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从什么时候学会呼吸的（是谁教会了人类像鱼一样呼吸）

雅克·库斯托（Jacques Cousteau）与他人共同发明了水肺潜水装备，他非常希望将之用于科学研究。1963年，库斯托团队里的潜水员练习了水下生存技巧，为为期一个月的水下生活实验做准备。摄影：ROBERT B. GOODMAN

撰文：RACHEL HARTIGAN

“快看，”我的儿子说道。

我们在波多黎各比耶克斯岛码头的阴影下上下浮动。距离头顶上方几米的木条为我们遮挡热带太阳。日晒雨淋的柱子消失在水面之下。很凉爽，但荒芜——这个人造的地方只适合第一次尝试浮潜的我们短暂休息一会儿。

Will正头朝下。面罩后，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把头浸入水中。我紧随其后。

我们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水面之上的码头很无聊，木头弯曲，油漆剥落；而水面之下则充满了生机：橙色和黄色的珊瑚绕着柱子，郁郁葱葱的海草随着水流起舞，成群的小银鱼在柱子间穿梭。码头下方这片狭窄的区域建于几十年前，最初用于美国军舰，像丛林一样丰饶，但与丛林不同，我们可以漂浮在其中，从各种角度进行观察。

我们从未想过身边会有这么多野生动物，而这对Will来说还不够。“这太棒了，”我们开着导游破旧的小货车回酒店的路上，他说：“我想试试水肺潜水。”他不愿靠租来的通气管待在水面上。他梦想潜入更深处，探索海洋更多的地方，亲眼见识种种奇观。

潜水员在水下村庄附近捕鱼。1963年，雅克·库斯托（Jacques Cousteau）进行了水下生活实验，作为实验的一部分，五名潜水员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摄影：ROBERT B. GOODMAN

虽然雅克·库斯托（Jacques Cousteau）四岁时就学会了游泳，但他最初的梦想是天空，而非大海。1930年，他进入法国海军学院，成为一名飞行员；然而一场几乎致命的车祸导致他双臂骨折，梦想也随之改变。在康复过程中，海军军官菲利普·泰利兹（Philippe Tailliez）建议他尝试在大海中游泳。泰利兹借给他一副护目镜，带着他在法国土伦附近的地中海里用鱼叉捕鱼。

带着护目镜游泳给了库斯托灵感。“当我把头伸到水下，我感到非常震惊，”他后来说。他发现“可以探索一个完全没有人涉足的广阔世界”。

“我知道，从那一天开始，我所有的闲暇时间都将用在水下探索上。”

最终，他可以潜到18米深的地方，并在那里待70到80秒。但这对库斯托来说，时间不够长，深度也不够深。“我总是在挣脱单次呼吸带来的限制，”在1952年《国家地理》发表的文章中，他这样写道。这也是他第一次为《国家地理》撰写文章。

库斯托不得不自己寻找解决办法。“我必须成为发明家，”他说。

为了潜到更深的地方，他需要一种设备，来提供与水压匹配的可呼吸的空气：潜水员下潜得越深，水压越大，体内的空气体积减少，可能导致肺部衰竭。库斯托的岳父让他联系了埃米尔·加格南（Émile Gagnan），这位工程师专门研究高压气动设计。

当时正是二战中期，德国控制了法国大部分地区。加格南在巴黎工作，供职于全国最大的商业天然气公司，他在那里设计了一个阀门，可以调节燃料流动，让汽车能使用食用油。那时，纳粹征用了所有车用汽油，因此这项发明非常重要。

1942年，库斯托前往巴黎，向加格南解释气压的问题。这位工程师觉得他的节流阀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一起做了些改进，直到找到了可以测试的东西：用管子把调节器和两个压缩空气罐连接起来。然后，库斯托带着这个原型机在巴黎东部的马恩河里游泳。

“我放慢节奏，正常呼吸，”他说：“低下头，然后平稳地游到9米深的地方。”

这个装备起作用了，但只在库斯托保持水平的时候，当他站起身就会漏气。库斯托和加格南重新把进气管和排气管安置在一个水平面上。最终，他们设计出了库斯托在海中感觉舒适的版本。

1943年，库斯托、泰利兹和他们的朋友弗雷德里克·杜马斯（Frédéric Dumas）用了好几个月，谨慎地测试了他们称之为“水肺”（Aqualung）的装备。他们在地中海下潜了500多次，每次的深度都在增加。到了秋天，他们已经达到40米。10月，杜马斯又向下潜了27米。

