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

在老子“德”论思想中,对个体的看法是整体式的,没有对自我个体在形体与精神上做细致区分。庄子则在老子“德”论思想基础上,一是对个体范围给予了扩充,庄子所言的个体是包含了万物与“人”在内的个体,而“人”是具有自我意识、精神性的自我个体存在,这虽然是“人”的特殊性所在,但并不是其优越性所在;二是庄子突出了自我个体不但是道德性的存在者,而且是“形”“心”“神”的统一体,自我个体不单单是禀赋了形体,更在于其以“心”可神游世界。

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1)

拥有从“道”而得来的“形”,可称之为个体,个体可以安然存在与否,在庄子看来,这取决于精神性的存在,即自我个体,自我个体能够在反思自我过程中,展现其审视世界、沟通世界的特点。“形”在庄子思想中共出现184 次,亦是庄子“德”论思想系统中的重要概念。在庄子思想中,笔者认为“形”有以下层次性内涵:一是指所有个体拥有的有形的形体、形状,此形体仅仅是个体从大道得来的外形,对此庄子阐述较多,如“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庄子·逍遥游》)“一受其成形,不忘其殆尽。”(《庄子·齐物论》)“道与之貌,天与之形”(《庄子·德充符》)“夫大块载我以形”(《庄子·大宗师》)等等,庄子通过对这些万物形体的描述,在于强调“形”为个体自然从“道”而得,为进一步论述“德”与“形”“心”“神”的关系做好铺垫。“形”在庄子思想中,有时又与“神”互为通用,表达对外在之物窘惑自我个体身心的一种批判。如:“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庄子·齐物论》),对于“形开”的释解,陈鼓应、方勇等诸贤认为是指“形体不宁”,似不妥,有过分拘泥于文字之嫌。钟泰释解为:“‘魂交’、‘形开’互文,‘魂交’则形亦交,‘形开’则魂亦开。形者魄也。”此说较富启发意义,庄子在这里阐发自我个体之时,是把自我个体作为一个完整的殊体看待,意在阐发自我个体一旦逐于外物之时,其内外不一、心神不宁,从而导致失却自我。可见,对庄子思想世界中“形”的理解,虽然多数情况下是在具体形骸、器官层面,但不可局限于此,通过对“形”的深入分析,我们发现“形”在指称万物之形时,是具体与抽象的结合,也就是说,“形”在庄子这里有“有形”与“无形”的区分,“形”的进一步展开,是通过“形”与“德”“心”“神”关联在一起论述,四者在自我个体身上得以充分展开。

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2)

“心”在中国古代哲学史中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哲学概念,先秦道家对此有着深刻论述。老子在其五千言中,有十处谈到“心”,大体可分为两个层面,一是指“圣人”“赤子”这些自我个体的“心”,如形容“圣人”的境界在于“虚其心”(《老子》第三章),“赤子”在自然而然中具有“精之至”“和之至”的境界(《老子》第五十五章);二是指“民”“百姓”“人”等一般自然个体之“心”,如“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老子》第五十五章)“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老子》第十二章),从上论述来看,老子所谈的“心”,立足点在于使得自我个体在现实层面,不为过多欲望所牵制,避免向不利于自我个体生存的方向转化,在价值上向大道回归。

在庄子思想中“心”的内涵变得更为丰富,有了对“形”与“心”的细致区分,“形”是所有个体所基本具有,“心”则是反映自我个体身上的特殊元素,对“形”与“心”关系的阐述是庄子对老子“德”论思想的超越点之一。庄子认为,“心”是自我个体生存的本质存在之一,从应然状态来看,自我个体的“心”应是澄明的,且与“德”“形”“神”合一。但在物质文明社会变化之途中,受之影响,则出现了“犹有蓬之心也夫”(《庄子·逍遥游》)的状态,此“有蓬之心”实是指外在智慧的获得,但正是此人为之“知”对“心”的诱化,遮蔽了自我个体的本心,进一步导致了伪善的出现。

