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牦牛的故乡高原仲巴(沱沱河畔的野牦牛来到我家牧场)

长江中游的武汉与长江源头一线牵,长江源头的变化关乎母亲河长江的健康。7月20日前后,长江日报记者探访长江源,经过休养生息,长江源的野生动物越来越多,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一江清水向东流”的生态图景随处可见。

野牦牛的故乡高原仲巴(沱沱河畔的野牦牛来到我家牧场)(1)

布白群家的牦牛。 特派记者何晓刚 摄

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湖面、碧绿的草地都披上了一袭薄纱,藏羚羊、藏野驴、野牦牛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鼠兔在草地上奔跑、玩耍……7月21日早晨,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格尔木市唐古拉山镇格日罗村47岁的藏族牧民布白群身穿一件羽绒服,骑着摩托车驱赶着他家的240头牦牛,在长江源放牧。他说,这几年,国家实施生态移民、退牧还草政策后,山上的草比以前长得更加茂盛,藏野驴、藏羚羊等野生动物也多了起来。野牦牛时不时会潜入他家牦牛群中当“牛王”,他经常能听见藏羚羊、藏野驴啃食青草的声音。

一边放牧一边护牧

野牦牛的故乡高原仲巴(沱沱河畔的野牦牛来到我家牧场)(2)

布白群在放牧。

在唐古拉山镇往北20公里的一处山坡上,有一处用泥巴和汽油桶扎成的篱笆院墙,把两间低矮的砖木房围了起来。院墙外是一堆堆牦牛粪,牦牛粪燃烧产生的白色炊烟从房顶袅袅升起。

7月19日,记者敲开院墙大门,17岁的小主人泽吉拉毛迎了出来。她目前在格尔木市民族中学读高二,每年寒暑假都要回到牧区帮父母干点家务。“虽然我小时候曾跟父母放牧,但单独放牧的机会很少,害怕狼等野兽。”泽吉拉毛说,她把暑假作业也带了回来,但是家里没有手机信号,有时查资料要到山顶才有微弱信号。

“去加土若(藏语,意为‘请喝酥油茶’)。”泽吉拉毛的妈妈阿群倒出几杯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招待记者一行。在烤箱旁忙碌的她一脸笑容,但不再言语。泽吉拉毛说,她的妈妈不懂汉语,内心热情好客。

这里平均海拔4700米以上,含氧量只有海平面的六成。在两个孩子没回来的时候,阿群把家里料理得井井有条。她捡牦牛粪、打酥油、宰牦牛,每天都要到3000米外用农用车拉泉水。他们家前面的山沟里有一眼泉水,这眼泉水成为他们家几代人的生活用水,至今依然叮咚流淌。

泽吉拉毛的理想是考上青海民族大学,读一个自己喜爱的专业。泽吉拉毛的哥哥尖参闹吾与她同校,今年高考结束后便在格尔木市考驾照。他希望利用暑假拿到驾照,为大学毕业后求职增加“砝码”。尖参闹吾说,他的第一志愿填报的是武汉铁路桥梁职业学院,希望自己以后有机会当上桥梁工程师。

几公里外,泽吉拉毛的爸爸布白群正在自家牧场放牦牛,和240头牦牛一起徜徉在蓝天之下。“说是放牧,但我把更多精力用于护牧,因为这里是长江源。”布白群放牧的工具是摩托车,而不是马。摩托车后架上几个袋子胀鼓鼓的,都是他在草原上捡拾的塑料垃圾。他说,他现在还是草原生态管护员,一边保护草场,一边保护野生动物。“过去,看到野生动物,我总是去驱赶;现在,我不仅给野生动物让路,还主动救助受伤的野生动物。即使野生动物在自家牧场吃草,我也不会驱赶它们。有时候,家畜和野生动物混牧,只要它们不‘打架’。在草地上躺下,我经常能听见藏羚羊、藏野驴啃食青草的声音。这种感觉很奇妙,它们可都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啊。”

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卓乃湖保护站站长秋培扎西介绍,仅在4.5万平方公里的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藏羚羊就已经增至目前的7万只。“作为基础物种的藏羚羊数量上去了,藏野驴、野牦牛、狼、雪豹乃至乌鸦的数量都会增加。”

