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世家的校园甜宠文（情有独钟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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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世家的校园甜宠文

游戏公司大佬×戏精网综编导

关于我手把手教男主如何攻略我这件事#

1、高中那年，姜抒以情窦初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表白，却被那人无情拒绝。

一气之下，她将人拉黑了整整六年。

六年后，为了刁难姜抒以，上司派她去请一个极其难搞的业界新贵。

办公室内，矜贵淡漠的男人回过身，眉眼气质，化成灰她都认得。

那一瞬间，姜抒以充分感受到了什么叫“临终关怀”。

2、商界顶流周嘉蘅，向来高冷矜贵、眼高于顶，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作为唯一一个曾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姜抒以义正辞严划清界限：“我跟他不熟。”

后来，姜抒以在家请同事吃饭时，家里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门打开，那位传闻中无人敢惹的商界大佬垮着个批脸，一开口就是老怨妇了——

“出个差而已，你连家都不让我回了？”

---

你自求多福吧。

　　第一章

　　年初八，春节刚过，南湖市就洋洋洒洒下了一场大雨。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遮了一块布，密不透风地压在最顶上，将躁意传至城市的每一处。

　　姜抒以嘴里咬了片吐司，掐着最后一刻赶到打卡器前，将胸前的卡往上一拍——

　　“滴”一声响起，她才无声松了口气。

　　“昨晚又熬夜剪片了？”刚回到位置上，剪辑师小严从隔壁探出头来，笑着指了指她的眼圈，“快掉下巴上了。”

　　“剪到快三点半才睡的。”姜抒以应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片子我发你邮箱了，记得查收。”

　　“行。”小严点头，正准备回去时，他想起什么，小声同她道，“要不晚点我去跟房姐说一说，这些都不是你的工作，哪能让你天天这么肝？”

　　小严口中的“房姐”是他们栏目的负责人房悦芊。

　　去年，姜抒以硕士毕业回国后，顺利进入速音传媒，担任其旗下网综《你能行吗》的编导。

　　《你能行吗》是一档解谜类节目，一般邀请一两位娱乐圈明星，再加上一名各行各业的杰出人物组成一期嘉宾团，一同解谜。

　　姜抒以说是编导，实则只要是房悦芊吩咐的，就算是保洁她都必须干。

　　“心领了。”她摆了摆手，“别害你一起被连累了。”

　　姜抒以从进这个栏目的那天起，房悦芊就盯上了她，恨不得将她一个人劈成三个用，生怕她不能在试用期内走人。

　　一开始她还被针对地不明所以，直到她偶然撞见当初和她一起面试的竞争对手跟房悦芊一起喝下午茶，她恍然大悟。

　　从那天起姜抒以就明白，她做任何努力都没用，要想在速音待下去，除非她试用期一满就转岗，要不然就硬着头皮熬走房悦芊。

　　作为职场人，小严深知这个道理，因此也再没多说什么，将话题带开：“快十点了，再不走，早会就该迟到了。”

　　每周一是《你能行吗》节目组循例早会的日子。

　　不似往常的死气沉沉，今天的房悦芊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喜事，进会议室的步伐都像是在跳华尔兹。

　　“下期节目的嘉宾名单拟定出来了，这期特辑上头很重视，大家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她在“万无一失”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提醒谁似的，“下面来分配一下任务。”

　　“李耀负责舒老师和苏医生那边，郑敏负责跟进主持人和夏莹，其他人不变。”

　　说到这里，她话头停下，紧接着目光落到了姜抒以身上。

　　房悦芊的眼神不能说是不太友善，简直算的上不怀好意，并且里面还夹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至于小姜，你就负责Air那边。给你三天时间，能请回来吧？”

　　与她共事近一个月，姜抒以几乎是立即就反应过来——

　　得，才逍遥了没多久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房悦芊只给她分配了一个嘉宾，那就说明这个Air科技绝对不是个好搞定的鸟，光他一个就够整死姜抒以。

　　果然，房悦芊一离开会议室，剩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另一个编导郑敏深深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见到他们这副怜悯且欲言又止的神情，姜抒以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这个什么Air很难搞定吗？”

　　“还行吧……？”

　　一阵静谧过后，郑敏十分平静地说。

　　“也不算特别难，加上房姐那一次，总共也就请了三次而已。”

　　房悦芊在这行少说做了也有十年，负责过不少热门节目，后期还是在国内最大的综合视频和娱乐的服务平台之一的速音做高层，不少明星都要让她几分面子。

　　连房老油条都没能请动的人，居然让她一个小小的编导去请？

　　姜抒以直接气笑了。

　　“毕竟人家可是游戏业界的新贵，游戏开服不到两个月就打破了大头鹅那款pvp游戏的记录。”

　　另一个编导也凑过来低声补充。

　　“听说他是MIT回来的，当时众多大厂朝他抛出橄榄枝，都被他拒绝了。”

　　“那确实，他家境殷实，自身又足够优越，哪里愿意去为别人打工。”郑敏啧啧惊叹，“我要是有他这个实力，我也不要寄人篱下。”　

　　“听说房姐去了那次连人家面都没能见到。”小严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离开之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你自求多福吧。”

　　姜抒以：“……”

　　-

　　平时的任务房悦芊都只给一天时间，第二天就要求她开始准备采访大纲，这次却足足给了三天，估计有两个原因。

　　一是需要她请的嘉宾真的格外难以对付，毕竟有些商人有自己的原则，说一不二；二则是倘若到时候她没能把人请回来，上面问下来的时候，三天足以体现房悦芊对她的宽容和友善，即使她想投诉都无门。

　　考虑到这个任务的困难度，姜抒以在办公室里做了些功课后，就匆匆赶去了Air。

　　速音传媒写字楼所在的地方是南湖市CBD区，基本上大部分的公司和工作室都坐落在这片区域。

　　Air科技距离速音的独栋写字楼不远，就在大马路的对面。

　　姜抒以上楼前，先到写字楼楼下的咖啡厅买了几杯咖啡，进写字楼时，目光正好扫过电梯快要合上的门。

　　她急忙喊了声“等一下”，拎着两大袋子咖啡跑过去。

　　里面只有一个穿着套头卫衣的年轻男人，等她进来之后问道：“你去几楼？”

　　姜抒以刚剧烈运动过，这会儿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闻言抬头看了眼按钮，发现Air所在的楼层已经被按亮了，“我也去23楼，刚才谢谢你等我。”

　　“举手之劳。”套头卫衣顿了顿，“你是楼下咖啡厅的兼职生吗？”

　　姜抒以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副样子被人误认为送外卖的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去找人的。”

　　“去23楼找人吗？”套头卫衣挑了挑眉。

　　“嗯，Air科技。”姜抒以又看了眼楼层表，一共30层，只有23一个格子的灯亮着，“你是Air的员工吗？”

　　“算是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电梯门应声打开，他拦着门，示意姜抒以先出去。

　　走出电梯大门，就能看见门口挂着写有“Air科技”几个字的牌匾，整体风格走一丝不苟的商业风，只有左边立着一颗格格不入的发财树。

　　除此之外，这层楼看不见其他公司或是工作室的影子。

　　也就是说，23楼这一整层都是属于Air的，难怪套头卫衣会说自己也是这里的员工。

　　“不进来？”

　　套头卫衣已经率先拉开了玻璃门。

　　姜抒以回过神，朝他道了声谢，急忙提着咖啡进去。

　　工作室里灯光和冷气都开得很足，几排格子间空无一人，只有电脑屏幕是亮着的。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

　　姜抒以后知后觉想起，一般办公室里没人的情况基本都是在开会。

　　“没有。”套头卫衣边笑边带着她往里走，“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们沿着中间那条过道一直走到尽头，里面有三间办公室，一间写着会议室，另外两间什么都没有。

　　套头卫衣朝门的方向歪头示意了一下，伸手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刚好爆发出一阵鹅叫，伴随着激动的拍沙发声。

　　然后，鹅叫随着套头卫衣推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但也仅仅就是这么一两秒，又倘若无人地接着开始鹅叫。

