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什么武器最好(拳头七种武器)

第四章 战狼  (一),接下来我们就来聊聊关于拳头什么武器最好?以下内容大家不妨参考一二希望能帮到您!

拳头什么武器最好(拳头七种武器)

拳头什么武器最好

第四章 战狼

  (一)

  鬼头刀的刀头重,刀身细,一刀砍下来,就象是一把锤子一样重。

  鬼头刀很少砍别人的地方,鬼头刀通常只砍人的头。

  一刀砍下,头就落地.绝对用不着再砍第二刀。

  尤其是架在常无意脖子上的一把。那当然是最重的一柄。

  常无意还在睡觉。

  十八柄鬼头刀,十九个人。狼人。

  一个人手里没有刀,却拿着根比鬼头刀还长的旱烟管。

  张聋子知道这个人是谁。

  他见过老狼卜战一面.这个人的装束打扮、神气派头,简直就象是跟卜战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一个不太好的模子。

  所以卜战的毛病,这个人全都学全了,但卜战那种不可一世的气概,这个人一辈子都休想学会。

  张聋子道,"你是卜战的儿子,还是他的徒弟?"这个人根本不理他,却在盯着小马。

  小马也跃上了岩石,却笑道:"我看他只不过是那匹老狼的灰孙子。"张聋子大笑。

  他当然故意在笑了,其实他心里连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

  看着一把鬼头刀架在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脖子上.无论谁心里都不会觉得愉快。

  何况他早就听说老狼卜战属下的"战狼"彪悍勇猛,悍不畏死,杀起人来,更好象砍瓜切菜一样,绝不会眨一眨眼。

  故意装出来的笑声,总不会太好听,而且通常都是想故意气气别人。

  这个人居然还能沉得住气,居然还是不理他,还是盯着小马,道:"你姓马?"小马点点头。

  这人道:"你就是那个愤怒的小马?"

  小马道:你呢?你是不是叫做披着狼皮的小狗?"这人长着三角眼,一张三角脸虽已气得发白,却还是努力要装出一副气派很大、很能沉得住气的样子。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来历。"小马道:"嗯?"

  这人道:"你是从东北边上的乱石山岗下来的?"小马道:"是又怎么样?"

  这人道;"听说你的拳头很硬,一举就把彭老虎打得直到现在还爬不起来。"小马道:"你是不是也想试试?"

  这人冷笑道:"现在乱石山岗虽然已跨了,算起来我们总还是道上的同源,所以我才对你特别客气。"小马道:"其实你也用不着太客气。"

  这人板着脸道;"我叫铁三角。"

  看着他的三角眼和三角脸,小马笑了道:"这名字倒总算没起错。"铁三角道:"你的名字要却叫错了。"

  小马道;"哦?"

  铁三角道;"其实你本来应该叫笨蛋才对,因为你实在笨得要命。"他用手里的旱烟管四下点了点,道:"你数数我们这次来了几把刀?"小马用不着再数。

  一下子忽然看见这么多把鬼头刀,无论谁都会偷偷数一遍的。

  他也早就数过了。

  铁三角道:"你再看看这十八把刀现在搁在什么地方?"小马用不着再看.他早就看得很清楚。

  常无意、香香、曾珍、曾珠、老皮,再加上四个轿夫,每个人脖子上都架着一把刀。

  剩下的九把刀,四把架在轿子上,五把守住了岩石的四周。

  他们这次的行动显然很有计划,先用躺在岩石下面的那八个人分散对方注意,再出其不意从另一面掩上岩石偷袭。

  唯一让小马不懂的是,常无意既不瞎、也不聋,怎么会让刀架在脖子上的。

  他看得出这其中一定别有用意.所以他就尽量跟铁三角泡着。

  张聋子却有点沉不住气了,香香的样子已越来越可怜。

  铁三角道:"有十八把大刀架在你朋友的脖子上,你还敢在我面前张牙舞爪,胡说八道,你说你是不是笨得要命?"小马居然承认:"是.我是笨得要命。"

  他又笑了笑:"要别人的命。"

  铁三角也笑了.大笑。

  他当然也是故意笑的,笑得比张聋子还难听:"这话倒不假。你确实笨得可以要别人的命。"笑声忽然停顿,三角脸又板了起来,冷冷道:"现在你就可以先要一个人的命,我甚至可以让你随便选一个人。"他用旱烟管指了指香香,道:"你看她这条命怎么样?"小马道:"很好。"

  张聋子立刻急了:"很好是什么意思?"

  小马叹道:"很好的意思就是说,她这条命很好,不能让别人要走。"张聋子松了口气,铁三角却在冷笑。

  小马叹道;"只可惜人家的刀现在就架在她的脖子上,人家是要她的命,还是不要她的命?我连一点法子都没有。"铣三角道:"你总算是个聪明人。"

  小马道;"有件事我却很不明白。"

  铁三角道;"你可以问。"

  小马道:"你们的刀都很象蛮快的。"

  铁三角道:"快得很。"

  小马道:"象这样的快刀.要砍下别人的脑袋.好象并不难。"铁三角道:"一点都不难。"

  小马道;你们为什么还不砍?"

  铁三角道;"你猜呢?"

  小马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你们吃得太饱没事做,想要拿他们来消遣消遣?"铁三角道:"这种消遣的法子并不好玩。"

  小马道:"难道你们想用他们来要胁我.要我去替你们做件什么事?"铁三角道;"这次你总算问对了。"

  小马道:"你想要我干什么?"

  铁三角道:"我只想要你这双拳头……

  小马看着自己一双拳头,道:"我这双拳头只会揍人,你要来干什么?"铁三角道:"要你不能再揍人。"

  小马道:"你们有十八把大刀,难道还怕我这双拳头?"铁三角道:"小心些总是好的。"

  小马道;"你是想我把这双拳切下来送给你,免得我找你们麻烦?"铁三角道:"你说得并不完全对,意思却也差不多了。"小马笑了:"好,送给你就送给你!"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他的人已冲了过去,拳头已到了铁三角的鼻子上。"铁三角并不是没有看见这一拳打过来。他看得很清楚。可是他就偏偏躲不过。

  拳头打在鼻子上的声音并不大,鼻骨碎裂时更几乎连声音都没有。

  可是这种滋味可不太好受。

  钦三角只觉得脸上一阵酸楚,满眼都是金星.他一个筋斗跌了下去,大吼一声:"杀!"这个"杀"说出来,架在脖子上的九把刀立刻往下砍。

  张聋子也冲了过去,准备先托住对付香香那个人的臂,再给他一拳。

  可是他根本就用不着出手。

  他还没有冲过去,拿着鬼头刀的大汉已惨叫一声,痛得弯下了腰。

  一弯下腰,就倒了下去,一倒下去,就开始满地乱滚。

  那个看起来又害怕、又可怜的香香,却还好好的站着,看着他,好象显得很同情,柔声道:"对不起,我本不该踢你这个地方的,可是你也用不着太难受,这地方被踢断了,也少了许多麻烦。"张聋子吃惊地看着她.已看呆了。

  这个又温柔、又柔弱的女人,出手简直比他还快。

  等他再去看别人时,来的十九匹战狼已倒下去十七个。一个人满脸鲜血淋淋,整个一张脸上的皮都已几乎被剥了下来。

  这个人当然就是刚才要宰常剥皮的人。

  死得最快的两个.是刚才站在蓝兰轿子外的两个。

  他们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只有一点儿伤痕。

  只有眉心间有-滴血。

  没有死的两个,还站在病人那轿子的外面,可是手中的刀再也砍不下去。

  常无意冷冷地看着他们。

  他们的腿在发抖,有一个连裤档都已湿透。

  常无意道:"回去告诉卜战,他若想动,最好自己出手。"听见了"回去"这两个字,两个人简直比听见中了状元还高兴,撒腿就跑。

  常无意道;"回来。"

  听见了"回来"这两个字,另外一个人的裤挡也湿了。

  常无意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两个人同时摇头。

  常无意道:"我就是常剥皮。"

  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用脚尖从地上挑起了一把鬼头刀。

  说完了这句话.两个人脸上已都少了一块皮。小马在叹气。

  常无意道:"你叹什么气?"

  小马道:"我本来以为是他们想拿你来消遣,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你是想拿他们来消遣。难道你认为我们跟你一样,吃饱了没事做?"常无意冷笑。

  小马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常无意道:"因为我不想笨得要别人的命。"

  小马道:"要谁的命?"

  常无意道:"说不定就是你的。"

  小马也在冷笑。

  常无意道:"你若能晚点出手,现在我们一定太平得多。

  小马道:"现在我们不太平?"

  常无意闭上了嘴.刀锋般的目光,却在瞄着右边的一处山峡。

  夕阳已消逝,夜色已渐临。

  山块后慢慢地走出七个人来,走得很斯文,态度也很斯文。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儒衣高冠,手里轻摇着一把折扇。

  折扇上可隐约看出八个字:"淳淳君子,温文如玉。"(二)

  夜色还未深。这个人斯斯文文地走过来,走到岩石前,收起折扇,一揖到地。

  后面的六个人也跟着一揖到地。

  礼多人不怪,人家向你打恭作揖,你总不好意思给他一拳头的。

  老皮第一个抢到前面去,赔笑道:"大家素未谋面,阁下何必如此多礼?"白衣高冠的儒者微笑道:"萍水相逢,总算有缘,只恨无酒款待贵客,不能尽我地主之谊。"老皮道:"不客气,不客气。"

  白衣高冠的儒者道;"在下温良玉。"

  老皮道:"在下姓皮。"

  温良玉道:"皮大侠在下闻名已久,常先生、马公子和张老先生的大名,在下更早就仰慕得很,只很缘悭一面.今日得见,实在是快慰平生。"他只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的来历底细,他居然好象清楚得很。

  小马的心在往下沉,因为他已经猜出这个人是谁了。

  温良玉道:"据闻蓝姑娘的令弟抱病在身,在下听了也很着急。"小马忍不住道:"看来你的消息实在灵通得很。"温良玉笑了笑,道:"只可惜此山并非善地.我辈中更少善人,各位要想平安渡过此山,只怕很不容易,很不容易。"小马道;"那也是我们的事,跟你好象并没有什么关系。"温良玉道:"也许在下可以稍尽绵力,助各位平安过山。"老皮立刻抢着道:"我一眼就看出阁下是位君子,一定值得为善最乐这句话的。"温良玉长长叹息,道:"在下虽然有心为善,怎奈力有不逮。"小马道;"要怎么样你的能力才能达?"

