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的爱情在等你(白云深处兰花香)

白云深处兰花香

文/郝峻

唯美的爱情在等你(白云深处兰花香)(1)

我在跟朱伯的闲聊中了解到,兰花是朱伯的独生女儿,她母亲两年前去世了。去年,她初中毕业再没升学,就在家帮着做做家务,有时还要到山地里干些粗活。

晚饭后,朱伯说乏了先进屋歇息了,我和兰花坐在坪头乘凉。山里的夜色很美,璀璨的星空下,错列着大山黝黝的剪影,安详的群山之中,不时响起远处风栉林梢的呼啸声和近山竹鸡们夜栖时的咕咕啼声,时而夹杂着潺潺涧流声,山谷中还偶然回荡着狗的吠声和赶着趟儿的虫蛩吟唱,当然,还有我们身旁那水落木桶的叮咛响……倾听如此美妙的天籁之音,我如痴如醉。

我忽然发现对面的山坡上零散地闪烁着几点橘黄的灯光。我问那是什么亮光。兰花说那是山里人家,面对面我们可以说说话,串起门来可要大半天哩。她说到对面人家去,还要趟过山脚下的一条山溪,山溪中有一个很大的水潭,水清得很,她常去那漂洗被子。她还告诉我,在那水潭里洗衣被连肥 皂都不用带,你猜为什么?不等我猜想,她自己就揭开了这个谜底:潭边有 棵皂角树,用石头打下几个皂角,捶烂比肥皂还好使呢……

看来,这丫头很健谈,巴不得把她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地都告诉我。我也很喜欢听她说话,那连说带比画的模样,就像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

我忽然想起朱伯的话来,就悄悄地问道: “什么是驮脚?”

我这一问,却引起兰花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笑后对我说:“你真是个书呆子,我们山里人家靠树吃饭,树砍下来要背到收购站去卖,这背树的活就叫驮脚。要不我明天就带你去体验一下?”

我兴奋地点点头。

第二天天未亮,兰花的一通擂门,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摸黑吃完早饭后,借着晨光,我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兰花拐进一个山坳。山坳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大堆杉条木。兰花告诉我,这是她和爹去年秋天砍下后,剥去树皮,堆在这儿晾水的。她挑了一根很小很轻的木头帮我放在肩上,自己也背起了 一根。我开始了平生的第一次驮脚。

唯美的爱情在等你(白云深处兰花香)(2)

天渐渐亮了起来,山道上扛木头的人越来越多。一根接一根的木头顺着崎岖蜿蜒的山路,或上山,或下坡,或隐入林间,或显于山坳,时而见首,时而见尾,像是一条山龙腾跃在群山的晨曦中。我和兰花就随着这条山龙,向赣鄂交界的太平山木材收购站挺进。开始兴许图着新鲜,走得也轻松,可爬了两个山坡后,我渐渐觉着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提起,汗水也湿透了衣衫。走在前面的兰花,脚步还是那么轻盈,细细的腰肢还是那么有力。她还不时地扭过头来,笑盈盈地为我鼓着劲。

临近太平山的“十八弯”,山道越来越陡,我的鼻尖似乎要贴着了路面,双脚如踩在棉花上那般绵软无力,肩上也是钻心的辣痛。我实在坚持不住了,在一个坡坎前,将木头嘭地往地上一扔,瘫坐在路边喘着粗气。兰花闻声后 也扔下木头,从坡上跑了下来,蹲在我跟前,紧张地问道:“摔着了吗?摔到哪儿了?”

我告诉她没摔到,只是两条腿发僵,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连忙蹲在我跟前,伏下身子帮我按摩着双腿,一边负疚地说:“是腿抽筋了,都怪我,不该让你来干这个的。”

兰花把我的腿抱在怀里边揉边抻,她的头发蹭得我鼻子痒痒的,她身上那种陌生、美妙的体香令我顿感心如擂鼓,激动不已。

路上络绎不绝地过往着驮脚客,有兰花不少的熟人,他们不时地拿我们来打趣。一位中年妇女说:“兰花,这后生是你招的郎吧?真的很般配咧!”兰花脸一红,飞快瞟了我一眼,扭头应道:“青梅婶,你老硑正经。”

青梅婶不但没消停下来,还编起山歌来:“哥哥驮树难上坡,急煞身边细娇娥。昨夜扯风脚硑力,我做郎中细细摸。”

这时,过来一小伙子,酸溜溜地也接上一段:“月儿出山亮光光,笔直照进姐闺房。姐今中般般有, 缺个枕头少个郎……”

兰花反击道:“他就是我的郎,怎样啦,看你们还有什么舌头好嚼的。”

在众目的关注下,我的脸热辣辣的,可心里却像用蕨管吸了一口茶花蜜样,甜滋滋的。我的双腿在兰花的按摩下,差不多恢复如初了。我们背起木头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歇,终于挨到了收购站。第一次驮脚总算勉强完成了,虽然过程有些狼狈,但心情的愉悦却是无法形容的,因为一路上有体贴的兰花陪着。

唯美的爱情在等你(白云深处兰花香)(3)

