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北部农村民间风俗（河南乡村古老的风俗民情）

在河南东部乡村，有一个鲜为人知的风俗乡情活动，不知传承了几百年。在每年正月十五的深夜，村里的姑娘小伙们会组织参与一个神秘活动：拉车姑娘。

这里的车姑娘不是真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竹篾稻草高粱杆和各种花红柳绿彩纸捆扎装扮起来的纸人。

做车姑娘的都是村里的未婚姑娘，有大有小。大的十七八岁，领头干。小的七八岁，凑热闹，学手艺。领头扎车姑娘的一定是村里最漂亮手最巧威信最高，村里大大小小的姑娘基本都参加这个活动。大姑娘收把手教小姑娘轧制剪裁和糊纸上色，做车姑娘的手艺就是这样一代代传下来的。

做车姑娘的材料除了花花绿绿的纸和布料，最重要的是竹片、高粱杆和谷杆麦秸。姑娘们用灵巧的小手，把一些毫无生命力的干草秸秆，转眼间就把他们变成仙女般漂亮的纸人，然后固定站立在一个打麦场用来扫粮的大扫把上，披上姑娘们自己舍不得穿的花衣服，美丽的车姑娘就这样隆重而又悄无声息的诞生了。

因为扎车姑娘的活动都是闭门在屋里干，不能让任何一个男人看到，包括自己的父亲。如果有男人看到，姑娘们算是白忙活了，一切愿望都要落空。对村里那些小伙子来说，车姑娘非常神秘，都想早一点看到车姑娘的芳容。

关于拉车姑娘，有很多美丽的传说。其中最让姑娘小伙痴迷的传说就是拉车姑娘拉“灵”了，车姑娘变成仙女飞上天，拉车姑娘的那些姑娘们，心诚心善的成了仙，一般的姑娘也遂了心愿。这些都是从父母哥姐嘴里口口相传下来的，不一定是真事儿，但在心里留下一个个困惑和好奇。

上初中之前，我对拉车姑娘一直好奇，从没有幸运见过真正的样子，因为大我六岁的二哥总吓唬我，说是让车姑娘看见会被吸魂吸魄，以后不要说考大学，连初中高中也考不上，就像村里当二混‬子‬的刘利头一样，三年级他读了五年，最后连个高小毕业证也拿不到。其实我也不想去看车姑娘，因为我天一黑就犯困，没有耐心等到后半夜车姑娘出现良辰吉日。更确切的说，是自己太懒，天寒地冻怕冷怕饿，不像熬夜受罪。

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级，读了《红楼梦》几本小说之后，心里开始萌发春芽，有了看见小姑娘心跳加速的感觉，对二哥的话不理睬，决心看一次拉车姑娘。

正月十五，吃完饺子送完灯盏，村里就安静下来。上了年纪的老人上床睡了，他们感觉今年的年算是彻底过完了，下一个节就是麦收的端午节。年轻的已婚男女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村里的孩子顶着月光玩游戏，藏老，斗鸡，老鹰抓小鸡，不管是不是有雪有冰的夜，都能看见一缕缕白色的蒸汽从爱孩子们的脸上冒出来。

二哥带着我去了韩平海家，村里几十个男孩子都集中在这里。大的十七八岁，小的七八岁，不论年纪大小，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未婚童男子。

我和村里那些七八岁的孩子一个层次，对拉车姑娘还是处于看热闹的水平。那些和二哥一样大的大小伙子心里都有小九九，他们是打着看车姑娘的名义，和那些对自己有意思的姑娘偷偷约会，干一些少儿不宜的活动。

拉车姑娘有一个忌讳，车姑娘不能让男孩子看到，看到所有的许愿都不灵验，车姑娘算是拉败了。而对于男孩子来说，见到车姑娘一定要砸烂，不然，身上的灵魂就被车姑娘吸走，从此霉运不断。后来演变成只要听说拉车姑娘，村里的男孩子一定耐心守夜，抓住砸烂。姑娘们心里明白，这个活动搞成了，就是一个重要的成人仪式，被人发现了就算是一个普通游戏。