  温良玉道:"此间困难重重,要想过山,总得先打通一条路才是。"小马道:"这条路要怎么样才能打得通?"

  温良玉又笑了笑,道:"说起来那倒也并非难事,只要"小马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温良玉淡淡道;"只不过十万两黄金,一双拳头,一只手而已。"小马笑了:"只要是金子都差不多,拳头和手就不同了。"温良玉道:"的确大有不同。"

  小马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拳头,什么样的手?"温良玉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千万不能伤损.所以…"小马道:"所以你想要会揍人的拳头,会剥皮的手?"温良玉并不否认,微笑道:"只要各位肯答应在下这几点.在下保证蓝妨娘的令弟在三日内就可以平安过山,否则"他又叹了口气;"否则在下就爱莫能助了。"

  小马大笑。

  他并不是故意大笑.他是真的笑。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这些伪君子们不但可恨,而且可笑。

  无论在什么地方的伪君子都一样。

  温良玉却面不改容,道:"这条件各位不妨考虑,在下明日清晨再来静候佳音。"小马故意作出很正经的样子,道:"你一定要来。"温良玉道:"夜色已深,前途多凶险,各位若是想一夜平安无事,还是留在此地的好。"他又长长一揖,展开折扇,慢慢地走了。

  后面的六个人也跟着长揖而去。走的还是很斯文,连一点火气都没有。

  小马的火气却已大得要命,恨恨道:"他为什么不出手?"常无意道:"他若出手了,你又能怎么样?"

  小马道:"只要他出手.我保证他的鼻子现在已经不象个鼻子。"常无意冷冷道;"那时你的人也很可能不象是个人。"张聋子抢着道:"这些人就是君子狼?"

  常无意道:"那个人就是君子狼。"

  张聋子道:"你早就看见他们了?"

  常无意道:"那时你们正在后面急着救命,救你们自己的命。"张聋子道:"你故意跟卜战的手下泡着.就因为你知道有战狼在这里,他们就不会来。"常无意道:"这是狼山上的规矩。"

  张聋子叹了口气:"看来他们的确比那几把鬼头刀容易对付得多。"他忍不住又问:可是现在卜战的手下已经走了,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手?"常无意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张聋子道:"现在已经到了晚上。"

  常无意道:"君子狼从不在夜间出手。"

  张聋子道:"这也是狼山上的规短?"

  常无意道:"是的。"

  老皮远远地站着,忽然叹了口气,道;"幸好他要的不是我的拳头,也不是我的手。"他站得很远,可是这句话说完,常无意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老皮的脸色立刻变了,想勉强笑一笑,一张脸都已完全变硬了。

  看见了常无意,他简直比看见了个活鬼还害怕。

  常无意瞥着他,冷冷道:"他们不要你的拳头,也不要你的手,可是我要。"老皮道:"你……你"常无意道:"我不但要你的手,我还要剥你的皮。"老皮本来很高,忽然间就矮了一半。

  常无意淡淡的接着道:"只可惜你的手人家不要,你的皮也没有人要。"他转过身,蓝兰已下了轿,他连看都没有看老皮一眼。

  老皮居然还不敢站起来。

  蓝兰却过来亲手扶起了他,柔声道:"谢谢你,刚才那两把鬼头刀几乎已砍在我身上,若不是你的夺命针,我只怕活不到现在。"老皮揉揉鼻子,又揉揉眼睛.道:"这种事你又何必再提,我本来不愿让他们知道的。"蓝兰道:"我知道你深藏不露,可是救命之恩,我也不能不说。"她用一只纤纤玉手往鬓脚摘下一朵珠花;"这是一点小意思,你-定要收下。"珠花是用三十八粒晶莹圆润的珍珠串成的,每-粒都同样大小。

  老皮本来想推的,看了一眼,本来要去推的那只手,已将这朵珠花握在手心了。

  他是识货的人.他已看出这朵珠花至少够他大吃大喝三个月。

  小马却显得很吃惊一并不是因为他收下了这朵珠花,而是因为蓝兰说的话。

  吃惊的并不只小马一个人。

  张聋子看看他,再看看地上那两具尸身,眉心间的-滴血:"你几时学会这种武器的?我怎么从来没看见你用过?"老皮干咳了两声,昂起了头,道;"这是致命的暗器,在朋友面前我怎么会使出来?不到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会使出来。"蓝兰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好朋友。"她有意无意之间瞄了常无意一限,常无意脸上却全无表情。

  蓝兰道:"十万两黄金,我是可以拿得出来的.可是那位温君子的条件,我绝不考虑。"这次她转过头去正视常无意,道;"现在天已黑了,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往前走?"常无意点点头。

  小马道:"谁在前头开路?"常无意道:"你。"小马道;"你在后?"常无意道:"是。"小马道;"张聋子呢?"

  常无意道:"他陪你。"

  老皮抢着道;"我也陪小马。"

  常无意冷冷道:"你既然有这么好一手暗器功夫,就该居中策应。"老皮道:"反正我总不会到后面去的。"常无意冷笑。

  小马道:"一有警兆,大家就应该抢先去保护两顶轿子。"常无意冷笑道:"也许他们根本不需要…."

  这句话他还没有说完,忽然有两条人影从地上飞扑而起。铁三角并没有死。

  另外一个被小马打碎了鼻子的也没有死,鼻子并不足致命的要害。

  小马并不喜欢杀人。

  轿子里的病人又在咳了。

  两条人影一掠起,就扑向这顶轿子,只要能胁制轿子里的这个病人,别的人也同样被胁制。

  铁三角虽然没有躲开小马那一拳,功夫却很不错,不但身法很快,看得也准。

  现在小马、张聋子、常无意都距离这顶轿子很远,一行人中,只有他们三个最可怕。

  铁三角看准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他手里的旱烟管是精钢打成的,烟斗大如拳头,无论是打在人的脑袋上,还是打在穴道上,一击就可致命。

  他的同伴已悄悄抓起了一把鬼头刀。

  刀光一闪,直劈轿顶。

  三十七斤重的鬼头刀,凌空-刀劈下,轿顶最好的木头,也要被劈开。

  轿子里的病人咳得更厉害,看来绝对避不开他们这一击。

  小马和常无意的出手虽快,现在出手也是万万来不及的了。

  铁三角这时出手,当然已有了一击必中的把握。可是算错了。

  就在这时,轿下的黑影中,竟忽然有两道剑光闪电般飞起。

  一柄剑顺着鬼头刀的锋斜削过去,就听见一声惨叫。

  鲜血飞溅,拿刀的人四根手指己被削落.剑光再一闪,就已穿胸而过。

  这一剑不但使得干净利落、迅速准确,而且凶狠毒辣无比。

  那道火星四激,"叮叮叮"三声响,旱烟管已接住三剑。

  铁三角毕竟不是容易对付的人。脚尖找到了轿杆,借力凌空翻身。

  强敌环伺,他怎么敢恋战?他想走。

  谁知这时剑光已到了他胯下,剑光再-闪,竟刺入了他的裤挡。

  这一剑更狠、更准、更毒辣。

  铁三角狼叫般惨呼,至死也不信使出这招的,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三)

  剑尖还在滴血。

  两个小姑娘并肩站着.脸上蒙着的黑纱在晚风中轻轻地飘动。

  她们拿着剑的手却稳如磐石。她们居然还在吃吃地笑。

  对她们来说,杀人竟好像只不过是种很有趣、很好玩的游戏。

  这也许只因为她们年纪还太小,还不能了解生命的价值。

  她们的笑声好听极了,笑的样子更娇美。

  常无意冷冷地看着她们,忽然道:"好剑法。"曾珍娇笑着道;"不敢当。"

  曾珠却噘起嘴道:"只可惜我们还是打不过那小马.我的脸都被他打肿了。"看她们的神情,听她们说话,只不过还是两个小孩子。小孩子怎么会使出如此毒辣老练的剑法?

  常无意道:"你们的剑法是谁传授的?"

