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田畈微博(田畈生活作者)


作家田畈微博(田畈生活作者)(1)

浦江农村妇人

拿母亲的话来说,农村生活大致可以分为田畈生活、镬头生活、线头线脚生活,加上一些亲戚六转的生活,甚至一些“无头”生活。如果按照性别可分为男子生活和女客生活。按照“大人格式”和生活轻重的程度,分为大人生活和小佬生活。按照里外分,有家里生活和田畈生活。按照做生活的人勤力弗勤力划分,分为骆驼骨头和懒死骨头、蕲蛇骨头、犯贱骨头。这式多的名头,一一对应村里的那些骨头们,现在想起来也是危险的好笑。

拿农民的话来讲,一年到头都是生活,从穿开裆裤的毛头小孩开始,到啼鸡毛没有硬的小后生,到撸手摆臂的大后生,再到山羊胡须捋捋的老伙,一生世的生活永远是做不掉的。小佬的生活基本上是逮草、望牛、送食、递稻、赶麻鸠、烧镌孔等下手生活,大人呢就是收种、耕田、砍柴、挑担头等牛筋马力的重生活。生活,对那时候的农村里人来说,只有躺到棺材底的时候才可以透口气。


作家田畈微博(田畈生活作者)(2)

四月雨后的浦江山村

两年种熟麦,胡须种几白。大麦顶倒挂,黄胖要摆架。春头天忙起来的时候几乎“脚不踮地”,遇到人手不够,还要东家西家地寻帮手。雨淋春牛头,七七四十九天愁。春天的雨水特别多、特别长,可以讲春天的雨一歇也不停脚,甚至大半个月看不到一点日头孔的影子。天井里、屋檐头下、游廊里经常碰到做生活回来落得“秃头鸡”式的人,三三两两,谈天说地,互相调情取笑,东家长短,西家桑麻,享受难得轻松的时光。母亲叹力气地说:“天空漏了,天气发霉了。”日日落雨,地面、板壁、香几、漆桌甚至碗架橱都是一点点的霉花,闻起来一股发霉的气息,有些年份抢收回来的谷,只能厚厚地摊在搁板上,一个个的芽头都勃出来,谷子抽芯了就变成了秕谷。日日落雨,本来可以“幽”在家里透口气,可是一堆堆的生活却像老虎赶在屁股后面,除了给天公一顿“骂肉”,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花头斤。但是,骂管骂,做管做,等到雨脚小一些了,烟雨蒙蒙的田畈,梨花漫天的山坞,黄泥夹脚的田埂路上、小溪潺潺的埠头边,到处是忙出屁的人,裤脚撸到脚膝窝,戴着桐油涂过的笠帽,披着戳人的蓑衣,走进冷坚骨的水田,拨脚拨脚地忙碌着。那时候,几乎每逢人家一头牛、一只羊、一窝猪,小佬放校学居家,头一款事干就是赶紧拎起草刀去割草、寻猪食,或者沿着小路,牵着牛荡脚荡脚到草欣的山坡上赶,就像古诗里写的:“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农民养蚕、饲鸡、饲鸭就是为了弄几个活钿,种田收成则为了糊两副口几。母亲说:“人嘛做做吃,鸡嘛花花吃。当了农民就不会有歇空的时候,黄泥挖块来又不能当饭吃!”着力归着力,日子还得辛辛苦苦地过。

夏天蒸笼一式的天气,特别容易回想以前的田畈生活。六月夏天,农民伯伯忙起来几乎脚不离地,从家里到田畈,从田畈到家里,行色匆匆,肩挑背驮,每个人的汗衫早已经像水里浸过一式,臭汗渍把渍把,豆大的汗水撸把撸把的,身体几乎晒成鱼鳅干。我们村的“轭斑鸠”,整天光着膀子,身子骨被日头晒得漆黑里洞,远远走来像一块乌碳。耕田、撒谷子、拔秧、种田、割稻,对老农民来说都是上手生活,一个个“行头”排得灵灵清清,对我们这些“书腐佬”来讲,生活做起来拖泥带水,也总是做不到角,父亲看不过去就是一炒“骂肉”:“跟你们讲板壁一式的?狗耳朵生在哪里啦?做生活一定要‘煞马’,好得‘羊放沃’‘鸡得步’式的,能做出什么‘花头经’?”抢收抢种都是大生活,小佬身子骨嫩,白天干活累了,难免早上起不来,天早五更就听到邻厢隔壁的大人这样数落自己的小孩:“已经红白大日头了,酣得像猪娘式,日来像‘借亮壳’、‘噪麻鸠’,就晓得酣,就晓得叫,不知道做,白米饭吃到屁股洞里了啊?”夏天的生活,起早落夜,日来日头晒,靠夜跟子咬,夜来蚊虫叮,不能睡好觉,而且每天红白大日头的,几乎可以让人脱层皮,现在回想起来,简直汗毛管都要竖起来的,让人打寒噤啊。


作家田畈微博(田畈生活作者)(3)

