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尸家中的恶魔(尸体背后的黑影)

作者:肖士太,肖老师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老故事王,上海《故事会》杂志的老作者八十年代曾经写出《五粒梅花扣》等悬疑作品,被拍成电影后风靡一时,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藏尸家中的恶魔?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藏尸家中的恶魔(尸体背后的黑影)

藏尸家中的恶魔

作者:肖士太,肖老师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老故事王,上海《故事会》杂志的老作者。八十年代曾经写出《五粒梅花扣》等悬疑作品,被拍成电影后风靡一时。

第一集

在曲阳市火葬场值夜班的火化工苏建保,半夜零点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一个自称已经死亡的男人要他赶快把自己火化掉,生性胆大的他在喝了几口酒后来到停尸房,看见那具刚送来没有多久的男尸有些异样,似乎要从停尸床上爬起来的样子,在安顿好尸体后,苏建保见那牌号上标明是市精神病院送来的,死因却是跳楼身亡。精神病人不能自控,跳楼摔死从情理上也说得过去。可他凭着多年与尸体打交道的经验,仔细—看就觉得大有蹊跷。如果真的从楼上摔下来,不断手也会折腿。可这具男尸却四肢完好无损。更令苏建保奇怪的是,男尸的颈上有一圈痕迹,他在用手—摸的时候,死尸的头颅竟然掉在了地上,那线缝竟跟着活动起来。我的天!这就是说,死者的头颅曾被人用锐器切下过,然后又通过手术缝合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苏建保百思不得其解。他干了10年的火化工,跟形形色色的尸体打过交道,而这种奇情怪事倒是头一回碰到。怎么办?要不要去向场领导汇报呢?可一想现在夜已深了,场长早就搂着自己的老婆做美梦了,这深更半夜的去把领导从暖被窝里叫醒,说不定吃力不讨好,还会挨一顿训哩!再说自己明天还有个约会,30多岁的人第—次约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也是耽误不得的。自己只是一个火化工,别人送来尸体,我去火化,也是正理,别的事不该我管,我也管不着。这么一想,也就没有深究,便把尸体推去火化了。

他却又发现了一桩怪事。怪事出在一具女尸身上,也是从市精神病院送来的,牌号上也写着“跳楼身亡”,四肢也完好无损,头颅也无丝毫伤痕,颈上也有一圈痕迹,摸一摸也能摸到缝合的细线,摇一摇那脑袋也晃晃悠悠的,细细一看也能看出头颅曾被割断而又经过手术缝合,与上次发现的那具男尸一模一样。

这就不能不使苏建保生疑了,连续发生两具断头缝合的尸体,而且都来自同一个单位——市精神病院。这一男一女两个死者究竟是什么人?他们是怎么死的?为什么头颅都被切断了?为什么切断了又要去缝合?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人命关天,非同儿戏。他不能像上次那样草草地把尸体送去火化,他要去向场领导汇报,把其中的奥秘弄个清楚明白。

第二天,苏建保就迫不及待地找到场长万程亮,向万场长汇报了两次发现断头尸体的情况,并说了自己的许多疑点,如一男一女的两具尸体都是从市精神病院送来的,两具尸体都说是“跳楼身亡”,但身上又无任何伤痕,两具尸体又都是断头再植的,而且上次那具断头男尸的骨灰至今都无人认领,等等。如此疑点多多,很可能其中隐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希望万场长向有关部门反映,查个水落石出。苏建保还说,那具断头女尸我没推去火化,现在还在停尸房,请万场长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建保心急急地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涨得脸和脖子都通红,他满以为万场长会作出强烈反应,高度重视这件稀罕事,立马就跟他一起去看那具断头女尸,没想到急急风偏遇上慢郎中,万场长却是冷若冰霜,好像这事儿与场里毫无关系,不但没附和他的话,反倒把他好好训了—顿,说,想不到你苏建保平日里老老实实,今天竟然胡言乱语起来。你也不想想自己喝过多少墨水,究竟有几斤几两,却偏要打肿脸来充胖子。你是医生?你是专家?医学上的事,你懂得多少?却编出这么荒诞离奇的故事,说出这么耸人听闻的话来,你、你究竟想干什么?苏建保忙分辩说,万场长,我可不是凭空说瞎活,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虽然文化不高,可那具断头尸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那具断头女尸还停在停尸房里哩。万场长黑下脸说,有这个必要吗?你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儿是火葬场,不是公安局,我是火葬场的场长,不是公安局的局长。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死了的人化成灰,不出差错,让死者家属满意,这就够了。至于死者患的什么病,为什么而死,那一概都不是我们所要管的事,你何必非要捉一把虱子往自己头上放,无事惹事呢?苏建保却待还要分辩,刚喊了声万场长,就被万场长把话打断说,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你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场领导就满意了。说到这里,万场长又突然换了一副笑脸,显得关怀备至的样子说,小苏哇,我知道这些日子你都在为自己的婚事奔忙,这是人生的大事嘛,难免有一番操劳。你也算是大龄青年了,对你的婚事场领导理应关心。我看从今天起你就不要上班了,场里放你的假,你就全心全意去筹办自己的婚姻大事,有什么困难你只管说,场领导会尽力帮助你的。你看好不好?苏建保连声说谢谢,谢谢领导的关心!继而又有些担心地说,那两具断头尸的事……万场长说,你就别再想它了,我会处理的。最后,万场长又反复叮咛说,你所说的所谓断头尸体的事,我看就到此为止了,只有你知我知,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定要守口如瓶。如果传到场里,会影响职工的工作情绪;要是传到社会上,那影响就更不好了。你千万要记住我的话。苏建保点头说好,又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万场长把断头尸的事了解—下,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而且还是两条人命。万场长安慰道,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了。接着还没忘了向苏建保道贺说,祝你们的婚事圆圆满满,小俩口恩恩爱爱,和和美美!

也是苏建保这个小伙子心眼而太直,不会使滑耍奸,硬要抓住那两具断头尸不放。这可是两个烫手的火球,谁挨上了都要烧掉你一层皮。苏建保做梦都没有想到,危险正—步步在向他逼近!

第二回 烂腿丐暗里充杀手

贤妻子无意化险情

苏建保和林雪芹举行了婚礼,喜事办得既简朴又热闹。场长万程亮、副场长何德民和场里的职工以及—些亲朋好友都来送贺礼,祝贺这对大龄青年喜结良缘。那热热闹闹的景象就不用细说了。两位年轻人新婚燕尔,也就尽情享受这二人世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更不会想到有什么危险。只有欢愉,只有幸福,感到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好日子不觉长来只觉短,转眼间婚假就过了,苏建保又开始上班了。这些日子与妻子林雪芹双进双出,卿卿我我,陶醉在新婚的幸福中,也就没想这许多,如今一到场里来上班,又不由得想起那具断头女尸来了。他曾去问那天接班的人,当然他也记得万场长的话,没敢说断头的事,只是打听女尸的处理情况。接班的人说连他都感到奇怪,那女尸与万场长非亲非故,不知万场长为何这么关心,那天竟亲自督促着把女尸给火化了。啊!是这样?苏建保当然明白,心里就有气,心想你作为—场之长,怎么这么胆小怕事,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呢?人命关天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苏建保忍不住就去找万场长,带点质问的口气问起那具断头女尸的事。万场长却像没事一样,轻描淡写地说,啊!你问那具女尸?早就火化了,没事了,你只管上你的班。苏建保压抑着一肚子火气,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去了解一下,怎么就不向有关部门反映呢?怎么就……万场长正色说,行了行了,不要再那么多“怎么”了。你发现情况,向领导反应了,就尽到你的责任了。以后的事情,领导自有领导的考虑。你回去吧,你新婚的妻子正在等着你哪。

苏建保就是这么一个愣头青,他从此就—直闷闷不乐,两具断头尸成了他的—块心病。

丈夫眉宇间表露出来的那一丝儿忧郁,那一丝儿愁烦,细心的新婚妻子林雪芹已经有所觉察。她想,这些日子为了两人的婚事,丈夫确也操尽了心,费尽了力。他—定太累太累了,应该让他去散散心,放松放松,好好休息—下。

这天下午,林雪芹稍事打扮,又换了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立即映出—位年青少妇的倩影。红扑扑的脸蛋,丰满高挺的胸脯,白皙滚圆的手臂,把女性的特点毕路无遗。林雪芹自我欣赏了一番,便款款地走出房来,站立在丈夫的面前,笑容可掬地喊了声建保。苏建保抬头—看,眼睛倏地一亮。从初恋到热恋到结婚,在他的印象中,妻子是—位谈不上漂亮迷人但也并不难看的普通女人,今天这么—打扮,特别是穿上了这套合体的、洁白的连衣裙,倒也像一朵出水芙蓉,楚楚动人。这也许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吧,苏建保满肚子的烦恼刹那间—扫而空,情不自禁地说了句你真漂亮!林雪芹嫣然一笑说,好了,别夸我了,再丑也是你的老婆了,想甩也甩不掉了。继而又柔情百转知心知肺地说,建保啊,这些日子你太累了,太辛苦了。看你人都瘦了一圈,我都觉得心疼。现在好了,我们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平静日子了。今天我想陪你去看场电影,来个彻底放松,你看好不好?苏建保高兴地答道,好。当然好哇!他说的也是发自肺腑的话,30得娇妻,也实属不易啊!他热爱自己的妻子,他珍惜两人的姻缘,只要妻子高兴,他都会满足妻子的任何要求的。

两人相依相伴地来到电影院,买了晚上第一场的电影票,高高兴兴地入了场。巧的是,今天放映的是—部进口爱情故事片,好像是为祝贺他俩的新婚而特意安排的。望着银幕上那对恋人紧紧地拥抱,热烈地接吻,苏建保和林雪芹也好像受到了感染,两人不知不觉地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电影散场时,已是晚上9点多钟了。苏建保护着自己的爱妻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电影院。林雪芹一心想让丈夫尽量玩得开心,说,我们去吃宵夜好吗?苏建保应了声好,两人便拐向正街。正街灯火辉煌,一些副食店和饮食店为招徕顾客,都还没有关门。两人来到“风雅小吃店”,见这里门面装潢得很漂亮,地下也铺了瓷砖,倒也干净幽雅,便径直走了进去,找了个清静的位置坐下来。—位服务小姐笑容满面地走过来,问两位吃点什么?林雪芹说来两碗三鲜面吧,要辣的。她知道丈夫爱吃辣,还特地叮嘱了—句。两人在等煮面的空隙里,便轻声细语地说起了悄悄话。苏建保问妻子,今天的电影好看吗?林雪芹说,看倒好看,就是有点、有点那个。苏建保明知故问道,你是说银幕上那对情人的拥抱、接吻?林雪芹微微—笑,算是回答。苏建保逗她说,其实这也没什么,相爱的男女在—起,谁又不是这样呢?自己做都敢做,为什么又不好意思看呢?这一说,林雪芹很自然地想到丈夫搂着自己亲热的情景,顿感脸烧耳热,面颊飞起了红霞,轻轻说了句不害臊,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说笑间服务小姐送来两碗热气腾腾的三鲜面,二人正要动筷,不曾想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烂腿乞丐。这烂腿乞丐看样子50多岁,驼背,右腿外侧有块大烂疤,正在流脓流血,散发出一股恶臭味;一头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脸上黑不溜秋,眼屎、鼻涕一大把,喉咙里像患了炎症,“嗬嗬嗬”地叫个不停,谁见了都会恶心。烂腿乞丐像是讨钱要饭,“嗬嗬嗬”地哼着,不知不觉地就站在了苏建保的身边。苏建保因背对着乞丐,也就没有留意,烂腿乞丐趁其不备,刷地一下就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尖刀,对着苏建保的后心就要刺过去,也是苏建保命不该绝,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恰巧林雪芹喊了声建保!苏建保猛地回头一看,呼啦一下就站了起来,烂腿乞丐也就赶紧把尖刀藏在了身上。其实,因为苏建保挡住了视线,林雪芹也没发现烂腿乞丐正握刀要向自己的丈夫行凶,她只是看到那么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紧挨在丈夫身边,便提醒丈夫离他远点,没想到这一声喊却救了丈夫的一条命。苏建保见是一个浑身散发着臭气的乞丐,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随手丢给他几角钱,说去去去,离远点。烂腿乞丐“嗬嗬嗬”哼着蹲下身去,捡起了那几角钱,起身时手一扬,就见有些像粉末似的东西飘进了面碗里,苏建保正好顺着灯光也看见了,他以为是灰尘之类的脏东西,顿时勃然大怒,吼了声你!就要发作。倒是妻子贤慧,连忙劝道,算了,跟这种人吵不值得。我们不吃面了,回去吧。苏建保这才熄下怒火,横了烂腿乞丐一眼,没好气地说,这下你满意了,两碗面全给你,小心撑死!说罢,偕妻子一同走出了“风雅小吃店”。奇怪的是,烂腿乞丐也没去吃那两碗面,他还是那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跟着一颠一颠地走出了小店。说到这里读者恐怕早巳明白了几分,这个烂腿乞丐并不是来要饭的,而是来要命的。说明白了就是来要苏建保的命。刚才烂腿乞丐像是无意似地把手一扬,不易被人觉察的粉末儿就落在了面碗里,这可不是一般的什么灰土烟尘,而是一种致人于死命的剧毒药粉,幸亏苏建保没有沾唇,才逃过一劫。至于烂腿乞丐究竟是何方人物,他与苏建保是有仇还是有怨,为什么必欲置之死地,这里暂且不表,后面自有交待。