  曾珠道:"我偏不告诉你。"

  曾珍吃吃地笑着道:"听说你比小马还有本事,你怎么会看不出我们剑法的来历?"常无意冷笑,忽然就到了她们面前,出手如电,去夺她们的剑。他用的是空手入白刃,还带着七十二路小擒拿法。

  这种功夫他就算练得还未登蜂造极,江湖中能比得上他的人却已不多。

  两个小姑娘吃吃一笑,挺起了胸,两柄剑已藏到背后。小姑娘虽然是小姑娘,胸前的两点已如花蕾般挺起。

  常无意虽然无意,一双手也不能抓到小姑娘的胸部上去。

  曾珍娇笑道:"这是我们的剑,你为什么要来抢我们的剑?"曾珠道;"一个大男人要来抢小孩子的东西,你羞不羞?"曾珍道:"羞羞羞.羞死人了。"

  常无意脸色发青,竟说不出话来。

  谁知两个小姑娘身形一转,剑光乍分,竟毒蛇般刺向他左右两肋。常无意空手夺白刃的功夫虽厉害.可是骤出不意,竟不敢去夺她们这-剑。

  幸好他总算避开了。

  两个小姑娘却偏偏得理不饶人,一左-右.联手抢攻.眨眼间攻出三剑,这三剑不但迅速毒辣.配合得更好,最后一剑如惊虹交错,眼看着就要在常无意的胸前上对穿而过。

  准知常无意的身子突然一偏,两柄剑竟都被他挟了入肋。

  这-着用的真绝.也真险。两个小姑娘用尽力气也设法子将自己的剑从他肋下拔出来。

  曾珍呶起了嘴,好像已经快哭出来的样子。曾珠却已真的流下泪来了。可是她们还在拼命用力;想不到常无意的两肋突然又松开。两个小姑娘身子立刻往后倒,一起跌在地上,索性不站起来了。

  曾珠流着泪道:"大人欺负小孩子,不要脸,不要脸。"曾珍本来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现在却放声大哭起来。

  轿子里的咳声已停了,一个人喘息着道:"住嘴。"他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却好像已用尽了全身力气。喘息更剧烈。

  这两个字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好像神奇的魔咒一样,简直比魔咒还灵验。两个小姑娘立刻不哭了,立刻擦干了眼泪,乖乖地站在一边,常无意还站在那里,看着那顶轿,好像已看得入了神。只可惜他什么都看不见。

  轿子上的帘拉得密密的.连一条缝都没有.轿子里的人又在不停地咳着。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得了种什么样的病?常无意没有问。他终于转过身,慢慢地走回声,小马和张聋子正在等着他。

  小马道:"你看出了她们的剑法没有?"

  常无意闭着嘴。

  小马道:"我也看不出。"

  他在苦笑:"这样的剑法我非但看不出,我简直连看都未看过。"张聋子道;"那不是武当剑法。"

  小马道:"当然不是。"

  张聋子道:"也不是点苍、昆仑、南海、黄山的。"小马道:"废话。"

  这的确是废话。武林中七大剑派的剑法,他们绝对一眼就看得出来。

  张聋子却道:这不是废话。"

  小马道:"哦?"

  张聋子道:"连我们都没有看见过的剑法,别人大概都未曾看过。"小马道:"嗯。"

  张聋子道;"所以这种剑法也许根本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小马在听,常无意也在听。

  张聋子又道:"可是看这种剑法的辛辣老到,必定已存在了很久。"小马道;"有理。"

  张聋子道:"传授她们这种剑法的人,当然也是位绝顶的高手。"小马道;"一定是。"

  张聋子道;"从未出现过江湖的绝顶高手有几个?"小马道;"不多。"

  张聋子道:"所以我们若是仔细想想,一定能想得出来的。"蓝兰又进了轿子,老皮、香香和那两个小姑娘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告近他们。可是他们的声音还是很低。

  张聋子的声音压得更低,道:"那柄夺命针也绝不是老皮发出来的。"小马同意。

  张聋子道:"你那位蓝姑娘故意说是他,只因为她知道老皮一定会顺水推舟,承认下来?"小马笑道:"这种好事他当然不会拒绝.否则就算真是他干的,他也会死不认帐。"张聋子道:"暗器若不是老皮发的,那么是谁呢?"小马故意不开口,等他自己说下去。

  张聋子道;"蓝始娘为什么要把这事一定推到他身上,而且还送他一朵至少要值好几百两银子的珠花?"小马道:"不止几百两,至少二、三千。"

  张聋子道:"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不是她眼睛有毛病?看错了人?"小马道;"我保证她的眼睛连半点毛病都没有。"张聋子吐出口气,道:"那么这件事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小马道:"你说。"

  张聋子道:"暗器根本就是她自己发出的,可是她不愿别人知道她是位高手,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藏,就只有把这笔帐推在老皮身上。"小马道:"有理。"

  张聋子道:"传授那姐妹两人剑法的,很可能也是她。"小马道:"很可能。"

  张聋子道:"她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行藏?会武功又不是丢人犯法的事。"小马看着他,过了很久.才悠然道:"我也想问一件事。"张聋子在看着他的嘴。

  小马道:"她做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张聋子-句话都没有说,掉头就头,小马却回头看着常无意。

  常无意脸上全没表情,只说了一个字:"走!"(四)

  夜色已深。

  山路也渐渐崎岖.驴子已走不上来。

  香香和曾珍姐妹始终跟着病人的轿子走,老皮总是在她们的前后左右打转,好象很想找机会愿她们搭讪搭讪。其实老皮并不能算是个色中的恶鬼,他最多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色鬼而已。

  小马并不是没有想到蓝兰。蓝兰做的事虽然跟张聋子没关系,跟他却多多少少总有点关系。

  ——蓝兰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武功?

  一一她弟弟究竟得了什么样的怪病?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能医?

  ——她弟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一直都不肯露面?

  他没有想下去,因为他忽然看见三个人从前面的路上走过来。

  夜色虽已深,可是月已将圆了,在月色下他还是看得很清楚。

  三个人是二女一男。男的是赤足穿着双草鞋,头发乱得象鸡窝,远远就可以嗅到他身上的汗臭气。据小马判断,这个人至少已有十来天没洗过澡。

  可是两个女的却紧紧挽住他的臂,好象生怕他跑了。

  她们还都很年轻。不但年轻,而且很美。

  她们穿得也很随便,一个穿着两边开叉的长裙,每走一步,都会露出大腿来。

  她的腿雪白、修长、结实,甚至连小马很少看见这样诱人的腿。

  另一个虽然没有露出腿,衣襟却是散开的,坚挺的乳房隐约可见。

  三个人的举动都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好象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样子。这里是狼山。

  可是看他们的样子,却好象在自己家里的花园中散步。

  小马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看着小马。尤其是那个有双美腿的女孩子,一双眼睛简直就象是钉子盯在小马的脸上。

  小马居然转过脸。他并不是怕事的人,也不是君子,只不过他并没有忘记那老婆婆的话:

  ——山上有群年青人,叫嬉狼、又叫迷狼。

  ——他们有时杀人.有时教人.只要你不惹他们,他们通常也不会来惹你。

  小马并不想惹事.他们果然也没有惹小马,对别的人更都没有看一眼。

  三个人手挽着手,施施然走进山路旁的一片树林里。

  老皮还在盯着那双玉腿,男的忽然回头瞪了他一眼,眼睛里就好象有有把快刀,看得老皮竟忍不住震了一震。

  那位有双美腿的女孩子,却回头看着他笑了笑,又笑得他连骨头都酥了。

  就在他们消失在树林中时,山路两旁忽然出现三十多个黑衣人。

第五章 夜战

  (一)

  夜狼来了。

  只有在黑暗中才会出现的,无论是人还是野兽.都比较神秘可怕些。

  只有在黑暗中才会出现的人,多少总有点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们黑衣、黑鞋、黑巾蒙面,每个人都有双狼一般的眼.每个人行动都很矫健。

  最后走出来的一个却是个跛子。

  他的行动看来最迟钝,走得最慢.可是他一出来,就象是利刀出鞘,自然带着种杀气。

  小马带头、常无意殿后的一行人,圈子已在渐渐缩小。

  珍珠姐妹已握住了她们的剑。

  老皮的一双眼珠溜溜乱转,好象已在准备夺路而逃。

  跛足的男衣人慢慢地走出来,轻轻地咳嗽两声,大家本来以为他正准备开口、谁知他的咳嗽声一起,各式各样的兵刃和暗器,就暴雨般向小马这一行人打了过来。有刀,有剑.有枪,有长棍.有饺子镖,有连珠箭.甚至有迷香。

  江湖上五门、下五门的兵刃暗器,在这一瞬间几乎全都出现了。

  每一样的兵刃和暗器,打的都是对方不死也得残废的要害。幸好这些人之中的高手并不多。

  珍珠姐妹挥剑急攻,香香的-双纤纤玉手杖腰里-带,竟抽出条一丈七八尺长的软刀。

  用迷香的那两个人,小马抢先冲过去,两拳就打碎了两个鼻子。

  常剥皮身形飘忽如鬼魅,只要遇上他的人.立刻就倒下去。

  可是各式各样的兵刃和暗器,还是浪潮般一次又一次卷上来。

  剑锋上溅出的鲜血,在月光下看来就象会发光的。

  但他们究竟是女孩子,手已经渐渐软了,已经开始在喘息。

  老皮更是不断的在惊呼怪叫,也不知是不是已受了伤。

  小马和张聋子已冲过来挡在病人和蓝兰的轿子前面。

  始轿的那大汉手挥铁棒,虽然打碎了好几个人头,自己也挂了彩。

  张聋子道:"擒贼先擒王!"

  他用的奇形之刀,真的和鞋匠削皮时用的差不多。

  一刀斜斜挥出.一条手臂断落。

  小马道;"你要我先对付那个跛子?"张聋子点点头。

  跛足的黑衣人一旁袖手旁观,忽然又咳两声,道;"退。"这一个字说出口,所有没有倒下的黑衣人立刻退入黑暗中。

  跛足的黑衣人早已不看见。

  刚才还血肉横飞的战场,忽然间就变得和平面安静。

  若不是地上的那些伤者和死人,就象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香香和珍珠姐妹已坐了下去,就坐在血泊中,不断地喘息。

  老皮更好象整个人都软了,索性躺了下去。

  只听蓝兰在轿子里问:"他们走了?"

  小马道:"是。"

  蓝兰道:"我们伤了几个人?"