牧区野生动物越来越多,如何跟野生动物相处成了头等大事。布白群说,他家牦牛群里“混”进一头野牦牛,再也赶不走它,牦牛群变得不容易管束了。迫不得已的他从西藏拉萨市当雄县请来一位专业牧民协助放牧。每天除了吃喝开支,他还要再给牧民开出100元日薪。“人手增加了,饲养成本增加了,但我并不亏。”布白群贴近记者的耳朵,悄悄地说。

山上山下两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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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白群一家人。 特派记者何晓刚 摄

布白群兄妹7人,其中2人没有上学,5人都读到了初中以上。1991年,16岁的布白群读完初一后辍学放藏羊。布白群回忆,那时,唐古拉山镇有完全小学,他的父母在牧场,爷爷、奶奶在镇上有房子,他在小学期间过得很顺利。他初中就读于400公里外的格尔木市民族中学,学校是寄宿制,来回一趟很不容易。当时路况很差,坐客车到格尔木市需要两天一夜,一路上非常颠簸,他只能在车上坐着睡觉,尤其是冬天,车上如同冰窖。每次回到唐古拉山镇后,他还得骑马4小时或者步行10小时才能抵达位于牧区的家里。

最终,布白群放弃了学业,回家帮父母放牧,打理700只藏羊和130头牦牛。“当时,牧场的草很好,牦牛和藏羊长得很快,牦牛能长到800斤重。”布白群回忆,牧场从2000年开始逐渐发生变化,过度放牧和气候变化使草地沙化越来越严重。泥石流经常盖住植被,牧场上的草根本不够牦牛和藏羊吃。

这时候,野生动物也开始变多。比如藏野驴,经常两三百头一群出现在牧场,一眼望去青山变“黑山”,出现藏野驴与人“争夺”牧场的情况。

放牧过度让沱沱河两边的牧场生态开始恶化。“当时,一只藏羊只能长到40斤重,一头牦牛也只能长到四五百斤重,而且瘦,根本长不肥,主要是育肥时吃不到足够的草。”布白群说,除了家养牲畜长不肥,他家还动不动被狼和棕熊袭击。牦牛瘦了,体力不够,狼可以随意捕杀它们。

生态的恶化将牧民的生活推向困难的境地。唐古拉山镇镇长白马多杰回忆说:“同一片牧场,20世纪七八十年代养活三四百头牦牛都富余,到了2000年连100头牦牛都喂不饱。而且,头年旱、来年涝,老鼠满山跑。牧民一年人均收入不到2000元,靠养牦牛和藏羊维持生计已经很难。”

2000年,青海省建立三江源自然保护区。2003年,三江源自然保护区升格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04年,按照三江源生态保护和建设要求,唐古拉山镇居民一部分被划为草畜平衡户,留在当地;一部分被划为禁牧户,在自愿基础上实施生态搬迁。

2004年,唐古拉山镇牧民实施生态搬迁。首批6个村128户牧民作别沱沱河、翻越昆仑山,组成了格尔木市第一个藏族村——长江源村。2010年,第二批100多户草畜平衡户也搬迁到长江源村。之所以称为“长江源村”,既有来自长江源头的意思,也寓意“饮水思源”。现在,全村规模扩大到245户568人。村民们生活在城市,住着宽敞的房子,拥有稳定的工作,家里水电齐全。

布白群一家被划为草畜平衡户,在城里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在400公里外还有一处牧场。“房子原价12万元,我只花了6万多元,余下的都是国家补贴的。”布白群说,在城里有了房子,他基本上是两头跑,两个孩子在城里求学方便了很多。

“山上的家慢慢属于过去了,山下的家是现在与未来。”布白群说,“我的两个孩子都在格尔木市求学,完全融入了城市生活,生活上再难适应牧区了。随着长江源逐步禁牧,我们的未来应该在山下的家——长江源村。”

“长江源村现在有172名草原生态管护员、33名湿地生态管护员,全面覆盖501.1万亩禁牧区。”白马多杰介绍,通过以草定畜、局部地区禁牧、严格控制载畜量,生态环境恶化得到有效遏制,长江源植被恢复明显,水源涵养能力整体提高,水源水质优良率已连续12年达到100%,藏羚羊、藏野驴、黄羊等野生动物又成群出现了。

野牦牛来了不走

野牦牛的故乡高原仲巴(沱沱河畔的野牦牛来到我家牧场)(4)