第二天正好是休息日,想想昨晚在小吃店遇上烂腿乞丐,面也没吃成,还闹了一肚子的不快,林雪芹就想给丈夫弥补一下,做一顿好吃的,小俩口吃个痛快淋漓。早餐过后,林雪芹提着菜篮子就上了菜场,剁了两斤鲜肉,还买了包菜、韭菜、榨菜,提了满满—篮子,又转到粮店去买了几斤精白面粉,这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里。苏建保见妻子忙忙碌碌,不忍心让她一个人辛苦,也兴致勃勃地来帮忙。李雪芹剁肉切菜做馅子,苏建保和面擀面皮儿,两人说说笑笑,自得其乐。

苏建保是在靠窗子的一张桌子上和面的,他平日就爱吃饺子,只是过去一直是单身一人,他也懒得去操这份心。如今有女人了,小俩口一起动手,干起来也格外痛快格外开心。他和好面,揉成了一个长条,转身去拿菜刀,准备切成一段一段,好擀面皮儿。就在他转身去拿菜刀的那一刹那,冷不丁从窗外伸进一只脏兮兮的手,在面团儿上摸了一下,随即又缩了回去。动作虽然很快,但还是被苏建保看见了,他大喝一声谁?透过窗户一看,竟又是那个烂腿乞丐。苏建保想到昨天晚上吃面也是被他搅黄了,气就不打一处来,对着窗外大声叫着,别走!你这个混蛋,看我不收拾你!苏建保说着,从门后操起一根棍子,大步就追了出去,他要教训一下这个三番五次来捣乱的混账东西。

这个烂腿乞丐你别看他一条腿正在流血流脓,走起来一瘸一拐一蹦一颠的,可逃起命来比兔子都快,眨眼间就不见了。待苏建保追到门外时,连人影都没有了,气得苏建保青筋暴眺。好小子,便宜你了!林雪芹温声蜜语地说,别生气了,这种人我们还是别理他为好。苏建保这才消了些气,他见面团上有几个脏指印,便拿刀把这一段儿面切下来,顺手丢出了窗外,又重新揉起面来。

那段儿面团扔到窗外,正好外面有两只老母鸡在觅食,一见送来美餐,便争着来抢食,“咯咯”叫着啄来啄去。令人吃惊的是,不—会儿两只老母鸡的翅膀就直扑腾,挣扎了一阵就硬梆梆地全都死了。苏建保忙叫雪芹,你快来看,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两只老母鸡,吃了烂腿乞丐摸过的面团,一会儿全都死了。啊?有这种事?林雪芹慌忙走过来,—看,两只老母鸡果然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林雪芹这一惊非同小可,一股凉意袭上心头,难道这面团有毒?难道是烂腿乞丐下的毒?想到烂腿乞丐昨天晚上缠着他们,今天竟又跟踪到家里来了,他为什么老是针对着我们呢?想到这里,她问丈夫说,建保,你是不是认识这个烂腿乞丐?苏建保说,我怎么会认识他呢?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哩。林雪芹不无担忧地说,我有一种预感,好像那烂腿乞丐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你说你不认识这个烂腿乞丐,我看事情就更麻烦了,说明这个烂腿乞丐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而来的。要不,他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找到我们家里来。苏建保说,不会这么严重吧?我是个工人,无权无势,又不会碍着别人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指使烂腿乞丐来对付我们呢?林雪芹关切地问,建保,你先别急,好好想一想,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苏建保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没有!林雪芹又问,那……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你自己甚至还没有意识到,但却已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苏建保眼睛眨巴眨巴,把近来自己遇到的事,不论大小粗细,像梳头似地梳理了—遍。突然—愣,自言自语地说,难道是为了这事,可这是我们场里发生的事,与这个烂腿乞丐又有什么关系呢?林雪芹忙问,什么事?苏建保便把先后发现断头男尸和女尸以及自己的怀疑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林雪芹听了又是一惊,断头尸?这本身就是一种很奇怪的事,她着急地问丈夫,你有没有对外人说过?苏建保说,没有,对你我都没有说过,我只是向万场长单独汇报过,后来我又去催问过一次。林雪芹沉思了一会,说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里。你想想看,断头又缝合,这是很不正常的,而你偏偏又要抓住不放,肯定就会有人不高兴。苏建保说,可他是场长呀,是场里的领导呀,我怎能不向他汇报呢?林雪芹说,你的话是对的,可社会复杂,人心险恶,好人不一定都有好报,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苏建保不以为然地说,你也别说得太严重了,我看也未必就像你说的那么可怕。林雪芹眼睛红红的,热泪在眼眶里打转,说你、你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啊!万一你要出了什么事,我、我可怎么办啊!苏建保见妻子动容,也就气壮如牛地说,你不用担心,我也是人高马大的一条汉子,还会怕他一个烂腿乞丐?他不让我碰上倒也算了,真要让我碰上,我非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林雪芹忙说,你千万别莽撞,你知道烂腿乞丐后面有多少人吗?你知道烂腿乞丐后面是什么人吗?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常言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你可不能使性子逞一时之勇,惹不起我们还躲不起吗?苏建保为了不使妻子担心,连忙应道,行行行,我听你的,以后出门我多留点心就是了。

话虽如此,可林雪芹眼皮忍不住直跳,心里就像打鼓一样,没一个安定的时候。她担心丈夫会遇到什么意外,会遇到什么危险,会……她简直不敢往下想了。

第三回 中圈套失踪断音讯

送人头一命丧黄泉

苏建保和林雪芹在惶惶不安中过日子。尤其是女人,心细,胆小,想问题也多,顾虑重重,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担心,担心丈夫有个闪失。要是哪天苏建保回家稍微晚了一点,林雪芹就会坐卧不安,失魂落魄,直到看见丈夫高大的身影迈进了家门,她才如释重负地长长舒出一口气;苏建保却不同,男人毕竟胆子大,他又自恃自己身高体壮,根本没把那个烂腿乞丐放在眼里。有几次他还故意到街上去转悠,想找到那个烂腿乞丐,追问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惜他转了几条大街,却再也见不到烂腿乞丐的人影。

还好,几天都平安无事。

这天下午,苏建保和林雪芹刚下班回来,苏建保走进厨房正准备烧水洗澡,突然有人“笃笃”地敲门。林雪芹以为是邻居来串门,问了声谁呀?吱呀—声就打开了大门,一看就愣住了,只见门外站着—男—女两位身穿制服的公安人员。两人都很年轻,男的不到30岁,女的只有20出头,而且还都长得好看。林雪芹乍—见这两位公安人员,心里就有些紧张。老百姓—般都不希望公安人员登门,总以为公安人员登门必无好事。林雪芹胆怯地问,你、你们找谁?

男公安态度挺和蔼,说话也很客气,请问这里是苏建保的家吗?

林雪芹—听是找丈夫的,—颗心就悬到了嗓子眼上,慌忙问道,是、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没事,没事。年轻的女公安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莺啼燕啭似地说,这位是嫂子吧?请你不要紧张。苏建保什么事也没有,是我们有事,想请苏建保协助—下,请嫂子你多支持。

啊?是这么回事。林雪芹长长吐了一口气,招待两位公安进屋,还替二人倒了茶,以礼相待。

这时候,苏建保闻声走了出来,说谁找我呀?—看是两位公安人员,也怔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说我就是苏建保,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男公安说对对对,我们有案子,想请你协助调查。

案子?请我协助调查?苏建保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们的案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请你别误会,是这么回事。女公安仍然用好听的声音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前几天我们市局破获了—个盗窃团伙案,出入意料的是,首犯竟是—个烂腿乞丐。据我们调查,那个烂腿乞丐有天晚上曾在—家小吃店纠缠过你们,后来又到你们家里进行过骚扰,本来我们可以结案的,可是今天上午我们局里的人在—条小巷里又抓到一个烂腿乞丐,一下子跑出来两个烂腿乞丐。这两个烂腿乞丐互相推诿,谁也不肯承认,所以我们想请你去辨认一下,哪个是曾经骚扰过你们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尽快结案了。

苏建保听得都有些吃惊,心想这些公安人员真厉害,我们家的事他们怎么全都知道?便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男公安笑笑说,那当然,我们是吃这碗饭的嘛。

苏建保本来对那烂腿乞丐就有气,如今听说他被公安机关逮住了,心里自然高兴,便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那个烂腿乞丐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错不了。

男公安说,那好,就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建保说行。说着就要跟他们走。林雪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踏实,叮咛说建保,你要早点回来,我等你吃饭。女公安回转身来说,嫂子,你放心吧,去辨认—下,很快就会回来的,你安心做饭吧。

望着丈夫和两位公安人员渐渐走远,不知怎么的,林雪芹心里就像揣着一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总也平静不下来。她—个人呆呆地坐在屋里,左一思右—想的,心想人家是公安人员,而且是两个人—同来的,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呢?这么一想才把心放宽,走进厨房做饭去了。

待林雪芹做好晚饭,已是下午5点多钟了,丈夫还没回来。她只好耐着性子等,一直等到6点已过,还不见丈夫进家门,她就有些坐不住了,三番五次地走到门口翘首观望,盼着丈夫的身影能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可是,每一次都令她大失所望。路上空空荡荡,偶有行人,却不是丈夫的身影。她只好又回到家里,等啊,等啊,好不容挨到7点多钟,还不见丈夫回来。此时天已漆黑,华灯初放,整个城市成一片灯的海洋。鸟儿已经归巢,人们也回家歇息了,只有林雪芹还是—个人苦等。

丈夫怎么还没有回家呢?此地到市公安局也只有一站路程,去认—个人也只是—会儿的事,再怎么说也该回来了,是不是……要丈夫写什么证明材料呢?是不是审问烂腿乞丐要留丈夫在那儿作旁证呢?当然也有这种可能。可是林雪芹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与其在这儿干等,还不如索性到市公安局去看个究竟。主意打定,林雪芹便匆匆离了家门,直奔市公安局而去。