  常无意道;"三个。"

  受伤的是两轿夫和曾珍,老皮虽然叫得最凶,身上却连一点儿伤都没有。

  蓝兰道;"我这里有刀伤药,拿去给他们。"

  她从帘子里伸出手,手里有个玉瓶。

  她的手比白玉更润滑。

  小马伸手去接.她的手忽然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纵有千言万语,也比不上她这轻轻一握。

  他心里竟不由自主起了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一切的艰辛和危险,仿佛都有了代价。

  她仿佛也明白他的感觉。

  她只轻轻说了句:"替我谢谢你的朋友。"

  她并没有谢他。

  她不过要他替她谢谢朋友。

  因为他是不必谢的.因为他们就等于一个人。小马接过玉瓶,心里忽然充满挚爱。

  ——-一个没有根的浪子,只要得到别人的一点点真情,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二)

  可是天地间却是充满了悲伤和凄凉。

  一轮将圆未圆的明月还高挂在天上.冷清清的月光,照着这满地血泊的战场。

  香香长长吐出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把他们打退了。"张聋子道:"只怕未必。".

  香香变色道;"未必?难道他们还会来?"

  张聋子没有回答。

  他希望他们已真的退走,可惜他知道夜狼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击退的。常无意神情也很沉重,道:"扎好伤势,就立刻向前闯。"曾珍道:"我们总该先休息一阵子。"

  常无意道:"你着想死,尽管一个人留下来。"曾珍这才闭上了口。

  轿夫正在互相包扎伤势,其中一人道:"老牛伤得很重,就算还能向前走,也没法子抬轿子了。"常无意冷冷道:"没有病的人并不一定要坐轿子的。"蓝兰道:"一定要坐。"常无意道;"你没有腿?"

  蓝兰道;"有。"

  常无意道:"那么你为何不能自己走?"

  蓝兰道:"因为我就算自己下来走,这顶轿子也不能留下来。"常无意没有再问什么,

  他已明白这顶轿子里一定有些不能抛弃的东西。

  小马道:"其实这根本不成问题.只要是人,就会抬轿子。"老皮立刻抢着道:"我不会。"

  小马道:"你可以学。"

  老皮道;"我以后一定会去学。"

  小马道:"用不着等到以后,你现在就可以学,而且我保证你一学就会。"老皮跳起来,大叫道:"难道你想要我抬轿子?"小马道:"你不抬谁抬?"

  老皮看着他,看着张聋子,再看着香香和珍珠姐妹。

  常无意他连看都不敢去看。

  他已看出这些人他连一个人都指挥不了,所以抬轿子的就只有他,已经无法改变的事,你若还想去改变,你就是个呆子。老皮不是呆子。

  他立刻站起来,笑道:"好,你叫我抬,我就抬,谁叫我们是老朋友呢?"小马也笑了,道:"有时候我实在觉得你这人不但聪明,而且可爱。"老皮道:"只可惜你是个男的.否则"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

  他不是个呆子,可是现在已吓呆了!

  黑暗中忽然又出现一群黑衣人,这次来的人数比上次更多。

  那跛足的黑衣人也已出现,远远的站在一棵大树下。

  张聋子大声道:"在下张弯刀,算起来也是道上的,阁下"跛足的黑衣人好象也是个聋子.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咳嗽了两声。

  咳嗽声一响,各式各样的兵刃和暗器又暴雨般打了过来。

  这次兵器的种类更多,出手也更险恶,其中已有了许多高手。

  常无意冷笑了一声,忽然从腰带里取出一把剑。

  软剑。

  虽然是软剑,迎风一抖,就伸得笔直,而且精光四射,寒气逼人。

  他本来不难备动用这把剑的,也不愿让人看见它。

  可是现在他已决心要下杀手!

  这一战当然更凶险、更惨烈。

  珍珠姐妹的剑法虽然毒辣老到,可是两个人身上都已负了伤。

  老皮也挨了一刀,一刀斩在他背上,血流如注,伤得不轻,他反而不叫了。

  张聋子的弯刀斜削,专走偏锋,一刀挥出,必然见血。

  可是常无意的剑更可怕。

  黑衣人遇见他,刀剑和拳头固然攻击无效,有时无缘无故的也会倒下去。

  倒下去的时候,全身上上下下都没有别的伤痕,只有眉心一滴血。谁也看不见这暗器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这种夺命追魂的暗器,就象是来自黑暗的源流,来自地狱。

  跛足的黑衣人远远看着,直到他手下两个最勇猛的黑衣人也无声无息的死于这种暗器,他才挥手低叱;"退。"

  夜狼们立刻又消失在黑暗中,月光更凝冷,地上的死人更多。

  这次蓝兰已不再问他们自己伤了多少人。

  她自己走了下来。刚才她已在轿子里看见,自己的人几乎已全都受了伤。

  他们用的本就是拼命的招式,夜狼中居然也有几个不敢拼命的。

  只有常无意还笔直地站在那里,衣服上虽然全是血,却不是自己的血。

  夜狼们退走时,他手里的剑也看不见了。

  香香扶着轿杆.眼睛里带着奇怪的光芒,吃吃地问道:"他….他们会不会再来?"一句话刚说完,就已倒下。

  张聋子立刻冲过来,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把住她的脉。

  常无意道:"她并没有死,只不过中了迷香。"张聋子松了口气,道:"刚才明明看见小马第一个就已将那个用迷香的人击倒,还踏碎了他的述香筒,她怎么会被迷倒的?"常无意冷冷道:"你为什么不问她自己?"张聋子当然无法问。

  香香不但已完全失去知觉.而且连脸色都变成了死灰色。

  张聋子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忍不住又问道:谁知道她中的是哪种迷香?"此处少两页。

  他们居然走出了很远。

  ——走得虽然远,还是走不出黑暗。夜色仍深。

  小马抬着轿子,健步如飞,蓝兰一直都在旁边跟着他。

  不但跟着他,也在看着他,眼睛里充满尊敬和爱恋。

  张聋子关心的却只有一个人,不时到轿子旁边来.听她的动静。香香还没有动静。

  另一顶轿子里的病人咳嗽也停止,仿佛已睡着了。

  蓝兰轻轻道:"看样子他们已不会再来了。"

  小马道:"嗯。"

  蓝兰道:"可是我们总得找个地方休息林息,否则大家都没法子再支持下去。"她忽又嫣然一笑,道:"当然除了你,你简直好象是个铁打的人。"小马在擦汗。他并不是铁打的人。

  他自己知道迟早总有倒下去的时候。可是他不说,也不能说。

  蓝兰迟疑着.忽然问道:"假如我嫁给你,你要不要?"小马闭着口。

  蓝兰道:"难道你还想着她?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小马的脸色变了。

  并不完全是因为她这句话而改变的.也因为他又看见了一个人。

  他又看见了那个跛足的黑衣人。

  (四)

  崎岖的山路前面,有一块很高的岩石。

  跛足的黑衣人就站在这块岩石上,一双跟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轿后的常无意已窜了过来,压低声音道:"是闯过去,还是停下来?"小马放下了轿子。

  前面的这块岩石就挡在道路上最险恶之处,一夫当关,他们已经很难闯过。

  何况岩石后还不知藏着多少人。

  曾珍道,"我只想宰了那王八蛋!"

  曾珠道:"你还能宰人?"

  曾珍的回答很快:"能!"

  曾珠道:"我们去不去宰?"

  曾珍道:"去!"

  姐妹两二人忽然间就已从轿子旁边冲过去.冲过去时剑已出鞘。

  年轻人总是不怕死的。

  她们不但年轻,简直还是孩子。

  孩子更不怕死。

  两个孩子、两把剑,居然还想闯上那岩石,宰了那个跛足的黑衣人。

  别人想拉住她们也来不及。

  跛足的黑衣人背负着双手,站在岩石上冷笑。

  曾珍道;"咱们宰了他,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曾珠道:"他笑得比鸭子还难看,我宁可死,也不要看见他笑的模样。"她们若是死,当然就看不见。

  她们简直等于在送死。

  她们根本就是去送死。

  这跛足的黑衣人虽然没有出手,可是看他的眼神,看他的气势,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他是个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占据的岩石地势险恶,而且居高临下。

  岩石后必定还有他手下的人。

  她们还没有抢攻上去,只听见"啊"的一声,一条人影从她们身旁擦过,忽又停下。

  她们还没有看清这个人是谁,就已撞在这个人身上。

  这个人没有动,她们却被撞得倒退了好几步,险些又跌在地上。

  这个人没有回头。

  可是珍珠姐妹已看清了他的背影,只要看清他的背影.谁都可以认出他,他是个很瘦很瘦的人,背稍稍有点弯,腰却很直。

  他的手很长,垂下来的时候,几乎已可达到他的膝盖。

  无论他背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很少会回头的。

  这个人是常无意。

  曾珠叫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曾珍道:"你是不是有毛病?"

