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1)

我从小就对红砖墙有种特殊的迷恋,尤其是摇曳斑驳的树影,洒在红砖堆砌的断壁残垣上,墙头是摇摇欲坠的铁丝网。不知从哪里串出来一只小花猫,蹲在墙角下,喵喵地叫。风吹过院子里的大白杨树,哗哗地响,又有几片黄叶,随风飘落到红砖墙上。想喝上一瓶酒,睁开惺忪的醉眼,让目光从墙弥散到天空,那天空湛蓝又深邃,望不到边际。

铁西工人村到处都是红楼,三层起脊的那种,如今也只能残存在记忆深处。

其实谁的内心深处没有个红砖墙呢?

安德烈大叔在前面走,步履蹒跚,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那是西伯利亚的北风给他刮起来的褶皱。我甚至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来这里,或许一辈子也就只能来这么一次。他说,他就想看看那些老红楼,或许这就是他内心深处的红砖墙。他说他有印象,那种房子在远东老家也有很多。红楼该拆迁的都拆了,所剩无几。这些老楼都是当年苏联老大哥设计的,住在楼里的工人们为共和国的建设立了功勋。这里竟然成了旅游景点,人群窸窸窣窣。我边走边给大叔介绍,这边是吃什么烤串的,那边又是烤什么腰子的。我也只能用烤串儿来定义一下现在的老红楼,因为这里曾经是我的烤串啤酒天堂,无论风吹雨打,我和那几个好哥们都执着地奔到这里,喝他个酩酊大醉,又何妨。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2)

三姥爷陪着大叔,我跟在旁边,像导游一样。忽然,从我身后伸出一双手,一下子把我的眼睛给蒙上啦,还有股子淡淡的香气。我的心里一蒙,这是什么造型啊,那个野小子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正要摆开架势,忽然想起阿拉伯的故事,躲开新酿的葡萄酒、发怒时要控制。我忽然听到一个嗲声嗲气的声音,あいしてる。

啊,怎么还是个日本人呢?我心里想,这可糟近人,正好俄罗斯人也在这里,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办?手松开了,我扭头一看,还真是个日本的姑娘,有点脸熟。

那姑娘说,千木良美奈です。美奈子,好熟悉的名字啊,我的大脑里翻江倒海,所有的回忆在脑袋里翻了一番,猛地想起来,我问道,你是不是日本奈良的美奈子。

那姑娘低头嗯了一声。我说,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怎么这么凑巧,山和山不一定能碰上,人和人总有一天会见面的,有缘人一定会见面的。美奈子姑娘也是吃惊,想不到会在铁西遇到我,竟然原地跳了起来。可能我这个大众脸,散落到人群之中也太好认了,总有点特征印在她心里。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3)

安德烈大叔和三姥爷一回头,满脸疑惑地望着我。我说,一两句话很难说清。三姥爷说,一会儿咱们请美奈子回家坐一坐,眼下最重要的是给安德烈好好讲一讲铁西啊。

大叔笑着说,我更感兴趣你们是怎么和日本人认识的,我可没有好印象。

美奈子还要跟着这群日本人的旅游团,往下一个景点走。她回头告诉我,她住在辽宁宾馆。我说,太好了,晚上我就请你吃东北菜。

正好前面有个“光阴的故事”酒吧,应了大叔的意。大叔说,我们进去喝一杯,正好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椅子上坐下,三姥爷指着我说,你小子,在日本也没老实。

我招呼服务员,来三打朝日啤酒,回忆一下在日本的那段美好时光。

我跟三姥爷说,记不记得奈良?