林雪芹步履匆匆,一路上急走慢赶,一站路程说到就到。进了公安局,她先到传达室说明了来意,门卫叫她到刑侦科去,并热情地给她指了路。

林雪芹进了办公大楼,上到二楼,敲开了刑侦科的大门。那天值班的正好是刑侦科长老马。老马名叫马万里,50出头,从20岁起就干上了公安这—行,先在派出所干过,后来调到市局,—干就30多年,是位有丰富经验的老公安。全市的哪条街哪条巷他都了如指掌,对—些不务正业或有前科的人他也都心里有本账,是—本治安的活地图。市里如果发生什么案件,他—看案情就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这个老马,只要—听到“老马”这两个字,吓得就赶紧把头缩回去,不敢动弹,要不准会落在老马的手里,没好果子吃。老马在局里有很高的威信,在科长这个位置上坐了也快20个年头了,—直也没有提升,原因是他曾经犯过错误。那是有一次—个6岁的小女孩遭到两个暴徒的轮奸,望着被摧残的小女孩昏迷不醒地躺在病床上,老马—股无名怒火直冲头顶。简直连禽兽都不如啊,对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下得了手。他很快破了案,抓住两个暴徒就狠狠地揍了一顿。谁家没有儿女啊,对这种灭绝人性的家伙,叫他老马用刀都能砍得下去,揍—顿算是轻的。老马恨解了,气消了,错误也就犯下了,从此也就没能再提升了。有人曾问过老马后悔不后悔,老马说这种没人性的家伙,我恨不得—枪崩了他,下次要再落在我的手里,我还得揍他。老马就是这么一副脾性。

老马见这位妇女夜里来访,一脸急迫的样子,猜测定有什么要事急事,忙问她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有什么事?林雪芹因—路走得急,还在呼呼喘气,胸脯—起—伏的,她安定了—下情绪,先通报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然后说我是来找我丈夫苏建保的。老马问,苏建保到我们局里来了吗?林雪芹说是的,是你们局里的人叫他来的。老马大感意外,说是我们局里的人?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林雪芹说,是—男—女两个年轻的民警,时间大概在今天下午3点多钟。老马问,他们有没有说叫什么名字?林雪芹说,他们没说,我们也没敢问。老马又问,他们有没有出示介绍信或证件什么的?林雪芹说没有。老马眉头紧蹙,说那……他们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林雪芹说说了,他们说市里破获了—个重大团伙盗窃案,首犯是个烂腿乞丐,要我丈夫到局里来辨认一下。啊?老马倒吸一口凉气,心情—下沉重起来。作为市局刑侦科长,市里发生什么案子,他是不会不知道的。据他所知,市里最近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团伙盗窃案,更没有什么首犯是个烂腿乞丐这一说,这纯粹是空穴来风,子虚乌有。老马预感到这其中—定有问题,但他没有明说,怕引起林雪芹的恐慌和担忧,他只是说,林雪芹同志,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局里绝没有派人去请你丈夫的。林雪芹—听就急了,说那会是谁呢?他们可是明明白白地说是市公安局的呀!老马说,你也先别着急,我想想……会不会是哪个派出所把你丈夫请去了呢?我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回去,我们再跟各派出所联系一下,一有苏建保的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你的。林雪芹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呆呆地、木木地、喃喃说道,天哪!可千万别出事啊!马科长,你可要为我们作主啊!老马说,这是我们份内的事,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老马送林雪芹出门,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

凭着多年公安工作的经验,老马深感事态严重。刚才他对林雪芹说是否是哪个派出所把苏建保请去了的话,他自己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是微乎其微,只是为安慰林雪芹而说的。但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给全市各个派出所——打了电话,回答都说没发生过什么重大团伙盗窃案,也没派人去找过苏建保。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那一男—女居然冒充公安人员,轻而易举地就把苏建保骗离了家门,说明他们有明确的目的和周密的计划。只是他们为什么要费尽心机来对付—个火葬场的工人呢?这些人又究竟是—些什么人呢?他们劫持苏建保又有什么意图呢?这还真叫人如坠云里雾里。老马在为苏建保的失踪而焦虑,更为苏建保的安全而担心。救人如救火,刻不容缓,他当即把科里的人全都召了回来,向他们详细介绍了苏建保的情况,要大家想方设法寻找那两个假公安,寻找那个烂腿乞丐,从而找到苏建保的线索。干警们一听肺都气炸了,说这些人好大胆,竟敢冒充我们公安去干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绝饶不了他。干警们摩拳擦掌,当即分头行动起来。

干警们配合各个派出所,找了—个通宵,眼睛熬得红通通,两腿跑得酸溜溜,却是—无所获。

第二天,他们又继续寻找,仍然毫无线索。

正当干警们寻找无门的时候,刑侦科长老马却突然接到—个电话,电话是林雪芹打来的,林雪芹在电话中说,马科长,我爱人有消息了,你们不要再找了,谢谢你们的帮助。林雪芹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语调显得很轻松。老马还真有点不敢相信,心想我们出动了那么多警力,全市几乎找了个遍,也没发现任何线索,难道这个苏建保会突然从地里钻出来?想到这里便问,是不是苏建保回来了?林雪芹说没有。老马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呢?林雪芹说在省城。老马更疑惑了,你说什么?在省城?林雪芹说是呀!马科长,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到我家来的那一男一女两位民警,不是你们局里的,而是省公安厅的,因是秘密办案,才没有暴露身份。老马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林雪芹说我爱人从省里托人带信回来了,是他在信里告诉我的,他还说他在省里—切都好,叫我不要担心,过几天他就会回来。老马手握话筒,啊啊了几声,说有消息就好,有消息就好……

接到林雪芹报平安的电话,老马的心情不但没有轻松起来,反倒更加沉重了。省公安厅的?秘密办案?不便暴露身份?这……这可能吗?老马立即给省公安厅挂了个长途,回答是根本就没有这种事!

问题更复杂更严重了。

老马下令加紧寻找苏建保失踪的线索。

下午,天气闷热难当,令人烦躁不安,预示着有—场暴风雨。果然没过多久,天边就升起了乌云,乌云越聚越多,越聚越浓,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随即刮起了风,风越刮越猛,像是要把大地上的一切都席卷而去,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铺天盖地,—片茫茫,风裹着雨,雨挟着电,闪电过后是震耳欲聋的惊雷,令人心惊肉跳。

突然,砰的—声,刑侦科的大们被撞开了,老马猛然抬头—看,来人却是林雪芹!只见她浑身透湿,披头散发,脸色蜡黄,喊了声马科长,你要为我报仇啊!身子就软绵绵地“扑嗵”摔在地上,不省人事。老马大吃一惊,忙叫来几位女民警,把林雪芹扶到旁边的休息室,替她换了一身干衣服。林雪芹慢慢苏醒过来,见了老马和几位干警,哇地一声又痛哭起来。老马忙问,怎么回事?究竟出了什么事?林雪芹说,建保他、他被人杀害了。苏建保的失踪,本身就意味着危险,但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对苏建保下了毒手。老马愤愤地踱了几步,踩得楼板咚咚作响,转过身对林雪芹说,请你把情况告诉我们,越详细越好,我们决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几位女民警也好言好语地劝了一会儿,林雪芹才止住哭,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自那天丈夫去而未归之后,林雪芹就茶饭不思,一急一饿竟然病倒了。今天下午,她昏昏沉沉地睡在床上,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不由得心中大喜,她以为是她日盼夜盼的丈夫回来了,一激灵就翻身起床,打开了大门。不料站在门口的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中学生模样的人,身穿一套运动衫,左肩挂着一个挎包,右手拎着一只旅行袋,手上还捏着一封没有封口的信。林雪芹从没见过这个女中学生,还以为她找错了门,问道,你是?女中学生擦了擦头上的汗珠,问这里是苏建保的家吗?林雪芹说是呀,你……女中学生如释重负地说,唉!总算找到了。你是苏建保的爱人林雪芹吧?是呀是呀!林雪芹忙说,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女中学生说,你爱人苏建保托我带了封信给你。林雪芹大喜过望,急不可待地说你看到建保了?他现在哪里?女中学生笑了笑,扬扬手中的旅行袋,林雪芹这才意识到自己心太急了,还让客人站在门外,太不礼貌了,忙招呼她进屋,又是让座,又是倒茶,热情有加。女中学生放下旅行袋,喝了口茶,才说,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在省城火车站候车,见一男一女两个民警和一位年轻人向旅客打听,问有没有到曲阳市的人。我说我就是到曲阳市的,那青年听了很高兴,说他叫苏建保,他到省城来了,他爱人还不知道,心里一定很着急,托我带一封信回来。还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尽快把信送到,千万别误了他的事。受人之托,我便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儿来了。说完,便把信交给了林雪芹。

林雪芹捧着丈夫的信,如同捧着一个金元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慌忙抽信细看,只见信中写道:

雪芹:你好!没见我回家,你一定很着急吧?我已经到省城来了,那天到我们家的两位公安,其实是省公安厅的,他们请我协助调查一起重大谋杀案,首犯就是那个烂腿乞丐。待事情办完,我即回家。请你不要挂念。想你! 建保即日

林雪芹一口气读完信,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浑身顿觉轻松起来。丈夫终于有了下落,谢天谢地!人一高兴,病也没了,她太感激这位给她带来喜讯的女天使,执意要留她吃晚饭,以表谢忱。盛情难却,女中学生推辞不掉,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这时候,林雪芹还没忘了给马科长挂电话,告诉她丈夫已有下落的消息,然后才神怡气爽地回来做饭。

女中学生一个人坐着,有些无聊,就对林雪芹说,雪芹姐,我来的时候见附近有家书店,我到书店去看看。林雪芹说你去吧,别耽误太久,快点回来。女中学生说好,又指着地上的旅行袋说,提包就放在这儿,你帮我看着。林雪芹笑着说,你放心吧,丢不了。女中学生这才走出门去。

林雪芹做好饭,不见女中学生回来,心想读书人就爱看书,看得饭都忘了吃了。就又等了一会儿,女中学生还没回来。眼看就要下大雨了,她便跑到书店去找,却不见人。到哪儿去了呢?林雪芹回家又等一会儿,还是不见女中学生的人影,只有女中学生留下的那只旅行袋,还孤零零地摆在地上。一种不祥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林雪芹拉开了旅行袋的拉链,首先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这就是你丈夫好管闲事的下场!林雪芹大惊失色,慌忙扒开旅行袋一看,天哪!里面竟是她丈夫苏建保的人头!此时,黑沉沉的天际划过一道闪电,响起一声炸雷,就像给了林雪芹致命的一击,她大叫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风在刮,雨在下,电在闪,雷在鸣,整个世界好像都不复存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雪芹才苏醒过来,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报案,报案!她也顾不得雨大风急,雷鸣电闪,一头便扑进了暴风雨中……

太猖狂了!老马怒发冲冠,对林雪芹说,走,我们到你家去看看。

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此时已是风停雨住了。老马带着他的助手小张、小李和两位女民警,一行人坐着面包车来到林雪芹的家里。老马仔细地察看了那只旅行袋,真令人惨不忍睹。细心的老马发现,苏建保的人头是平平整整地切割下来的,只有动过手术刀的人才能做得如此干净利落。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一个精通外科手术的医生,—般人是无法做到的。望着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凄凄惨惨戚戚,他是既痛心又愤慨。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查不出凶手,我就不在这公安机关呆了!

