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山哪里的风景好:京山永兴汪林岗

原文标题:汪林岗湾

作者:汪在满

京山哪里的风景好:京山永兴汪林岗(1)

我是在汪林岗长大的。汪林岗是一个自然湾村,儿时的记忆大约有300多口人,是周围数十里有名的大湾村。湾子坐西朝东,后面是小山丘,南边住的是汪姓,北边住的是林姓,故曰“汪林岗”。湾子后排靠山的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一个青枝绿叶的后院。

我小时候家境一般,居住的是祖辈留下来的一间土墙布瓦的“三户头”房子。后边院子大约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院子里长满了各种树和闲花野草,除了有桃树、杏树、李树、枇杷、枣树等果树以外,还有对节树、苦楝树、刺槐树、皂荚树、构叶树、春天树、柏树、女贞树等。对节树为主要的当家树种,院子周边的大树也是对节树,各种小杂灌木和有刺的藤条伴随左右生长,形成一道墙,外人一般很难钻得进来。尽管靠后山的外侧和左右两侧很严实,但在同一排的每家屋檐后却有个两、三米宽的过道是与左邻右舍互通的。

后院里这么多的树,自然少不了鸟。我们小时候认识的鸟无非就是鸦鹊子(喜鹊)、八哥、斑鸠、布谷、燕子、麻雀,钓鱼雀子(应该是翠鸟),还有比较少见的猫头鹰、啄木鸟和老鹰等,鸳鸯也会偶尔现身。其他鸟儿有杜鹃、黄鹂、山雀、画眉等,至于还有一些羽毛色彩十分漂亮的,我至今也叫不出名字。在我的记忆中,汪林岗的鸟类应该也不下四、五十种。湾子里其他人家的后院与我家后院都差不多,家家户户的院落连成一体,构成鸟儿们一年四季天堂式的乐园。

“入春解作千般语,拂曙能先百鸟啼。”春天,万木复苏,莺歌燕舞,后院鸟儿是最活跃的了,各种叫声叽叽喳喳的,不知道有多欢欣,真有唢呐曲子《百鸟朝凤》所表现的那种情境,我们每天都能享受听觉的盛宴。早上,我们总会被后院的鸟鸣声唤醒,然后睡眼惺忪地牵着骚牯子去放牛;布谷鸟也发出“布谷、布谷”的啼声,催人们要及早春播,不要耽误农时。

京山哪里的风景好:京山永兴汪林岗(2)

夏天,院子里桃李成熟,果满枝头,人鸟共享。盛夏的正午,阳光毒辣,树叶也蔫了一些,鸟儿们很怕热,哪怕偶尔伴随着蝉鸣叫上几声,也显得十分慵懒;别看钓鱼雀子似乎无所事事地歇在外墙的树上,眼睛却紧紧盯着院外的堰塘,随着一道蓝色光影掠过水面,它的嘴里会衔着小鱼,又迅速地飞回树上开始享用一顿精美的午餐。“双抢”季节的午后,热风经过后院树叶的过滤清凉了不少,如果在树荫下的竹凉床上伴随着蝉鸣鸟叫进入梦乡,是无比惬意的午休。

秋天,是鸟儿们一年当中食物最充足的季节,当人们脸上洋溢丰收的喜悦开始收获稻谷的时候,可鸟儿们却开始显得彷徨,因为“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吗”。萧瑟的秋风让燕子感到了惆怅,叫声也远没有春天的愉悦,它们要考虑向南迁徙了,留鸟们开始忙碌着储存冬天的食物。

雪后的冬季,山寒水瘦,万类霜天,后院的树叶枯敝凋零,只有女贞和柏树依然青葱着。我们时常会在后院看到另一番景象:系在对节树根梢上的老牛,在从容地咀嚼着枯黄的稻草,它的背上站着两只无精打采的老八哥,仿佛在回想春天的美好;高高的对节树枝丫上,几只鸦鹊子在喳喳争吵不停,大约是在讨论一个什么关于“小女婿”的话题;旁边苦楝树上的一对斑鸠,啄几口早已疲软的楝果后又吐出,发出“咕咕咕”的叹气声,似乎在诉说着冬季的苦涩与无奈;粗壮的皂荚树上,长嘴的啄木鸟开始工作,随着一阵急促的“笃笃笃”声后,有小虫子被衔入口中;一群麻雀趁人不备旋风般扑过来,落在晒有稻谷的晒垫上一顿乱啄,随着人的一声断喝,又呼的一下全飞走了……

后院无疑是鸟儿们的家园甚至是小天堂,而它们的好梦,却时时被童年的我们所骚扰或搅和。用弹弓打鸟和用网罩捕鸟是我们在后院经常干的事儿,有时我们还三五成群在一起,爬到树顶掏鸟窝,将鸟蛋烤熟了吃;我们还会把刚长出翅膀没学会飞的小八哥从窝里掏出来,剪掉它的舌尖后喂养,据说这样八哥会更快地学会说话,但养着养着便死掉了。尽管如此,我们每年总会重复演绎驯养八哥这一游戏,盼望能养出会说话的鸟儿。鸟儿是人类的朋友,我们小时候不懂事,却常常拿“朋友”作为恶作剧的对象。尽管我们无知无畏,乐此不疲地捉弄善良的鸟类,但我们却很胆怯猫头鹰,除了害怕猫头鹰的狰狞面目外,最怕听到它的叫声,因为听老人们说,猫头鹰一叫就会死人。在月黑风高的漫漫冬夜,后院以外的山上偶尔会传来猫头鹰绵长而又凄凉的叫声,听来令人瘆得慌且毛骨悚然。

