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石崇的结局（西晋首富石崇与绿珠的）

近来再读《红楼梦》，观“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一回书，不禁联想起绿珠来，曹雪芹也在书中借林黛玉之口，表达了历史的沧桑更迭与其家族兴衰存亡的一种宿命和轮回之感，其诗《五美吟·绿珠》曰：

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

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

此诗，亦可谓林黛玉自比绿珠，隐约可见其人物命运与贾府结局。到底绿珠何许人也？可以说是古代的一个大美人。不独曹雪芹，后世凭吊绿珠的诗篇多不胜数，如白居易的《和友人洛中春感》一诗云：

莫悲金谷园中月，莫叹天津桥上春。

若学多情寻往事，人间何处不伤神。

而杜牧的咏《金谷园》诗，千古流传，则更增添了后人的无限喟叹：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落花犹似坠楼人”，杜樊川以桂花的散落譬喻绿珠从金谷园绿珠楼一跃而下的凄美留芳，并尊她为八月桂花花神。实际上，单就一个美人而言，应当不足以值得诗人们大书特书，这里面的历史故事才是值得后人铭记和反思的。

02

绿珠（？—300年），今广西博白县双凤镇绿罗村人，生双角山（今博白县浪平镇）下，西晋巨富石崇的宠妾。中国古代著名美女之一。

据传，绿珠绝艳的姿容世所罕见。古时越地民俗以珠为上宝，生女称为珠娘，生男称作珠儿。绿珠的名字由此而来。石崇当时为交趾采访使，以珍珠十斛得到了绿珠。亦有一种说法，因为石崇以珍珠买下她，所以名珠。

绿珠“善吹笛，又善舞《明君》”。《明君》是汉人怜惜王昭君远嫁而为她作的一首诗歌，后因避晋文帝讳，歌名改昭为明。石崇把这个曲子教给绿珠，自己还写了新的歌词：

“我本汉家子，将适单于庭。辞诀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辕马悲且鸣。哀郁伤五内，涕泣沾珠缨。行行日已远，遂造匈奴城。延我于穹庐，加我阏氏名。殊类非所安，虽贵非所荣。父子见凌辱，对之惭且惊。杀身良不易，默默以苟生。苟生亦何聊？积思常愤盈。愿假飞鸿翼，弃之以遐征。飞鸿不我顾，伫立以屏营。昔为匣中玉，今为粪上英。朝华不足欢，甘与秋草并。传语后世人，远嫁难为情。”

绿珠妩媚动人又善解人意，恍若天仙下凡，尤以歌舞承欢，常歌此曲。因而石崇在众多姬妾之中，惟独对绿珠别有宠爱。

03

金谷园是石崇的别墅。石崇为纵情放逸，在洛阳依邙山、临谷水建了规模宏大的花园。遗址在今洛阳老城东北七里处的金谷洞内。梓泽是金谷园的别称。《晋书·石苞传》载：“崇有别馆在河阳之金谷，一名梓泽，送者倾都，帐饮于此焉。”

据史载，金谷园随地势高低筑台凿池，园内清溪萦回，水声潺潺。石崇因山形水势，筑园建馆，挖湖开塘，周围几十里内，楼榭亭阁，高下错落，金谷水萦绕穿流其间，鸟鸣幽村，鱼跃荷塘。与《红楼梦》之大观园可谓不相伯仲。

郦道元《水经注》谓其“清泉茂树，众果竹柏，药草蔽翳”。园内筑几十丈高的崇绮楼（即绿珠楼），可“极目南天”，以慰绿珠的思乡之愁，里面屋宇装饰以珍珠、玛瑙、琥珀、犀角、象牙等等，可谓穷奢极丽。