  常无意不说话,也不回头。

  他在瞥着岩石上这个跛足的黑衣人。

  黑衣人还在冷笑.忽然道:"你一定有毛病。"常无意不开口。

  黑衣人道:"你救了她们,她们反而骂你。没有毛病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常无意不开口"

  黑衣人道:"其实你救不救她们都一样.反正你们都死定了。"常无意忽然道:"你有手.为什么不自己下来跟我动手?"黑衣人道:"因为我不必。"

  这一句话说完,黑暗中就出现了一百个黑衣人——就算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

  跛足的黑衣人道:"你的剑很快。"

  常无意又不开口。

  跛足的黑衣人道;"而且你有把好剑。"

  常无意不否认,

  无论谁都不能不承认那把剑确实是把很难看得到的好剑。

  跛足的黑衣人道:"抬轿子的那小伙子的拳头好像也是双好拳头。"小马的拳头并不好。

  小马的拳头太喜欢揍人,尤其喜欢揍人的鼻子.这种习惯并不好。

  可是他的拳头确实太快、太硬。

  跛足的黑衣人道:"可是我的兄弟们.却还想再试试你们的快剑和拳头。"他又在咳嗽。

  这种咳嗽的声音,当然和轿子里那病人的咳嗽的声音不一样。

  听见了他的咳嗽声.连珍珠姐妹的脸色都变了。

  她们虽然不怕死,可是刚才那两次恶战的凶险惨烈,她们并没有忘记。

  至少现在还没有忘记。

  这一声咳嗽响起,就表示第三次恶战立刻就要开始。

  这一战当然更凶险、更惨烈。

  这一战结束后,能活着的还有几个人?

  想不到就在他的咳嗽声响起的一刹那间,远方也同样响起了一声鸡蹄。

  跛足的黑衣人眼神立刻变了,猛一挥手,本来已准备往前扑的夜狼们,动作立刻停顿。

  远山下已有白雾升起。

  云雾迷离处,又传来一种奇异的乐声,节拍明快而激烈,充满了火一样的热情。

  无论情绪多低落的人,听见了这种乐声,心情都会振奋。

  岩石上的跛足黑衣人却已不见了。

  夜狼们又消失在黑夜中。

  四面鸡啼不已,黎明已将来临,可是看起来夜色却仍很深。

  今天的黎明为什么来得特别早?

  乐声仍在继续。

  小马放松了紧握的拳头,才发现掌心已经被冷汗湿透。

  蓝兰长长吐出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艰苦凶险的一夜.看来总算已过去。

  常无意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收缩的瞳孔却已渐渐扩张。

  他终于转回身,才发现珍珠姐妹一双发亮的眼睛正望着他。

  她们蒙面的黑纱早巳失落。

  她们脸上的伤虽然还没有好,可是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柔情和感激。

  两上人忽然冲上去,一边一个抱住了常无意,在他脸上亲了亲。

  曾珍道:"原来你不是坏人。"

  曾珠道:"你也不是木头人。"

  常无意脸上终于有了表情,谁也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表情。

  小马笑了。蓝兰也笑了。

  两个人对望了一眼,眼波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生命毕竟是可贵的。

  人生中毕竟还是有许多温情和欢愉。

  小马道:"他的脸虽冷,一颗心却是热的。"

  蓝兰看着他,眼波更柔,道:"你好象也跟他差不多。"常无意忽然冷冷道:"既然大家都还没有死,腿也没有断,为什么不往前走?"曾珍嫣然道:"现在他无论多么凶,我都不怕了。"曾珠道;"因为现在我们已知道,他那副凶样子,只不过故意装出来给别人看的。"她们虽然将声音压得很低,却又故意要让常无意能听得见。等常无意听见时,她们早已溜得远远的。小马大笑,抬起了轿子,刚抬起轿子,笑声突然停顿。他忽然发现黑暗中有三双眼睛在瞪着他。三双狼一般锋利的眼睛,眼睛里仿佛还带种奇异的欲望。

第六章 恶战

  (一)

  有生命就有欲望。

  可是欲望也有很多种,有的欲望引导人类上升,有的欲望却能令人毁灭。

  这三双眼睛里的欲望,就是种可以令人毁灭的欲望。——不但要毁灭别人,也要毁灭自己!

  人为什么要毁灭自己?

  是不是他们已迷失了自己?

  小马已看出他们就是刚刚从路上迎面走过去的三个人。

  散漫落泊的长发青年。修长美丽的腿。

  ——他们为什么去而复返?

  小马故意不去看他们.其实他心里并不是不想多看看那双美丽的腿。可是他能控制自己。

  经过了一次情感上的痛苦折磨后.他已不再是昔日那一个冲动起来,就不顾一切的少年。

  美腿的少女却还是在望着他,忽然大声呼喊道:"喂!"小马忍不住道:"你在叫谁?"

  美腿的少女道:"你!"

  小马道:"我不认识你。"

  美腿的少女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认识你,才能叫你?"小马怔住。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互相认得的.她说的话好象并不是没有道理。

  美腿的少女又在叫:"喂!"

  小马道:"我不叫喂。"

  美腿的少女道:"你叫什么?"

  小马道;"别人都叫我小马。"

  美腿的少女道:"我却喜欢叫你喂,只要你知道我是在叫你就行了。"小马又怔住,

  人与人之间的称呼,本就没有一定的规则,既然有人可以用"先生、公子、阁下"这一类名称叫他,她为什么不能叫他"喂"?

  这少女的思想和行为虽然很激烈,很奇特,却与大多数人都不同。

  可是她好象也有她的道理存在。

  美腿的少女又在叫:"喂!"

  这次小马居然认了:"你叫我干什么?"

  美腿的少女道:"叫你跟我走。"

  小马又怔了怔.道:"为什么要我跟你走?"

  美腿的少女道:"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更令人吃惊。

  小马虽然一向是个洒脱不羁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就连他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来。

  蓝兰忽然道:他不能跟你走。"

  美腿的少女道:"为什么?"

  蓝兰道:"因为我也喜欢他,比你更喜欢他。"这句话说出来。也同样令人吃惊,这种话本来随时都可以让两个人打起来的。

  谁知美腿的少女却好象觉得这种话很有道理。反而问道:"他走了之后,你是不是会很伤心?"蓝兰道:"一定伤心得要命。"美腿的少女叹了口气,道:"伤心不好,我不喜欢要人伤心。"蓝兰道:"那么你就该走。"

  美腿的少女道:"你们两个人可以一起跟我走。"蓝兰道:"为什么要跟你走?"

  美腿的少女道;"因为我们那里是个很快乐的地方,到了那里,你们一定比现在快乐得多。"长发的少年已开了口,道:"我们那里只有欢笑,没有拘束,只有音乐,没有"小马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音乐?"

  远方的音乐仍在继续。

  小马问道:"那就是你们的音乐?"

  长发少年道:"朝拜祭礼时一定要有音乐。"

  礼乐本就是分不开的。

  小马的好奇心又被逗了起来,又问道:"你们朝拜的是什么?"长发少年道:"太阳。"

  小马道:"现在还是晚上,晚上哪里有太阳?"

  长发少年道:"今天我们的朝拜祭礼比平时提早了些。"小马道:"为什么?"

  长发少年笑了笑.拍了拍美腿少女的头道:"因为她喜欢你。"小马立刻明白了。

  他们朝拜的乐声一响起,就表示黎明已将来临。

  夜狼们就像是魂魄,黑夜一消失,他们就必须消失。

  蓝兰抢着道:"就算是你救了我们,他也不会跟你走的。"美腿的少女道;"你呢?"

  蓝兰道:"这里没有人会跟你走。"

  美腿的少女道:"我不喜欢勉强别人,可是只要你们来,无论谁我们都会欢迎。"她的声音充满诱惑;"你们只要跟着乐声走,就可以找到我们,找到你们平生绝没有享受过的快乐,我保证你们绝不后悔的。"她转过身,长袍的开襟吹起,她那双修长美丽的腿就完全裸露了出来。

  老皮的眼睛发直,连眼珠子都好像快掉了下来。

  另一个少女忽然走过去,走到珍珠姐妹面前。她一直在望着她们。

  她的眼睛里竟似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珍珠姐妹竟似已被她看得迷住了。

  她走到她们面前时,她们连动都不能动,她就拥抱住她们,在她们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她的手在轻抚着她们的腰。

  珍珠姐妹的目光朦胧,眼波带醉,直到她走了很远都没有醒。

  现在三个人都已走了很久,蓝兰才轻轻吐出口气.道:"这两个女人简直是魔女。"小马笑了笑.道:"你呢?"

  蓝兰不理他,却去问珍珠姐妹,道:"她跟你们说了些什么?"曾珍的脸红了,道;"她…她问我们是不是处女?"她们当然还是处女。

  蓝兰道:"她还说了些什么?"

  曾珍的脸更红,吃吃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蓝兰还想逼着她说,轿子里的病人又开始在不停的咳嗽。

  这次他咳得更厉害,本来就有很多种病痛都是在黎明前后发作得最剧烈。

  蓝兰的眼睛里立刻充满了关切和忧心,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总得先找个地方歇下来。"她在看着常无意。

  常无意居然没有反对,他也看得出这些人都需要休息。

  可是在这狼山上,又有什么地方能让他们安静休息?

  这里几乎没有一寸土地是安全的。

  蓝兰转向张聋子,道:"你到狼山来过?"

  张聋子点点头。

  多年前他就已来过,那时这座山上还没有这么多狼,所以他还能活着下山。

  蓝兰道:"这里的人虽然变了.山势总不会变的。"张聋子承认。

  蓝兰道;"那么你就应该能想得出一个可以让我们歇下来的地方。"张聋子道:"我正在想。"

  他已想过很久,想过了很多地方.只可惜他完全没有把握。

  突听一个人道:"各位不必再想.再想也想不出的。但是我却可以带你们去。"星月已消沉,东方已渐渐露出了鱼白。

  这个人手里却提着灯笼,施施然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他的衣着和样子看来都像是个生意人.也正是他们到狼山来看到过的最正常的人。

  他看来甚至很和气,也很客气。

  小马道:"你是谁?"

  这人笑了笑,道;"各位请放心,我只不过是个生意人,不是狼。"小马道:"狼山中也有生意人?"

