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才是受戒的契机(走进恬淡的俗世日常)

什么时候才是受戒的契机(走进恬淡的俗世日常)(1)

《受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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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和尚庙、尼姑庵,但故事发生在一座住着和尚的“庵”,本叫菩提庵,传着传着,就成了“荸荠庵”。许是因为大为庙、小为庵,“荸荠庵”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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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篇就知道这不是一个传统的佛门故事,看似颠倒阴阳、含糊暧昧的庵名背后,是一股世俗化的力量,并不等于堕落,也难说好坏,是一种纯于自然的生活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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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在古汉语里意为“离开”,“出家”就是离开亲眷与他们代表的红尘俗世,但在主角明海的家乡,人们不说“出家”,说“当和尚”。

这是一份不错的平常工作:可以吃现成饭,可以攒钱,方便还俗娶亲或是买田。

他们更像手艺人,靠本事吃饭,要面如朗月、声如钟磬、聪明强记,好把法事做漂亮。

明子舅舅是荸荠庵的当家和尚,受明子父母所托,相了面、听了声,就叫他开蒙入学,读书练字。他也有了大名“明海”。

到了约定日期,舅舅带了件自己穿的和尚领短衫来,明海上身穿了娘改小的和尚短衫,下身还是在家的紫花裤子,对爹娘磕了头,就随舅舅走了。

明海的衣着已有半僧半俗、身在两处的味道了,他到了县城满心好奇,什么都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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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渡船,他认识了小英子,她问他是不是要当和尚,怕不怕烧戒疤、叫什么、在家时又叫什么,天真无邪的发问在隐喻层面上把和尚明海又变回了男孩明子。

荸荠庵在一片高地,三面高柳,门前有河,山门中一个穿堂,供奉弥勒佛,身后是韦驮。

天井后的大殿供了三世佛,东侧一扇六角门,白门绿字刻着“一花一世界/三藐三菩提”。

小和尚的日子清闲,地很好扫,早起烧烧香,磕磕头,念三声“南无阿弥陀佛”,敲三声磬代替早晚课,接着挑水喂猪,等舅舅起来教他念经,唱念做打,重在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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荸荠庵有位老和尚,下面是仁山、仁海、仁渡师兄弟。

舅舅仁山当家,不叫住持,因为确实做的就是当家,虽然打牌总输,记账尚可,做法事是重要经济来源,收租放债则是少数。

仁海有老婆,夏秋之间,庵中凉快,她就来住几个月,两口子很爱干净,整天洗涮。

仁渡精明,打牌总赢,他身怀绝技,经忏俱通,尤擅“飞铙”,放大焰口时就要表演表演,“这哪是念经,这是耍杂技”,妇女儿童都爱看。

放“花焰口”时,和尚吹拉弹唱一些小调,甚至可以点唱,总有姑娘会跟年轻漂亮的和尚跑了。

借荸荠庵与和尚轶事,小说提醒大家做好心理准备:“这个庵里无所谓清规,连这两个字也没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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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庵里吃肉,也不瞒人,年下杀猪就在大殿上,只是会给猪念往生咒,读者或觉得虚伪,但只由平时吃斋的老师叔念,神情庄重,“从虚空中来,还归虚空去,往生在世,皆当欢喜”。

英子家就在附近,三面环水,独门独户,只有一条路通到庵里,夏天院里的栀子花香都能吹到那儿去。

爹妈精神能干,田里场上水中的活儿,样样通,日子兴旺;两姐妹生得像,眼睛“定神时如清水,闪动时像星星”。

文静的姐姐大英子在赶嫁妆,自己裁剪,正愁绣花样式,小英子就喊来了描过《芥子园》的明海,画了几张,跟活的似的,把大英子喜欢得紧。

于是小英子指什么花,明海就照着画,画遍了。

这里极有趣,不仅是该避嫌的小姑娘和不该结婚的小和尚凑在一起画嫁妆花样,也是一种联手造物,是毫不猥亵的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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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照顾姐姐赶嫁妆,包了零碎活,明子做帮手。

他们“伏在车杠上,不紧不慢地踩着车轴上的拐子,轻轻地唱着明海向三师父学来的各处山歌。”