夏天晒谷

秋高气爽,天空晴燥,正是斫“八月柴”的时候。推着手车,背着柴冲,带上柴刀、行军壶、干粮、自家烤的火糕,走上五六里山路去刨松毛、斫柴。集体分给我家的山林在和尚楼村的山弯里,记得名字叫“棘山”,羊肠式的小路,坑坑洼洼。记得有一回,山上砍下来的松树装在手车的两边,走的都是下脚路,一路狂奔,切细的脚骨哪里刹得住?松树根一磕到路边的石头,连人带车直接冲进了溪滩,车散架了,人跌湿了,手臂、脚膝踝一块块的乌青。父亲没有一丝责怪的颜色,母亲则心疼地说:“亏得人没事,谢天谢地啦。”八月柴,特别地耐烧,也特别能够卖个好价钱。秋收冬种忙完了,农村的明堂也没有啥东西可以翻晒,倒是一捆捆的八月柴像一个个士兵,占据了明堂的角角落落。等八月柴稍微干燥一点,家里屋柱空的人家则把柴草堆放在茅草偏、厢屋里、牛栏里甚至猪槽边,屋柱挤的人家则把柴火沿墙脚跟,靠着墙壁一直堆上去,日子久了,一捆捆的八月柴压得实实扁扁、服服帖帖的,简直像农村里烤的火糕一式,就等寒冬腊月来了,肩挑车推到黄宅市日,出息一些过日子的活钿,也想念赶市回来的父亲能够带来几颗甜特特的糖果。现在想想,生活特别有趣,可以体会苦,然后特别甜,有爱和被爱的滋


作家田畈微博(田畈生活作者)(4)

砍柴归来


冬天里最讨厌的是到一丘丘的麦地里去拔草。那个时候,平畈上的田地值钱,基本上用来种花草。春日暖阳,暖心暖身也暖情,村头村边的一片片花草,齐簇簇地长在田地里,像是一个个来到凡间的微笑天使,五颜六色,迎风招摇,蜂飞蝶舞,一眼看不到头的花海煞是可爱。春头天,青煞煞的花草是最好的猪饲料,那时的人“口草”好,用来炒头糕或者炒花草饭,齐划齐划一机就落肚了,感觉不过瘾,就把碗底舔得“绝光”。如今人的口几“食皮”了,从前的猪食居然成为土豪们桌顶上的美食了。正因为平畈田值钱,所以麦地都是种在山坞里,山坡上、田滕上,一畦畦、一垄垄,随着季节变幻着色彩。冬天的山坞特别地冷,呜呜呜的山风像鬼叫一样,直往脖子里钻,鼻子冻得像通红的胡萝卜,铲麦的时候冷得鼻涕淌地,亏得无人看到,否则真的难看相啊。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大清早父亲就像监工一式,赶着一火熜人去拔草。一行行的麦苗,青翠欲滴,覆盖着一层亮晶晶的薄霜,黄泥冻得骻硬,指甲皮磨得通红,时间久了背周骨蹲得酸痛。父亲一门心里做生活,却不爱讲话,农村里叫“塞缽火筒”,倒是母亲有说有笑的,否则日子真的难熬。难怪泰戈尔说:真正的富有,是我们脸上的微笑。最难过人的是临近年三十,父亲还带着我去拔草,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父亲知道小孩的心思,冻着脸训我“摁口牛头吃口水啊!燕筑窝式,也不知道罢功夫,不做生活回家喝汤水啊?”我骨头不够硬只好“恻几不响”,磨洋工熬到四点多,山坞里已经冷冷清清,看不到一点人影,简直出鬼了!从山坡上望去,挨家挨户的屋顶已经炊烟弥漫,年味正浓浓地从瓦房的缝隙里跑出来,逢逢人家的门口头已经闹热排天了。我已经心急头开叉,可父亲一点不心急,用手拍拍灰尘,慢条斯理地用牛筋草擦去锄头上的泥垢,用一卷稻杆荡着尿桶,像平常日子一式。


作家田畈微博(田畈生活作者)(5)

花草饭


秋收冬藏。秋收冬种都忙碌完了,终于有了歇空的时候。落叶萧萧的秋日,淫雨霏霏的靠夜,雪花纷纷的冬日,让农家人有了安分守己的时间。人生难得是悠闲,庭院深处看月圆。心中无私天地宽,百无聊懒话桑田。烘火熜、“谈空天”、焙火糕、炒米胖、跌头糕、滑冰,成为小时候最温暖的记忆。正是这空闲时候,父亲会交待母亲去食品公司斩块肉包餐馄饨,或者从横梁上割块盐肉炖炖萝卜,兴致高了就逮鸡杀鹅犒劳犒劳辛苦了一整年的家人,一声简单的吩咐源于“麻雀撑根肠,人活食一肚”的最原始渴望。特别留恋冬天的夜晚,从钵头乌里飘出来的焐鸡的气味,丝丝缕缕地钻进缺少腥气的鼻孔,充满了居住几辈人的老屋,那时分真是“此味不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的快活。一家子围坐在煤油灯下,其乐融融,父亲揭开钵盖,撕一块,我们咬一口,嘬一口,吮一口,笑咪咪的眼睛成了一条缝。父母不让小孩吃鸡爪,免得以后写字像鸡花。父亲自己呢,咬着鸡头,嚼着鸡屁股,配着老酒,在昏暗的灯光下把岁月喝成一壶酒,然后枕着宁静的乡村沉醉不醒。在农村,什么叫幸福?不外乎“白天有说有笑,肚子图个温饱,晚上睡个好觉。”


时间奔走不止,生活期待不断。苦难生活让很多人受过伤, 但我们第二天依然爱它。愿今后每个清晨都是重新出发,做有用的事,说勇敢的话,做年少的梦,想美好的她。有衣暖身,有人暖心,随时间而上,陪岁月执着!(李文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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