三姥爷说,在日本那段时间,我可是忘了,哪能记得那么详细,再说居酒屋真的不错。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4)

喝了几杯啤酒,安德烈大叔一个劲儿地追问,似乎这个事比做生意、旅游更重要,逼着我给他们讲当年的那个故事。这个故事一直都隐藏在我的心里,我也没有告诉三姥爷,似乎是微不足道,却又记忆犹新,许多年以后,依然历历在目。

奈良的清新和透亮和我这个穷光蛋一点也不匹配,我是背着活着的想法到日本打工。说句心里话,光脚不怕穿鞋的。怎么都是个穷法,穷则思变。日本老板到大连面试,我坐着辽东半岛赶到大连。我对日本老板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抗日电影上。一撮小胡子,一说话就米西米西,要不就是嗨以。见日本老板之前,我还特意赶学了几句日本话,什么こんにちは啊,什么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反正日常会话之中最友好的那几句我学得滚瓜烂熟。没想到人家日本老板会汉语,还会英语,那天聊得非常开心,晚上就接到了入职通知。当然这些是我到了日本之后才知道的,原来老板看重我的是我的生产力。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5)

我彻底改变了对日本老板的看法,似乎人家更加看重的是你能不能给他挣钱,而我看重了仇恨。带着仇恨,我给日本人编起了软件,日本人给我超出我意外的薪水。薪水虽然多,我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

奈良一直是我内心深处温暖的存在,不仅仅是遇到美奈子。

那天是周六,中午我去关西的乡下。关西人非常地好客,他们的房子都是那种小的二层小楼,街道收拾得非常干净。偶尔也会遇到像市内的那种小酒馆,我到处去散散心。说句心里话,不是因为累,是有点想家。

山村的景色非常地迷人,我找了一处小酒馆坐下,室外搭起凉棚子的那种。人们倒是三三两两,唯独我一个异乡人,孤独地坐在椅子上,望着远山、溪流和树木,那景色有点像东北的长白山。服务员给我来了一大杯扎啤,还有一碟小菜,一个人喝着。

忽然,旁边有个日本老头,顺着椅子往下出溜。我一看,这准是喝酒喝多了,在日本多了去了。又一想,不对啊,大中午的不能啊。我赶紧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那个老头身边。老头穿得非常有品,倒在地上,完全不是喝酒喝多的样子。有人聚过来,蹲下身,要扶起来。我脑袋里立刻想到了,这个人是不是突发某种病了。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6)

我大喊,不要动,把旁边的人吓了一跳。

早年学的医学急救知识没想到在这用上了,我蹲在老人旁边,日本老人牙关紧咬,手里紧握着一瓶药,我一看正是冠心病的药。我喊,赶紧到附近的酒店,找除颤器。刚刚熟悉的日语,连比划在说,有个日本小伙明白了,一个劲地哈衣哈衣,连跑带癫,立刻就把除颤仪拿了过来。那边早有人报救护车了,我把老人的上衣解开,啪啪啪地通电,连击了几次,老人奇迹般地缓应过来。我紧张地坐在地上,仿佛就是打了一场硬仗。那边的日本人一个劲哈腰感谢我,擦了擦头上的汗,咱们中国人做好事都是不留名的,悄悄地溜走了。没想到在我急救的时候,我的背包被人顺走了,钱不钱的倒没关系,那里面可有我的护照证件。

人生地不熟的,好在护照我还留下了复印件,补一个就是了。我可不想在这让日本人给曝光,我还得回去给老板编软件哩。也没有护照,很怕被警察给抓回去,日本警察才不爱管这些闲事呢!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7)

我为自己在奈良做了件好事,欢欣鼓舞,全然忘了东西都丢了。俗语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救得是日本人。

第二天早晨是周日,我还没睡醒,就被敲门声给吵醒了。我心想,都说日本人讲礼貌,都是瞎扯淡。

大叔听着有点奇怪,问道,你到底真的会不会急救啊,到时候我有点啥毛病,还得真求你啊,远东更是兔子不拉屎。

我说,你就请好吧,反正能给你救回来,听我接着讲。

我一打开门,可把我吓了一大跳。门外头站着两个横眉立目的小混混,胳膊上带着纹身的那种,其中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用生硬的汉语说,我地老板,想要见你地干活。