晚上一起看场,并肩听青蛙打鼓、寒蛇歌唱,看萤火虫飞来飞去,看天上的流星。

在烂泥里收荸荠时,英子特爱故意踩明子脚。

“她挎着一篮子荸荠回去了,在柔软的田埂上留了一串脚印。明海看着她的脚印,傻了。五个小小的趾头,脚掌平平的,脚跟细细的,脚弓部分缺了一块。

明海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的。这一串美丽的脚印把小和尚的心搞乱了……”

小说不写小和尚心里多乱,却写他和英子划船到县城时不好意思。

“芦苇长得密密的,当中一条水路,四边不见人。划到这里,明子总是无端端地觉得心里很紧张,他就使劲地划桨。”

“无端端”三字多妙,明子不懂,英子也不懂,还怪他划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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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海去善因寺受戒,英子又来连环问:真要烧结疤吗?不疼死啦?不受戒行吗?受了戒有啥好处?

终于问清楚了——“闹半天,受戒就是领一张和尚的合格文凭呀!”英子放心了,说划船送他去。

善因寺是座大庙,英子很兴奋。

“好家伙”,门槛都比她膝盖高,满是簇新的塑像,天井有二亩地大,铺青石,种苍松翠柏,“大雄宝殿”也真的很大,莲座上佛祖金光耀眼,抬头都看不全,供桌花团锦簇,象牙珠翠,英子浑身都沾了檀香味。

转完罗汉堂,又上千佛楼,真有一千小佛,接着去看藏经楼,英子觉得没啥看头,腿都酸了,就出庙给家人买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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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到大膳堂看和尚吃饭,“真稀奇,那么多的和尚吃粥,竟然不发出一点声音”,见明子也在里面,想了想不管禁止喧哗,大喊一声“我走啦”,戒尺在上,明子目不斜视微微点头。

第三天半夜,明子受戒,不许人看。明子告诉她从舅舅那儿听来的流程,要请老剃头师傅剃到摸不出发茬后,用枣泥子点上头皮,再用香头子点着。

烧完就喝一碗蘑菇汤,让它“发”,要不停走动,这叫“散戒”。

第四天清早,英子看到城墙根下的荒地上,新和尚们在散戒,隔着护城河与明子对喊,约好下午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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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海上船,英子让他脱掉新海青,多热,虽然受戒,这一脱僧衣,他又变回了少年明子。

她好像一年没见了,问个不停。

明子答了受戒的事,也讲了方丈样貌声音出众,房间比绣房讲究,能诗会画,还有老婆,又转述可能自己要做沙弥尾,未来接方丈的班。

划了一气,小英子说:“你不要当方丈!”

“好,不当。”

“你也不要当沙弥尾!”

“好,不当。”

又划了一气,看见那一片芦花荡子了。

小英子忽然把桨放下,走到船尾,

趴在明子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

“我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

明子眼睛鼓得大大的。

“你说话呀!”

明子说:“嗯。”

“什么叫‘嗯’呀!要不要,要不要?”

明子大声地说:“要!”

“你喊什么!”

明子小小声说:“要——!”

“快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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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英子没被写成“诱惑唐僧的女妖”,“庵”、“庙”的界限早已打破。

汪曾祺的颠倒有意无意地超越了一些性别叙事中对女性力量的惊惧,也是古典文气和通俗话本结合造景写情的诗意,更因为对两人内心描写的克制。

《受戒》写和尚恋爱,却不易引起读者不适,因其无下流之心、无谤佛之意。它不显得“淫”,正因“淫”字本身不是色心情欲,而是“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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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小英子非但未引明子堕落,反把他从作为谋生手段的“和尚事业”中解放了出来。

明海每次上英子的渡船,小说都刻意变换了名字,从堂皇的身份“明海”变回真正的自己“明子”。

小说虽已写完,但做和尚与做人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没有这荸荠庵的自然与人情,小和尚怎么懂得什么是美、善、爱呢,又如何能够渡人渡己、超脱其外呢?

明天我们也将顺着《受戒》的美、健康、诗意的风格,从叙事策略的角度领略汪曾祺笔下的民俗与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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