　　“他们说不喝下午茶心情就不够愉悦，心情不好的话就会写不出代码想不到策划。”套头卫衣无奈地朝她耸了耸肩，“对了，你是来找谁的？”

　　姜抒以：“……”

　　确实是很有个性。

　　连员工都这么牛了，老板敢下房悦芊的面子好像也不是说不过去？

　　套头卫衣问这话时，会议室里又奇迹般安静了下来，十数只眼睛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猝不及防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姜抒以脑子懵了懵，几秒之后，思绪才倏然间回笼。

　　她举起手中的咖啡朝大家示意了下，不大自然地笑了下：“我是速音传媒的编导姜抒以，今天来这里是想邀请你们公司的创始人周总参加我们节目，顺便给大家送个咖啡。”

　　话音刚落，姜抒以明显在众人眼中看见了“又是速音传媒”这句话。

　　的确，哪有一档节目被拒绝了三次还能接着纠缠不休的？

　　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房悦芊铁了心不让她好过，肯定是算准了她会在Air难堪，所以才会让她来这“第四次”。

　　“如果方便的话。”虽然已经尬得飞起，但为了工作，姜抒以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能不能让我跟他谈一下？”

　　会议室余下的几人互相看了眼，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起来：“我去问问老大吧。”

　　眼镜男离开前后不过两分钟，姜抒以甚至觉得他只是过去把门打开又合上就回来了。

　　“不好意思啊姜小姐，我们老大说他没有参加放节目的打算。”

　　“我能见见他吗？或许跟我聊完之后，他会改变想法。”姜抒以问，“10分钟……不，5分钟就够了，绝不会耽误他工作的。”

　　然而，无论她怎么说，眼镜男都只是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老大只要下了决定，就一定不会更改的。”

　　最终姜抒以只能作罢：“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她正打算离开，身后却蓦地响起一道带有笑意的声音。

　　“你们干脆请我算了，我可比那个没眼力见的要好搞定多了。”

　　姜抒以回头，套头卫衣坐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手里已经拿着一杯咖啡。

　　“是啊。”有人笑道，“我们阳哥可比老大要有梗，请他去的话节目效果一定能拉满。”

　　请他？

　　房悦芊可特意嘱咐她，一定要Air的创始人。

　　姜抒以下意识就想拒绝他。

　　“你好，我是Air科技负责打杂的执行副总，我姓楚。”

　　结果拒绝的话还没能说出口，套头卫衣单手一撑，从桌上跳下来，接着朝她伸出手。

　　“就算不请我，跟我聊过之后，说不定就知道要怎么把他请过去了。”

　　“毕竟。”他笑得格外爽朗，“我跟他可是几年的好兄弟。”

　　-

　　周嘉蘅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喧闹的单位已然回归平静。

　　他面部线条利落分明，神情寡淡，嗓音挑着的那点儿漫不经心像是天生的；他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将人衬得更加高挑矜贵。

　　扫视了一圈，周嘉蘅皱着眉问：“楚照阳呢？”

　　“阳哥送编导小姐下楼了。”助理说着往门口指了一下，“喏，还在那儿等电梯呢。”

　　周嘉蘅顺势瞥了一眼。

　　电梯门开了，背对着他的女人转过身，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

　　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短西装外套，下半身是配套的短裙，不怕冷似的光着两条大腿，白皙纤细得晃眼；五官从细眉精致到唇瓣，本就不算大的脸在贝雷帽的衬托下更是娇小。

　　下一瞬，电梯门关上，两人一同消失在银色的门后。

　　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周嘉蘅眼神蓦地一凛。

　　助理头一次见他目光灼灼定在哪里的模样，奇怪地拿着咖啡在他眼前晃了晃。

　　“老大？这是姜小姐拿来的咖啡，您喝吗？”

　　周嘉蘅没回答他的问题，反倒问：“你说她姓什么？”

　　“姓姜，好像叫姜……抒以？您刚才不是没答应嘛，所以她现在好像打算请阳哥回去。”助理挠了挠头，“您还喝吗？不喝就留给阳哥了……”

　　周嘉蘅回想起刚才与别人肩并肩站在一起的那抹身影，轻嗤了声。　　

　　“给速音打电话，就说可以谈。”

2. Chapter 2 换做是我早就养鱼……

　　第二章

　　离开写字楼之前，姜抒以先去楼下买了杯冰咖啡。

　　这是她用来缓解不佳心情的方法，喝足够多的冰饮灭火。

　　“你明天还来吗？实在不行不如请我。”

　　不得不说，虽然办公室里那位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但这位副总还是十分平易近人的，句句带笑，令人看了就心情愉悦。

　　也就是搭个电梯的时间，很快便与她熟络起来，还跟她吐槽了不少他难搞且不近人情的好兄弟。

　　“估计要来的。”

　　姜抒以接过冰咖啡，恰好手机震了一下，她瞥见是房悦芊在工作群里发消息催问进度，不禁皱了眉。

　　“上司催了？”楚照阳立马猜到了信息内容，朝她摆了摆手，“赶紧回去吧，别挨骂了。”

　　话末，想起什么，又叮嘱道：“别忘了参加我们公司新APP的内测。”

　　“行。”姜抒以笑，“待会我连上了WIFI就下载。”

　　她和楚照阳所说的是Air即将在下月发行的社交App。

　　不同于Air一贯的安全区手游，这是Air首次开发社交类的软件，Air上下都对此格外重视，除了在做各方面的调研外，也在互联网上随机发放内测资格。

　　姜抒以向来对社交类的App不感兴趣，但速音与Air后面说不定还会有合作，不太好拒绝，只能暂时先应下来。

　　-

　　离开Air所在的写字楼后，姜抒以没有直接回速音，而是先在写字楼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将冰咖啡喝完了才上楼。

　　人没有请回来，要是还给房悦芊抓到她不务正业跑去买咖啡，少不了又对她甩脸色。

　　掐着点回到办公室，正好一个小时。

　　她刚推开办公室的门，郑敏就直直朝她扑过来，压着嗓子惊叫。

　　“我天，你是怎么请到Air那边的？你都不知道，刚才房姐接电话的时候，手里的钢笔都快被折断了！”

　　“就跟以前邀请嘉宾的流程一样，先……”

　　姜抒以的声音戛然而止。

　　？？？

　　等等……？

　　Air答应了？？？

　　不可能吧？

　　他们分明半小时前才拒绝了她。

　　总不可能是她听错了？

　　“你说Air科技？”姜抒以登时睁大了双眼，“你是不是记错了？”

　　那个眼镜男助理说的话可是当着一屋子吃瓜群众的面刻在了她的DNA里。

　　“怎么可能？”郑敏好笑地撇她一眼，“你是不是忙傻了？自己亲自请来的人都不记得？就10分钟前来给房姐打的电话”

　　姜抒以：“……”

　　这人怎么回事？

　　她亲自去请的时候见都不见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故意给她脸色看；哪知她前脚刚走，后脚就给房悦芊打电话说参加节目？

　　合着是在玩她呢？？？

　　“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拿下他的？他们那个周总难搞死了，谁的面子都不给。”

　　一提起Air郑敏就来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给她科普。

　　“据说房姐刚跟人打招呼不许接Air的推广，上面就下令让她再去把人请回来，不知道背靠哪个资本能这么傲。”

　　小严也笑：“不是他背靠资本，而是他本人就是个资本。”

　　姜抒以也听说过那些资本家稀奇古怪的脾气和原则，不过敢连拒速音三次，后台肯定硬到难以想象。

　　但她对这个Air科技的八卦没有兴趣，也没什么好感，因此只耸了耸肩，如实说：“我半个小时前被拒绝了，估计是速音重新跟他谈了条件才答应的吧。”

　　“那是要多丰厚的条件才能请得起这尊佛？”郑敏咋舌，“而且Air科技才成立两三年，居然能让上头三番两次下指令去请，属实是难得一见。”

　　去之前，姜抒以也查了些对方的资料。

　　但由于Air科技确实才成立了三年不到，且规模不算很大，再加上CEO对隐私方面保护得很好，因此网上能找到的东西寥寥无几，只知道这两年多来，他们的实绩已经超过了积累了十多年的公司。