咱也有民族气节的,管你什么老板,还是日本老板,老子睡觉去,管你什么呢。我说不认识你,我要睡觉,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说着我就要把门关上。

哪知道,那个矮个子一把手把门别上啦,高个子脸上挤出笑容说,求求你,老板要见你。我才不会理上这一套呢,管他什么老板不老板,猛然间,我看到矮个子别门的手伸着,腰间露出乌黑的枪,好家伙那可是真家伙。这是我头一次见到日本人别着枪的,我忽然想起来,莫非这是日本的黑社会啦,早就听说这里有江湖人,难道他们是三口组的。

一想到这,我也就别犹豫了,麻溜把衣服穿好,边穿边琢磨我最近都从那些朋友那里借的钱。该不会是,我那个一起上日本的老小子吧,这个混蛋倒是一直欠我的钱啊,找黑社会杀我灭口啊,这不是电影里的情形嘛。

没多想,楼下是一辆日本豪华小轿车,车门很矮的那种,我这身材还得弯很大的腰才能进去。这两个日本小混混,一前一后,仿佛是押着我。我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8)

车子开进了一幢日本楼的地下停车场,经典的场面都会发生在这种地方。我也没有犹豫,犹豫也没有用。早就有人给我引到电梯上,日本电梯快还很安静,电梯里的日本人连个话都不说,可能说了我也不懂,关西这边口音太重。

电梯门一看,我吃了一惊,迎接我的不是我昨天救的那个老头吗!

确实是他,不过这天他穿的是西服,身后面跟着一群穿着黑西服的日本小个子,像参加某个白事情。老头一把把我抱住,虽然他个子很矮,明显有点抱不动的感觉。我正蒙着,老头身后走来一位非常卡哇伊的女孩,特别像小电影里的女主角。我暗自留着哈喇子。

女孩说,我叫美奈子,他是我的父亲。感谢您昨天,救了我父亲一命。说完,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那群黑衣服也齐刷刷地向我鞠了一躬,吓了一跳。这场景好像在那见过。我心里一下子释然了,不是欠人钱不还,而是他欠我人情啊。这一想,倒是牛哄哄的感觉。

我昂首挺胸进了会客室,从来也没见过这么豪华啊,你想我一个穷光蛋能见过啥世面,但咱也不能丢面子。老板把我让到了正位,开口了说,他叫千木,做点小买卖。我一看这哪是小买卖啊,我没较这个真儿。

千木说,感谢救命之恩。说完一挥手,那个纹身的高个子从身后提拎出一个旅行包,拉链打开着,我看到一大堆日本钱。说句心里话,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千木说,这都是点小意思,感谢。

我一想,这面子给的挺大,可我到底是该不该收这个钱啊?不能收,我虽然很穷,但也不差事。必须拒绝他,否则让人家瞧不起咱中国人,就以为咱差钱啊。

我明显地看到了千木不高兴,那我也没有害怕,反正我救了你一命,但是日本人是出了名的脸酸。只见千木又一挥手,我心里想这是要绑我啊,哪知道,那边小弟押了个小黑进来。

高个子说,听说你的包丢了,就是这个黑人偷的,包原样奉还,你看看少不少东西,黑人交给你处置了。我一看,包里护照,钱包一样都不少,东西不少就好。黑人我才不喜欢呢,像个木炭。

三爷和掌柜的故事(我和三姥爷的江湖往事)(9)

我说,东西都在,人放了吧,老黑也不容易。

千木可不怎么想,就是这帮小黑把我们日本的民风给带坏了,肯定又是老美带来的,奴役我们这么长时间了,得给他留个记号。日本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特别仇恨美国人。说完,有一挥手,矮个子明白了,没在我们面前动手,没过一会儿这家伙包着手出来了,一脸的衰像,还一个劲地谢谢谢谢。

美奈子一看我有点纲,一个劲地要送我礼物,这我哪能收啊,况且人穷志不短。我背起包就要走,千木说,我能不能请你给我干点活,算我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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