老马搬了张椅子,坐在林雪芹身边,和蔼可亲地说,林雪芹同志,你好好回忆一下,你丈夫苏建保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下冤仇?林雪芹哽咽说,这我问过他,他说没有。老马又问,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反常的事呢?林雪芹想了想说,要说反常的事,倒还真有一个,当时我就怀疑过。于是,林雪芹便把苏建保先后两次遇到断头尸的事说了。她说,据我丈夫说,那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头颅都被切断过,然后又通过手术缝合起来,为此他还特地向场长万程亮汇报过……

断头尸?手术缝合?公安人员由于职业的习惯,往往有一种超强的记忆力,尤其是有关案情的事,更是过目不忘。老马一听林雪芹说到断头尸,思维就像奔马一样飞驰起来,不由得想起10多年前他下放山区时遇到的一桩奇闻怪事……

第四回 出奇闻侦查水晶洞

起疑云查询旧主人

那是1968年,上山下乡有如洪流席卷祖国大地,当时还不满30岁的马万里也从公安机关的办公室里被卷到了五陵县的石门山区。这儿地处湘鄂赣三省的交界处,四面环山,崇岭叠嶂。最高峰叫五岭峰,终日云遮雾绕,树木葱郁。山上有个小村子,名叫五岭村,十几户人家零零星星地隐藏在这深山老林里,周围方圆几十里少有人烟,只有—条羊肠小道通往山外。由于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外面的世界不管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这里却是—片世外桃源,依然是山青水绿,依然是花开花谢,山民们依然是—辈—辈地以伐木、打猎为生,不问寒暑,不知魏晋。

这年中秋刚过,村里却发生子—件大事,一下子打乱了山民们平静的生活:四个孩子同时失踪了!

这四个孩子中,最大的才8岁,名叫金狗,他的妹妹山花,还有两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胖墩和毛仔。四个孩子相邀着到山上去摘杨梅,吃过早饭便提着篮子结伴儿上了山。山里的天是孩儿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太阳高挂,到了晌午便突然阴暗下来,刹那间乌云密布,“哗啦啦”几道闪电刺透黑幕,闪烁耀眼的亮光,紧接着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豆大的雨粒像塌了天—样地倾倒下来,打得村头的老槐树“噼哩啪啦”作响,气温也急骤下降。别看才八月天,可这里山高林密,海拔一千多米,大热天晚上睡觉都得盖棉被。天已近傍晚,夜幕悄悄降临,风也停了,雨也住了,外出打猎和伐木的男人也陆续回来了,但惟独金狗他们四个孩子却不见转回家门。四个孩子哪儿去了呢?迷路了吗?不会的。孩子们山里生山里长,从小就在山里转山里跑,闭着眼睛也能寻回家门,更何况他们还是四人在—起做伴呢!有人说会不会被野兽叼去了?也有人说会不会被厉鬼捉去了?大伙儿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玄,越说越叫人担惊受怕,尤其是那四个孩子的家长,女人们早已儿呀崽呀地哭成了一团。山里人重情重义,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有人—吆喝,村里十几个青壮汉子,有的打着火把,有的端着猎枪、土铳,吼吼叫叫就上了山。他们一路上鸣放土铳,说这能驱邪赶鬼,“砰砰”声—声接一声,连绵不断地回荡在深山里,响彻在夜幕中。汉子们就这样一路放铳,一路呼叫,—路寻找,从这座山翻过那座山,从这道岭越过那道岭,从这条沟跨过那条沟。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在夜里10点钟的时候,终于在一条山沟里找到了那四个孩子。

有人便大声喊叫起来,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汉子们便呼啦一下全都围了过来,只见那四个孩子东倒西歪地躺在山沟里,一个个淋得浑身透湿,摸一摸还有气。有人便说了,快背回家去,快!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自告奋勇,背起孩子就跑。回到村里,女人们便忙着烧热水,灌姜汤,折腾来折腾去,四个孩子却仍然昏迷不醒,大伙儿全都着急了。老人们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张半仙呀!

张半仙名叫张家宝,就住在村里,他不像别的村民那样靠打猎、伐木为生,平日里爱卖弄自己道法如何如何高,如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间祸福,常替人测个字卜卦算个命,赚几个钱买酒喝,人称“半仙”。有人去把张半仙请了来,张半仙觉得自己露一手的时候到了,当即摆开八卦仪,测一测便胡言乱语起来,说这四个孩子是碰上山妖了,要做道场驱邪,孩子才能还魂,否则性命不保。他这一说把四个孩子的家长都吓着了,赶紧摆起了神坛道场,点起了长香火烛,放起了鞭炮,一时间烛火通明,香烟缭绕,倒也热闹。

寻找四个孩子的全过程,老马从头到尾都参加了。他知道山里人信迷信,而自己又是来“接受再教育”的,不便制止,但他担心四个孩子的安全,便不声不响地独个儿打着手电筒下了山,赶到大队,连夜把大队的医生请上了山,分别对四个孩子作了检查,说是受了惊吓,感了风寒,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当即给四个孩子打了针,吃了药,然后交待说要按时服药,让孩子好好休息,明天我还会来打针的。家长们这才放下心来。

孩子们一直昏睡了两天两夜,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到第三天终于清醒过来。那个张半仙见医生来了,怕自讨没趣,也悄悄溜了。

孩子中数金狗大些,懂事些,他一醒过来就连声喊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我怕,我怕!金狗的父亲一直守在床前,正好老马也来看望金狗,金狗的父亲便说,孩子,别怕,你已经回家了,别怕,啊!老马也说,金狗,我知道你是最勇敢的,什么都不怕,对吧?你那天都看见什么了,能告诉我吗?金狗知道这个老马是市里公安局的,是专门捉坏人的,便断断续续地把那天见到的事情说了。

原来,那天上午金狗带着山花、胖墩和毛仔进了山,不想晌午就下起了暴雨。四个孩子为了躲雨,一起钻进了一处报废的矿井。这个山区以前盛产钨矿,进山开矿的人一批接一批,打了许多矿井。如今没人来开矿了,但报废的矿井却随处可见。毛仔这小家伙怕冷,就直往矿井的茅草堆里钻,钻来钻去竟把井壁上的一块石头给挤脱了,露出了一个洞口,毛仔好奇,伸头过去张望,这一望坏了!吓得他一连声地尖叫起来,有鬼,有鬼!掉头就没命似地往井外跑。山花和胖墩不知怎么回事,一听说有鬼,跟着也就往外跑。金狗毕竟比他们大些,是他们中的孩子王,急忙喝道,别跑!哪有什么鬼呀?瞎叫什么?毛仔还惊魂未定,结结巴巴说,真的有鬼,我都看见了。金狗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昂昂头,挺挺胸,说别怕,有我呢!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四个孩子拉着手,一步一步往前挪。离洞口越来越近,孩子们的喘息声也越来越急,越来越重。洞口不大,刚好可以伸出四个小脑袋,四个孩子便一起把头伸进去,一看还真是奇了,只见山洞里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水晶石,从洞口透进的亮光,映射在水晶乳、水晶柱上,熠熠生辉,折射出变化莫测的图画,恍如进入一个童话世界,煞是好看。再仔细看时,见洞里有一张长方形石桌,石桌上有两只玻璃箱,左边的箱子骇然装着一个男人的头,右边的箱子装着一个没头的人身。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颗人头的眼睛好像在一眨一眨的,嘴巴也好像在—动—动的,把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有鬼呀,有鬼呀!四人大声叫着,争先恐后地往外跑。此时雨越下越大,四周一片漆黑,雨点打在树叶上、草丛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更显得阴森恐怖,好像那“鬼”真的从后面追过来了。孩子们慌不择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只顾往前跑,跑!前面有一条山沟,他们也没看见,还继续往前跑,就听扑嗵扑嗵几声响,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全都掉进沟里了……以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金狗的父亲听了,说孩子,你是在发高烧说胡话吧?金狗很认真地说,不!爸,是真的,我没骗你。老马倒是说了,这么小的孩子,要不是亲眼所见,你就是叫他瞎编也是编不出来的。老马又去问另外三个孩子,他们也都说是真的,我们都看到了,真有人头和人身,好吓人啊!

这一来村里人又陷入了恐慌之中,有说是山神厉鬼要来吞噬村子的,有说是山妖来找替身的,好像全村都要大难临头了。老马和村里的负责人商量了一下,一面安定大家的情绪,一面组织十几个民兵,带上矿灯、火把、猎枪、土铳去看个究竟。金狗身体恢复了,自告奋勇要去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出发了。老马因是干公安工作的,村里便指定由他指挥。金狗记得那个地方,没走什么弯路,就发现了那天孩子们丢在山坡上的几个竹篮。再往前走就找到了那口报废的矿井,金狗带着大家来到洞口,手一指说就这儿。洞口较小,大人进不去。老马叫所有矿灯一齐照着洞口,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洞口挖开。往里一看,眼睛不由得一亮,一座金碧辉煌的水晶宫呈现在面前,五光十色,光彩照人。再往里看,果然有—张石桌,石桌上果然有两只玻璃箱,只是玻璃箱里空空如也,没有金狗所说的人头和人身。人头和人身到哪儿去了?是不是有人把它转移了呢?老马带着大家来到洞里,顿时闻到一股强烈的福尔马林的气味。他一边查看,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不时这儿摸摸,那儿敲敲。他摸到一块隐蔽的钟乳石,觉得有些异样,用力一推,里面竟有一道石门。几个人一齐用力,奋力推开石门,呼的一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细细一看,却是一条黑古隆咚的地道。小心点,跟我来。老马吩咐一声,一马当先钻进地道。地道还挺宽敞,走了几步,却发现地道的一边竟整齐地排列着几间小房,小房里还放着一些医疗设备、用具、药品什么的,好像是一个地下医院。老马奇怪了,这深山老林里,谁还会在这儿办什么地下医院呢?真要救死扶伤,为人治病,又何必躲到这渺无人烟的大山里来呢?又何必那么神神秘秘地隐藏在地下呢?过去,他只是听说过日本鬼子在东北秘密地搞了一些地下试验室,把中国人当作试验品,想不到在这山高林密的地方也会有这种地下医院,难道也是—个秘密的地下试验室吗?是什么人干的呢?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样的试验呢?老马想着想着又继续往前走,拐过两道弯,已到地道的尽头,却见一排台阶往上延伸,老马拾级而上,被一石块挡住,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将石块顶起,一缕阳光直射进来,原来地道一直通到了山顶。

大伙陆续走出地道,老马又惊奇地发现,地道口的四周有几处残垣断壁,还有许多破碎的瓦砾,依稀可以辨出是一个老祠堂的废墟,说明这儿过去曾有一户人家。从地道直通祠堂的情况来看,这个所谓的地下医院很可能也属于这家的主人,如此可以判断这家主人是懂得点医术的。这究竟是一户什么样的人家?为什么要在这山高路远的地方建这么一个颇具规模的地道呢?尤其是金狗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看见了玻璃箱里的人头和人身,而现在玻璃箱尚在,人头人身却不翼而飞,说明最近还有人来过。来者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要把人头和人身分开呢?老马干过多年的公安工作,也侦破过不少疑难案件,像这般稀奇古怪的事,他也是头一次碰到。公安人员的责任心,告诫他不能掉以轻心,要弄清这废墟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当天,老马便上了县城,来到县公安局,把在五岭山区发现地道和人头人身不翼而飞的情况说了,并说地道与废墟的主人有密切关系,需要了解废墟的来龙去脉。老马是市公安局来的,彼此早就认识,县公安局的负责人说,对于这家废墟的主人,因曾经牵涉到一个案子,我们也作过调查,访问过当地的老人,也查过那家的家谱,有比较详细的材料。至于你说的那个地道,我们倒是第一次听到。老马一听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材料就好,一切就都清楚了。他说,能把废墟主人的材料让我看看吗?县局的负责人说,当然可以,你是市局来的,我们还要请你多指教哩。

不一会儿,资料室的一位女同志便捧出了一个厚厚的档案袋,老马接过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就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来,慢慢地看起来。看着看着,心里的疑团越结越紧……

