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儒谈杨洁和师徒四人（杨洁导演晚年不愿再看西游记）

记得很多年之前，有一次坐公交，听到前排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正在谈论电视连续剧《西游记》的导演杨洁女士，其中一个女孩的话我至今难忘：“杨洁真给咱们女的争光了！”

尽管当时觉得这话挺幼稚可笑的，但仅仅作为同性，杨洁的事业成就便能令一个陌生女孩引以为傲，这辈子值了！

也的确，电视连续剧《西游记》自问世以来，已成为几代国人心目中的永恒童年记忆，重播过不知多少次。尤其每逢暑假，更是各大电视台密集播出的经典剧目，蒋大为“你挑着担，我牵着马”的嘹亮歌声只要传入耳中，便如同启动时光机一般，瞬间将人导入到童年的无忧时光之中。

作为这样一部经典剧目缔造者的杨洁女士，按照常理来说，本应将此作为自己一生最高成就而满怀骄傲的，但实际上，杨洁导演生前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数十年从来不看自己这部家喻户晓、脍炙人口的名作，即便转台时看到正在播放《西游记》，她也是立即换台，连一眼都不愿看到。

至于为何会出现这种令人大惑不解的情形，已经有无数文章揭示剖析过了，那应该是与几位主演的种种不愉快的风波不无关系。从杨洁导演一贯的言行来看，她的确是一位耿直敬业、视艺术为毕生追求的非凡女子。在当时资金匮乏，压力重重的境况下，她一个纤弱女子带领着那么一个庞大的剧组跋山涉水走南闯北，不知克服过多少来自方方面面的困难与阻力。她实在是将自己的全部心血汗水与珍贵的生命时光全部献给了这部古典名著，她是当之无愧的优秀艺术家！

所以，当年的风波情由，作为不明底细的局外人自然无从评价，但可以肯定的是，杨洁导演确实被深深地伤害了，以至于连自己历经千难万苦诞育的“孩子”都因此不愿再看一眼，唯恐勾起自己的伤心回忆，可想而知这伤害的程度有多深。

看似无情，实则有情。连一眼重播都不愿再看的杨洁导演，多年之后却唯独对当年一个普通的剧务人员情怀依旧，甚至在80高龄的状况下亲临他的生日会现场。

这位神秘人物就是当年默默无闻，后来名满天下的著名戏骨李成儒。

01 十年习练

李成儒怎么和《西游记》扯上关系了呢，读者看到这里可能一头雾水，请不要着急，且听我从头道来。

老北京李成儒年幼之时就被母亲送去学京剧，在粉墨音韵中暗暗在心头埋下了表演的种子。中学毕业后，他进入北京景山服装八厂当工人，负责熨烫衣物。下班之后，怀揣演员梦的李成儒就到东城区工人俱乐部参加话剧演出。

后来，因缘际会，年少的李成儒得以结识著名演员董行佶并拜他为师。董行佶对他青眼有加，觉得李成儒是个演艺人才，他日前程不可限量。从此以后，李成儒每天都会到故宫后门和景山前门之类地势宽展，气宇宏阔的地方大声颂念，练台词功夫。

这一练就是十年。而他一口字正腔圆的的台词基本功就是这样练成的。

有了这十年基本功垫底，李成儒在26岁那年考进了北影业余表演进修班。不要因为这个“业余”而小看这个进修班，要知道当年报考的7000人最后只招收了40人，真可谓优中选优，著名演员李勤勤、张光北和赵宝刚都是从这个班出来的。

到了1982年，大戏《西游记》建组，开始招兵买马。当时李成儒身材修长，眉目清俊，而且一头浓发，所以尽管外形气质略微偏北方爷们儿，与大家心目中白嫩俊美的唐僧有一定差距，但毕竟他是有这个资本和底气的。经人引荐，他见到了《西游记》导演杨洁，但杨导比较倾向于专业团体人员，对“业余”表演进修班出身的李成儒不大认可，于是李成儒被安排做起了场记工作。

要搁心性不那么厚道的心浮气躁之人，所愿不遂，即便不撂挑子走人，也是得过且过当天和尚撞天钟。但李成儒不，演不了唐僧，他就认认真真，尽心尽责地做起了场记。

后来剧照精简人员，他又索性兼任起了剧务。

02 五载勤苦

这份工作，他一干就是五年，干得格外尽责又极为出色，深得杨洁导演的嘉许和信任，后来他几乎管理起了整个《西游记》剧组的全部工作，曾经中途他因故离开了一个半月，剧组增加了5名制片，但因为干不到点儿上，需要干冰给拉来一车冰块，杨洁导演很不满意，放话说，不行，还得靠成儒！