野牦牛。 特派记者何晓刚 摄

7月23日,天气晴朗,一年一度的长江源村赛马节举行,布白群手举着号牌在赛场上来回穿梭。“我以前是赛场上英俊的骑手,现在长胖了,只能做些赛马的辅助工作。”布白群说,赛马节主要以马长跑、马中跑、马短跑、走马、跑马射箭等项目为主,今年特别增加了“非遗”产品的制作和拔河比赛。

布白群在赛马场旁搭建了一顶帐篷,像过藏历年一样邀请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和侄子侄女参加赛马节。布白群兄妹7人共同继承了父母拥有的14万亩牧场。除了两个出嫁的姐姐和一个有公职的姐姐没有分得牧场外,其余4个兄妹几乎平均分到牧场。排行老四的布白群继承了3.4万亩牧场,饲养了240头牦牛。

布白群给记者算了一笔账:240头牦牛需要6年左右成熟;成熟后,每头牦牛可卖1万多元;每头牦牛的饲养成本是7000多元,纯利润为3000元;240头牦牛的纯利润约72万元,分摊到6年,每年纯收入约12万元。“风里来雨里去,我们非常辛苦,这还不包括养牦牛的损耗。”布白群说,“现在每年总要损耗牦牛10头左右,除了生病死亡、逃走外,损失最大的就是被狼和棕熊吃了。”

布白群用汽油桶将自家院墙加固到2米高,把两间土坯房围在中间保护起来,也经常将小牦牛或者生病的牦牛牵进院子里保护起来,避免狼或者棕熊前来袭击。

起初,布白群养了一只凶猛的藏獒。让他失望的是,藏獒对狼或者棕熊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狼或者棕熊甚至当着藏獒的面咬死牦牛,一口下去连皮带肉,牦牛基本救不活。布白群买来鞭炮和烟花等,以便有野兽袭击牦牛时进行驱离。“刚开始很有效果。但是用过几次后,狼和棕熊根本不怕鞭炮和烟花。”布白群说,“有几次,我是眼巴巴看着棕熊袭击牦牛。”

人退,野生动物就开始进。40岁时,布白群第一次在自家牧场看见了棕熊。当时,位于牧区的家里没人,一头棕熊翻过院墙跑进家里。大米、清油、面粉……所有人吃的食物都被棕熊糟蹋一空,吃剩下的食物被棕熊捣在一起用爪子搅拌。随后,棕熊开始拆家搞破坏,使布白群家损失几万元。“隔壁牧民一栋房子刚刚搭建起来。一头棕熊‘光顾’后,破坏了主梁,把房子搞塌了,让这名牧民损失了三四万元。”

野生动物拆家还不是最严重的,它们对家养牲畜构成的威胁最令人头痛。7月20日早晨,布白群像往常一样驱赶牦牛群。其中一头牦牛动也不动,随后径直向他冲了过来。布白群定睛一看是一头野牦牛,只得抱头躲避。野牦牛进入他家的牦牛群不是第一次,更不是第一头。新加入的野牦牛不仅没有走的意思,还经常用牛角顶伤他家的牦牛,甚至顶死他家的牦牛。“野牦牛角很粗,脚也粗,比家牦牛高一头。3头家牦牛也干不过一头野牦牛。”

最让布白群伤透脑筋的是雄性野牦牛。它们在野牦牛群里打斗失败失去交配权后,便将目光盯上了家养牦牛群,鸠占鹊巢,凭借巨大的身躯攻击对它有威胁的家养雄性牦牛,取得“牛王”的地位,肆意追逐家养雌性牦牛。

“渐渐地,家养雌性牦牛下的崽都有野牦牛的基因,种群发生变化,牦牛群不听使唤,放牧越来越难。我只得加派放牧人手,才能控制住牦牛群。”布白群告诉记者,在牦牛群中一阵捣乱后,雄性野牦牛还会拐带家养雌性牦牛逃离牧场,成为其“压寨夫人”。“野牦牛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我们打也打不得、拦也拦不住。这是养牦牛损失最大的一块。”

说到这里,布白群笑了笑:“野牦牛的加入也不全是坏事,它的基因的加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肉类品种——野血牦牛肉。野血牦牛肉肉质纤维细、味道香甜、热量更高,比家养牦牛肉贵了一个档次。野血牦牛肉生肉每斤80元,自然风干后每斤300元,而家养牦牛肉生肉每斤只有60多元。”

(长江日报首席记者杨佳峰)

【编辑: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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