡生道:“他二房无子,不要立嗣的?”浑家道:“这不成,他要继我们第五个哩。”严贡生道:“这都由她么?她算是个甚么东西!我替二房立嗣,听她的?”他浑家听了这话,正摸不着头脑。只见赵氏着人来说:“二奶奶听见大老爷回家,叫请大老爷说话。我们二位舅老爷,也在那边。”严贡生便走过来,见了王德、王仁,之乎者也了一顿,便叫过几个管事家人来吩咐:“将正宅打扫出来,明日二相公同二娘来住。”赵氏听得,同意他把第二个儿子来过继,便请舅爷,说道:“哥哥,大爷方才怎样说?媳妇过来,自然在后一层;我照常住在前面,才好早晚照顾。怎倒叫我搬出去?媳妇住着正屋,婆婆倒住着厢房,天地世间,也没有这个道理!”王仁道:“你且不要慌,随他说着,自然有个商议。”说罢,走出去了。彼此谈了两句淡话,又吃了一杯茶。王家小厮走来说:“您二位要参加同学朋友候著作文会。”二位作别去了。

严贡生送了回来,拉一把椅子坐下,将十几个管事的家人都叫了来吩咐道:“我家二相公,明日过来承继了,是你们的新主人,必须要小心伺候。赵新娘是没有儿女的,二相公只认得他是父妾,他也没有还占着正屋的。吩咐你们仆人把厢房打扫两间,替他搬过东西去;腾出正屋来,好让二相公住进来。彼此也要避个嫌疑:二相公称呼他‘新娘’,他叫二相公、二娘是‘二爷’、‘二奶奶’。再过几日,二娘来了,是赵新娘先过来拜见,然后二相公过去作揖。我们乡绅人家,这些大礼,都是差错不得的。你们各人管的田房、利息账目,都连夜攒造清完,先送与我逐细看过,好交与二相公查点。比不得二老爹活着的时候,小老婆当家,凭着你们这些奴才朦胧作弊!此后若有一点欺隐,我把你这些奴才,三十板一个,还要送到汤老爷衙门里吃牢饭去哩!”众人应诺下去,大老爹过那边去了。

儒林外史第一回说书(儒林外史第六回)(4)

这些家人、媳妇,领了大老爹的言语,来催赵氏搬房;被赵氏一顿臭骂,又不敢就搬。平日嫌赵氏装尊作威作福,这时偏要领了一班人来房里说:“大老爹吩咐的话,我们怎敢不听?他到底是个正经主子。他若认真动了气,我们怎样了得?”赵氏号天大哭,哭了又骂,骂了又哭,足足闹了一夜。次日,一乘轿子,抬到县门口,正值汤知县坐早堂,就喊了冤。知县叫她进来诉说冤情,次日发出“仰族亲处覆(类似于家族内自行调节)。”

赵氏备了几席酒,请来家里。族长严振先,乃城中十二都的乡约(镇委书记),平日最怕的是严大老官,今虽坐在这里,只说道:“我虽是族长,但这事以亲房(他们自家人)为主。县老爷问我,我也只好拿这话回老爷。”那两位舅爷,王德、王仁,坐着就像泥塑木雕的一般,不提一个意见。那开米店的赵老二、扯银炉的赵老汉,本来没他们说话的份;才要开口说话,被严贡生睁开眼睛,喝了一声,又不敢言语了。两个人自心里也自己合计到:“姑奶奶平日只敬重的王家哥儿两个,对我们不理不睬;我们没有理由,今日为她得罪严老大,‘老虎头上扑苍蝇’怎的?落得做好好先生。”把个赵氏在屏风后急得像热锅上蚂蚁一般;见众人都不说话,自己隔着屏风请教大爷,数说这些从前已往的话。数了又哭,哭了又数;捶胸趺脚,嚎做一片。严贡生听着,不耐烦道:“像这泼妇,真是小家子出身!我们乡绅人家,哪有这样规矩!不要惹恼了我,到时候揪着头发,臭打一顿,马上叫媒人给她下嫁到别处!”赵氏越发哭喊起来,喊的半天云里都听见,要奔出来揪他,撕他,是几个家人媳妇劝住了。众人见不是事,也把严贡生拉了回去。当下各自散了。

儒林外史第一回说书(儒林外史第六回)(5)

第二天,商议写覆呈到县老爷。王德、王仁说:“身在黉宫(学宫),片纸不入公门。”不肯列名。严振先只得混帐覆了几句话,说:“赵氏本是妾扶正,也是有的;据严贡生说与律例不合,不肯叫儿子认做母亲,也是有的。等大老爷天断。”那汤知县也是妾生的儿子,见了覆呈道:“‘律设大法,理顺人情’,这贡生也忒多事了!”就批了个极长的批语,说:“赵氏既扶过正,不应只管说是妾。如严贡生不愿将儿子承继,听赵氏自行挑选,立贤立爱也可以。”严贡生看了这批,那头上的火直冒了有十几丈,随即写呈到府里去告。府尊也是有妾的,看着觉得多事,仰高要县查案。知县查上案去,批了个“如详缴(维持原判)”。严贡生更急了,到省赴按察司一状。司批:“细故赴府县控理(大地方不管这小事)。”严贡生没法了,回不得头。想道:“周学道是亲家一族,赶到京里,求了周学道在部里告下状来,务必要正名分!”只因这一去,有分教:多年名宿,今番又掇高科;英俊少年,一举便登上第。

不知严贡生告状得准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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