  这生意人道;"只有我一个。"

  他又笑着解释道:"因为只有我一个,所以我才能活下去。"小马道:"为什么?"这生意人道;"因为我能跟那些狼大爷们做各式各样的生意,若是没有我这么一个人,他们有很多事都没有这么方便了。"他再解释;"那些狼大爷们只会杀人抢钱,不会做生意。"小马道;"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这生意人道:"什么样的生意我都做,我替他们收藏,替他们卖出去,我还会替他们找女人。"小马笑了,道:"这件事的确重要得很。"

  生意人笑道:"简直比什么事都重要。"

  小马道:"所以他们舍不得杀你。o

  生意人道;"他们要杀我,只不过像捏死只蚂蚁,捏死只蚂蚁有什么用?"小马道:"没有用。"生意人道:"所以这儿年来我都太平得很。"

  小马道:"你准备带我们到哪里去?"

  生意人道;"太平客栈。"

  小马道:"狼山也有客栈?"

  生意人道:"只有这一家。"

  小马道"这家客栈是谁开的?"

  生意人:"我开的。"

  小马道:"你那里真的很太平?"

  生意人笑道:"只要走进我那家客栈,我就负责各位太平无事。"小马道:"你有把握?"

  生意人道:"这是我跟他们约好了的,连朱五太爷都答应了。"无论谁都知道朱五太爷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这生意人道:"朱五太爷有时也会要我替他做点事,而且他老人家也知道,要闯狼山的人,一定有急事,谁也不会在我那里住一辈小马道:"所以他们要下手,机会还多得很。"生意人道:"所以他们肯让我做小生意.因为这对他们根本没妨碍。"小马道:"好,这回生意你已做成了。"

  生意人道:"现在还没有。"

  小马道:"还没有?"

  这生意人笑道:"不瞒各位说,我那里只接待一种人,我还得看看各位是不是那种人。"小马道:"哪种人?"

  生意人道:"有钱的人,很有钱的人。"

  他又笑着解释:"因为我那里无论什么东西都比别的地方贵-点。"小马道:"贵多少?"

  生意人道:"有些人说我那里连一杯酒都比别的地方贵三十倍,其实他们是在冤枉我。"小马道:"贵多少?"

  生意人道:"只贵二十八倍。"

  小马笑了。

  蓝兰也笑了。

  生意人看看他们,道:"却不知各位究竟是哪种人?"蓝兰:"是有钱人.很有钱的人"

  她随随便便从身上拿出张银票,就是一万两银子,她随随便便就给了这生意人,就好像给的只不过是张破纸。

  小马道:"这够不够我们住半天?"

  一万两银子已经可以买一座很好的房予,在里面住上三五百天都不会有问题。

  这生意人却道:"只要各位吃得随便一点.也许勉强够了。"小马大笑:"现在我才相信你真是人,不是狼。"生意人道:"为什么?"

  小马道:"因为只有人才会这么样吃人。"

  (二)

  太平客栈真的很像是个客栈。

  只不过很像而已。

  最像的地方就是排在门口的一块大招牌.上面真的写着"太平客栈"四个大字。

  除了这一点外,别的地方就不太像了。

  最不像的是他的房子。

  一间东倒西歪的破屋子,只有一个满头癞痢的小伙子。

  生意人道:"这是我的儿子。"

  即使是癞痢头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好。

  生意人道:"我老婆已经被我赶走了.我老婆不是个好东西。"者婆总是别人的好。

  生意人道;"我们这里有八间房子,还有个大饭厅。"饭厅的确不太小,至少总比那些豆腐干一样的客房大一点儿。

  生意人道;"我们的酒菜都是第一流的,所以随便什么时候都有客人。"这句倒是真话。

  现在才刚刚天亮,这里已经有了客人。

  只有一个人。

  一个又干又瘦的老头子,穿着件用缎子做成的棉袍子。

  现在才九月,天气还很热。

  他穿的却是件棉袍子,而且还穿着棉袍子饮酒.饮了至少三五斤酒。

  可是他脸上一滴汗珠子都没有。

  他脸上在闪着光。

  旱烟袋的火光!

  一杆五尺长的旱烟袋,比小孩子的手膀子还粗,无论谁都应该看得出是纯钢打成的。

  烟斗更可怕,里面装的烟丝就算没有半斤,也有六两。

  照张聋子估计,这旱烟袋至少总有五十多斤重;照小马估计,就有八九十斤了。

  这么重的一杆旱烟袋,被这么样-个又干又瘦的老头子拿在手里,却好像拿着棍稻草一样。

  他闪着光的脸虽然枯瘦腊黄,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概。

  他就这么样随随便便地坐在那里,气派之大,已经很少有人能比得上。——卜战!

  狼山上最老的一匹狼!

  每个人都已认出他是谁了,他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也在盯着这些人,忽然问:

  "是谁杀了铁三角?"

  "我!"

  这个字并不是一个人说出来的,小马和常无意都抢着要认这笔帐。

  他们看得出这匹老狼是来算账的,也看得出珍珠姐妹的剑,绝对接不住他这杆旱烟袋。

  卜战在冷笑。

  小马抢着道:"我杀的人还不止铁三角一个,你要算这账,尽管来找我。"卜战道:"我听说过你。"

  小马道:"我叫小马。"

  卜战冷冷道:"你不是马,你是头驴子。"小马也在冷笑。

  卜战道:"只有驴子才会做这种蠢事,抢着要把别人的账算在自己身上。"他不等小马开口,又道:"你用的是拳头,铁三角却死在剑下。"小马道:"可是我……"

  卜战又打断了他的话,道:"他要宰你们,你们当然只有宰他,这本是天公地道的事……

  小马道:"想不到你这个人居然值得公道两字。"卜战道:"这笔账本来并没有什么可算的.只不过…."他的手紧握:"只不过他实在死得太修,我老头子实在忍不住想看看,那种阴毒狠心的剑法,是什么人使出来的!"常无意闭着嘴,却抽出了剑。

  一柄精光四射、寒气逼人的软剑,迎风一抖,就伸得笔直。

  卜战道:"好剑!"

  常无意冷冷道:"是好剑!"

  卜战道;"好!我等你。"

  常无意道"等我?"

  卜战道:"等你睡一觉,等你走。"

  常无意道;"你不必等。"

  卜战道:"这里不是杀人的地方。"

  常无意道:"我现在就可以跟你出去。"

  卜战盯着他,霍然长身而起,大步走出了门。常无意已经在门外等着他。

  珍妹姐妹还是迷迷蒙蒙的,这件事就好像跟她们完全没有关系。

  蓝兰压低声音,道:"你看他有没有关系?"

  小马握紧拳头,闭着嘴。这一战是谁胜谁负,他完全没有把握。

  那生意人道:"有关系,有好处。"

  小马盯着他道:"有什么好处?"

  那生意人道:"他死定了,少了一个人的开销,各位至少可以多喝几杯酒。"(三)

  晨雾迷离,连山风都吹不散。

  卜战身上的棉袍子已被风吹了起来,他的人却峙立如山岳。

  他一双脚不丁不八,就这么样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气势已非同小可。

  只有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好手,才能显得出这种气概。

  常无意也没有动。

  他的敌手还没有动,他绝不先动。

  卜战又抓起旱烟管,深深吸了一口,烟袋里的烟丝又闪出了火光。

  他冷冷地看着常无意,道:"我看得出你是个好手。"常无意不否认。

  卜战道:"所以你也应该看得出,我这烟斗里的烟丝,也是杀人的暗器。"常无意看得出。

  这种燃烧着的热烟丝,实在比什么暗器都霸道可怕。

  卜战道;"我出手绝不会留情,你也尽管把那些阴毒的剑招使出来。"常无意冷冷道:"我会使出来的。"

  卜战道:"我若也死在你剑下,我那些徒子徒孙们绝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常无意道:"很好。"

  卜战冷冷笑道;"你就算剥了我的皮,我也绝不怨你。"常无意道:"你的皮可以留着!"

  卜战道:"哦?"

  常无意道:"因为你的皮并不厚。"

  他剥皮,可是他只剥一种人的皮。脸皮厚的人!

  卜战又看了很久,道:"很好!"

  很好!

  这就是他们说的最后两个字。

  就在这一瞬间,五尺一寸长、五十一斤重的旱烟袋已横扫出去。

  旱烟袋通常只不过是点穴,打穴的兵器,用的招式跟判官笔点穴差不多。

  可是他这根旱烟袋施展起来,不但有长枪大戟的威力,其中居然还夹杂着铁拐、金铁鞭、巨石一类重兵器的招式。

  那些炽热的烟丝,随时都可能打出来,烟斗中闪动的火光.也可以眩人眼目。

  小马心里在叹气。

  就连他都没有看见过这么霸道的外门兵器.他实在有点替常无意担心。

  现在卜战已攻出十八招,常无意却连一招都没有回手。

  旱烟袋虽然并没有沾上他一点,可是这种现像并不好。

  他的剑法本来一向是着着抢攻、绝不留情的.此刻似已被通得出不了手。

  一柄又轻又狭的软剑,要想在这种霸道的招式下出手,实在不是件容易事。

  忽然间,"蓬"的一声响,一片发光的烟丝,随着大烟斗的泰山压顶之势,向常无意打了下去。

  常无意仿佛已被逼入了死角,他的剑仿佛已根本无法出手。

  谁知就在这时,他偏偏出手了。

  他的剑忽然又变得柔若游丝,笔直的剑竟变成了无数个光圈。

  闪动的光圈,一圈圈绕上去,火烧的烟丝立刻消失不见。

  又是"叮"的一声响,剑光击上烟斗,火星四激,剑锋居然又笔直地弹了出去。

  小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定要卜战先将人逼入死地才出乎。高手交锋.有时就正如大军对垒,要先置之死地而后生。

  因为对方的势力比他强,气势比他盛,他只有用这种法子。小马心里很佩服。

  他忽然发现常无意这两年不但多了把好剑,到法还精进了许多。

  真正高明的剑招,有时并不在剑上,而在心里。

  这一剑并不以势胜,而以巧胜!并不以力胜,而以智胜。

  他胜了!

