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夫斯基音乐故事(柴科夫斯基的资助者)

一八七六年十二月的一个夜里,莫斯科音乐学院院长尼古拉.鲁宾斯坦(Nikolai Grigorevich Rubinstein)坐在客厅中的大钢琴前,虽然壁炉中的柴火驱尽了莫斯科严冬的岁寒,他还是为接下来的时刻心怀忐忑:这里的主人会不会喜欢自己带来的《暴风雨》(The Tempest)呢?

他唯一的听众,宅子的主人──梅克夫人(Nadazha Filaretovna vonMeck)此时正悄悄的独坐在熄了灯的邻室里,细聆尼古拉的魔指在键盘上起舞,此时她不但沉浸在迷人的乐音中,更期待着大师最后一个漂亮的触键,引领她在最后一个小节结束之际,霍然而起,一面奔向琴声的出处,一面焦急的问道:「这首曲子是谁写的啊?为什么比我听过的所有交响乐都有光彩?又为什么比其它曲子都要切合我的心意呢?」

院长尼古拉深知柴科夫斯基的才华和经济上的困难,不断介绍「贵人」给他,包括后来柴氏作品最大的出版商尤根森(Piotr Ivanovich Jurgenson);也是尼古拉,在一八七六年岁末的冬夜里,将影响作曲太太半生最剧的资助者-梅克夫人,带进了柴氏的生命之中。



柴可夫斯基音乐故事(柴科夫斯基的资助者)(1)

▲梅克夫人

仁慈的彼得.伊里奇先生:请让我向你表示衷心的谢意,为的是你迅速的执行了我的委托,至于你的作品如何使我陷入狂喜,这是不必告诉你,也不适宜于告诉你的。

──梅克夫人致柴科夫斯基信,一八七六年十二月三十日。

梅克夫人生于一八三一年,十七岁时嫁给拉脱维亚贵族出身的梅克先生,但这位贵族只是一个在政府单位供职的普通工程师,除了薪资不够支持家里妻子加上十几个孩子的开销之外,梅克夫人与柴科夫斯基一样受不了丈夫作为公务员的生活,她写道:「做公务员就要忘掉他自己是个理性的存在、忘掉他自己有意志力和可敬的本能,而必须变成一个傀儡」,所以她劝丈夫毅然辞职,并协助他发展工程事业,终于成为俄国的铁路大亨。

除了与柴科夫斯基一样勇于破斧沉舟的追求自己的目标之外,梅克夫人也与柴科夫斯基一样害羞、一样爱独处,自从丈夫去世,这位富孀就只与家人深居简出,平日里谁也不见,尼古拉.鲁宾斯坦是她少之又少的入幕之宾,她曾经告诉柴科夫斯基:「我向你挑战,看我们两个人当中哪一个的害羞故事多一点,我想我一定是赢的」。也因此,这段长达十三年,以大量书信、乐谱、加上一些照片编织而成的特殊情缘,一开始就在「不会见面」的前提下依托于鱼雁了。

即便如此,这两个害羞又有几分相似的灵魂却在书信与乐音中一拍即合,信首的称谓很快省去了「仁慈的彼得.伊里奇」之类的客套话,而代之以「亲爱的纳捷妲.菲拉列托夫娜」(梅克夫人的名字),友情在笔端进展神速,到一八七七年五月时,柴科夫斯基在信中写道:「我现在忙于写第四首交响乐,这部曲子我非常想献给你,因为我知道你在它里面一定能发现你内心的感情与思想的回声。」也是在同一封信中,他向梅克夫人表示不希望每次接到信时,里面总有一份委托创作的报酬,但他身负债务又是事实,所以希望能一次借得三千卢布,好让他从众多债主中解脱,而他可以用改编或作曲偿还梅克夫人这唯一的金主。梅克夫人接到信后不但没有因为对方「狮子大开口」而心生不悦,反而还因为得到亲爱密友的坦诚与信赖相当高兴,从此她每年固定提供柴科夫斯基六千卢布,也让作曲家摆脱了捉襟见肘的生活。



柴可夫斯基音乐故事(柴科夫斯基的资助者)(2)

▲柴科夫斯基与安东妮娜

就在两人的关系日趋紧密时,柴科夫斯基却遇到了一生中唯一一次,可以称之为灾难的短暂婚姻,有位自称是莫斯科音乐学院他班上学生的安东妮娜小姐(Antonina IvanovnaMilyukova)疯狂的写信给他,不断在信中以「扑到你身上吻你」这样的话语向他疯狂表白,甚至以死相挟。

虽说柴科夫斯基对安东妮娜本无感情,但此时他正在创作他最著名的一出歌剧──根据普希金小说写成的《叶夫根尼.奥涅金》(EvgenyOrnegin,即西方惯称之尤金.奥涅金),戏里的主人翁奥涅金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他冷酷拒绝了真心爱他的塔提亚娜,直到多年后塔提亚娜已为人妻,奥涅金才猛然发现自己错了,但此时塔提亚娜只能婉拒这份迟来的爱情,使奥涅金徒留悔恨。

剧中这位温柔朴实、内向敏感的塔提亚娜正是作曲家心中俄国女性的典范,甚至是他自己性格相当程度的翻版,入戏很深的柴科夫斯基不想让自己成为另一个奥涅金,在安东妮娜不断的纸片攻势下,他终于前去登门拜访,并很快的结了婚。