石崇和当时的名士左思、潘岳等二十四人曾结成诗社，号称“金谷二十四友”。每次宴客，必命绿珠出来歌舞助兴，见者都失魂落魄，因此，绿珠之美名闻于天下。

据《世说新语》载，就连金谷园里的厕所都修建得华美绝伦，准备了各种香水、香膏给客人洗手、抹脸。经常有十多个女仆恭立侍候，一律打扮得艳丽夺目，列队侍候客人上厕所。客人上过了厕所，这些婢女要客人把身上原来穿的衣服脱下，侍候他们换上新衣才让他们出去。凡上过厕所，衣服就不能再穿了，以致很多宾客都不好意思上厕所。

04

石崇（249年—300年），字季伦。是西晋开国元勋石苞的第六子，因生于青州，所以小名齐奴。他少年时便敏捷聪明，有勇有谋。

泰始九年（273年），石苞临终时将财物分给几个儿子，只不给石崇。石崇的母亲向石苞请求，石苞说：“这孩子尽管年纪小，以后他自己是能得到财富的。”

永熙元年（290年），晋惠帝司马衷即位，由太傅杨骏辅政。在此之前二十来岁的石崇一直干着修武（今河南焦作）县令，后升任荆州刺史。兼领南蛮校尉，加职鹰扬将军。

石崇任荆州刺史时，便干起了抢劫远行商客的“买卖”，不断取得巨额财物，以此致富。后来被征召为大司农，因征召的诏书未到他就擅离职守而被免职。

不久，被拜为太仆。元康六年（297年），出任征虏将军，假节、监徐州诸军事，镇守下邳。

石崇后来担任卫尉，与潘岳共同巴结奉承权臣贾谧，贾谧与“二十四友”也很亲善，他们常在金谷园中饮酒作乐。据史载，贾谧的外祖母广城君郭槐每次出来，石崇遇到时总先下车站在路左，望尘而拜。可见其人也是个沽名钓誉攀龙附凤之辈。

永康元年（300年），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八王之乱”），诛杀了贾皇后等人，贾谧也被杀，石崇因是贾谧同党而被免官。石崇的外甥欧阳建之前也因弹劾司马伦而与其有仇。后来，司马伦的手下孙秀闻听绿珠之名，便来向石崇索要美人。

石崇当时就在金谷园，正登台临水吟诗作赋，婢女在旁伺候。孙秀的使者到来，将要人的事告诉石崇，石崇便将自己的数十个婢妾都引出来让使者看，婢妾们也都是国色天香，满目绫罗。石崇对使者们说：“从中挑选吧！”

使者说：“君侯这些婢妾美丽倒是美丽，然而我本是受命来要绿珠，不知哪个是？”石崇勃然发怒说：“绿珠是我的爱妾，你们是得不到的。”

使者说：“君侯博古通今，明察远近，希望三思。”石崇说：“不需要三思了。”使者出去后又转回来劝石崇，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孙秀恼怒之下，劝司马伦杀石崇和欧阳建。

05

石崇、欧阳建也暗地得知了他们的阴谋，便与黄门侍郎潘岳联络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冏谋划诛杀司马伦与孙秀。

孙秀觉察了此事之后，就假称惠帝诏命逮捕了石崇与潘岳、欧阳建等人。当时石崇仍在家中宴饮，甲士到了门前。石崇对绿珠说：“今天我为了你而惹祸。”绿珠哭着说：“我应该在你面前死去来报答你。”便跳楼而亡。

后来，石崇仍抱有幻想，在牢中说：“我不过是流放到交趾、广州罢了。”直到被装在囚车上拉到东市，这才叹息道：“这些奴才是想图我的家产啊！”押他的人答道：“知道是家财害了你，为何不早点把它散发掉！”石崇无言以对。

后来，他的母亲、兄长、妻妾、儿女不论老少共数十人全都被杀，石崇遇害时，终年五十一岁。

据传此前，有一天石崇家的稻米饭撒在地上，过了一夜，都变成了螺，时人认为这是石崇全家被杀的征兆。永宁元年（301年），司马伦也被杀，惠帝复位，以九卿礼仪重新安葬了石崇，并封石崇的从孙石演为乐陵公。