第五回 老石匠招赘了心愿

土郎中父子隐他乡

材料上清楚地记载着废墟的主人原是当地一位有名的老石匠,姓石名家福,祖传一手石匠绝活,炸山取石,雕刻立碑,建基造墓,无人能及,方圆百里门徒甚多。老石匠就凭着这门手艺,在这偏僻的大山里吃香喝辣,居于人上,渐渐地便赚下了一份丰厚的家业,又一连娶进了三房太太,日子过得光鲜鲜美滋滋的。可是也有美中不足,令老石匠最感遗憾和不安的是,三个太太虽说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赛一个漂亮,可没一个争气,全都是“不会下蛋的母鸡”,竟无一人给他生下一儿半女。老石匠整日为此而唉声叹气,自叹命苦。夜里,他常常在自家门前点起香烛,跪地祈祷:老天爷啊,你发发慈悲吧,赐给我一儿半女,让我石家有后,家业有承……也许是老石匠的虔诚真的感动了上天,到老石匠人过中年之后,三姨太却突然身上有喜了,乐得老石匠连呼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对三姨太越发疼爱有加,精心呵护,凡事都顺她的意,只求她替石家生下一个儿子来。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婴儿呱呱坠地,产下的竟是一女婴。虽说有些遗憾,但毕竟有了自己的亲骨肉,老石匠仍然喜不自禁。这可是他的宝贝,他的掌上明珠啊!因而老石匠便亲自给女儿取了个名字,就叫石宝珠。

不知不觉就过了16个寒暑,石宝珠已长成亭亭玉立、端庄秀丽的大姑娘,成了大山里远近闻名的山中之花。多少人垂涎石宝珠的美貌,多少人贪图老石匠的那份家产,可那些粗犷的山里汉子,都目不识丁,谁能配得上这石家的千金呢?老石匠也在为女儿的婚事犯愁。大山里沿袭早婚早育的习俗,女娃不到15岁就出门嫁人,生儿养女,女儿大了不找婆家反会被人耻笑,当作话柄。老石匠三房才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要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可这大山里哪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呢?就算有合适的人家,把女儿嫁出门去,石家偌大的一份家业又让谁来继承呢?唉!没儿女时盼儿女,有了儿女还更操心啊!

说来也巧,山下的石门镇倒有一户柯姓人家,一个寡妇领着两个儿子,大的叫柯大树,小的叫柯小林。当年抓壮丁两个抽其一,母子三人忧心忡忡,苦无良策,商量来商量去,只好让小儿子柯小林去了。因为柯小林读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出去可以少受人欺侮。那年月山里的孩子能读上书的是凤毛麟角,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来。柯小林当兵没几天,就随军北伐,这小子头脑灵活,又有点文化,还会巴结上司,不久就进了医务培训队,出来后当上了一名小小的医官。日军入侵以后,柯小林所在的军队归属汪精卫,遵照“曲线救国”的指令,与日军勾结,改名为“忠义救国军”。柯小林因懂医术,被派往“日中合作所”,在东北某地与日方的什么医学专家一道,在极其秘密的地方进行极秘密的所谓医学“研究”。

1944年,柯小林所在的那个什么“日中合作所”,被抗日武装部队一举摧毁,他从死尸堆里爬出来,总算捡回了一条小命,便逃回老家。当他一路辗转回到石门镇时,才知老母和兄长均已不在人世,不禁潸然落泪。在乡亲们面前,他隐瞒了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只说是吃不了当兵的苦,才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逃回家的。幸亏他懂些医术,闲暇时就给乡亲们看看病,治治伤风感冒头疼脑热什么的,大家便尊称他“柯郎中”,久而久之就成了这一带的名医,他也就索性当起了土郎中,一心在山里行医看病,勉强度日。

有人在老石匠面前提起柯小林,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倒使老石匠注意起这个土郎中来了。柯小林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牵无挂,又有文化,在这大山里实属难能可贵,而且还在外面见过世面,如果招他入赘,倒也是合适的人选。这么一想,心里也就有了这层意思。来人便把此事告诉了柯小林,柯小林乍一听还颇有些意外。

石宝珠貌美如花,他是早就听说过也亲眼见过;老石匠偌大的一份家产,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能娶上这么美貌的姣妻,能继承那么大的一份家产,对他这么一个无依无靠的后生来说,原先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真是做梦都会笑醒啊!事不宜迟,柯小林当即拜见了老石匠。老石匠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说,你有此意当然好,不过我有两个条件。柯小林心里想,只要能娶到石宝珠做老婆,莫说两个条件,就是八个十个条件我都答应你。便说,老师傅请讲!老石匠说,我的女儿不嫁出门,而是要招你上门,你依不依?柯小林心想,这也算条件吗?这不正好吗?我正愁没地方遮风躲雨,有你这大院安身,真是求之不得呢!便连忙点头说,依,依!我也好照应你老人家哩。老石匠说,好,还有第二条,你也知道我膝下无子,只有宝珠一个女儿,你做了上门女婿,跟宝珠生下的儿子不能姓柯,要跟我姓石,以延续我石家的香火,你依不依?柯小林听了就一愣,心想这一来我柯家不就断后了吗?可又一想,管他姓柯也好,姓石也罢,总归是自己的亲骨肉,别人抢也抢不去的,便狠狠心也说,依,依!只要顺你老人家的心,就跟着你老人家姓,决不反悔!老石匠见两个条件都答应了,那张严肃的脸上突然绽开了笑容,连说了三个好好好,你就是我石家的姑爷了,哈哈哈!一桩原本视为难办的婚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定下来了。

没过多久,柯小林和石宝珠就办了喜事。老石匠是山里的首富,门徒众多,自然来祝贺的人也多。真是人人祝福,个个道喜,婚礼自是办得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新郎官自进了石家门之后,对新婚妻子是恩恩爱爱,对父母是极尽孝心,对大姨太二姨太也大妈二妈的叫得不停嘴,讨得一家人的喜欢,柯小林也就成了石家的一员。

一年过后,即1948年,喜事又降临到石家,石宝珠生下一对双胞胎,两个都是男孩,把个老石匠喜得是谢天谢地谢菩萨,逢人就说,石家有后了,石家有后了!想到自己一生都跟石头打交道,靠着石头才发了家,就亲自给两个孙儿取了名字,大的叫石磊,小的叫石坚,当成了两个宝贝疙瘩。

老石匠心满意足了。家业创下了,女儿成家了,石家有后了,该做的都做了,该有的都有了,觉得这一辈子没有白活,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了,就像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放松了。那天晚上,他高高兴兴地喝了几盅酒,早早就睡了,谁知这一睡就永远睡着了,再也没有起来,老人安详地去了,他的脸上还含着笑。

那年是1950年,五陵县刚解放不久。

石宝珠自生下石磊、石坚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父亲的死又给了她不小的打击,她终日思念父亲,悲悲切切,难得一笑,终因忧思过度,积劳成疾。好不容易在病病恹恹中挨过了4年,当石磊、石坚两个孩子长到6岁的时候,石宝珠的病情也加重了,她明白自己已经不行了。那天,她对丈夫说,小林,你去把两个孩子叫过来。柯小林应道,好好好,就把石磊和石坚抱到了石宝珠的病床前。石宝珠无限深情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说,孩子呀!妈不能照顾你们了,你们要听爸爸的话,好好读书,长大了要有出息。孩子小,都很天真。石磊说,妈,你为什么不照顾我们啦?你不喜欢我们啦?石坚说,是呀,妈,你起来带我们到山上去玩吧!石宝珠含着热泪说,妈起不来了,妈有病……说着泪水就滚滚而下,柯小林怕石宝珠过于伤心,就叫两个孩子出去玩,他紧紧握住石宝珠冰冷的手说,宝珠,你千万别这样说,你会好的。我是医生,我会治好你的病的。石宝珠露出一丝苦笑,说,你别安慰我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石磊、石坚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把他们带大,送他们上学……柯小林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我、我会的,你就放心吧!说罢紧紧地抱住妻子,失声痛哭,石宝珠靠在丈夫的怀里,一动不动,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后旅程。

柯小林遵照妻子临终的嘱托,一颗心全都放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那时候山里没有学校,柯小林就专门请了一位私塾先生,教兄弟俩读书习字。孩子小学毕业以后,他变卖了一些家产,亲自领着他们去了五陵县县城,让孩子上初中。读完3年初中,柯小林最后一次回到五岭村,卖掉了所有的地产,只留下石家的老祠堂,从此便没了音讯,不知他们父子三人去了何方。石家老祠堂也由于无人居住,年久失修,经不住风吹雨淋,渐渐便成了一片废墟……

县公安部门的人向老马介绍说,一个山里的普通百姓,走了也就走了,谁也不会留意他。可后来我们收到一封检举信,说柯小林在东北当兵时有严重问题,我们便派人去东北作了调查,了解了他在“日中合作所”犯下的罪行。回来后,我们就到处寻找柯小林,可后来才知道,柯小林也已在两年前死了,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老马听后问道,那他的两个儿子石磊、石坚呢?负责人说,我们听说他俩在省城医学院读书,就立即派人奔赴省城,那时候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混乱得很,据学院的人说,石磊、石坚确实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但在前不久一次武斗中失踪了,有人说他们被打死了,也有人说他们到外地串联去了,总之是从那个时候一直到现在,十多年了,也没人见过他们,究竟是死是活,无人得知。我们还从学校带回了石磊、石坚的入学登记表,上面还有他们两人的照片,你可以看看。

老马接过登记表,见上面的字体写得十分工整,一丝不苟,再细看两人的照片,长得还非常相像,很难分辨谁是兄谁是弟。不过以公安人员特有的观察力,老马还是看出了细微的区别,弟弟石坚右眼下边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也许是小时候玩石子不小心刮伤的,或是爬山时被树枝划破的,留下了这个纪念。

老马紧紧地盯着登记表上的两张照片,深深地思索着……

第六回 夜班车忽报谋杀案

马科长猎凶施良谋

上面所说,都是老马1968年下放在五岭山区所经历和所了解的事情,距现在已有十多年了,但老马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好像就在昨天。如今,他亲眼目睹苏建保被切割得平平整整的人头,又听林雪芹说苏建保两次在火葬场遇到断头缝合的尸体,使他很自然地便想起了五岭山水晶洞的那桩怪事,也是把人头和人身切割开来,分别装在两只玻璃箱里。当年的见闻与如今的案情,何其相似乃尔!只是地分两处,时隔数年,这两者之间难道会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尚无任何证据,仅仅是分析,仅仅是联想,如此而已。眼下需要集中精力的是侦破苏建保被害的案子。从林雪芹所说的情况来看,有烂腿乞丐,有一男一女两个假公安,如今又出来一个所谓的女中学生,这四个人都是我们重点侦查的对象。老马还想到,林雪芹说苏建保遇到断头尸以后,曾向火葬场场长万程亮作过汇报,万程亮对此事是怎么看的?他有没有向送来断头尸的市精神病院了解过情况?看来有必要找万程亮谈谈,看他能不能提供一些什么线索。想到这里,老马便叫两位女民警留在此地,好好照顾林雪芹,然后对他的助手小张小李说,你们跟我走,去市火葬场。

面包车开到市火葬场时,已快到夜里11点钟了。老马向门卫说明了来意,说有急事要见一下场里的领导。门卫说万场长不住在院里,只有何副场长住这儿。老马说那就麻烦你去把何副场长请来。门卫说,好的,请各位稍等一下,便转身走了。