翌日是雨天,朱伯戴着斗笠到对面山上人家串门去了,我和兰花在家里。我在看张扬的 《第二次握手》,兰花在搓玉米。兰花问我看的什么书,我说是写爱情的书。她央求我念给她听,我只好读了起来。我读着读着,忽然听不到玉米粒落进竹箕里的声音,抬头一看,兰花停下手中的活,正看着我,清澈明亮的眼睛上两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像两只上下翻飞的小蝴蝶。

“你快念呀,我听得正过瘾哪。”兰花催促道。

我接着往下读,可读得有些慌乱,常常念错字或者句子,兰花却一点没在意。草草读完一个章节后,我放下书本,拿起一个玉米棒子,边搓边问道:“哎,你不想走出这大山吗?”

兰花呆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说:“想啊,可爹没有儿子,我是要在家招郎的……你不会笑话我吧?”

我沉重地摇摇头。想起昨天山路上的那些人开的玩笑,我顿起伤感,为兰花,似乎也在为自己。

一天傍晚,朱伯从山上回来,分别塞给我和兰花一把新鲜毛栗,说:“毛栗绽了,兰花你明天带春哥去捡些毛栗,晒点毛栗干让他带到山 外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俩各背个竹篓上了山,不多时就来到一片毛栗树林。毛栗跟板栗相似,比板栗小,是独子,形状像橡子,营养价值高,城里人说 一个毛栗比过十个桂圆,而山里人家在荒年里却把它当主粮。毛栗树很高,加上刺球不好下手,因此平时没人采摘,只有待到深秋时节,栗子从绽开的刺壳里掉到地上,人们才去捡拾。往往头天晚上刮过大风,第二天就是捡毛栗的好日子,毛栗在大风的摇撼下纷纷落下树来。

我们在树下的枯叶里寻找了一会儿,收获不大。兰花说:“昨夜风不大,零星落下的差不多给松鼠和山鼠捡完了。”我好奇地问道:“松鼠和山鼠也捡毛栗?”

“傻瓜,它们也要过冬呀。”兰花边说着边朝周围的树上打量着。她走到一棵树下,鞋子一脱,就往 树上爬。 我忙阻止道:“别上去,危险!”

“你放心,我爬习惯了,没事的,我在上面摇,你在下面捡。” 兰花说话间,人已站到离地两丈来高的一根横枝上了。只见她双手握住头顶上的一根树枝,双脚用力跺了跺脚下的那条横枝,顿时,毛栗像雨点般噼噼啪啪地落到地上。几个毛栗还掉到我头上,我赶紧护着头,怕被那刺球儿砸着了。我的狼狈样引来树上的兰花一串清脆的笑声。兰花又换了根树枝跺了两回后,便抱着树干缓缓而下。我赶紧跑到树跟前,仰着脸,张开双臂守护着,怕她 失手。

果然,兰花在离地约两三米高的地方忽然手一松,转身落下,我双臂一拢一把抱住了兰花。不料地上的枯叶很滑,我们一起跌倒在地,并顺着山坡滚了起来。在翻滚中,我紧紧抱着兰花,用双肘着地,生怕伤了她。我们被一个小土丘挡住停了下来。兰花的脸紧紧贴在我的怀里,温软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我以为她受了伤,忙松开双手,准备查看。结果,我上了这丫头的当,她一点事没有,还在偷偷地乐着,气得我拧了一下她的鼻子说:“你吓死我了,还笑。”

兰花用脸蹭了一下我的脸,顽皮地说:“我晓得你在接我,我是故意松手的,你不是接住了吗?哎,你挺有劲 的,是吧?”

“万一我没接住,摔你个半死。”

“摔个残废了更好哩,我就可以赖上你一辈子啦。”兰花说着,那白嫩的脸上泛起一层娇羞的红晕。

看着兰花这妩媚的神情,我不禁热血沸腾,再次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语无伦次地说:“我叫你野,叫你乱说,我是吃了你还是吞了你?你告诉我。”兰花仰着脸,用无助的眼神对着我,喃喃道:“我不晓得啊,我不晓得啊。”

冲动之际,理智提醒我,兰花是要招上门郎的,而我毕竟是要出山的。这朵娇嫩的兰花,我只能欣赏和闻香,没有理由采撷啊。

唯美的爱情在等你(白云深处兰花香)(4)

我松开了双手,从地上扶起兰花,帮她拿掉黏在头发上的碎枯叶,又把她的鞋找回来给她穿上。此刻的兰花温顺得很,像个乖孩子,默默接受着我为她做的一切。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捡满两背篓毛栗一起回家了。直到晚饭 后,我们在坪头乘凉时才搭讪起来。

有一天中午,兰花让我陪她去山下水潭洗被子。我们下到山脚,只见茂密的树林中间夹着一条一丈来宽、顺着山势蜿蜒流淌的山溪。在一面高高的石壁下面果然有一个大大的水潭。也许是秋天的瘦水季节,只有一股不大的清流顺着石壁咽咽流下,注入其中。潭水清澈见底,水波轻轻舔着潭边。兰花在水潭边一块光滑的青石前,把被子浸泡在水中后,指着旁边一棵带刺的树说:“上面还有几个皂角,我们把它打下来洗被子。”

我抬头一看,树上吊挂着几个腰子形状的果子。我俩捡起石头嘻嘻哈哈比着往上扔,一会儿砸下了五六个皂角。兰花将它们去核捣烂后搓洗起被子来,果真,水中出现了肥皂一样的泡沫。我好奇地问道:“我们兰花真聪明,谁教你的?”