到了后半夜，出外侦察的刘利头跑过来，告诉大家一个喜讯：“今天晚上喜妮要拉车姑娘。”刘利头是属于黄鼠狼的，天黑后常悄悄到各家各户串，既能弄点好吃的，又能打听到新消息。刚才他去黄队长家，听到堂屋里拉着窗帘，黄喜妮带着十几个女孩子做车姑娘。

刘利头这一说，大家想起几个姑娘不经常。有人看到喜妮的妹妹爱莲买绳子买黄红柳绿的布头，有人看到刘桃从自家拿了几根高粱杆和竹竿，还有人看到一些姑娘抱一捆谷杆和麦秸往黄家去。这些信息一凑，便断定今晚拉车姑娘是真事儿，爱骗人的刘利头第一次得到大家的肯定。

村里面有几个老光棍爱砸车姑娘，他们认为自己找不到老婆，主要原因就是这些小姑娘们作妖，把他们的桃花运给吸走了。还有一个小心思就是，趁机发泄一下，或许能占点便宜。二哥和他几个哥们儿不吭声，他们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这些老光棍的胡闹，而他们几个人浑水摸鱼。

接下来就是如何砸车姑娘。以红河四海为首的几个老男人‬以藏老猫的名义和方式，把刘利头等几个年龄较大的男孩子，分别藏在水井边的几家院子里，蹲在依靠院墙和玉米秸秆形成的犄角嘎拉里面，冰天雪地冻的瑟瑟发抖，依然能坚守到底，没有任何怨言，直到车姑娘出现，彩嚎叫着跑出来发泄。

那帮大龄小伙子和老男人‬们，在屋里逍遥自在，围着火炉子煮饺子，喝酒吃菜。他们知道，拉车姑娘一般都在后半夜，街上人稀，狗不吠鸡不叫。这些老男人‬可不想挨冻受罪，便把几个半大小子拉来填坑垫背，站岗放哨。你不愿意干，就把你开除，不让参加这个活动。

那些拉车姑娘的姑娘们，在屋里做好车姑娘，然后下饺子吃了，打牌做游戏。一些年龄小的孩子受不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领头的喜妮就安排那些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上街转悠，看街上是不是有人没睡觉。然后装着找鸡，嘴里喊着叫着在路边几户人家的墙角看看，是不是臧着村里的坏小子。

看到有小姑娘出来，那些藏在院子里的坏小子就知道，他们这是侦察兵出来了，藏老猫一般躲过去。带小姑娘回到黄家，他们再去喊红河四海陈顺利等几个老男人‬，带来准备好的木棍铁锹。

拉车姑娘的顺序是，前面是一两个警戒的姑娘，领头的喜妮拉着车姑娘在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帮姑娘。一边走一边许愿祷告。许愿的内容就是新年找个好对象，嫁个好人家，一年无病无灾。

从家里出来沿大街西走，一二百米的距离，到村中央的水井边绕三圈，然后安全回家里就算完成了拉车姑娘的仪式。

姑娘们以为人都睡觉了，前面警戒的小姑娘嘴里喊着：“鸡上树，牛回家，瞌睡‬的‬小子找他妈。”后面黄喜妮就明白村里没人，平安无事，然后指挥一帮小姑娘组成的大队人马，小心翼翼前行。

当一帮姑娘刚走到水井旁，那些藏在水井两边院子里的男孩子呼喊着跑出来，有人拉有人拽有人抱，把那些姑娘分开，几个老男人‬抢过喜妮手里的车姑娘，用木棍铁锹一顿乱砸，仙女一般的车姑娘被砸的稀烂，然后从扫把上扯下，一把火烧掉。

在姑娘们的骂声中，一帮坏小子呼啦一下散开，回家睡觉去了。我看见一帮姑娘在那里疯了一样的打骂小伙子，喜妮和二哥手拉手，笑着站在一边。

转眼到了二月，村里发生一件大事，据说与拉车姑娘有关。刘武家的二妮子，那个有点缺心眼姑娘有喜了，父母经过逼问，终于交代出是隔壁的红河做‬的，两家‬打‬了一‬架‬。

我这辈子见到的车姑娘只有这一次，其他传说都是谜一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