何副场长听说市公安局的人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要事,慌忙迎了出来,把老马他们领到一间小会议室里。老马有意缓和一下气氛,说,请不要介意,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事情有点急,我们才连夜来找万场长的。何副场长说,哎呀真不巧,我们也在找他哩。老马两眼直愣愣地望着何副场长,说, 怎么,出事了?何副场长说,现在也不能说就出了什么事,只是万场长从昨天开始就没来上班了。

老马这才松了口气,说会不会在家里呢?比方说有什么事耽误了,或者说病了?何副场长摇摇头说,不会的,我到他家问过了,他爱人说昨天一早就来上班了,可又没到场里来,而且至今也没回家。老马“啊”了一声,心想是巧合呢,还是有什么意外呢?怎么我们来找万程亮,万程亮却突然不知下落了呢?正想着电话铃声响了,何副场长一接电话却是找老马的。老马不由得一惊,怎么电话都追到火葬场来了?忙接过电话一问,原来是局里值夜班的女民警打来的。女民警说,我们找到万程亮了。老马一听,心里就高兴,忙问他现在在哪儿?女民警说他已经死了。啊?老马大吃一惊,问,怎么回事?女民警说,是郊区派出所发现的,他们请你赶紧去派出所,黄所长在所里等你,他会详细向你汇报的。老马随即啪地放下了话筒,对何副场长说,万程亮出事了,对不起,我们先走—步了。

老马和小张小李急如星火地赶到郊区派出所,黄所长果然焦急地在门口等着,一见老马便说,可把你们盼来了。随即把他们迎进办公室。老马急不可待地问,你们是怎么发现万程亮的?他是怎么死的?黄所长说,是这样的……

原来,就在今天晚上,大约10点20分的时候,黄所长正在所里值班,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脸恐怖的神色,—进门就喊,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有死人哪!黄所长忙起身问,你说什么?有死人?在哪?那人说,在公共汽车上,还有人追我!黄所长见他说话蹊跷,忙又问,谁在追你?人呢? 那人说,是两个人,他们见我进了派出所,就跑了。黄所长搬了张椅子请那人坐下,说,你别怕,这儿是派出所,有我们哪。你究竟看到什么了,你慢慢说。那人仍然惊魂未定,呼吸急促,喘息了好一会,才说出了他刚刚碰到的—件怪事。

据那人说,他是一位医生,姓宋。宋医生到郊区去看望一位朋友,晚上搭乘10点钟从风景区铁佛山开往市区的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回市区,因夜已深了,乘车的人不多,稀稀拉拉只坐了十几个人,宋医生坐在后面那节车厢靠后的位置上。公共汽车正要开时,突然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扶着一个病号从后门上了车,在最后那排座位上坐了下来。宋医生一看就觉得有些异常,那个病人的两条腿根本不会动弹,完全是那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把他架上车来的;坐在后排座位上时也是硬梆梆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宋医生是懂得医学的人,细细一看就看出名堂来了,那根本不是什么病人,而是一个死人。宋医生就害怕,就发慌,下意识地赶紧起身,挪到前面的车厢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还不时地回头张望,心想这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一个死人弄上公共汽车?难道这两人是坏人?难道是他们杀了人?这么一想,宋医生就更加害怕。三十六计走为上,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公共汽车才开出两站,车门一开,宋医生就不顾一切地从前门跳下了车,回头一看,天哪!那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竟丢下那个死人,也从后门下了车。宋医生一想不好!就想重新上车,可是吱呀一声,车门关上了。宋医生更慌了,只好硬着头皮装作没事一样往前走。此时夜幕沉沉,人迹罕至,郊区显得更加空空荡荡,只有那昏暗的路灯,忽闪忽闪地像在眨着眼睛,更令人心惊肉跳。宋医生在前面走,那两个男人在后面跟。宋医生想,一定是他们发现我看出破绽来了,想对我也下毒手了。想着想着便加快了步伐,不料那两个男人也加快了步伐,硬是紧追不舍,眼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宋医生是心更慌了,腿发软了,生存的欲望驱使他下意识地小跑起来。想到前面有个派出所,就直往派出所跑。这一跑算是跑对了,当他跑到派出所门口时,再回头看看,那两个人却连影儿都不见了。就这样,宋医生摆脱了那两个神秘的男人,向黄所长报了案。

根据宋医生所说,那个死人仍然还在公共汽车上。事关重大,黄所长当即跨上一辆摩托车,呼!—踩油门,风驰电掣般地向公共汽车追去。

此时,公共汽车已经到了市区的终点站,车上只剩下四五个旅客。车一到站,旅客都下了车,唯独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病人”却不动弹。售票员以为他睡着了,就大声喊,喂!同志,快醒醒,到终点站了。那人却还是不醒。售票员想,这人怎么啦,怎么睡得这么沉呀?喊都喊不醒。心里就生烦,不太高兴地走过去用手推他,说,同……那“志”字还没说出口,就听“扑通”一声,那人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售票员定睛一看,我的妈呀!人已经死了!售票员吓得连连后退,惊恐地大声喊叫起来,死人,死人!这一喊不打紧,站里的人都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顿时一片混乱。幸好这时候黄所长已骑着摩托车呼叫着赶到了现场,大声说,我是郊区派出所的,请大家不要慌。说着便一步跨上车去,看了看尸体,认得死者是市火葬场的场长万程亮。人命关天,黄所长立即向市局作了汇报,市局值班的女民警也不敢怠慢,当即赶到林雪芹家里,要找老马汇报,听说老马去了火葬场,电话便追到火葬场来了。

老马问黄所长,万程亮是怎么死的,弄清楚了吗?黄所长说,我请法医作了检查,初步认定是中了一种有毒的麻醉品而致死的。这种麻醉品可以通过剂量的多少,控制人的昏迷程度,直至死亡。法医正在解剖尸体,作进一步检查,以便查出确切的死因。

最近接连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千头万绪,扑朔迷离,甚至还有点令人防不胜防。老马回到局里,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想静一静心,理一理纷繁杂乱的思绪,偏偏这时候电话铃声又急骤地响了起来,老马拿起话筒一听,电话竟又是郊区派出所的黄所长打来的,黄所长又向老马报告了—件意想不到的事:今天下午他们接到报告,在铁佛山的—堆草丛里,发现了烂腿乞丐的尸体。经检查,烂腿乞丐也是中了那种有毒的麻醉品而死于非命的,死亡原因与万程亮如出一辙,因而可以断定凶手是同一个人或同一个团伙。

又死了一个!这个烂腿乞丐很可能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虽说犯罪分子杀人灭口的事也是常有发生,但一个接一个的事端,也使得老马心烦意乱。他对助手小张说,有烟吗?给我一支,小张笑了,给了他一支。老马说,真的就给一支呀?这么小器。小张说,这包全给你都行,要是让嫂子知道了不让你上床,你可不要怪我。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原来这里有个故事,老马过去是个瘾君子,一天到晚手指上离不开烟,一抽起来就腾云驾雾飘飘若仙,饭可不吃,烟却不能不抽。这可惹恼了科长夫人,一怒之下把他的香烟全扔进垃圾桶里了,严令他不准抽烟,否则就不让他上她的床,不许他近她的身。你别看老马在局里威风八面,管着一科的人,可在家里却被夫人管着,没奈何只好把烟戒了,虽然戒得很痛苦,戒得很艰难,但“妻命难违”,终究还是把烟给戒了,从此也就不抽了,只是在特别烦恼或是要集中精力思考某个复杂事情的时候,才会偶然抽几支,过过瘾。小张刚才说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原来是有出处的。

老马滋滋有味地猛吸了几口,好像要把整支烟都吞到肚子里去。两支烟抽完了,他脑子里对整个案情也似乎有个大概的轮廓了。他沉思着对科里的人说,你们都来参谋参谋,这个案子可不可以这样来分析……大家一听都乐了,心想这香烟还真神奇,我们科长才抽了两支,案情就分析出来了。大家把目光一齐投向老马,屏声静气地听他分析。老马说,整个案子的导火线是市精神病院送到火葬场的那两具断头尸体,苏建保发现以后,凭着一个工人的责任感,向场长万程亮汇报过这件事,而且以后也曾追问过。犯罪分子怕罪行暴露,就派出了烂腿乞丐充当杀手,企图暗杀苏建保;未达目的,又派了一男一女冒充公安人员,利用苏建保对烂腿乞丐的愤恨,不费力气地把他骗离了家,并将其杀害,然后派了一位少女,装扮成中学生,巧妙地给林雪芹送去人头和恐吓信,威胁、警告林雪芹不要对外说出真情。

苏建保的死,我们肯定不会等闲视之,而且苏建保曾经向场长万程亮汇报过断头尸的事,我们的注意力很自然地就会集中到万程亮的身上,犯罪分子怕万程亮泄露隐情,于是便又向万程亮下了毒手。对这个万程亮,我想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仅仅只是知情人而被杀,二是他本身就是犯罪集团的一员,而被犯罪分子杀人灭口。至于那个烂腿乞丐,那更是一个廉价的牺牲品……小张听到这里,插话说,犯罪分子杀害了万程亮,为什么要把尸体弄到公共汽车上去招摇过市呢?难道不怕引起我们的注意吗?老马说,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你说的完全对,犯罪分子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引起我们的注意。小张不解地问,那为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老马说,他们可不是像你这样想的。请大家注意,万程亮是中了有毒的麻醉品而死的,不是被人切割下头颅而毙命的,这就给人造成一种假相,万程亮的死与断头案无关,是两码事而不是一码事。他们把万程亮的尸体弄到公共汽车上,造成影响,是要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公共汽车凶杀案上去,以转移我们的视线。小张想了想说,唔,有道理。我们不会上他们的当的。小李有些气愤地说,这些犯罪分子也真是蹊跷,杀人的手段稀奇古怪,干吗要把别人的头切下来,然后又缝回去呢?你以为是切西瓜呀?这只有神经错乱和变态的人才干得出来,他们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老马说,这个问题好办。小李一愣,好办?老马说,对!等我们抓到了犯罪分子,你亲自去问他就明白了。一句话把大家逗乐了,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对案情进行了分析,并问老马,下一步我们怎么办?老马胸有成竹地说,眼下我们要集中精力做两件事:一是要“关照”一下市精神病院,断头尸是从他们那里送出的,案情也由此而起,我们不能不对它倍加“关照”。要调查那两具断头尸的来龙去脉及其它一些可疑情况。这个任务由小张去完成。注意,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小张说,行,这任务就交给我了。老马又说,第二件事就是要想尽办法,活捉一高一矮那两个男人,他们很可能还会在郊区的公共汽车上活动,要给他们来个守株待兔,务求抓活的。还有就是那两个假公安和那个所谓的女中学生,我们也不要忘了人家。这个任务由小李带几个人去执行。小李—听,乐得摩拳擦掌,说,没问题,我准把那两个兔崽子给逮来!老马说,好!下一步就看你们的了!

第七回 探真情得来真容易

擒歹徒取胜颇艰难

按照老马的部署,第—件事就是要“关注”一下那个陌生的市精神病院,这是很有道理的,因为那两具断头尸就是从市精神病院运出来的,这是整个案件的导火索,必须查清楚,两具断头尸究竟是怎么回事?