  剑锋弹出,贴着烟管弹出去。

  卜战凌空翻身,衣袖起飞,一根五十一斤重的旱烟袋,却已不在他手里。他不能不撒手。若是不撒手,剑锋势必削断他的手。

  可是高手交锋,连兵器都撒了手,这也是种要忍受一世的奇耻大局。

  卜战身子落地时,脸上已无人色.连那种不可一世的气概都没有了。

  常无意剑已入腰,剑已入鞘。

  卜战忽然厉声道:"再拔出你的剑来!"

  常无意冷冷道:"你还要再战?"

  卜战道:"剑是杀人的,不战也可以杀人。"

  常无意道:"我说过,你可以留下你的皮,人若死了,哪里还有皮可以留下来?"卜战的手虽然握得很紧,却在不停的发抖,他忽然变得苍老而衰弱。

  他只有走。

  虽然他想死.也许他真的宁愿死在常无意的剑下,怎奈常无意的剑已入鞘。

  死,毕竟不是件容易事。

  虽然他已是个老人,生命已无多,也就因为他已是个老人,才做得生命值得珍借。

  雾已淡了,卜战的身影已消失在雾里,旱烟袋虽然还留在地上,烟斗里的火光却已熄灭。

  蓝兰的眼睛里却在发着光,道:"这次他一走,以后只怕就绝不会再来。"小马道:"非但他不会再来,他的徒了徒孙也不会来。"他们都看得出这匹老狼不但有骨头,而且骨头还很便。

  站在他们旁边的生意人忽然笑道:"现在人虽然没有少,各位还可以多喝两杯。"小马故意问:"为什么?"

  生意人赔着笑道;"因为这位大爷的剑法,我实在很佩服。"突听身后一个人道:"我也很佩服。"

  他们转回身,才发现屋里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儒服高冠、手摇折扇的君子。

  狼君子毕竟还是来了。

第七章 疑云

  (一)

  九月十三,晨。暗有雾。

  太平客栈饭厅里,看起来好象真的很太平。

  大家都太太平平地坐着,看起来都好象很客气的样子。

  尤其是狼君子更客气。

  最不客气的是小马.眼睛一直瞪着他,拳头随时都准备打出去。

  温良玉好象根本没看见,微笑着道;"这一夜各位辛苦了。"小马:"哼!"

  蓝兰嫣然道:"辛苦虽然辛苦了一点.现在大家总算还都狠太平。"温良玉道:"郝老板!"

  生意人立刻赶过来.陪着笑道;"小的在。"

  温良玉道:"先去做些点心小菜来,再去温几厅酒,账算我的。"郝生意道:"是!"小马忽然冷笑.道:"郝生意的生意虽然做成了,你的好生意却还没有做成,何必先请客?"温玉良笑道:"生意归生意,请客归请客,怎么能混为一谈?"小马道;"就算生意做不成.客你也要请?"温良玉道:"各位远来,在下多少总得尽一点地主之谊。"小马道:"好,拿大碗来!"蓝兰柔声道:"你一夜没有睡,肚子又是空的,最好少喝点。"小马道;"不喝白不喝,喝死算了!"温良玉抚掌笑道:"正该如此,现在若不多喝些,待到没有了拳头时,喝酒就不太方便了。"小马道:"你真的想要我这双拳头?"温良玉微笑。小马道:"好,我给你!"一句话没说完,他的拳头已打了过去。他的拳头不但准,而且快。

  快得要命。

  谁知温良玉好象早就算准了这一着,身子一滚,连人带凳子都到了八九尺外。

  他并没有生气,还是带着微笑道:"酒还没有喝,难道阁下就已醉了?"蓝兰道:"他没有醉。"温良玉并不反对,也不争辩,道:"也许他只不过天生喜欢揍人而已。"蓝兰笑了笑,笑得很迷人,道;"你又错了。"温良玉道:"哦?"蓝兰道;"他并不喜欢揍人,他只不过真的喜欢揍你!"温良玉道:"哦?"蓝兰道:"不但他喜欢揍你,这里的人只怕个个都很想揍你!"常无意道:"我不想。"蓝兰道:"你真的不想?"常无意道;"我只想剥他的皮!"

  温良玉还是不生气.还是带着笑道:"听说令弟的病很重?"蓝兰道:"嗯。"

  温良玉道:"令弟真的是姑娘嫡亲的弟弟?"

  蓝兰道:"嗯。"

  温良玉道,"这位马公子也是?"蓝兰摇摇头。

  温良玉道:"那么令弟的一条命,难道还比不上他的一双拳头?"蓝兰道:"只可惜他的拳头是长在他自己的手上的。"温良玉笑了笑,道:"姑娘这么说,就未免太谦虚了。"蓝兰道:"为什么?"

  温五良:"姑娘的暗器功夫精绝,在下平生未见!"他一句话就揭破了她的秘密,蓝兰的脸色居然没有变,道:"阁下果然好眼力。"温良玉道:姑娘身旁的几位小妹妹,也全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若想要什么人的一个拳头,只不过象是探囊取物而已。"蓝兰也笑了笑.道:"我们现在若是想要你的一个拳头,是不是也象探囊取物呢?"温良玉笑得已有点不太自然,道:"看来在下这趟生意是真的做不成了。"蓝兰淡淡道:"好象是的。"

  温良玉道:"却不知姑娘何时离开这里?"

  蓝兰道:"我们反正不会在这里住一辈子,迟早总是要走的。"温良玉道:"很好,在下告辞。"他抱拳站起,展开折扇,施施然走出去。

  小马忽然大声喝道:"等一等!"

  喝声中,他的人已挡住了门。

  温良玉神色不变,道;"阁下还有何见教?"

  小马道:"你还有件事没有做。"

  温良玉道:"什么事?"小马道;"讨账!"温良玉又笑了。

  小马道:"生意归生意,请客归请客,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温良玉并不否认。

  小马道:"不管你说出来的话算不算数,你不付账,就休想走出这扇门。"温良玉立刻就轻摇折扇,施施然走回去,慢慢地坐下,悠然道:"我只希望你能明白几件事。"小马在听着。

  温良玉道;"我睡足了,你们却亟需休息;我很有空,你们却急着要过山。这么样耗下去,对你们并没有好处。"他微笑着.又道:"这里本是太平客栈,谁也不许在这里出手伤人,你们自己若是破坏了这规矩,狼山上就没有你们存身之地了。"小马的脸都气红了。

  他生气只因为他知道温良玉并不是在唬他们。

  这是真话。

  张聋子道:"这次客你真的不请了?"

  温良玉道:"现在各位既然不再是我的客人,我为什么还要请?"张聋子道:"好,你不请,我请!"温良玉大笑,折扇一挥,急风扑面,刺得人眼睛都张不开。

  等到大家眼睛再张开时,他的人已不见了。

  蓝兰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好功夫。"

  郝生意笑道:"姑娘好眼力,除了朱五太爷之外,狼山上就数他的功夫最好!"蓝兰道:"你见过朱五太爷?"郝生意道:"当然见过。"蓝兰道:"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

  郝生意迟疑着,反问道;"姑娘想见他?"

  蓝兰道:"听说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而且一诺千金.所以我在想……"她眼睛闪着光:"假如我们能见到他,假如他答应放我们走,就绝不会有人阻拦我们了。我们要想平安过山.也许这才是最好的法子!"郝生意笑道:"这法子的确不错,只有一点可惜。"蓝兰道:"那一点?"

  郝生意道:"你永远也见不到他的,狼山上最多也只不过有五六个人知道他住在哪里。"蓝兰道;"你也不知道?"

  郝生意陪笑道:"我是个生意人,我只知道做生意。"(二)

  酒菜已来了。

  一碟炒合莱,几个炒蛋,几张家常饼,一小盘卤牛肉,一锅绿豆稀饭,再加半缸子酒。

  郝生意笑道:"这一顿我特别优待,只算各位一千五百两银子。"他笑得很愉快。

  因为他知道一竹杠敲下去,不管敲得多重,别人也只有挨着。

  小马看看张聋子,道:"你几时发了财的,为什么抢着要请这顿客?"张聋子苦笑,道:"我只不过急着要让那小子赶快走。"因为他急着要照顾香香。

  小马总算没有再开口。

  小马了解张聋子,他并不是个很容易就会动感情的人。

  现在他已老了,老年人若是对年轻的女孩子有了情感,通常都是件很危险的事。

  可是小马并不想管这件事。

  他一向尊重别人的情感——无论什么样的情感.只要是真的,就值得尊敬。

  香香已被抬进了屋子,一间并不比鸽子笼大多少的破屋子。

  她还没有醒。

  珍珠姐妹本来是应该来照顾她的,可是她们自己也睡着了。

  张聋子没有睡着.一直都坐在她床头,静静地看着她。

  轿子里的病人还在轿子里,他们直接将轿子抬入了最大的一间客房。

  据蓝兰说:"我弟弟不能下轿子,只因他见不得风。"这屋里好象并没有风。

  小马刚躺下去,又跳起来,他忽然发觉心里有很多事.应该找个人聊聊。

  张聋予并没有陪他聊的意思,一点儿这种意思都没有。

  他只得去找常无意。

  轿夫睡在后面的草棚里,所以他们每个人都能分配到一间客房。

  破旧的木板房,破旧的木板床,床上铺着条破的草席。

  常无意躺在床上,瞪着小马,

  谁都看得出小马有事来找他,可是别人不先开口,他也绝不开口,小马迟疑着,在他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终于谊:"这次是我拖你下水的。"常无意冷冷道:"拖人下水.本来就是你最大的本事。"小马苦笑道:"我知道你不会怪我,可是我自己现在也有点后悔了!"常无意道:"你也会后悔?"