　　“那是因为你没见到他们那个周总。”郑敏从筒里抽出一只水笔，笔帽抵在下巴上，啧啧摇头，“夸一句国内最帅资本家也不为过。”

　　“得了吧，资本家再帅都有个度。”她话音刚落，办公室里另一位女同事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同比只能演个小特邀的颜值放资本圈里，媒体就要发通稿吹脸了。”

　　“跟你说多了也没用，你就等着瞧吧。”郑敏白她一眼，倏而想起什么，扭过头道，“对了小姜，房姐说这期节目时间很赶，让你明天之前对好流程。”

　　与平时差不多，编导请到嘉宾后需要对好采访稿和流程。

　　因此姜抒以并没有想多，反而是一边整理待会对接要用到的东西，一边下载了一个名叫“Heartbeat”的APP。

　　软件做得简洁漂亮，进去之后先填写一些资料，然后系统会根据资料的匹配程度为用户匹配聊天对象。

　　因为是受人之托，姜抒以按照步骤，一步步将资料填写完毕，按下了匹配键。

　　不知道是内测邀请的人数不多，还是她的筛选条件比较独特，匹配持续了差不多一分钟。

　　姜抒以失去耐心，干脆关掉了APP，一头扎进了工作里。

　　-

　　几分钟前还艳阳高照的天色倏然间灰暗，绵厚乌云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怎么回事？”楚照阳一从电梯里出来就朝着落地窗唉声叹气，“待会该不会是大暴雨吧？我可没带伞啊。”

　　“阳哥怎么也买了咖啡？托您和编导小姐的福，今天有两杯喝了。”助理眼尖地瞄到他手中的食盒，“咱们办公室一共就9个人，还有一杯是谁的？”

　　楚照阳随手将咖啡放到桌子上让他们分：“反正不是给你的。”

　　“懂了，给编导小姐的吧？”助理与同事交换了一个八卦的眼神，“您要到微信没？”

　　“那必然是要到了。”楚照阳得意地挑了挑眉，“我还邀请她参加了Heartbeat的内测。”

　　Heartbeat是Air科技即将发布的社交app。

　　与其他社交app不同的是，聊天双方可以在Heartbeat的聊天界面看到对方的实时心率，以此来确认对方对当前话题的兴趣与否，或是对方对自己是否有感觉。

　　说到这儿，他随即轻喃了句，“怎么还没看见有新人注册……”

　　“是不是人家对你没意思，敷衍你啊？”助理凑过头去看了眼他空空如也的后台控制，揶揄道，“我跟你说，女孩子要是对你有意思，当时你提出来的时候就该当你面下载了，怎么可能让你等到现在？”

　　“有没有可能是她太忙，忘记了？”楚照阳摸了摸下巴，愈发纳闷，“要不要问问她？”

　　“别了吧？人家说不定还会觉得尴尬。”助理说着，余光瞥见办公室的门打开，揶揄道，“要不然您请教下老大？”

　　Air的员工年龄相仿，平时相处融洽，少有明显的上下级氛围。

　　“他？他懂个屁。”楚照阳明显不知道危险已然降临，背对着人吹牛逼，“我好歹还谈过那么几段，他——”

　　“我怎么？”

　　声音冷不防出现在身后，凉飕飕的，跟有人猛地把一块冰贴在他的脊椎骨上似的，冻得人刻骨发凉。

　　“我夸你安分守己呢。”楚照阳讪笑着回过头，拍他肩膀的动作务必僵硬，“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换做是我早就养鱼去了，哪能像你这样，就差直接去出家了。”

　　周嘉蘅懒得搭理他，身体一侧躲过他的手，打算去茶水间找喝的。

　　“不用倒了，我给你买了咖啡。”那么多年兄弟，楚照阳深知他的口味，杯子往他手中一塞，顺便堵住他回办公室的路，“诶对了兄弟，请教你个问题。”

　　周嘉蘅眼神示意他有屁快放。

　　“就是今天来的那个编导小姐，我不是邀请她参加Heartbeat的内测了吗？”

　　楚照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顾自地说着，压根没有发现对方在他说到“编导小姐”时眼神的未动。

　　“结果等到现在都没有看见新用户注册，你说我要不要提醒她一下？”

　　一听见“编导小姐”这四个字，周嘉蘅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她将肤色衬得皙白的黑裙。

　　以及她回过头时，认真听人说话的眉眼。

　　像是从一张旧照片里走出来的画面。

　　“大佬，你怎么还走神了？”楚照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略带了点儿不满，“你快说啊，我到底要不要提醒她？”

　　“别提醒了。”周嘉蘅话头顿了顿，敛下眼中神色，微哂，“她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楚照阳：“什么意思？”

　　周嘉蘅毫无感情色彩地扯了扯嘴角，道：“让你快滚。”

　　楚照阳：“……”

　　楚照阳难以置信：“我有那么下头吗？不至于直接让我滚吧？”

　　大概是习惯了他过于激动的反应，周嘉蘅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惯来懒得搭理他，径直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周嘉蘅不紧不慢地打开电脑。

　　鼠标轻点几下，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个人信息页面，右上角的LOGO上写着Heartbeat。

　　头像是张Tom猫的表情包，滑稽地摸着脑袋问“我的头发哪去了”。

　　ID也很应景，叫对方正在长头发。

　　风格熟悉到一眼就能猜想到这个人是谁。

　　-

　　姜抒以没想到这APP居然真给她匹配上了三个符合条件的人。

　　而这三个人里，只有一个主动跟她打了招呼，发了句“你好”。

　　这人的头像全黑，ID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句号。

　　看起来好像还有那么点意思。

　　在国外时，身边不少人都在使用这种交友APP，但姜抒以的重心全放在了学习和打工上，对这些事情没有丝毫的兴趣。

　　或者说，就算到了现在，她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可既然她都答应了人家，不帮忙试试好像不太好。

　　于是她也回了个“你好”过去。

　　本来以为注册时的问卷跟其他APP一样，不会具有太多的参考性，没曾想这位句号哥跟她的兴趣爱好还真相差无几。

　　无论是喜欢的书籍、电影亦或是看法三观，都与她十分相符。

　　姜抒以骤然间起了兴致。

　　结果这一聊，居然聊到了后半夜，后果就是一觉醒来，连回办公室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去了Air。

　　“我是来找周总的。”

　　再次见到助理，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丝无奈，随即她扬了扬手中的资料，率先开口。

　　“姜小姐您好。”助理立马站起来，“劳烦您先等一下，我去跟周总说一声。”

　　这次的回应的速度慢了不少，姜抒以在门外等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助理才从办公室里出来：“您请进。”

　　姜抒以没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做了两个深呼吸。

　　她将大纲和内容足足核对了三遍，做足了准备，就算这个周总再怎么难搞，应该也找不出不妥和纰漏了。

　　但说不紧张是假的，怎么说这也是个在两三年之间达到正常人无法企及成就的天才，脾性若是古怪点，极有可能会因为她说的哪一句话不够顺心就直接把她pass掉。

　　心理铺垫拉满，姜抒以伸手，轻轻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周总您好，我是速音传媒《你能行吗》节目组的编导姜抒以，很荣幸您愿意出演节目。”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不似别人房中摆满了招财的植物或是凸显品味的字画，有的只是极简的设计与线条，黑白灰三色交措出极致的冷感。

　　男人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一只手按在办公桌上；宽厚的肩膀将深色大衣撑满，将人藏了个严实，只留下修长的脖颈，和丁点没被遮住的侧脸。

　　听见声响，他回过身，露出与办公室设计相对应的、同样富有冷感的脸庞。

　　陌生而又熟悉的眉眼往她身上稍一勾勒，却流露不出半分熟悉的神情。

　　“我今天来是想请您看看采访内容和节目环节有什么……”

　　紧张和错愕在这一瞬间化开，在她身体里四处逃散，将心脏敲得比惊雷声还大。

　　姜抒以的声音戛然而止，尽数噎了回去——

　　……不妥。

3. Chapter 3 我怕被蹭热度。……

　　第三章

　　如果上天能给她一次从头来过的机会，姜抒以一定不会踏进速音传媒的大门。

　　然而，上天不仅不愿意将这个机会施舍给她，还俯身附在她耳边挑衅地说了一句——

　　“嘿嘿。”