“我妈教的,我妈才聪明呢,我的名字也是她给取的。”

“怎么取兰花这个名字的?”

兰花让我猜,我说猜不着。兰花又让我用心去闻,我说:“早闻过啦,我的兰花妹妹香得很哩,要不我再来闻闻?”

兰花见我真的向她走过来,一边向我泼着水一边娇嗔道:“谁让你闻我啦,我是让你闻这山涧里的空气的!”

经兰花一提醒,我真的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寻着香味,我发现是溪水边上有几株开放着的山草兰,数朵白色的小花静静地夹杂在墨绿色的草叶中间。

“香吧?这几株是迟花,夏天里才是旺开的季节,那时山溪两边的山草兰一起盛开,香了整条山溪,水流到哪儿香到哪儿。”在兰花的描述中,我仿佛已感觉到那朵朵兰花香满涧,缕缕馨魂出山来的浪漫情景。

我恍然大悟了,蹲在兰花的身旁,描述道:“你妈妈也常在这儿洗衣服,有一次,她见到兰花盛开,又美又香,非常欢喜,心想啊,我要生个女儿呀,就叫她兰花。这不,你出生了,捡了个 现成的名字,对吗?”

兰花笑着说:“你怎么晓得的啦?我妈妈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哎,这名字好听吗?”

“好听,不但名字 听,我的兰花妹妹本来就是一朵又美又香的兰花哩!”

兰花把手中的被子一丢,幽幽地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怕是一朵没人要没人疼怜的兰花哩。”

我忙安慰道:“你会找到一个疼你怜你的人的。”

“你……你就不疼我吗?”兰花垂下眼帘,轻轻问道。

我委婉地说:“当然疼,我会把你当亲妹妹来疼的。你知道我是个不安分的人,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家乡的,那样会苦死你的,我也会心痛死的。你快洗被子啊,赶不上日头晒不干,晚上要钻絮洞的。”

兰花知道我在岔话,闷闷地搓起被子来。时间像山间的流云,不觉间一个月又过去了。这一个月里,我很快乐也很矛盾地和兰花朝夕相处。我们一起分享着《第二次握手》中主人公苏冠兰和丁洁琼的痛苦和快乐;漫无边际地聊着山里山外的趣事;我们喁喁相语,俨然一对情侣!我也曾几次把自己从生理冲动的极限上艰难地拽回来……

新学期开学时,父亲托人捎信进山,说村里小学要我去代课。 要出山回家了,兰花很伤心,我也很难过。临行的这天早上,兰花红着眼圈默默地帮我收拾东西,装了一大袋毛栗干,又捡了一堆八月灿和山糖梨,直到我说拿不动了,她才作罢。

朱伯在一旁叹了口气,道:“兰花,送送你春哥吧。”

我们一前一后地下着山,谁也没有出声,入耳的只有我俩无力和无奈的脚步声。下了一个长长的山坡后,我停了下来,拿过兰花手中的包袱,劝道:“兰花,你回吧,我有空会来看你的。”

兰花突然抽泣起来,一双泪眼看着我:“你是不会来的,外面的女孩很多,唉。当初你就不该来我家的。”

我安慰她说:“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会惦记你的,相信我。”这时,兰花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一会儿,对我说:“你抱抱我行吗?”

我丢下东西,双手揽过兰花,就像在栗树林里那样紧紧地抱住了她。兰花缓缓闭上眼睛,两条泪水从那长长的睫毛下,顺着她白皙的脸颊静静滑落下来。看着兰花微微仰起的脸,我的心疼怜交加。我用双唇不停地亲吻着她的额头、眼睛、鼻子,最后,落在她那红润温软的嘴唇上。

唯美的爱情在等你(白云深处兰花香)(5)

啊,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亲吻女孩!可后来每次回味这个初吻时,总是摆不脱那股咸咸涩涩的味道……

唯美的爱情在等你(白云深处兰花香)(6)

我背起行李要下山了,兰花不听劝,就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我每走上几步得回头挥手让她回去,唉,没用,这小丫头跟我犟上了。昨天晚上,山里头下了场秋雨,这会儿山中的雾气正迅速地凝结成上升的白云。当我再次回头时,从山谷里飘上来的一朵白云慢慢地把兰花给遮盖 住了。我停在那儿,静静等着,想等白云散去,再看一眼那个不停向我挥手、跟山草兰一样馨香四溢、天生丽质的兰花。可是那白云越来越多,越聚越浓了……

我在村小代了两个月的课后就去了吉林文学院进修。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再后来,我娶妻生子,不知不觉地步入中年,就这样,再没见过兰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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