  小马点点头,居然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现在虽然跌在水里,却连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常无意道;"我们是在保护一个病人过山去求医。"小马道:"那病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不肯露面?真的是因为见不得风.还是因为他见不得人?"他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甚至连他是不是真的有病都觉得可疑了!"常无意盯着他,冷冷道;"你几时变得如此多疑的?"小马道:"刚才变的?"常无意道:"刚才?"

  小马道:"刚才卜战跟你交手时,我好象看见那顶轿子后面有人影一闪!"常无意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小马道:"我没看清楚。"常无意道;"他是要窜入那顶轿子,还是要窜出来?"小马道;"我也没看清楚。"常无意冷冷道:"你几时变成了瞎子?"

  小马苦笑道:"我的眼力并不比你差,可是那条人影的动作实在太快,简直比鬼还快。"常无意道:"也许你真的见了鬼。"

  小马道:"所以我还想再去见见!"

  常无意道:"你想去看看那顶轿子里究竟是什么人?"小马道:"现在大家好象都已睡着了,只有蓝兰可能还留在那屋里。"常无意道:"就算她在那里,你也有法子把她支开?"小马道:"我们甚至可以霸王强上弓,先揭开那顶轿子来看看再说!"常无意道:"你真的想去?"小马道:"不去是小狗!"常无意忽然间就已从床上跳了起来,道:"不去的是王八蛋。"太平客栈里一共有八间客房,最大的一间在最东边,三面都有窗。

  窗子都是关着的,关得很密.连缝隙都被人用纸条从里面封了起来。

  小马在外面轻轻敲了敲窗子,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常无意已找来一根竹片,先用水打湿了,从窗隙里伸进去,划开了里面的封条。

  先用水打湿,划纸时才不会有声音。然后他们就挑开了窗里的木栓,对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们并不是君子。

  房间居然已被收拾得很干净,床上已换了干净的被单。

  可是床上没有人。

  蓝兰并没有在这里,只有那顶轿子摆在屋子中间,里面也没有声音。

  小马和常无意对望了一眼,同时窜过去,闪电般出手.拉开了轿上的帘子。

  两个人的手忽然变得冰冷。

  这顶轿子赫然竟是空的.连条人影都没有。

  他们浴血苦战,拼了命来保护的,竟只不过是顶空轿-

  如果轿子里一直没有人,怎么会有咳嗽的声音传出来?

  一如果轿子里的人真的有病.现在到哪里去了?

  常无意沉着脸.道:"你刚才看见的不是鬼。"小马握紧双拳.道:"可是我们真的遇见个女鬼!"常无意道:"蓝兰?"

  小马道:"她不但是个女鬼,还是个狐狸精!"这次常无意对他说的话居然也表示很同意。

  小马道:"你看她这么样做究竟是什么目的?"

  常无意道:"我看不出。"

  小马道:"我也看不出。"

  常无意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应该回去睡觉,假装根本不知道这回事。"鬼总要现形的。

  狐狸精迟早难免露出尾巴来。

  他们找来几条纸,封上了刚才被他们挑破的窗子,才悄悄地开门走出去。

  做这种事的时候,他们一向很小心,他们并不是君子,也不是好人。

  (三)

  门外也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小马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房,刚推开门.又怔住。

  他房里居然有个人。

  木板床上的破草席不知何时已不见,已换上雪白干净的被单。

  蓝兰就躺在这床薄被里,看着他,

  她的身子显然是赤裸着的,因为她的衣服都摆在床头的凳子上。

  她的眼波朦胧,仿佛已醉,更令人心醉。

  小马好象没看见屋里有她这么一个人.关上门就开始脱衣裳。

  蓝兰的眼波更醉,悄悄地问,"刚才你到哪里去了?"小马道:"我喝得太多.总得放点出来。"

  蓝兰嫣然道:"现在还可以再放一点出来。"

  小马故意装不懂:"你不睡在自己房里,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蓝兰道:"我一个人睡不着。"

  小马道;"我睡得着!"

  蓝兰道:"你是不是在生气,生谁的气?"

  小马不开口。

  蓝兰道:"难道你也怕常剥皮剥你的皮?"

  小马不否认。

  蓝兰道:"可是他只说过不许男人碰女人,并没有说不许女人碰男人,所以…."她笑得更媚:"现在我就要来碰你了。"

  她说来就来.来得很快,一个软玉温香的身予,忽然就已到了小马怀里。她的嘴唇是火烫的。

  小马本想推开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怠——被人欺骗总不是件好受的事。

  这岂非也是报复的方法一种。他报复得很强烈!

  蓝兰火烫的嘴唇忽然变得冰冷,喘息已变为呻吟。

  她是个真正的女人.男人梦想中的女人。

  她具有一个女人所能具备的一切条件.甚至比男人梦想中还好得多。

  她的嘴唇热了很多次,又冷了很多次。

  小马终于开始喘息。

  她的呻吟也渐渐又变为喘息,喘息着道:"难怪别人说你是条驴子你真的是!"这是句很粗俗的话,可是在此时此刻听来,却足以令人销魂。

  小马的心已软了。

  ——她至少没有出卖他。

  ——她本来可以跟狼君子谈成那笔生意的。

  ——-她对他的热情并不假。

  现在他想起的,只有她的好处。

  屋子里平和安静,紧张和激动都已得到松弛,这本就是男女间情感最容易滋生的时候。

  他忽然问:"轿子里为什么没有人?"

  这句话一出来,他已经在后悔,只可惜话一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

  想不到的是,蓝兰并没有吃惊,反问道;"你是不是想看看我二弟?"小马道:"只可惜我看不见。"

  蓝兰道:"那只因为他并不在你去看的那顶轿子里!"——她知道他们去看过?小马道:"他在哪里?"蓝兰道:"他在我房里那顶轿子里,他病得很重,我对他不能不特别小心。"小马冷笑。

  蓝兰道;"我故意将一顶空轿子摆在最好的那间客房里,却将他抬入了我的房,我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叫珍珠姐妹去守着他。"小马冷笑。蓝兰道,"你不信?"小马还在冷笑。"蓝兰忽然跳起来,道;"好,我带你去见见他!"不管她是女鬼也好,是狐狸精也好,这次她居然没有说谎。

  她房里真的有顶轿子,轿子里真的有个人。

  她轻轻掀起帘子,小马就看见了这个人了。

  (四)

  现在是九月。

  九月的天气并不冷。

  轿子里却铺满了虎皮,就算在最冷的天气,一个人躺在这么多虎皮里,都会发热的。

  这个人却还在发冷。

  他还是年轻人,可是他脑上却完全没有一点血色,也没有一点汗。他还在不停地发抖。

  他很年轻.可是头发眉毛都已开始脱落,呼吸也细若游丝。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真的病得很重,很重很重。小马也看得出。

  所以现在他心里的感觉,就好象一个刚偷了朋友的老婆、这朋友却还把他当朋友的人。

  虽然并不完全象,至少总有点象。

  蓝兰道:"这是我弟弟,他叫蓝寄云。"

  小马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很想对他笑笑,却笑不出。

  蓝兰道:"这就是拼了命也要保护我们过山的小马。"蓝寄云看着小马,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忽然伸手握住小马的手,道:"谢谢你。"他的声音衰弱如游丝。

  他的手枯瘦而冰冷.简直就象只死人的手。

  握住了这只手,小马心里很难受,吃吃地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病人又开始在咳嗽,连眼泪都咳了出来。

  小马也看得快掉眼泪了,终于挣扎着说出五个字:"你你多保重。"病人勉强笑了笑,也想说话,可是眼帘已慢慢合起。

  蓝兰也轻轻地放下帘子,小马早已悄悄的溜了出去,只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蓝兰出来的时候,他眼睛还是红红的,忽然道:"我不是驴子,我是个猪!"蓝兰柔声道:"你不是。"

  小马道;"我是!"

  蓝兰嫣然道:"你又不肥,怎么会是猪?"

  小马道:"我是个瘦猪!"

  他抬起手,好像准备重重的给自己两耳光。

  蓝兰已握住他的手,将面颊贴在他胸膛上;"我知道你的心事,我心里也很难受,可是…。"她又抬起头,仰视着他:"可是只要我们能保证他平安过山,我们"小马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我若做不到这件事,我自己一头就撞死!"蓝兰的手在轻轻抚着他的手,嘴唇也在轻吻着他的脸。

  他忽然发现她的手冰冷,嘴唇也冰冷.而且在发抖。

  现在并不是刚才激情刚过去的时候,她的手和嘴唇为什么会这么冷?

  小马道;"你还在生气?"

  蓝兰道:"嗯。"

  小马道;"我…。."

  蓝兰气:"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小马道:"你在生谁的气?"

  蓝兰道;"我再三吩咐,叫她们守在这里,可是现在她们居然连人影子都看不见了。"小马这才想到房里只有她弟弟一个人,珍珠姐妹果然已人影不见。

  她们实在不该走的。

  蓝兰道:"就算她们有什么急事,也不该两个人一起走的。"小马道:"也许她们很快会回来。"

  她们没有回来。

  过了很久很久,她们还是人影不见,找遍了整个太平客栈,都找不到她们的人。

  非但找不到她们,连老皮都不见了。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