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死在沙场的白袍小将是谁 邬峭峰远去的绰号

四十多年前,我的中学时代,绰号泛滥。绰号多少具有攻讦性,又无不标记着各时期的取乐特点,以及一些耐人寻味的社会含义。群体化的热衷,常会走偏、走过头;所以,给予一定的宽待,是明智的,也利于在其中有所发现。

累死在沙场的白袍小将是谁 邬峭峰远去的绰号(1)

以我为例,平常偶尔恶作剧一下,是有的。某老友是退伍老兵,学位至博士。我给他造过一个别名:教练。老友为自己曾是第某某军的士兵而深感骄傲。一次去江南旅行,沿途,他一直在为我们普及枪械常识。从日军的三八大盖,到横排竖排两种双筒猎枪,如数家珍。他也说了长短枪射击要领,尤其是外行一般忽略的那几个。正说着,一个气枪摊就适时地出现了。

所有朋友,都射完了十发子弹。只见老兵一人端着长枪,全身绷紧,始终保持教科书般的瞄准姿态。灰色衬衫的后背,被汗水濡湿大半,但他仍未发一弹。塑料气枪也是枪,老兵身负第某某军的盛名,对自己的射击技术有些严苛了,再加上他刚教练般地谈了射击门道,此刻,他很清楚,靶纸上的弹孔,将证明一切。他后来说,他的食指,像是代表整个第某某军在扣动扳机,众目睽睽之下,他不敢果断击发了。尽管靶上没有留下一个弹孔,我们依然承认老兵的射击指导资格。无地自容的同时,教练的称号,光荣、善意而谐谑地诞生了。

反观很多年前,我学生时代的绰号,就粗暴多了。一大特征,是滥用谐音,并极尽贬低。凡名字里有波、桃和冬等等字样,就可能被叫作烂菠萝、烂桃子和烂冬瓜。姓黄的,被冠以黄鱼头。有家长充满美好期盼,给初生男孩的名字里,喜滋滋地加个“昌”字,岂料长大后,却在学校被“苍蝇苍蝇”地唤来唤去,吉兆尽失。更极端一点,将姓马的同学编为马桶甲、马桶乙。那时凡不幸配有绰号者,一律体面荡然。

我读中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种种供需常失衡,样样资源易紧缺。最大的事,莫过于毕业时的工作单位分配。从一进中学就紧张此事,紧张到揪心,无形中让我们滋生了一个不良意识:只有别人不好了,自己才能更好。这种情绪,或也进入了绰号。对过去的一些绰号,略略排查后发现,那时取外号,非要给对应物,一一作垃圾化和低档化处理不可。瓜果都必须是烂的,黄鱼只取头部。总是担心好东西、好机会被别人占去了,老把他人往很不屑、很不幸的类别里塞。随意踩低别人,似乎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凭空添了安全感、伟岸感,还穷开心了一把。通常,被人喷涂了这样的绰号,还击的一方,也不会是吃素的,会上升到命运的高度去对待,双方的手段都凶狠有力。人际交往中,充满神经质级别的敏感、警惕和一报还一报的忙碌。

如果,一个朱姓学生的绰号叫“猪头三”,他一早醒来,想到踏进校园,要被同学这样叫来叫去,内心应该是崩溃的。他别无选择的平衡方式,就是也奋力去叫别人,弄得人人不是魑魅魍魉,就是苦活在社会边缘。

还有一类,一出口,是要打架的:就是以他人外形特征或缺陷,作为绰号的核心素材。好一点,叫人家四眼、大头、小头、阿胖、高鼻头、长脚鹭鸶。我读小学那时,称呼某个同学“笑面虎”“气喘病”“碰哭精”,一律没意识到那是在严重伤害人家。非要到叫人“独眼龙”“四眼狗”“招风耳朵”,才觉得是在丑化同辈。从绰号里可以发现,那时的语言姿态普遍野蛮。很多人糟蹋了他人形象,就得意洋洋,以命中他人的软肋和痛处为快事。整个社会,对维护他人尊严,处于较麻痹的状态。

此外,有些绰号,又叫人喜怒两难。很多年前,某路公交车终点站,有位资深调度员,爱好歌唱。情绪好的时候,他会一个人在工作间唱一曲《乌苏里船歌》。开头的两句,啊朗赫呢哪,啊朗赫呢哪;旋律悠长穿透,简易工作间的板壁,被他唱得颤颤的。年轻的工友,多次听见他在自嗨,就尝试在地下称这位师傅为“啊朗赫呢哪”。使用了一段时间,都忘记那原是个绰号,好像那位调度员真有个俄文或意大利文名字似的。时而会有这样的问答,今天晚上谁当班?答:“啊朗赫呢哪。”

时间的力量,最是强大。现在,久未谋面的故人重逢,首先会提起彼此当年的绰号。有位花甲女士老早的绰号,大家觉得就在嘴边,又一时想不起来。那位花甲女士竟大大方方地做了一个抽烟的姿势,大家豁然开朗,啊呀呀,对了对了,阿姐,你叫“香烟屁股”!止不住的一片疯笑。没有绰号的,倒像当年受了冷遇似的。

取绰号,不应提倡。社会、坊间有些行为,确实让人哭笑不得,这就催生出了一种较智慧的应对态度,叫作:既不反对,也不鼓励。我觉得,在赞成和反对之间,允许有一个空间存在,是有道理的。(邬峭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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