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观止五七(古文观止五七)

司马错论伐蜀

——《战国策》

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司马错欲伐蜀,张仪曰:“不如伐韩。”王曰:“请闻其说。”

对曰:“亲魏善楚,下兵三川,塞轘辕、缑氏之口,当屯留之道,魏绝南阳,楚临南郑,秦攻新城、宜阳,以临二周之郊,诛周主之罪,侵楚、魏之地。周自知不救,九鼎宝器必出。据九鼎,按图籍,挟天子以令天下,天下莫敢不听,此王业也。今夫蜀,西僻之国,而戎狄之长也。敝名劳众,不足以成名;得其地,不足以得利。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而王不争焉,顾争于戎狄,去王业远矣。”

司马错曰:“不然。臣闻之,欲富国者,务广其地;欲强兵者,务富其民;欲王者,务博其德。三资者备,而王随之矣。今王之地小民贫,故臣愿从事于易。夫蜀,西僻之国也,而戎狄之长也,而有桀、纣之乱。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取其地,足以广国也;得其财,足以富民缮兵。不伤众而彼已服矣。故拔一国而天下不以为暴,利尽四海,诸侯不以为贪,是我一举而名实两附,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今攻韩,劫天子;劫天子,恶名也,而未必利也,又有不义之名。而攻天下之所不欲,危!臣请谒其故:周,天下之宗室也;韩,周之与国也。周自知失九鼎,韩自知亡三川,则必将二国并力合谋,以因乎齐、赵,而求解乎楚、魏。以鼎与楚,以地与魏,王不能禁。此臣所谓危。不如伐蜀之完也。”

惠王曰:“善,寡人听子。”卒起兵伐蜀。十月取之,遂定蜀。蜀主更号为侯,而使陈庄相蜀。蜀既属,秦益强富厚,轻诸侯。

译文:司马错与张仪在秦惠王面前争论。司马错主张攻打蜀国,张仪却说:“不如攻打韩国。”秦惠王说:“请让我听听你们的见解吧。”

张仪说:“应先亲近魏国,友善楚国,然后出兵三川,堵住轘辕、缑氏的出口,挡住屯留的山道,再让魏国出兵切断南阳的通路,让楚国进军南郑,秦国军队则攻打新城和宜阳,兵临二周的郊外,声讨二周君主的罪行,然后再侵袭楚国和魏国的领土。周自知局势难以挽救,必然会交出九鼎宝器。秦国据有了九鼎,掌握了地图和户籍,挟天子以号令天下,天下于是没有敢不听命的,这才是成就王业。而现今的蜀国,只是一个西部的偏僻小国,是戎、狄的首领。去打它,劳动军队民众而不足以成就威名,即使得到了那里的土地,也算不上是什么利益,我听说‘争名者聚于朝堂之上,争利者聚于集市之中。‘现在三川和周王室就是当今天下的集市和朝堂,大王不去那里争夺,反而要到戎狄之地去争夺,这离成就王业未免太远了吧。”

司马错说:“不是这样。我听说,想要使国家富强就必须扩大疆土,要使军力强盛就必须使百姓富裕,要成就王业就必须广布恩德。如果这三个条件齐备了,那么帝王大业就会随之实现。如今君王疆土狭小而人民贫穷,所以我愿从易处着手。蜀国确实只是个西部的偏僻小国,是戎、狄的首领,并且有像夏桀、殷纣一样的祸乱,以秦国的实力去攻打它,就像用豺狼去追逐羊群一样。取得了蜀国的土地,就足以扩大秦国的疆土;获得了蜀国的财富,就足以使人民富裕,使军力得到提高。不用有很多人的死亡就可以使它降服了。所以秦国夺取了一个国家,而天下却并不认为这是残暴;秦国虽然尽得了蜀国的财富,而诸侯却并不认为这是贪婪。这样做,我国是一次行动而名利双收,而且还能赢得制止暴乱的美名。假使现在去攻打韩国,挟持天子,这挟持天子是恶名啊,而且也不一定就能从中得到利益,反倒落了个不义的名声。而且去攻打天下人都不愿意去进攻的地方,这是很危险的。我请求向您陈明其中的缘故:周王室,现在还是天下的宗室;韩国,是周王室的友邦。周王室要是知道自己要失去九鼎,韩要是知道自己要失去三川,那么周、韩两国必将勠力同心,共同谋划,借助齐、赵的力量,寻求与楚、魏的和解,他们要是把九鼎送给楚国,把土地送给魏国,您也没办法阻止他们。这就是我说的危险。这样的话,还真不如攻打蜀国,万无一失。”

秦惠王说:“说得不错,我听您的。”秦国最终发兵攻打了蜀国,这年十月攻下了蜀国,接着又使蜀国安定了下来,蜀国的君主改称号为侯,秦国还派陈庄去做了蜀相。蜀国归附了秦国之后,秦国变得更加强大富裕,也就更不把各国诸侯放在眼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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