库斯托一边潜水，一边拍摄电视节目《雅克·库斯托的水下世界》。在节目中，他邀请观众和他一起探索海洋。供图：THE COUSTEAU SOCIETY

“观察鱼最好的方法是变成鱼，”库斯托在为《国家地理》撰写的第一篇文章中写道：“而变成鱼，或者说变成鱼的复制品的最佳办法，是戴上水肺这种水下呼吸装备。水肺可以让人自由活动，从容不迫，安然无恙，在深海中畅游无阻。”

如今距离水肺发明接近80年，人们仍在采用相同的基本设计原理。“它就像门把手一样，简单又优雅，”《国家地理》长期水下摄影师David Doubilet说：“它不会出问题。在65年的潜水生涯中，我从未失败过。”

但潜入大海深处也会给潜水员带来其他危险。虽然水肺通过平衡身体周围和内部的压力，让呼吸变得更容易，但它并不能阻止早期潜水员遇到所谓的“深渊狂喜”，即氮麻醉：随着潜水员下潜，血液中会产生氮气泡。对于库斯特来说，这是“一种兴奋的感觉，逐渐失去动作反射性控制，丧失自我保护的本能”。而与库斯托一起航行近40年的Albert Falco则表示，“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我的呼吸把自己弄醉了”。

氮麻醉会致命。1947年二战结束后，仍在法国海军水下研究小组工作的库斯托，在土伦组织了自主潜水测试。他想证明，水肺可以让潜水员下潜超过100米。但第一个尝试的人，大副莫里斯·法格斯（Maurice Fargues）死了。在120米处，他失去了意识，人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拉到水面上，可他再也没能醒过来。

库斯托备受打击，“我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有意义。”

对法国海军来说，是有意义的。他们安排水下研究小组去清理二战的“后遗症”：地中海里藏着致命的定时炸弹。海军潜水员小心地清除了隐藏在繁忙的港口附近的水雷，从坠落的飞机找回死去的飞行员，他们目睹了一场战争造成的水下破坏，整个海岸周边都被牵扯进来。

库斯托戴着他那标志性的红色潜水帽，站在卡吕普索号船上。这艘船原本是扫雷舰，他改造成了考察船。供图：THE COUSTEAU SOCIETY

“我戴上水肺，直接来到海底，”Doubilet回忆说：“我简直贴在海底，但还在呼吸，仿佛身在天堂。”后来，Doubilet继续前往马尾藻海、大堡礁和中间的大片海洋，进行拍摄，为《国家地理》贡献了70多篇专题报道。

“水肺调节器就是一张通行证，通往地球70%的地方，”Doubilet说：“库斯托对地球的重要性永远不会被遗忘、被低估。”

摄影师Laurent Ballesta从小在法国地中海沿岸游泳、浮潜和水肺潜水，也受到库斯托的影响。16岁时，他和朋友一起坐船，突然被鲨鱼包围。Ballesta热衷于观看库斯特的纪录片，意识到那些是无害的姥鲨，于是跳进水里和它们一起游泳。

Ballesta回家后，和父母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但他们并不相信。“从那时起，我就决定要学习摄影。”

在水肺装备、潜水钟和加压舱的帮助下，摄影师Laurent Ballesta和他的团队可以在地中海里潜水28天。供图：LAURENT BALLESTA

那之后，Ballesta发现了一种新的鱼类：安德罗墨达虾虎鱼，他也是拍到史前水下腔棘鱼的第一人。最近，他为《国家地理》讲述了一次探险经历：他和队员们在加压舱里生活了28天，加压舱可以让他们在地中海深处潜水几个小时。

雅克·库斯托依然活跃于海底探险，1997年去世，享年87岁。“我的工作是展示大海里有些什么，展示大海的美，这样人们就会认识大海，热爱大海。”

虽然库斯托做出了开创性贡献，具有国际影响，但海洋在很大程度上仍是一个未知世界。根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的数据，地球上的海洋超过80%的地方尚待探索。

库斯托和加格南发明水肺后的78年里，超过2800万人跟随他们的脚步，进入大海，学习水肺潜水。

这个春天，我和儿子也将加入。这也是Will在17岁生日时的愿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护照。

（译者：Sk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