市里的这个精神病院,除了名字听起来有点可怕之外,环境倒是挺幽雅的。它地处郊区,三面环水,一面靠山;白日看去,宛如一座美丽的小岛;夜里灯火阑珊时,又似一艘迷人的彩船。这么美丽的去处,与“精神病”三个字联在—起,真是很不协调,很不般配。这就好比—位婀娜多姿的漂亮姑娘,却取了一个鄙陋难听的名字,真是可惜呀可惜!这里地处偏僻,医生护士平日也是深居简出,少与外界联系,更不与人随便谈论精神病院的事。这就更让它披上了一件神秘的外衣。凡是精神正常的人,谁也不会到那里去,只有那些精神错乱失去理智的患者,才会送到那儿去“禁锢”起来。

说是不要光顾,却偏有人不请自去。谁?小张。小张是奉了马科长之命,来侦查那两具断头尸的。他装扮成病人家属,手拎一只塑料袋,像是来探望病人。不料刚走进医院,就听刷拉一声,一条大扫帚从侧面向他横扫过来。

小张身手敏捷,机警地轻轻一跳,躲过了垃圾,回头一看却是一位女护士绷着脸嘟着嘴在那儿扫地,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心想这都是一些千金小姐,扫个地也像劳改一样,一肚子的不快。不由得摇摇手,刚要走开,又忽听啪地一声响,把小张吓了一跳,回头再看时,见那位女护士竟把扫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漂亮的脸蛋上一脸的怒容。小张就忍不住说了,这位小姐怎么啦?你把垃圾扫到我身上,我没生气,你倒生起气来了!护士说,我又不是生你的气。小张问,那你生谁的气呀?护士说,我生我自己的气。小张扑哧一笑说,你那么年轻漂亮,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呀?我在报纸上看到,女人生气会使自己变老的。是不是不愿意扫地呀?其实人干点儿体力活,对身体是有好处的。你要是真的不愿扫地,那我来替你扫好了。护士说,那可不行,人家罚我扫地,是要加强我的劳动观念,你要是帮我扫,人家更会说我没有劳动观念了。小张说,我真不懂你说的意思,你说的“人家”是谁?为什么要罚你扫地?是不是犯错误啦?女护士不耐烦地说,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倒要问问你是来干什么的?小张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说,我吗?来看病人哪。女护士说,那你得看紧点,不要出了事又来怪我们。小张听她话中有话,便有意把话引申下去,说,谁怪你了?我可没怪你呀!女护士说,你不怪,可有人怪哩。前不久两个病人病情发作跳了楼,就怪我们看守不严,罚到这儿扫地来了。小张一听有门儿,这正是我要调查的事哩。便故作惊讶地说,哎呀,那不摔成重伤了?女护士说,还重伤哩,脑浆迸裂,腿断臂折,早就死了。小张一听,禁不住啊了一声。女护士又说,你评评理,这怎么能怪我们呢?精神病嘛,你拉都拉他不住,除非把他捆起来。小张说,你说得也有理,不过话又说回来,出了人命总不是小事,偏偏又轮到你当班,也是活该你倒霉,不能说你没一点责任。算了,不就是罚你扫扫地吗?我看你就认了,用不着去生气,一生气人变老了就嫁不出去了,你说对不对?几句话,把女护士给逗笑了。

小张真没想到,刚一走进精神病院的大门,这么快这么轻而易举地就了解了他想要知道的事情。从女护士所说来看,前不久医院里确实有两个人“跳楼身亡”,为此那女护士现在都还在受罚。但细细一想又觉得有些疑点,女护士说那两个“跳楼身亡”者是脑浆迸裂、腿断臂折,而苏建保在火葬场发现的那两具断头尸却是四肢无损,连头上都没有伤痕。也就是说医院里那两个“跳楼身亡”者,并不就是火葬场的那两具断头尸。即使是整了容化了妆,也不可能天衣无缝,有经验的火化工苏建保也是看得出来的。这里面肯定有问题,难道是有人掉包吗?是谁干的这种缺德事呢?那两具断头尸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再说小李接受了马科长要他活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任务,就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小李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还不满3年,在警校学习的那一套擒拿格斗的本事一直都还没能派上用场,心里早痒得不行。这次老马是知人善任,给他提供了一个大显身手的舞台,他就思谋着怎样把这两个小子尽快逮到手。小李亲自带了几个人,或扮作游客,或装成售票员,日夜往返于铁佛山至市区的公共汽车上,一趟不拉。心想高矮两个小子,你不出来便罢,你要是敢把头伸一伸,我就要逮你个正着,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小李和他的战友们就这样信心百倍地一趟又一趟地来往于公共汽车上,只等一高一矮那两位撞进网里来。

可是,世界上许多事情都不是你想办就能很快办得到的,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小李就不如意了。他原以为只要在公共汽车上守几天,就能将那两个小子一鼓擒之,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不知是闻到什么味儿,还是有意要考验小李,硬是把乌龟头缩了进去,就是不肯伸出来。一天两天,十天半月过去了,那两个小子就像是在地球上消失了,鬼影儿都不见,更不要说上公共汽车了。小李就像一个打足了气的皮球,吱!气全泄了。

回到局里,小李猛喝了几口水,大发肝火,说,好小子,跟我捉起迷藏来了。老马激了他一句,说,怎么,心烦了,不愿干了?那我就换人。小李说,不!逮不住那两个小子,我就把李字倒写。老马说,这就对了,干侦破工作最忌的是心浮气躁。现在正是双方比耐心比意志的时候,越是在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往往就是越接近胜利的时候,也就越需要沉着冷静。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一高一矮那两个男人,曾多次出现在那路公共汽车上,说明这是他们活动的地方。因为出现了万程亮遗尸的事,他们暂时把头缩一缩,这是可以想象的。但头缩必伸,缩久了会憋死的,迟早他们是要把头伸出来的,你一定要有耐心,我会随时接应你们的。小李点点头说,老马,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小李和他的战友又抖擞精神,继续活跃在从铁佛山到市区的那路公共汽车上,扮旅客的扮旅客,装售票员的装售票员。扮旅客的上上下下,装售票员的吆吆喝喝,还很像那么一回事儿。

一天一天过去了,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没有出现。

又过了一星期,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还是没有出现。

小李心里在说,好小子,那就等吧!我不干公安了,改行当售票员了,看谁拗得过谁!

机会终于来了!在第10天的晚上,从铁佛山开往市区的末班车快发车了,车上已上来十几个旅客,装扮成售票员的小李,还在煞有介事地吆喝,有上车的旅客请赶快上车,这是最后一班车了,车马上就要开了!小李话音刚落,就见从下面腾地跳上来两个人,一高一矮!小李眼睛顿时一亮,忙向坐在车上装扮成旅客的两位战友作了暗示,其实那两位战友也早注意到了这两位不速之客,心里已在暗暗高兴。这时候,小李急忙“吱呀”一声把车门关上了,他要来个瓮中捉鳖。车子开动了,小李暗暗打量一高一矮那两个男人,见他们都戴着帽子,帽子压得很低,再一看脸上,咦?怎么模模糊糊的?像是戴着一层薄薄的面具。还想耍什么花样哪?行!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演出一幕什么样的好戏来。平时由于工作太忙,总没时间进剧院,今天来了两位好演员,终于有机会欣赏他们的演技了。小李不动声色,还装模作样地在招呼旅客买票哩,你瞧他多沉得住气!

公共汽车往前开了一段,快到前面的一条岔路口时,那高个男人突然一声怪叫,随即把帽子往上一拉,我的妈呀!立即现出一副青面獠牙的怪像,一双铜铃似的眼睛发出一阵阵绿光,原来这小子还真的戴了一套假面具。车上的旅客顿时慌乱起来。这时候,矮个男人趁机窜到司机的身后,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司机的脑袋,恶狠狠地说,要命的就听我的话,把车往岔路上开!小李一见,忙说,喂喂,在车上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拿一把玩具手枪吓人,要是把车翻了,我看你也没命。矮个男人冷冷笑道,什么?你说我的枪是假的,你怎么知道?老子的枪可是真的,不信你来试试!小李装着害怕的样子说,别、别!我也只是乱说的,我想你哪来的真手枪呢?矮个男人说,我就是有,你怎么样?小李说,也不怎么样,我这里才有真家伙呢?说着,把手上握着的夹车票的木板儿砰地一声砸了下去,正砸在矮个男人的手腕上,“哎哟”一声手枪就落了地。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小李又一脚朝他的腰部蹬去,矮个男人就像一根被风折断了的高梁,“扑通”倒在车上,再也直不起来了。小李来了个老鹰抓小鸡,逮个正着。与此同时,车上的另两位公安人员也一齐向高个男子扑了过去,也来了个猛虎扑羊。“啪嗒!啪嗒!”两副亮铮铮的手铐就把那两小子给铐上了。三个人齐刷刷地掏出了手枪,黑乎乎的枪口对着那两条落网之鱼。小李有几分得意地说,好小子,我们已等候你多时了,今天终于送上门来了。喂,刚才你说车子往哪儿开?别着急,我们会把车开到你应该去的地方。

小李等了那么长的日子,公共汽车来来往往也不知坐了多少趟,今天终于逮到了一高一矮那两个男人,心里的高兴劲儿就不用说了。哪晓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正在小李好生得意的时候,没想到那两个小子突然一低头,在自己的衣领上狠狠咬了一口。不好!小李猛然一惊,待要制止,可是晚了,两个小子全都软拉拉地倒在了地上,一摸鼻孔,没气儿了,两个人都服毒自杀了。这太突然了!小李一下慌了神,正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辆摩托车呼地一声开了过来,原来是老马赶到了。老马问,怎么回事?小李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俩服毒了!老马瞪了小李一眼,你怎么搞的?随即果断命令,快送医院抢救!

这儿距市区较远,为赢得时间,当即把两个中毒者就近送到了郊区医院。院长亲自组织几个医生进行抢救,老马、小李和几个公安人员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尤其是小李,更是一个劲地在自责。我怎么这么大意呢?咬衣领服毒这种雕虫小技,电影里小说里他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怎么就没有防着这一招呢?怎么只顾自己高兴呢?怎么就那么得意忘形呢?看看人家老马,考虑事情总是那么缜密周到,干工作总是那么沉着果断,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于眼前那两个作恶多端的家伙,要是在平时,小李恨不得一枪崩了他,可此时此刻他却希望他们活过来。小子,可别死了,死了我们的线索就断了啊!

可是,天不遂人愿,几个医生经过一阵忙碌之后,无可奈何地把双手一摊,说,死了,没救了。院长问老马,尸体怎么办?老马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医生抢救,双眉蹙成一个“川”字,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听院长问他,倒显得很平静,说,那就送到死人该去的地方吧。于是,院长便叫来几个勤杂工,把一高一矮两具死尸送往医院的太平间。这时,已是夜里11点多钟了。小李跟在老马后面走出医院时,原以为老马会狠狠批评他一顿的,他也准备接受最严厉的批评,谁叫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呢?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老马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他更是不敢哼声,只是老老实实地在后面跟着。

郊区医院是座小医院,因为医院是新建的,地址又选择得好,团团转地砌起了围墙,围了一个大院子,建筑虽谈不上豪华,但景致倒也不错。进门是门诊大楼,后面有个小花园,种了些花草树木,一条回廊曲径通向后面的住院部大楼,大楼的斜对面紧靠围墙处的一幢平房就是医院的太平间,这是人人都避而远之的地方。

夜深了,时钟指向凌晨3点40分,大地显得格外宁静,几乎所有宿舍楼都漆黑一片,人们都沉浸在甜蜜的睡梦之中,但也有人不能享受这夜的温馨,梦的甜蜜,他们还在辛勤地工作着。住院部值班室的灯光仍在亮着,刘老医生和一位小护土刚检查完病房,刘医生对小护士说,我到里面房里休息一下,你去替那几个病人打针,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小护士想想刘医生年纪这么大了,还跟自己一样熬夜,忙说,刘医生,你去休息吧,有事我会照应的。好,那我休息了。刘医生说完,便走进了里面的套间。小护士便在做打针的准备,她刚拿出几瓶药剂,就听到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在这夜深人静时显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小护士下意识地顺着窗户向外张望,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斜对面围墙边的太平间,门口亮着一盏灯,侧耳听听声音还真是从那儿发出来的,再细细一看,妈呀!只见太平间的门在轻轻地晃动。小护士知道今天晚上刚送了两具死尸到太平间,难道是炸尸了?想着就毛骨悚然,急忙敲刘医生的门,说,刘医生,快起来,有鬼,有鬼!刘医生刚躺在床上,和衣而卧,想闭目养养神,就听见小护土一声接一声地喊,只得起来打开房门,说,你是一个医务工作者,怎么会相信有鬼呢?小护士说,真的,你来看。便把刘医生带到窗前,指着斜对面的太平间说,你看你看,门都在晃动哩。