06

知晓了这一段历史，便有人说绿珠跳楼是为了殉情，现代多数人都赞成这个观点。但是，我并不以为然。看起来，绿珠死后石崇也随之被诛杀，“英雄”与美女双双殉情。所以，后人对这段“爱情故事”往往是津津乐道。

石崇这个人，虽也负有一定的才华，但是我们也知道，西晋自灭蜀吞吴统一天下到亡国也就短短存在了三十余年，至开国皇帝司马炎执政后期，朝廷内外很快便陷入了腐朽荒淫之中，尤其以石崇为代表的“金谷二十四友”为甚。他们表面上以魏晋之交的“竹林七贤”为榜样，以名士自居，实际上干的却是“奢靡炫富”、“祸乱朝纲”之事。

尤以石崇为代表，这个人称之为“暴发户”很是贴切，其原始积累皆是巧取豪夺，而且很擅长“权钱交易”，亦官亦商，其与王恺斗富一节，恐怕很多人都耳熟能详了，举一例说明。

据《世说新语》记载，晋武帝是王恺的外甥，有一次，晋武帝不知哪里弄来一株二尺来高的珊瑚树，枝条繁茂，树干四处延伸，世上估计很少有与它相当的，于是赏赐给了王恺，王恺便立马把这株珊瑚树给石崇看。

石崇看都不看，直接将其砸烂。王恺边叹息边不高兴的说，“你这肯定是嫉妒我”，石崇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就可以赔给你”。

于是就叫下人把家里的珊瑚树全都拿了来，有三尺、四尺高的，树干、枝条阔大而且光彩夺目的有六七棵，像王恺那样的就更多了。王恺看了后，惘然若失，自叹弗如。

石崇之富有可见一斑。然在石崇看来，这都是小菜一碟。但更值得炫耀的是，石崇想杀人就杀人，史称“劝酒斩美人”。

07

石崇当年穷奢极欲，每次请客吃饭，都让美人出来斟酒劝客，如果客人不喝酒，他就让侍卫把美人杀掉。

据说有一次，后身为东晋丞相的王导与大将军王敦两兄弟，一道去石崇家赴宴。王导这个人向来不能喝酒，但怕石崇杀害无辜，所以每当美女劝酒的时候，只好勉强饮下。

王敦却不买账，他原本倒是能喝酒，却偏不喝。结果石崇斩了三个美人，他仍是不喝。王导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责备王敦，王敦却说：“他杀他自己家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样看来，石崇这个人不但骄富还很残忍、变态。那么可想而知，他对于绿珠又会是怎样的一种态度？我想，充其量是把绿珠当做一种炫耀的资本和虚荣的象征吧？！

绿珠最后“跳楼殉情”，也未必是“霸王别姬”那种，也是在两晋之交极端黑暗腐朽的情势下，不要说石崇这样喜欢“作死”的，绿珠这样依附于权贵而生存的，恐怕是，人人都不知明天的命运会是怎样。

就算是皇帝、王公大臣的命运也难测，甚至于明天脑袋还在不在自己肩膀上都成问题。晋惠帝司马衷最后也死于“八王之乱”，是被东海王司马越毒杀的。绿珠可谓是当时女人乃至于战乱之中平民命运的一种缩影，她们无法掌握自己的未来，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充其量也就是充当别人的玩物。

“绿珠楼下花满园，今日曾无一枝在。”所以，绿珠求死，反而是一种彻底的解脱。也是对于封建王朝权贵势力压迫与奴役的一种无声的抗争。相较之下，石季伦死到临头却还心存侥幸，亦不可不谓是“舍命不舍财”之流了！

一自佳人坠玉楼，繁华东逐洛河流。

唯馀金谷园中树，残日蝉声送客愁。

——唐·胡曾《咏史诗·金谷园》

张锋编撰 己亥秋写于启东翠彧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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