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3)

庄子进一步认为在社会进程中,“心”被附加了太多的负累,导致了“德”“心”“形”的分离。如何从“心”审视自我,看待世界,是解决“德”“心”“形”等诸关系,以身游于世及心游、神游环宇的关键。对于“心”“形”,庄子的基本定位是“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今之隐机者,非昔之隐机者也。”(《庄子·齐物论》)“心”“形”体现为何种状态,本应是一种自我本心自然而然的展现,并非拘泥于任何一种既定形式。它们显现为何种样态,在于自我个体自我如何应对外物。对此,王夫之曾言:“昔者子綦之隐几,尝有言以辩儒墨矣,至是而嗒焉忘言。”王氏指出了庄子对“偏执之心”与“澄明之心”的区分,庄子以儒墨之辩,映射诸家是非的争执,“言”的争论则“心”“形”受累,进而分离。对于现实中的种种“偏执之心”,庄子曰:“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与接为构,日以心斗:缦者,窖者,密者。小恐惴惴,大恐缦缦。其发若机栝,其司是非之谓也;其留如诅盟,其守胜之谓也;其杀若秋冬,以言其日消也;其溺之所为之,不可使复之也;其厌也如缄,以言其老洫也;近死之心,莫使复阳也。”(《庄子·齐物论》)世俗之心斗呈现的千姿百态,反应出了对自我个体自身生命的损伤,以及在世俗社会中的迷失状况,在此状态下生存的自我个体,无法谈及生命的真正价值。对此,[宋]林疑獨注解为:“以至约之心,斗至多之物,终亦疲溃而后已。”自我个体的“心”陷溺于外在之物中不可自拔,从而出现“成见”“成心”,“成心”是外在功利之心,是固执己见之心,是“师心”与“机心”,是“有为之心”,以“成心”涉世,终至会出现“终身役役而不见其成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归”(《庄子·齐物论》)的悲惨境地。可见,“心”在庄子思想中不只是自我个体思维的器官,更为重要的是“心”“形”内外一致,在乎“心”落于何处。在庄子思想中自我个体的精神是通过“心”得以具体体现,而自我个体的特殊性、个别性,最终通过自我个体独特的精神加以高扬。

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4)

对于如何破除“成心”之弊,破除伪善带来的“知”,以及在“德”“心”“形”合一中如何获得真知,以同于大道。为此,庄子提出了“心斋”“坐忘”等一系列主张,惟其如此才能达到“心和”“静心”“和德”“游心”“解心”的状态,依此庄子凸显了实现“德”“心”“形”“神”联为一体的诉求。正是依托于此,庄子意在实现从现实层面到自我个体精神层次的提升,并最终为达到与天地同游的境界打下基础。“心”在本然状态上应当是一个“纯素空灵、广袤无垠的空间”,只有如此,“心”才能使得自我个体在实然与应然双重状态下,实现“游于世”与“逍遥于天地之间”的渴望与追求,而这是在对大道体悟过程中获得的,正如庄子所言:“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心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庄子·在宥》)

如何才能做到自我个体的“德”不被异化呢?对此,庄子提出了一系列的修养方法。一为“心斋”,对于何为“心斋”,庄子通过儒家两位贤者孔子与颜回的对话加以表达,意义深远。庄子所指的“心斋”,并非指自我个体形体对外在“礼仪”“法则”的符合,而是“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庄子·人间世》)“心斋”不仅是对儒家以有为方式修持身、心的一种指责,而且是对任何滞于外在物欲,执于外在心智行为的批判,“心斋”虚的根本,虚者的主体是“心”,这里的“心”是“高度修养境界的空灵明觉之心”,“心”能虚,且能自然待物,方为“心斋”,“心斋”既是指一种得“道”的方法以及内心上的一种豁然开,也是指得道后的“虚”“静”状态。

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5)