刘医生睁眼细看,还真的哩,太平间的门越晃越厉害,声音也越来越响。这是怎么回事?刘医生行医数十年,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稀罕的事。正狐疑间,就见太平间的门被踢开了,从里面呼啦一下冲出来两个黑影,径直奔到围墙下,一纵身跳上了围墙,旋即又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两个黑影跳出了围墙,不禁暗自高兴,不料双脚一落地就起不来了。摔伤了?不是。是被人用力按住了,动弹不得。这时候,突然刷地一声,两道强烈的光柱直射过来,原来光柱是从旁边停着的一辆警车上发射出来的。只见老马和几位公安人员威风凛凛地站在那两个黑影面前,待小李和几个公安人员把那两个黑影提溜起来一看,竟是那两个“死”去了的一高一矮的男人。这就怪了,这两个男人连医生都检查过了,说是“死了,没救了”,怎么又能死而复活,而且还翻墙跳墙呢?细心的读者可能已经看出其中的奥妙,前面说过,火葬场场长万程亮和那个烂腿乞丐,经法医检查是中了一种有毒的麻醉剂而死的,而这种麻醉剂,可以通过剂量的多少,控制人的昏迷程度,直至一命呜呼。也就是说,只要控制一定的剂量,虽然服了这种麻醉剂,但不会死人,只会使人昏迷,如同死了一样,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假死,待过了一定的时间药力失效之后,人又能“起死回生”。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用的就是这一招,他们以为能瞒天过海,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没想到却被老马识破了。从这两个男人中毒,到郊区医院抢救,老马一直都在深深地思考,他料定这两个男人不会那么轻易地为自己的主子搭上一条命,很可能其中有诈,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叫院长把“尸体”送进了太平间,然后在医院的里里外外撒下了一张网。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偏偏让他们遇上了老马!

第八回 乔装扮冒险入虎穴

破疑案凶手现原形

活捉了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大家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当他们回到市公安局时,天还未亮,小张早已在那儿等候,也为战友的凯旋而高兴万分。虽然熬了整整一个通宵,可大家仍然感到精神振奋,毫无倦意,连夜便对犯人进行了审讯。

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一见老马心里就发怵,心想自己都“死”了一回了,还是未能逃脱,可见这个人太厉害了,料想也是蒙不过去的,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了。原来这两个男人都是孤儿,从小就四处流浪,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姓什么叫什么,高个子只知道自己叫长虫,矮个子叫壁虎,这绰号还是师傅黑老大替他们取的。那是有一次他们因盗窃被人抓住了,打了个半死,是一个黑黑高高的大个子救了他们,为他们求了情赔了钱,才把他们带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黑大个问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们说我们没名字,连姓都不知道。黑大个说,那好,我就替你们取个名字,你长得高些,就叫长虫;你呢,长得矮些,就叫壁虎。只要你们跟着我,我保你们有吃的有喝的,也没人敢欺负你们。怎么样?行不行一句话,干脆!两个人真是求之不得,连忙叩头,拜见老大,愿听老大的吩咐,从此长虫和壁虎便跟着黑老大做事了。当然不是什么正经事,也是偷蒙拐骗一类,弄的钱大都交给黑老大,黑老大也不食前言,吃吃喝喝常把他们带在身边,长虫、壁虎觉得老大讲义气,也就死心塌地为老大卖命。前不久黑老大突然把他们叫到身边,说,长虫、壁虎,从现在起不要再干小偷小摸之类的事了,我们要干大买卖,有一个人肯出大价钱,要我们替他送“肉票”。长虫、壁虎不知道什么意思,问,肉票?什么肉票?黑老大说,就是替他送活人。长虫、壁虎一惊,问:叫我们抓人?黑老大说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不是硬抓硬拖,人家有办法,先用一种特效麻醉剂把人麻醉,让他失去知觉,然后把人送到精神病院的太平间,我们就能得到大把大把的钞票,吃香的喝辣的玩女人随你怎么花。长虫、壁虎有些担心,说,他要把活人送到太平间干什么?杀人可是要抵命的。

黑老大说,我们没杀人,我们送的是活人,至于他要活人干什么,那是他的事。长虫和壁虎心想,只要不杀人,干什么都行,有钱还能不要吗?便说,干!老大,你就吩咐吧。这以后他们便转行干上了新买卖。有时趁人不备突然向人家脸上撒一把药粉,有时用撒了药粉的毛巾从后面猛然把人家的鼻子嘴蒙住,有时虚情假意地请人家抽几支有毒的香烟……不断地变换手法将人麻醉,再把人暗暗地送到精神病院的太平间。每干一次,都能得到一笔可观的奖赏。长虫和壁虎说,苏建保不是他们杀的,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万程亮也不是他们杀的,他们只是根据老大的吩咐把死尸送上公共汽车的,不想那天在车上好像被人发现,他们本想追上那个人,但那个人跑进了派出所,他们才没敢再追,因担心派出所会来找他们,吓得他们躲藏了好久也不敢再出来。至于那个烂腿乞丐,他们承认是他们给他香烟抽的,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一抽就没命了,没办法只好把尸体拖到山上的草丛里隐藏起来。老马问他们,那个要你们送“肉票”的人是谁?长虫和壁虎说不知道,我们老大从没说过。

老马思索,觉得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那个花大价钱买“肉票”的人,而要找到此人就要从黑老大身上打开缺口。事关紧急,为了不走漏风声,老马立即命令小李带几个人,根据长虫、壁虎提供的地址,秘密逮捕黑老大,不能出任何差错。小李立即驱车奔赴郊区。

这一次小李可是太顺利了,黑大个还在做美梦,就被小李一把从床上提溜起来,小李见他光着上身,心想你再没有什么领子好咬了吧?便喝了声,跟我们走!就把他带回来了。

黑老大果然长着一张黑溜溜的脸,就像是刚从灶膛里爬出来的。老马问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说你的长虫、壁虎已在我们手里,滑是滑不过去的。原以为这黑老大会狡辩会抵赖的,可出入意料的是,他却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干什么?送“肉票”呗,得钱呗。话说得轻轻松松,好像真的在案板上买了几斤肉那么简单。老马问他,是谁叫你送“肉票”的?黑老大说,不知道。老马猛一拍桌子说,你都跟他见过面了,你怎么能不知道?黑老大怔了一下,又大大咧咧地说,真的不知道,他一般不让我跟他见面,非见面不可时,他也是戴着大口罩,披着风衣,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孔,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停了一会儿,黑老大又叫了起来,说,我没杀人,你们可不能冤枉我,我送的是活人,他们还没有死……老马想了想说,你犯的事难道还轻吗?那好,我们就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这天晚上,黑老大亲自带了一个人,由小张小李扮成“中毒昏迷者”,来到了市精神病院的后门,用暗号敲开了门,又向守门人做了几个手势,黑老大便顺利地把“尸体”送进了太平间。太平间有4张停尸台, 1、3号台上已放了两具尸体,小张小李便被安放在2、4号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觉得太平间里好像有什么动静,是耗子在作怪,还是……小张和小李都竖着耳朵在辨别,感觉中好像是1、3号台上的尸体动起来了,难道真的炸尸了?小张小李是干公安的,当然不会怕,只是感到奇怪,慢慢地又听到脚步声好像是在向自己走过来,紧接着又听到太平间的门“吱——呀”轻轻地打开了,再接着又感到自己的身子好像在动,好像是被人推着在走。啊?明白了!原来1、3号台的那两具“死尸”竟也是假扮的,这时候“活”过来了,正推着自己出太平间。好险啊!幸亏老马考虑周到,叫自己进了太平间也不能露破绽,原来太平间里也暗藏着两双眼睛!

小张小李沉住气,任凭他们推着走。心想我还正要到你们那儿去瞧瞧呐,这下好了,连路都不用走,还有人推,享福了。推了一段,又拐了几个弯,好像声音不一样了,只觉得嗡嗡作响,大概是进入了一个地下室;又推了一段,停下来了,感觉到身子被人抬起来,好像放到手术台上了。就听有一个人说,准备动手术!话一落音,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器械的碰撞声。小张小李心想,这下好了,要拿自己开刀了。正想着,忽听呼啦一声,盖在他们身上的白床单被掀开了,一只大手在他们颈脖上来回摸了几下,顿时感到脖子上油腻腻的,大概是为了消毒抹了什么药水吧。紧接着又听到刚才那个人说,准备——小张小李想,真要动手术了,我们可不是你们的试验品。便—翻身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这一跳炸窝了!那些所谓的白衣天使竟吓得一个个失声怪叫起来,乱成了一团。小张小李刷地拔出手枪,说,别动,我们是公安局的!一个穿白褂的男子伸手就要从腰里掏枪,小李眼疾手快,砰!抬手就是一枪,把男子击倒了,旁边一个女护士就大声哭着扑上去,嚎叫着,栓子!你不能死呀!这一男一女就是去林雪芹家里骗苏建保的那两个假公安。小李抖抖手中枪,说,这就是顽抗的下场,我的枪可不是吃素的!

枪声一响,老马便带着干警们冲进了地下室,面对一支支乌黑铮亮的枪口,这些人哪里还敢动,一个个都在原地“立正”了。老马目光如炬,盯着他们看了一圈,当他走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护士面前时,说,你不是好像在中学念书吗?怎么也躲到这儿来啦?接着又走到一个年近40岁的医生面前,站住了,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那医生高高的个子,戴着一副眼镜,嘴上蒙了个大口罩,见老马盯着他,有些心慌意乱,说,你们为什么要闯进我们的手术室,影响我们的手术?老马说,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呐。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医生说,我是这里的医生,我姓武,叫武宝林。说罢,取下眼镜,掏出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老马的睛睛突然睁大了,眼前立即闪现出当年在五陵县公安局看到过的石磊、石坚两兄弟贴在入学登记表上的照片,弟弟石坚右眼下边有一条细长的疤痕,而眼前这个武医生,右眼下也有一条细长的疤,老马一把扯下他的口罩,看他那脸型,瞧他那眼神,虽然时隔10余年,但相貌特征仍在,不禁冷冷笑道,好了,别再演戏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根本不姓武,而是姓石,排行第二,名叫石坚。十几年前,我曾经拜访过你的故居,也参观过你的地下水晶洞,还看过你的照片,只是无缘与你谋面,想不到十几年后,我们还是在这里相见了,这就叫无巧不成书!好了,我们还有的是时间,还可以慢慢交谈。石医生,请吧!

石坚及他的同伙,被押出了地下手术室。

石坚拒不认罪,歇斯底里地狂叫,我没有罪,我不是杀人,我是在从事断头再植、人死复生的前所未有的试验,这是一项伟大的人类工程,我将成为医学巨人,我的研究对全中国全世界都是一个伟大的贡献,世界将会因为我的研究而发生巨大的变革,巨大的进步,这是人类历史上又一伟大的里程碑……听着石坚在发梦呓,老马不由得火冒三丈,大声吼道,够了!什么伟大的工程,什么伟大的贡献,屁话!你拿活人当试验品,你杀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你造成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你使多少孤儿寡母生活在痛苦之中!你犯下了令人发指的罪行,还有什么资格奢谈贡献!什么医学巨人!你是人民的罪人,祖国的罪人!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老实交代你的罪行!

石坚被镇住了,缓缓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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