这个“因故”大有故事，后边有详细交代。

他确实极为能干，一个月的时间爬上爬下十几座山采景，飞机火车连轴转，腿上的肌肉都僵着缓不过来。

介绍模范人物的光荣事迹，无需啰啰嗦嗦讲一大堆，只需拣重点来说就可以了。在湖南张家界拍摄“三打白骨精”那场戏时，当地正逢雨季，山路泥泞难行，人员器械不敢贸然上山。于是杨洁导演就给李成儒下了命令，让他连夜探路，务必想办法上山，只要他能上去，人员和机器就都能上去。

最后，杨洁导演让李成儒一定要在第二天凌晨五点之前打来完成任务的电话。

于是，又黑又冷又滑的山路之上，北京小伙李成儒仗着一身方刚血气独自上山，并在第二天清晨带着十来个当地挑夫回来，使剧组顺利完成拍摄任务。

但是，尽管他并未表功，后来大家还是知道整整14里的山路，李成儒一路不停歇地从凌晨一直走到天亮。

这等做事认真负责，诚笃可靠的年轻人，即便作为一剧之长的杨洁导演也对他深怀敬意，甚至越到后来越觉得离不开他。因为他实在能吃苦，不怕累，剧组千头万绪，大到几十个人的吃喝拉撒，小到协调一个拍摄场地，难题层出不穷，有了他这个“万能”剧务，实在是如虎添翼。而离了他，则像砍掉一条臂膀般处处为难。

03 恩情难忘

李成儒工作尽心尽责，杨导在生活中也对他处处照顾，顾虑到他一个大小伙子食量大，有时赶上伙食不够，杨洁导演自己只吃半碗饺子，把那半碗饺子留给他吃。

但最让李成儒终生难忘的是，在扬州拍完一场夜景戏回来，他接到一个令他感到五雷轰顶的电话：他在北京的母亲突然因病故去！

李成儒两岁丧父，一直与母亲相依为命，可想而知这个噩耗对他的打击之大。当时他头晕目眩，眼泪横流，几乎都站不住了，一直靠在杨洁导演的身上。朦胧中，只听到杨洁导演在安排剧组人员找车送他去南京，然后联系买机票送他回北京奔丧。

所以后来李成儒总是说，杨导让我回家奔丧的这个恩是今生报不完的！

后来，历经千辛万苦的杨洁导演终于取到了真经，《西游记》一经播出便火遍大江南北。人们津津乐道一个年过半百的女导演竟然做成了无数须眉男子都不敢想也做不到的事业，六小龄童更是红到发紫，商演机会至今不绝。但无人知道，一个叫李成儒的北京小伙在这部剧的拍摄中居功至伟！

后来，李成儒转行从商，在北京西单的黄金地段开设了一家开架自选类服装商场“特别特”，打出的口号也特别特：特别的服务，特别的质量，特别商品给您特别的满意。生意最火的时候，曾经一天的流水就高达四五十万，在国人都还骑自行车的时候，他已经开上了大奔。

后来，他又开始炒外汇，最多时能拿出上千万美金放到外汇市场上。但在1993年外汇市场的波动中，李成儒的巨额财富烟消云散，他成功过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42岁的李成儒，决定重新进军演艺圈。他雄心犹存，功底还在，与当年那个苦练台词的少年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一头“秀发”都已脱落，成为一个谢顶中年人。

凭借努力认真与天赋才气，很快李成儒再次成功，在冯氏喜剧经典《大腕》中他扮演一个做出房市神预言的“神经病”角色，厚积薄发的演技，使这段1分20秒328个字的独白成为教科书级的表演经典。

他也逐渐成为中国男演员中演技扎实的一个戏骨级的存在。

04 再续前缘

2013年，58岁的李诚儒做客吉林卫视《大牌生日会》。在节目现场，他迎来了一个没有想到的惊喜：早已心静如水不问外事的杨洁导演居然以83岁高龄之躯亲自到场祝贺，令他感动不已。两人在现场深情回忆那些并肩为艺术而战的难忘岁月，岁月如流，感慨万千。

当年李成儒虽未能如愿出演唐僧一角，但五年的剧组磨砺，却练就了他超强的组织执行能力，成为总导演杨洁的左膀右臂，也让他积累了毕生受益的精神财富。

但对于这样一个让杨洁导演看重的助手，当年却因剧组人事复杂被迫让李诚儒“三进三出”。忆及30年前的这段往事，杨洁导演仍心怀内疚：“每次心里其实很不愿意让他走，但是压力很大，不走没有办法啊！我也知道他心里有委屈，我没有保护好这么能干的一个工作人员……”

这番话让李成儒感动万分而眼角湿润，他说：“我从未对杨导有任何心结，对她只有感恩。今天杨导能以80多岁的高龄前来参加节目，让我觉得自己三十年前的一切付出，在这一刻都是应该的，都值！

不知道李成儒会不会觉得这是比生意成功、演艺出名更值得夸耀的人生成就呢？

杨洁导演最后说，有的人可以因为一件事恨你一辈子，而有的人却只会记得你对他的好，记得对方让自己感动的那些事，而李成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做事，尽忠守责，做人，包容记恩，这恐怕就是北京爷们儿李成儒从业为人的成功之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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