　　不得不说，这位周总办公室的沙发是真的松软舒服，靠上去之后脑子里别的想法一概消失，只想躺倒睡上一觉。

　　但姜抒以依然如坐针毡。

　　距离她进入这间办公室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这人却一点要招待她的意识都没有，除去开头一句随便坐以外，没再多说半句话。

　　其间楚照阳进来转了一圈，顺便给她拿了杯咖啡，不然姜抒以连口水都喝不上。

　　窗外乌云卷成灰扑扑的毛线球，天空灰暗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直接进入黑夜。

　　周嘉蘅坐在电脑椅上，没什么情绪的地盯着手中厚厚一沓文件，周身散发的气场与她这种世俗之人格格不入。

　　姜抒以抿了抿唇，心想着再不打破这个僵局待会就要淋雨了，挺直了腰杆再度开口：“周总，如果您今天没空的话，我明天再来找您也是可以的。”

　　连多一个眼神都没给，周嘉蘅嗓音寡淡得很：“我明天没空。”

　　姜抒以：“那我后天再来找您？”

　　周嘉蘅：“没时间。”

　　“……那您这周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我配合您就行。”

　　这回，男人终于抬起头，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她身上：“今天。”

　　姜抒以：“……”

　　行，她认命了。

　　她等还不行吗？

　　不就是时间么？

　　他大忙人没有，她这种打杂小工有的是。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耗死谁。

　　姜抒以干脆靠了回去，整个人极其放松，甚至还打开了手机小游戏。

　　终于，在太阳下班后好一段时间，她才听见电脑关机的声响。

　　“周总，麻烦您大致看一下，如果有需要改动的跟我说就行。”

　　姜抒以急忙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翻起身来，几步上前堵住周嘉蘅的路。

　　周嘉蘅低头，看见打印好了的A4纸上按序号列好了当天录制节目的流程，旁边是姜抒以一条一条列好的标注。

　　她的字还是跟以前差不多，除了自己的名字外，其他字都写得极其随意，像是被人摁着脑袋写出来的一样。

　　姜抒以见他目光停住不动，试探性地询问出口：“您看有哪里需要修改的吗？”

　　“这里不行。”周嘉蘅往下扫了眼，随意往纸上一指。

　　姜抒以顺势望过去：“您觉得哪里不行？”

　　周嘉蘅淡淡回了句：“我不跟女艺人搭档。”

　　他指的是开头聊天过后的第一个环节，将嘉宾和主持人两两分成一队，形成竞争关系。

　　但周嘉蘅参与的这一期是特辑，嘉宾的数量比平时要多上一倍，再加上主持人中也有一名女性，正好形成4男4女；因此，这一次分组的方式即使由4名女艺人猜拳选人。

　　“这是节目组的规定，我没法承诺一定能给您改。”姜抒以试图劝说道，“而且男女嘉宾搭档节目才更有看点，您只参加一期节目，忍一忍就过去了……”

　　话没说完，周嘉蘅就懒懒打断：“我不想忍。”

　　姜抒以：“？”

　　这人什么毛病？

　　要真不接受为什么还要答应参加？

　　“那您总要给我个理由吧？”等待了一下午的那股闷气逐渐冲破胸腔，姜抒以压着火道，“您这样我没法交代。”

　　闻言，他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看了她一会，才随意道：“我怕被蹭热度。”　　　　

　　姜抒以：“……”

　　-

　　被周嘉蘅哽出来的那口气姜抒以直至回到家都没能咽下去。

　　上天一定是看她这几年过得太安宁了，所以一回国就派了周嘉蘅来惩罚她。

　　随手将包扔到沙发上，用最快的速度冲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火速钻到床上瘫着打游戏。

　　没过多久，姜抒以关掉游戏页面，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不是她不好好打游戏，而是自今天见面开始，周嘉蘅这人就阴魂不散地飘在她脑海里。

　　就连她好不容易下班了都不放过她，无论是打车回家的路上，还是洗澡、打游戏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今天遇见周嘉蘅的场景。

　　怕被人蹭热度？

　　他谁啊他？

　　很牛吗？

　　就他也配被女明星蹭热度？

　　姜抒以狠狠一枕头砸在床上。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六年前的账今天还来算？

　　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男士的风度？

　　姜抒以气得用力在床上滚了两圈，将枕头夹在怀里，想象这是周嘉蘅本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

　　待她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发现在她打游戏的这段时间里，消息栏已经堆积了不少未读信息。

　　姜抒以回完信息退至主屏幕，随即看见了这两天新下载好的LOGO是个心电图的APP。

　　她鬼使神差地点开，看见了最顶上的聊天框。

　　或许是缘分使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今晚的心情差到离谱，姜抒以盯着手机屏幕里这个投缘的陌生人，没来由地生出了极强的倾诉欲望。

　　有时候，现生中的一些事跟朋友不好诉说，反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是更好的倾诉对象。

　　要是对方觉得自己负能量太多，大不了就删了。

　　反正两人不过是网络一线牵，出了这个APP，世界上的人这么多，他还能找到自己骂一顿不成？

　　想到这里，姜抒以没再考虑别的，先发了个唉声叹气的表情包，而后纤长的手指劈里啪啦就开始打字。

　　【对方正在长头发】：“我今天的工作可真是太让人下头了。”

　　-

　　与此同时，Air科技。

　　“就为了这个把我叫回来？”周嘉蘅不耐烦地掀开了楚照阳搭在肩膀上的手，“郝洋人呢？”

　　“急性阑尾炎，医院里躺着呢。”楚照阳摊了摊手，“郝洋不在，这种高难度技术问题，除了你还有谁能解决……”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身旁这人不对劲。

　　不仅衣服跟白天见到的不一样，好像眼睛还不太能睁开的样子？

　　“卧槽？”楚照阳不可思议地拔高了音调，“这才几点，你就困了？”

　　难怪脾气那么差。

　　“昨晚失眠。”周嘉蘅掀了掀眼皮，语气没什么起伏，“通宵了。”

　　见此，楚照阳麻溜打开电脑，做了个“您请”的手势，嘴里念念叨叨。

　　“这次版本更新后反响不错，尤其是新出的那套皮肤，销量比之前要翻了一倍有余，感觉这类型的联名可以再试着做几套……”

　　楚照阳的话戛然而止。

　　两秒之后，他拿起周嘉蘅的手机，奇怪道：“你Heartbeat加好友了？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叫对方正在长头发……”

　　周嘉蘅嫌麻烦，手机向来不设锁。

　　投入工作的时候，如果有信息或者电话，一般都是楚照阳先替他处理的。

　　结果这次楚照阳还没把手机划开，刚刚还困到下一秒就能睡着的男人已经起了身，一把将手机从他手中抽走，扔下一句“剩下的你搞定”后，人直接不见了。

　　楚照阳：“？？？”

　　周嘉蘅一边往外走，一边将屏幕划开。

　　屏幕亮起时，对面正好又发来一句——

　　“我今天的工作可真是太让人下头了。”

　　周嘉蘅：“……”

　　这个“下头”，想都不用想指的就是他。

　　他抬手回了个问号。

　　想了想，这个回应不太像是倾听时该有的回复，于是又补了句“怎么了”上去。

　　两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新回复。

　　【对方正在长头发】：“今天领导让我去对接工作，结果我在那里遇见了以前的仇人。”

　　【对方正在长头发】：“微笑.JPG”

　　见着这个，周嘉蘅挑了挑眉，回道。

　　【。】：“然后呢？”

　　玻璃门内，楚照阳站了起来，俯下身给电脑关机。

　　没多久，阳台门被人推开。

　　“去不去吃夜宵？”

　　APP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周嘉蘅便没急着回复，跟着楚照阳往外走。

　　没等他走上两步，一直没有动静的手机终于震动了。

　　周嘉蘅打开手机，连着好几条新信息弹了出来——

　　【对方正在长头发】：“然后？倒也没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

　　【对方正在长头发】：“我俩也相处得十分和气。”