如果说庄子论“心斋”侧重点是就心境上的提升而言。“坐忘”则是对自我个体“德”“心”“形”合一下对得“道”的另一种体验表达。对于“坐忘”的境界,庄子同样以寓言形式,以孔颜对话方式来展现,“坐忘”的前提是不断忘却以“仁义”“礼乐”为代表的俗世智巧,进而达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庄子·大宗师》),此为“坐忘”。庄子此番论述,显然受到了老子对“有身”与“无身”辩证看待的影响。老子对“身”的论述,并非对“身”本身的舍弃,而是主张应当对身外之物给予抛弃,对自我之“身”加以真诚对待,能够真正重视自我个体之身的个体,也能真切对待其他个体及天下。在这方面,庄子对老子予以继承,但庄子转换了思考的视角,庄子把目光重点投注在了精神领域,把自我个体的精神自由放在了首位。

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6)

庄子更为深刻地看到在所谓物质文明社会愈来愈快的进程中,现实众多自我个体却越来越沉溺于虚假之中,可谓深陷囹圄而不知,何其悲哉!要想摆脱这些枷锁,在庄子看来,保养好自我“德”,无疑是一种较佳的生存方式。对此,庄子提出了“心斋”与“坐忘”的理想修养方式。但对于“忘”的对象、主体为何,“忘”又具体落实在何处,史上诸家对此众说纷纭,其中[晋]郭象与[明]陆长庚的注解颇为独到。对于“坐忘”,郭象曰:“夫坐忘者,奚所不忘哉!既忘其迹,又忘其所以迹者。内不觉其一身,外不识有天地,然后旷然与变化为体而无不通也。”郭氏的释解可谓意境高远,但是否符合庄子之意呢?从上文我们可知,庄子在对待自我个体的“形”上,乃承老子而来,自我个体能否真正忘记“身”以及“智”呢?对此,郭氏解之为“全忘”,实是其“独化论”思想的展现,而非庄子“忘”真正的内涵,庄子对“身”及“智”的态度是超拔,而非生生抛弃。原因在于在庄子看来,任何生命个体都是有限的,是“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庄子·庚桑楚》)的,既然无所逃,自是生存在天地之间,而非生活在真空中。依此,庄子对待外物不可能以视而不见的态度应之,只能是以何种心境来审视之。对于“坐忘”,陆长庚解释为:“须知此个‘忘’字,与外道所谓顽空断灭者万万不侔,即是一个心普万物而无心,情顺万事而无情乃其宗旨。”笔者认为,陆氏此解深得庄子思想意旨,如何看待自我个体外在形体与世间的聪明才智,关键在于以何种心境视万物,此“坐忘”之“心”体现的正是得道境界。

庄子思想或学说(庄子思想形)(7)

综合以上可见,我们从老子内在思想理路加以审视老子的“德”论,会发现老子对“德”的阐释重点强调的是个体从“道”而得之的内在属性,而在现实中则多落实在政治领域。对此,老子警告世人对于自身之“德”,既不要强而为之,亦不能得之进而固执、拘泥于自身之“德”。进一步而言,老子关于“德”的论述更多凸显在现实性与潜在性间的张力中展开,对于世俗价值而言具有一定的超拔倾向。

相对而言,在庄子“德”论思想领域中,自我个体则展现为多重面向,不但有“圣人”“神人”“真人”“至人”等向度的展示,更多是对世俗世界自我个体生命精神层面境况的深度关怀。在此基础上,庄子通过以“道”为基点展现了其“德”论思想的多重面向。依庄子“德”论思想看来,自我个体精神层面如何显现,不仅仅关涉到自身,而且涉及其他物的生存,以及与万物相处和谐的可能性。虽然庄子“德”论思想世界中的自我个体在现实中的“逍遥”极难实现。但对于自我个体生命的境况,庄子认为自我个体可贵之处在于以精神来凸显世界的意义,自我个体以“自然”与“无为”之态顺应万物,自可臻至“致道者忘心矣”(《庄子·让王》)的境界,此等境界凸显了庄子意在通过“逍遥”彰显个体生命通达大道之境的精神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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