可是这段婚姻不久就演变成可怕的悲剧,原来不断宣称自己多么仰慕老师的这位「音乐院学生」,竟然连一个音符都识不得,更遑论欣赏音乐家的作品与才华了,这下子反而换成他走进莫斯科河里寻死,被人救起后,只能逃往已出嫁的妹妹在卡门卡(Kamenka)的家,再转往高加索地区及瑞士的克拉伦斯(Clarens)疗养,而由尼古拉、尤根森和自己的兄弟们去处理离婚的事了。

「如果我死了,原稿送交梅克夫人」

──柴科夫斯基致梅克夫人信,一八七七年十二月。

有赖梅克夫人的年金所助,作曲家由弟弟莫德斯特陪同,远走欧洲疗养,不过他对第四号,也就是其称之为「我们的交响曲」的那部作品却未有放松,甚至在快要支持不下去时,还在谱上留下了上面信中所述的那张纸条。一八七七年底(格里历已是一八七八年一月上旬)终于在意大利将之完成,曲谱封面写着「献给我最好的朋友」。

梅克夫人抱病前往聆听由尼古拉在当年二月指挥的首演,乐音又一次深深震撼了她的心灵,虽然柴科夫斯基没有多久后就离开了莫斯科的教职,可是他的身影非但没有从梅克夫人的生活中消失,反而还更形具体,不久后的一八七八年五月,他便短暂前往梅克夫人在伯莱罗夫(Brailov)的庄园小住。当年底,梅克夫人邀请他到佛罗伦萨,为他在离自己别墅不远处准备了舒适的公寓,还细心的在里头摆上刊有柴科夫斯基相关报导的杂志与报纸,并留下字条:「我是多么快活啊,我的神,你到了这里,……知道你住在哪一幢屋里,能和你欣赏相同的景色、和你感受相同的气温,这是一种表现不出的快乐」。

此后除了妹妹在卡门卡的家,柴可夫斯基固定落脚之处,总是梅克夫人的庄园所在。一八七八年八月,这两位害羞的好友甚而不小心在伯莱罗夫通往树林的路上打了个照面,在两辆马车上四眼对望,两人都不知所措,只能慌忙行礼而去。

虽然两人过从甚密,时时书信往返不断,不过柴科夫斯基一点也没有「玩情丧志」,更多不朽之作都接连诞生。约于第四号交响曲首演同时,在克拉伦斯写成的小提琴协奏曲,遭到与第一号钢琴协奏曲一样的命运,原本受题献的小提琴家奥尔(LeopoldAuer)批评此曲根本无法演奏,不过也同样的有那么一位知音,也就是此曲后来所题献的布罗斯基(AdolfBrodsky)到处演出推广,使其名闻遐迩;一八八零年为莫斯科博览会而写的《一八一二序曲》虽被柴氏视为没有价值的应酬之作,今日却是他的热门曲目之一;一八八二年,在「我们的交响曲」问世四年后,第五首交响曲也相继写成。一八八七年到一八八九年,他还举起指挥棒,担当起自己一向非常不擅的指挥工作,在欧洲巡回了两次,让西方乐坛见识到了「俄罗斯的音乐」,也结识了欧洲乐坛上许多重要的音乐家。

别忘记我,有时也得想起我

──梅克夫人致柴科夫斯基的最后一信,一八九○年九月。

在一八九零年举行完音乐会的归途中,老柴突然收到了梅克夫人的最后一信,里面说她因濒临破产,无法再资助他,从此断了音讯。但老柴又怎么可能只是「有时」想起她呢?当他终于回到莫斯科时,却发现梅克夫人的产业都未变卖,令他觉得:自己难道只是被玩腻而一脚踢开了吗?他写了好几封信,但都得不到老友的回音,只能悻悻然的离去,而此时梅克夫人已经因肺病缠绵病榻,连笔都提不起了,这份相思也只能成为永远的悬念。

此后柴科夫斯基一反常态的到处旅行演出,一八九一年到美国,一八九二年他搬到最后的居所──现为柴科夫斯基纪念馆的克林故居,接着又是欧洲巡回,莫德斯特后来回忆道:「我的哥哥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似乎已经占有了他,……驱使他的那种神秘力量是一种深沉的、不可解释的焦虑,那是一种绝望的心情……。」

但在这万分绝望中,老柴却在一八九三年二月写信给自己最亲近的,也是继梅克夫人后成为他倾诉对象的外甥-其妹之子鲍伯(Vladimir LivovichDavidov,小名Bob),说自己已经开始写那首打算献给鲍伯的交响乐。作曲时老柴又如以往那样的入戏了,曾不只一次的泪满衣衫。虽然大纲很快成型,并作出第一乐章,但曲子整体的进度却很缓慢,直到八月下旬才告完成。十月十六日(格里历二十八日)老柴亲自指挥自己最满意的这部新作在圣彼得堡首演。

次日早晨他为曲子的标题颇为踌躇,光有第六这个编号似乎不够,也不好写成他一开始所想的「有标题的交响曲」,莫德斯特则提议用「悲剧」一词,作曲家摇了摇头,随后踱出居室的莫德斯特此时忽然转头叫道:「悲怆」(Pathétique)吧!」

就是它了,悲怆。

《悲怆》问世后九天,彼得.伊里奇便成了这个标题的主角,在圣彼得堡莫德斯特的寓所中骤逝,只在世上逗留了短短的五十三年。

两个月后,纳捷妲.菲拉列托夫娜(梅克夫人)也在一八九四年初告别了人间。


作者:陈安骏

柴可夫斯基音乐故事(柴科夫斯基的资助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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