　　【对方正在长头发】：“为什么呢。”

　　【对方正在长头发】：“因为他把我晾了一个钟，仿佛我是个看不见的死人。”

　　周嘉蘅：“……”

4. Chapter 4 他怎么一直盯着你……

　　第四章

　　发完那几条消息之后，姜抒以翻来覆去一晚上都没睡着。

　　第二天在镜子里看见那两只大熊猫眼，再一看将将才亮起的天色，恨不得现在就打个飞的去Air手刃罪魁祸首。

　　周嘉蘅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虽说当年闹得不太愉快，但如今好歹也勉强算是个久别重逢，怎么就非要给她找不痛快？

　　通宵的好处就是尽管寿命缩短了，然而她多了不少化妆的时间，不需要像往常一样，在将仅有且短暂的时间花在补觉还是化妆中纠结。

　　姜抒以骂骂咧咧地对着镜子化妆，余光瞄见毫无动静的Heartbeat，心里更气了。

　　原以为周嘉蘅就是极致了，没想到这个陌生人更是下头。

　　聊到一半干脆连人都消失了。

　　她那时候正聊到兴致上，句号兄弟的这波人间蒸发就相当于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再说了，不回女孩子信息也太没品了吧！！！

　　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多亏了通宵，向来踩点的姜抒以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到达公司。

　　“小姜今天怎么这么早？”郑敏见到她来，笑着从桌上拿了杯咖啡递给她，“楼下咖啡店做活动送多了杯，要麻烦你帮我喝掉了哦。”

　　“谢谢敏姐。”姜抒以接过，也笑，“敏姐今天不也来得很早。”

　　“主持人那边出了点状况。”郑敏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我要踩着她的行程去协商。”

　　说到这，她看了眼时间，连忙拿起包包和桌上那一叠资料：“不说了，我要先走了。”

　　姜抒以目送她走出办公室，顺手举起咖啡朝她示意：“谢谢敏姐的咖啡。”

　　郑敏冲她笑了笑，往外走没两步又折了回来，压低声音：“今天房姐心情很不好，你小心一点。”

　　姜抒以立刻心领神会地点头：“谢谢敏姐。”

　　-

　　事实证明郑敏说的没错，房悦芊今天的心情的确特别糟糕。

　　姜抒以坐在的士上，颇为无语地将手里地纸条折好放回包里。

　　常驻嘉宾夏莹向来不是由她负责的，再退一步说，这件事也不在编导的职责范围内。

　　但今天房悦芊不知道抽的哪门子疯，非要让她去给夏莹挑选特辑节目上要穿的礼服。

　　一开始姜抒以并没有想那么多。

　　挑选礼服而已，能有多麻烦，根据她平时的风格选一件就行。

　　直到姜抒以站在店里，对面经理一脸强硬地拒绝她时，姜抒以才对房悦芊的良苦用心幡然醒悟。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店里最近没有能够借出去的礼服。”

　　经理朝她挥了挥手，做出一个“请您赶紧滚”的手势。

　　“麻烦您不要再打扰我们工作了。”

　　但姜抒以一想起房悦芊那句“夏莹一定要穿这家的礼服”，基本上就知道空手回去会是什么下场了。

　　她望了眼店中的客人——确定对方没有注意到这边后，硬着头皮小声哀求：“不是新款也可以的，麻烦您再通融一下。”

　　“这位小姐，不是我不想借你。”大概是被她磨得失去了耐心，经理有些暴躁起来，“借礼服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的！你这样会让我丢工作的！”

　　“但凡你要是能在南湖给我找份薪资待遇前景都一模一样的工作，我现在就可以借给你！”

　　“怎么这么吵？”

　　背对着他们的客人这时候听见声响，不满地转过身来。

　　“你们店怎么什么人都放进……姜抒以？”

　　“……”

　　姜抒以骤然间与打扮华贵的女人对上目光。

　　这还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她没想到借件衣服还能跟高中的死对头宋欣雅撞上。

　　那时候两人都是学校里比较出挑的学生，加上还是情敌，自然是相看两生厌。

　　当时她家还没天降巨债，也没有跟周嘉蘅闹掰，对于她来说，天下就没有什么会让她害怕的人和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如今什么都没有，在宋欣雅来C家当上帝的时候，她只能在这边受人脸色。

　　“好巧啊。”

　　姜抒以扯了扯嘴角，当作是打招呼。

　　“你这是在……”宋欣雅含着笑的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买衣服？”

　　她做作地捏着腔调，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她在反讽。

　　姜抒以不想跟她有过多拉扯，言简意赅地回：“不是，来帮艺人借礼服。”

　　“不好意思，占用您的时间了。”

　　她朝经理颔首示意，打算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

　　“C家的礼服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借的。”宋欣雅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是早些认清事实，别太眼高手低了。”

　　话音刚落，经理身后一直紧紧关住的那扇门传来了被打开的声响。

　　先是皮鞋落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一道熟悉的嗓音“咦”了一声。

　　“姜小姐？”

　　姜抒以回头，周嘉蘅那张薄寡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这回他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大衣，手插兜里，眼角不耐烦地耷拉着，一副起床气还没过的样子。

　　听见楚照阳喊她，他抬眼，漆黑的眼睛直勾勾望向她。

　　也就半秒时间，视线就从她身上离开了，仿佛只是扫过了一个路过的陌生人。

　　一见到他俩，经理立马变脸迎上去：“周总、楚总，衣服合身吗？要不要包起来？”

　　去年周家收购了绝大部分的股份之后，这家市内乃至国内档次最高的商场彻底换了姓。

　　作为周家独子，虽然并没有继承家产而是出去创业，经理也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嘉蘅？好久不见，你也过来挑衣服吗？”

　　宋欣雅双眼一亮。

　　高中一别，她与周嘉蘅再也没见过面，再次听见他的消息是两年前出现在新闻上。

　　那时的他比高中还要耀眼，成熟英俊的外形、成功的事业和雄厚的家世，无一不让她比曾经更加钦慕。

　　可惜他从来不参加同学聚会，也少出现在大众视野和社交活动中，她本以为难有机会再产生交集了。

　　她没想到周嘉蘅居然直接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漠然：“你是？”

　　宋欣雅尴尬地扑了个空，僵在原地，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我是宋欣雅呀，我们高中时关系可好了，你不记得了吗？”

　　周嘉蘅没有回答，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记得。

　　气氛一时间无比凝固，片刻后，楚照阳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

　　“好巧呀姜小姐。”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他朝姜抒以开了个小玩笑，“不会是在这里等我的吧？”

　　“来帮艺人借衣服。”她有些无奈地回道。

　　楚照阳瞥了眼她空荡荡的手，什么情况立刻心知肚明，尤其是刚才进门前也听到了一点。

　　“没借到？”

　　“是公司那边说的，最近不能随便外借礼服。”

　　眼见着气氛不对，经理赶忙硬着头皮解释。

　　比起其他高定牌子，C家向来是好借的，不少非一线的明星都穿着走过红毯。

　　这时候一句“不能随便外借”可就相当灵性了。

　　更何况《你能行吗》请的明星嘉宾请的都是最近比较火的，夏莹怎么说也是个颇有影响力的流量，C家没有理由不借。

　　楚照阳眉头一皱，正要说什么，身旁蓦地传来一阵电话声。

　　没响几下就接通了。

　　“陈殊，你家牌子最近不外借礼服？”

　　说这话时，周嘉蘅眼神锐利地注视着经理。

　　对方显然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我没下过这道命令啊？不是，蘅哥，你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周嘉蘅把电话掐了。

　　“需要我将这件事告诉他么？”

　　能跟周嘉蘅直接联系的，经理知道绝对是老板本人，此时脸色都白了。

　　“对不起周总，是我的错，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是最后一次。”周嘉蘅声音极冷，听得人遍体生寒，“我绝不允许有人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

　　说完，他直接推门离开了。

　　“……”

　　待到周嘉蘅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经理似是才能喘上一口气。

　　“姜小姐，能麻烦你跟我去挑一下礼服吗？”

　　“不用了。”