当我十三、四岁处于青春萌动期的时候,令我难堪的事出现了,我的脸上尤其是鼻梁上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长出了一层细密的雀斑。有大人说我一定是“盘鸟玩雀雀”的事做多了,也被老天爷戏弄一下。我对此将信将疑,因为有些比我玩鸟更多、打鸟更凶狠的男孩子并没有长雀斑,但我还是对自己“盘雀雀”的行为后悔不已。同时,在那期间我的个子也一直长不高,在惠亭高中(现京山五中)的整个读书阶段才一米六不到,一直坐在第一排,被同学们讥笑为“汪矮子”。

这个苦恼一直伴随我读完高中。毕业时我17岁,因为出身属于村级“太子党”之类的红五类,我回到生产队不久就当了会计。没想到毕业那年的下半年,我的个子开始抽条,猛然一下子蹿到了一米七二,由敦实矮胖变得挺拔高挑,更令我诧异惊喜的是,随着裆里“鸟儿”的羽翼丰满,我脸上那层细密的雀斑竟然完全消失,短短数月完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次完美“蜕变”。无疑,青春的荷尔蒙充满着无形的魔力。我的18岁理所当然值得庆幸,虽然没有成人礼,但不可否认,一个英俊洒脱、阳光自信的优秀青年正式诞生。

我还没来得及得意,一件不可理喻的大事却不期而至。上世纪70年代是个多事之秋,就在我脱胎换骨的第二年,我家后院的鸟儿乐园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那时候,我们生产大队是县委书记“蹲点”的地方,在那个“大干快上”、“以粮为纲,全面砍光”的年代,后院里不知是几代人蓄起来的树,全部被连根挖起,仅一人合围抱不下的对节树就有四、五棵,按照现时的价值计算,这几棵造型很好的树应该不会低于两百万。被这样砍掉的老对节树,家家都有好多棵,其他的果树、杂树一棵也没有留下。不仅是我家,包括汪林岗在内的整个生产大队所有湾村,房前屋后的树一次性全部砍光。最可惜的是,湾子南北两头的前面,有几棵两、三个人合抱不下的老皂荚树也被砍了,根深叶茂的老树上原本有很多鸟巢,树下是人们经常歇阴乘凉和聊天聚会的地方。百姓们虽然十分反对这种做法,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在那个“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运动频繁年代,人们早已麻木,没有谁会想到去上访或者闹事,任凭工作队员带领武装持枪基干民兵,指挥着人们肆意砍伐。

大树倒下,覆巢无完卵。一向安之若素居住在后院的鸟儿们由于突然间失去了家园,不禁惶恐不已,它们别无选择,唯有悲戚无奈地“几声凄厉、几声抽泣”后不知惊恐地飞往何处。

没有树的汪林岗再也不是生机盎然,失去了绿色的掩映和装点,土墙布瓦的房子前后裸露,正如那个“欧米埃儿”老妓般丑陋不堪。我们的居住环境已然面目全非,变得十分恶劣。没有树的枝叶遮蔽,冬天西北风直逼,寒气凛冽;夏天西晒火辣,酷暑难挡。毁林是为了种粮,百姓们也弄不明白,上头究竟想在后院地规划种什么作物,令人费解的是,后院地在以后若干年一直荒芜着,连蔬菜也不让种,任凭野草蔓延。缺少鸟啼蝉鸣的湾子显得寂寥落寞死气沉沉,我的一段惨淡灰暗日子也随之到来,由于招工、参军两次机会均与我失之交臂,曾经幻想的轰轰烈烈春秋大梦,还没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破灭,因“蜕变”而产生的自信也荡然无存,想到自己前途渺茫,甚至连吃“商品粮”也成奢望,不由得黯然神伤意冷心灰。我的青春进入迷茫期,竟一时难以自拔。

人们记得很清楚,带头砍树作孽的是当时一位王姓县委副书记,应该说,这是一位创造性执行“极左”路线政策的典型。一个当官的怎样作为,民心口碑是有记载的,汪林岗老一辈人至今一提起此人无不愤然切齿。正是这个砍树毁林的祸首,后来竟然荣升某某地区林业局长,真是莫大的讽刺。

鲁迅先生有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散文,被收入初中语文课本。我家后院给带给我儿时的乐趣,应该远胜于鲁迅先生笔下百草园。尽管有着无数的童年趣与少年梦,但后院和那些鸟儿是我至今记忆尤深的怀想和追忆。尽管老话说“十年树木”,我却完全不敢苟同,后院那些被连根挖掉的老对节树,岂止是十年能成材的?应该至少也有二、三百年的树龄。今天的汪林岗,再也看不到儿时那样树种繁多、枝叶茂密的后院,村旁新建水泥厂的开工,让蔚蓝通透的天空不复存在,空中即便有鸟儿飞过也是少得可怜。鸟儿乐园消失了好多年,当年那些失去家园惊慌出逃的鸟儿们,仓皇地飞向哪里我不得而知,凭着就近迁徙的判断,它们应该还是逃到了杨集、厂河和三阳等地,在那里找到了栖息地。今天的京山,已经成为“中国观鸟之乡”,在如今的观鸟胜地三阳、绿林和杨集,人们所看到的那些鸟儿,应该有不少是从汪林岗以及我家后院迁徙过去的鸟儿们的后裔。想到此,我的心灵不禁又有些许慰藉。

京山哪里的风景好:京山永兴汪林岗(3)

每年过春节我几乎都要回汪林岗,凭吊那个鸟儿乐园的遗址,看到如今横排着的三间两层小洋楼,不禁莫名怅惘,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随着农村城市化的进程,汪林岗的地盘已经被纳入县城市建设总体规划,这就意味着,在未来的汪林岗,儿时那样的居家后院和鸟儿乐园只能在梦中寻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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