　　姜抒以有些好笑地瞥了一眼宋欣雅——

　　后者脸色黑得堪比木炭，仍保持着面对周嘉蘅的动作。

　　见到她吃瘪，姜抒以突然觉得心情舒爽了不少。

　　“你直接发我邮箱吧，不要那种随便一个人都能买到的。”

　　说这话时，她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宋欣雅。

　　宋欣雅：“……”

　　-

　　从C家出来，楚照阳说什么都要送姜抒以回家。

　　姜抒以推脱不过，只好跟着他去了地下停车库。

　　只不过在拉开车门那一刻，她呼吸陡然做了个急刹车——

　　半分钟后，姜抒以望着窗外飞驰的夜景，内心一片麻木。

　　如果姜抒以知道会在这里遇到周嘉蘅，今天她说什么都要请病假。

　　更不会坐上楚照阳的“贼车”。

　　然而，她现在不仅坐在这辆车上，旁边坐着的人还是她最最不想见到的。

　　她不明白，十分不明白。

　　他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连部自己的车都没有，还要蹭朋友的车？

　　蹭车就算了，他怎么就不能自觉点，非要跟她到后座凑热闹？

　　不过既然他帮自己借来了礼服，她就暂时忍他一段路。

　　就当是为自己积德了。

　　不多时，去车尾箱拿东西的楚照阳回来了。

　　见着车里的场景，他扭过头，奇怪地看向周嘉蘅：“你怎么坐后面去了？”

　　是吧！

　　来后座凑什么热闹！

　　赶紧麻溜的往前滚啊！

　　姜抒以悄悄对他投以期盼的眼神。

　　车外光线在他没被遮住的脸庞上切割出细碎光影，褪去了稚嫩感的少年完全长大成了男人，棱角分明冷硬。

　　周嘉蘅偏了偏头，将脸完全藏进阴影里，态度格外恶劣。

　　“什么时候你把你那破香水扔了我就坐前面。”

　　姜抒以：“……”

　　就你最挑剔。

　　“这味道多好闻啊。”楚照阳颇为嫌弃，“哪像你，车上连瓶香水都不放。”

　　男人闭上眼，从喉腔里滚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冷哼。

　　“对了，说起来，姜小姐你这坐车的时机可不太巧啊。”

　　车子“唰”一下开出去，楚照阳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嘻嘻地说。

　　“要是早几天，说不定能坐上这家伙的新车。”

　　“这样吗？”姜抒以余光往旁边一瞄，他就跟睡着了似的，半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她故意捏出那种十分天真无邪的语气小声说：“我还以为他没有车呢。”

　　“怎么可能？”楚照阳噗一声笑出来，“他的车可比我的豪华多了，只不过刚买没两天就跟人撞了。”

　　恰好红绿灯，他回过头，冲姜抒以啧啧摇了两下头：“就昨天下午的事。”

　　话音刚落，周嘉蘅睁开了眼，语气凉飕飕的：“你很闲吗？”

　　楚照阳呼吸一窒，立即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快到姜抒以家的时候，楚照阳对后座道：“待会换你开吧，这一下午的会给我整困了。”

　　周嘉蘅没回话，他似乎也不在意，等车完全停下来了才从后座绕了过去。

　　对此姜抒以一概不知，车一停下，她就逃一般下了车。

　　这会儿楚照阳已经不在驾驶座了，姜抒以绕过去跟他道谢。

　　刚绕到楚照阳身边，便听他奇怪地问：“姜小姐，你和那人认识吗？他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姜抒以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有个混血男人正笑着朝她走过来。

　　他生得很高，腿也长，几步就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Surprise！”

　　“你怎么不再休息会？”姜抒以有些惊讶，“不是才下的飞机？”

　　“这不是要跟我心爱的Kelly小姐一起吃晚饭吗？”男人朝她眨了眨眼，接着好奇地问，“他们是你的朋友吗？”

　　“你好，我叫楚照阳，是姜小姐的朋友。”楚照阳伸出手，听他言语之间热情，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你是姜小姐的男朋友吗？”

　　他这话一出，一直没说话的周嘉蘅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男人身上打量，而后自然而然地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之间，不大友善的气氛缓缓在两人之间浮动。

　　半晌，混血男人笑着搂住了姜抒以的肩。

　　“是的，初次见面，我是抒以的男朋友，Alex。”

5. Chapter 5 他去过英国？……

　　第五章

　　“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一回来就送了我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磨砂绿超跑上，姜抒以一想到方才的场面，心情就格外的爽。

　　“我也没有意料到会是个Surprise。”

　　蓝眼睛、高鼻梁的男人操着一口不大熟练的普通话，语气无辜中又透着点儿兴奋。

　　“Kelly，黑色衣服的那个人就是你表白失败的那个暗恋对象吧？”

　　姜抒以将将要睡着，瞬间被他的大嗓门吓到，睡意全无：“你怎么知道是他？”

　　难怪刚才突然声称是她男朋友，原来是在帮她撑场面呢？

　　开着车，Alex没敢乱动，但嗓音里透出抑制不住的激动，“我在英国见过他！”

　　“周嘉蘅还去过英国？”姜抒以心中一跳。

　　“NONONO，我在你家见过。”Alex笑着摆了摆手，“就在你房间，搬家的时候。”

　　这么一提，姜抒以总算是想起来了。

　　上大学那一年她搬了家，还因此搜出了不知道被她塞在哪个角落的相册。

　　里面除了她和父母的照片外，还有不少和朋友的合照。

　　当时相册被她不小心摔到地上，被Alex看见那几张照片，问过她周嘉蘅是谁。

　　“肯定就是他。”Alex斩钉截铁地下定论，“他就是那种一经过眼睛就不会忘的长相，所以我一定没有认错！”

　　“……是过目不忘。”姜抒以懒懒蜷缩回座位上，抬手擦掉眼角由于打哈欠留下的泪花，“还有啊，别乱说话，这些都是没有的事。”

　　“这就不承认了？”Alex啧啧摇头，“你可别忘了，当时还是我看着你把他联系方式拉黑的。”

　　姜抒以哽了一下，干脆撇过头去装听不见。

　　拉黑了有什么用。

　　只要冤家足够路窄，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

　　华灯初上，新年留下的光怪陆离的花灯还未被撤去，在繁华的城市内闪着色彩斑斓的光。

　　姜抒以胃口不佳，两人在车上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去Alex朋友新开的酒吧里坐坐。

　　到了之后，Alex去找他朋友，姜抒以随便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他。

　　不得不说富二代的朋友经济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家酒吧开在南湖市最繁华的地段，一共两层，一楼白天餐吧晚上舞池，二楼则是只接待VIP的静吧。

　　光看这第一层楼，就顶了别家两间的大小。

　　姜抒以喝了杯汽水，忽地想起APP里消失的某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打算打开Heartbeat将人删了。

　　结果刚打开APP，就看见最顶上聊天框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她点开一看，是中午发来的消息。

　　【。】：“抱歉，昨晚睡着了。”

　　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责怪于人，只能回复一句——

　　【对方正在长头发】：没事。

　　想起这几天的遭遇，姜抒以闲着没事，又跟他开始吐槽这几天的离奇遭遇。

　　【对方正在长头发】：今天我去帮艺人借礼服，居然在那里碰见了我高中时候很讨厌的人。更丢人的是，店经理当着她的面拒绝了我的请求。

　　【对方正在长头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在这种双重丢脸的情况下，我居然又碰见他了。

　　回完消息后，盘算着Alex也该回来了，她收起手机，余光却在这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在楼梯边。

　　但也仅仅是一瞬，下一刻便有人遮住了她的视线。

　　“Kelly，我朋友还叫了一些朋友过来捧场，我们一起上去玩吧！”

　　Alex手里拿着一瓶花里胡哨的酒，朝身后扬了扬。

　　“我有点困，可能玩不起来。”话刚说完，姜抒以又打了个哈欠。

　　“现在才9点，你怎么能困！”Alex一把将她给拽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往楼梯处拖，“走走走，我们一起上去坐一下，认识一点新朋友。”

　　姜抒以认命地叹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顺势往方才那道身影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不出她所料，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你在看什么？”察觉到她一直在看某个地方，Alex好奇地往她视线所及的地方探头。

　　“没看什么。”

　　心里想着大概率是自己看错了，姜抒以收回目光，冲他摇了摇头。

　　-

　　Alcohol二层与一层大小差不多，只不过中间没有桌子和椅子，是一块跟楼下舞池一样大的透明的玻璃。　

　　这种玻璃无法让一楼的人看清楚楼上，楼上的人却能透过玻璃清清楚楚地看清下面。

　　卡座数量不多，全是围绕中间的留空设置的，方便贵宾走到中间，将舞池中的灯红酒绿尽收眼底。

　　“Kelly，我想上个厕所。”走到一半，Alex停了下来，“要不然你先过去等我？”

　　说完，他指了指前方。

　　姜抒以应了声，抬眼就找到了唯一一桌有人声的地方。

　　离得越近，卡座传来嘈杂声就越大。

　　“你那朋友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有美女吗？”

　　“他不会是去大街上现找一个吧？”

　　“是不是上洗手间去了？我问问他。”

　　最后那道声音应该就是Alex朋友的，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

　　或许是大众嗓吧，姜抒以如是想着。

　　卡座已经坐了一圈的人，有男有女，桌子中间摆了很多瓶酒，旁边则是一些酒桌上玩的游戏道具。

　　原本大家还聊得热火朝天，在看见姜抒以后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女人被人推了一把，急忙放下手机站起来迎客：“你就是Alex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仅仅几秒，又响了起来。

　　“姜抒以？”

　　有人给她腾了个位置，姜抒以正准备坐下，此刻被人叫住，动作一顿。

　　看着喊她的那个女人，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死活想不起来。

　　直到她手肘怼了左侧的男人一下，声音惊喜万分。

　　“你把人叫来的？好家伙，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

　　“谁？”

　　被提到的男人终于舍得抬头，寡淡的目光往她身上一扫——

　　话头顿了下，语气格外疏离：“跟我没关系。”

　　“……”

　　听见两人的对话，姜抒以恨不得现在马上掉头就走。

　　如果非要给她人生的社死事件排个名，那今天一定算得上TOP3。

　　她万万没想到，Alex的朋友居然会是她和周嘉蘅的高中同学闻芋。

　　当初跟她好得天天黏在一起，但家里出事之后，她也没再联系过闻芋。

　　更没想到的是，她一天能碰见两次周嘉蘅——

　　当真是应了车上那句话。

　　她和周嘉蘅，是冤家太过路窄。

　　“不是你叫的？”闻芋更加好奇了，“那你是跟朋友过来玩的吗？”

　　她下意识望向周嘉蘅。

　　他仍然低垂着脑袋，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手机上，完全没有将他放在心上的模样。

　　“她是我邀请过来的。”

　　姜抒以还没说话，Alex的声音就从身后窜了出来，笑嘻嘻地揽住她肩膀。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Kelly姜抒以。”

　　有人打趣道：“是朋友还是女朋友？”

　　此话一出，望着她的目光全带上来暧昧的色彩。

　　与此同时，本来还在玩手机的某人视线也从手机中抽了出来。

　　与Alex对视了一眼。

　　后者面上的讶然飘过之后，又迅速蒙上一层护短的神色。

　　“你有男朋友了？我怎么没听周嘉蘅说过？”

　　闻芋更加好奇了。

　　“你俩关系不是很铁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周嘉蘅侧身躲开他的手，几不可查的轻嗤了声。

　　满脸都写着“关我屁事”。

　　“我偏不告诉你们，不然你们会为难她。”混乱场面下，Alex朝她挤了挤眼，“说好了啊，大家今天都给我个面子，不要灌她，灌我就行。”

　　-

　　洗手台的水哗啦啦往下流。

　　姜抒以伸手接了点，刚想往脸上泼，忽地想起来自己还化了妆。

　　Alex的朋友们都很热情，尤其是在知道了他和周嘉蘅的“孽缘”之后，都纷纷起哄给他俩灌酒。

　　姜抒以在一旁陪玩了会游戏，便借口厕所出去透气。

　　她叹口气，又将手放了下去，望着镜子中的那个女人对自己露出极为无奈的表情。

　　一想到回去要面对周嘉蘅就很头大。

　　时隔那么多年的再次相见，场面比她想象当中的还要再尴尬上许多。

　　算了，待会儿回去找机会跟Alex说一声，回家休息吧。

　　姜抒以补完了口红，收起东西慢慢往外走。

　　经过拐角时，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身上散发着很浓的酒气，眼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清明与否。

　　灯光昏暗，姜抒以看不清人，以为是出来躲酒的。

　　没想到才走上两步，那人便淡淡开口，掩不住嗓音里的嘲讽之意：“姜抒以。”

　　姜抒以动作猛地僵住。

　　半晌，她如机械运作般转过头，视线定在已经从黑暗中出来的男人身上。

　　之前没发现，现在的他与学生时期的他看起来是一样的，实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好像又高了一些，五官更深邃了一些，就连曾经清瘦的身板都进化成了线条分明的肌肉，穿了衬衫都盖不住里面愈发喷涌而出的男性荷尔蒙。

　　即使就这么随意地靠在墙边，都能让她明显感觉到他与六年前完全不同的磁场——

　　他不再是当时令她心猿意马的少年，更不是当年会将她挂在心上的青梅竹马。

　　他们现在，大概只能用“针锋相对的仇人”来形容。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大概是许久没听见她的回应，他懒得等了，所以再次开口。

　　依旧是带有嘲意，冷冰冰的，却又能感受到酒精浸出的躁意。

　　他这个态度，莫名让姜抒以想起去到英国的第一个月。

　　即便是在六年之后，她依旧能够回忆起那时候的酸涩和难受，那种感觉甚至往后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姜抒以忍不住握紧拳头，牙齿似是在让自己清醒一般用力咬了下唇瓣。

　　许久，她朝周嘉蘅挤出一个毫无真诚的笑来：“周总连这都要管？”

6. Chapter 6 这辆车震起来最有……

　　第六章

　　姜抒以觉得他问这种问题是真的莫名其妙。

　　真有这个心思早几年干嘛去了？

　　她甚至觉得应该趁他喝多了多骂他几句，以泄心头之愤。

　　“我没那个闲工夫。”

　　只不过没等姜抒以再次开口的机会，周嘉蘅慢悠悠直起身子，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话音刚落，姜抒以就颇为无语地说：“那你问什么问？”

　　周嘉蘅闻言低头。

　　她完完全全被笼罩在他高大身形所制造出来的阴影之下，大概是反骨被激出来了，不服输得仰头同他对视。

　　唇线绷得笔直，就连拿着手机的手背上都凸起了青筋。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性格丝毫没变，与当年如出一辙。

　　即使为了工作有不得不向他妥协的时候，一旦有了机会，是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认输的。

　　周嘉蘅轻笑了声，往后退了一步，将半边的光亮还给她，视线漫不经心落在她身上。

　　“帮人问的。”

　　他这么一回答，姜抒以脑子里忽地想起这几天一直跟她在微信里没事找事聊的楚照阳，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楚照阳这人从见到她开始就表现得格外热情，不难猜出他的意图。

　　姜抒以本想回答没有，但面前这尊佛的存在仿佛就是在提醒她，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奚落自己。

　　于是她点点头：“一年多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周嘉蘅现在对她也没什么好感，那就最好不要跟他或者他认识的人扯上关系。

　　听见她的回答，周嘉蘅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抬了抬眉梢，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

　　接着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

　　他这副样子看在姜抒以眼里就是挑衅。

　　翻译一下就是——

　　还真能有瞎子看上你？

　　再要么就是——

　　就你？

　　姜抒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周嘉蘅怎么还是这么欠打？

　　难怪没公司愿意要他去上班，只能自己开个破工作室。

　　……虽然这个“破工作室”看上去还像模像样的。

　　不行，绝不能让他占上风。

　　有什么话能够一句话噎死他呢……

　　正当姜抒以脑子急速运转之时，拐角处蓦地出现一道人影。

　　“Alex！你是出来找我的吗？”

　　她双眼一亮，立刻小跑到他身边。

　　Alex本来是打算出来醒醒酒的，结果一看见走廊里的场景，都不用冷水洗脸，酒瞬间醒了。

　　“Of course！”他很上道地搂住她，“你出来太久了，我有点担心。”

　　周嘉蘅眸色暗了暗，兀自勾了勾唇角，弧度冷漠又充满讥讽。

　　“不好意思啊周总。”姜抒以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嗓音都欢快了起来，“我要先回去了，都怪我男朋友，总是很不放心我，一离开他视线时间长一些就会不安。”

　　话毕，她没敢再等周嘉蘅说什么，拉着Alex离开了走廊。

　　直至回头也看不见周嘉蘅身影了，姜抒以才勉强松一口气。

　　“他不会看出来的，放心。”多年好友，Alex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不一定，他眼光很毒的。况且……”姜抒以犹豫了下，解释道，“我跟他认识十多年，他太了解我了。”

　　有了当年那样不美好的过往，如今再次相见，不说她一定活成人生赢家，但总不能是被他看笑话。

　　“那也有六年没见面了不是吗？”Alex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早就变得不熟悉了。”

　　Alex说得对，确实是不熟悉了。

　　就算是父母这般亲的人，分别一段时间都会生疏，更别说周嘉蘅于她，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曾经的“朋友”。

　　她垂眸，忽然就释怀了。

　　说不定周嘉蘅真就只是帮人问，顺带嘲笑一下她罢了。

　　-

　　后半场周嘉蘅一直没回来。

　　姜抒以想他大概是觉得无聊先走了，便打消了回家的念头，跟大家一起玩到了后半夜。

　　散场时天正蒙蒙亮，有些早餐店开了门，虽然没有客人，但店家已然开始在门口拉肠了。

　　她替Alex叫了个代驾，然后自己打了个车回家补觉。

　　闹钟十二点过半准时响起。

　　房悦芊只给半天假，尽管并没有完全睡醒，姜抒以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拉开窗帘，刺眼的太阳陡然照亮房间。

　　途中Alex来了通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去一家新开的Cafe吃饭。

　　她边接边泡了杯黑咖醒神，随便吃了点麦片就钻进车里往公司赶。

　　换了一个国度重新开始，必定是十分困难的。陌生的环境，不同肤色与文化的人，不怀好意的歧视行为，全都重重地压在了刚遭背叛的一家子身上。

　　父母自然是不想宝贝女儿出去吃苦，但是捱不住她苦声哀求，最后还是如她所愿。

　　所幸，打工几年，让她有了一点积蓄，足以令她在回国之后买一部代步小车。

　　距离下午上班尚有一会，姜抒以看了眼油表，决定先去加箱油。

　　踩下油门，她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街道，忽而想起那天在车上，楚照阳说的话。

　　“只不过刚买没两天就跟人撞了，就昨天下午的事。”

　　按照那天的时间推算，前一天下午……

　　不就是她和周嘉蘅重逢的那天？

　　姜抒以绷着脸想，以他周嘉蘅的性子来说，肯定是被气的。

　　可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损失的是她，丢人的是她，颓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人也是她好不好？

　　而他周嘉蘅呢？

　　估计还在一中做他万众瞩目的校草，说不定心里还在暗喜，总算摆脱了她这个麻烦的小尾巴。

　　姜抒以越想越气，打方向盘时手上不自觉地多使了点劲——

　　刺耳的水泥地划拉声伴随着一声巨响，受到巨大冲击的姜抒以这个脑门磕在了方向盘上。

　　回国后真没有一件顺心合意的，她低低咒骂了句，心知这次车祸是自己的问题，只好主动下车查看情况。

　　她的车没什么大碍，对方的可就不太好看了。

　　被撞的是一辆卡宴，通体黑漆闪着崭新的光亮，唯有后半车身上，挂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漆。

　　除此之外，那扇车门还凹进去了一块。

　　姜抒以心里顿时凉了一大片：“……”

　　这下完了，就光是这车门，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这怪谁？

　　怪周嘉蘅。

　　要不是他这几天异常的举动，她绝对不会在开车的时候走神。

　　她恨恨地在心里给周嘉蘅记上了一笔，随即叹口气。

　　算了，现在后悔也没用，还是先看看要赔多少钱再做打算吧。

　　车上的人还没下来，从侧边看是在打电话。

　　露出来的那只手骨节分明，在男人中算是稍白的皮肤，却不显羸弱，手臂上的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常年泡在健身房的人。

　　姜抒以在车边停下脚步，犹豫半晌，伸手敲了敲车窗。

　　与此同时，男人挂断电话，听见敲击声后转过脸来。

　　视线触及姜抒以那一瞬，他眸色一暗，似是冷哼了声，开门下车。

　　姜抒以：“……”

　　如果没记错，再根据这部卡宴的崭新程度，估计就是周嘉蘅那部刚买来就撞坏了的新车没跑了。

　　她这几天的运气，不去买□□真是浪费了。

　　“不好意思周总，要不然我们先去修车行看看？”

　　姜抒以叹口气，主动开口询问。

　　怎么说他的车也是因为自己才要二进修理厂的，总不能显得她不讲道理。

　　“行啊。”

　　与预想之中一定会收到的冷嘲热讽不同，周嘉蘅这次出乎意料地好说话。

　　“那坐我的车一起过去吧。”

　　见他联系了修车行的，姜抒以想着速战速决，侧了下身子露出自己的小座驾，示意他上车。

　　-

　　“您说多少钱？”

　　虽然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知道价格不会有多低。

　　但真听见价格时，姜抒以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光是一个车门，就足以花掉她几个月的工资了。

　　老板再重复了一遍那个数字。

　　姜抒以面色一滞，沉默了两秒，问：“支持分期付款吗？”

　　老板：“不太支持。”

　　姜抒以：“……”

　　她瞥了眼车主本人——

　　仿佛即将付不起修理费的不是他的车般，周嘉蘅就倚在一旁看着，半分要为新车担心的自觉都没有。

　　大概是姜抒以的眼神过于赤/裸/裸，老板也跟着看了眼，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要不然……您让您男朋友先把钱垫上？”　

　　姜抒以：“……”

　　她刚要解释周嘉蘅不是她男朋友，就见后者脸上写满了气死人的“关我屁事”，顿时气笑了。

　　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姜抒以清了清嗓子，故意捏着腔调说：“老板，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哥哥。”

　　话音刚落，她就察觉到背后倏然出现了一道迫人的视线。

　　“是吗？”老板诧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看起来不太像兄妹，亲的吗？”

　　“是亲的，如果我是他女朋友的话，他怎么舍得让我付修车钱。”

　　话头到这儿，她似是有些警惕地往后睨了眼。

　　周嘉蘅离她不远，将她的话全收进了耳里，正抱着双臂打算看看她能演出个什么来。

　　然而，在收到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时，他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果然，紧接着，他便听见姜抒以压低了声音说——

　　“你别告诉别人哦，我哥在天龙会有好多个女朋友，都超漂亮的哦！”

　　天龙会，南湖市最老且最出名的赌场兼夜总会，佳丽成群。

　　周嘉蘅：“……”

　　“我就可怜了，爸妈每个月就给我那么点零花钱，不仅要用来给嫂子们买礼物，还要在我哥把钱花光之后帮他修车……”

　　姜抒以话没说完，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卡。

　　周嘉蘅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大概是为了堵住她越说越离谱的嘴，被迫“花钱消灾”。

　　“哥哥！你不是没钱了吗！”

　　姜抒以憋着笑，做作地拦住他的卡。

　　“你要是给了修车的钱，明天哪里还有钱给三嫂子买生日礼物？”

　　越演越上头了是吧。

　　周嘉蘅磨了下后槽牙，将卡抢回去，利落地甩在老板面前的桌子上。

　　“刷这张。”

　　姜抒以本来还想再接着演多一段，不过感受到身边男人愈加下压的气场，乖乖闭上了嘴。

　　老板接过周嘉蘅的卡，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没能遮掩住惊讶又鄙夷的目光。

　　估计是真把他认作了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每天过着淫/靡不堪的生活。

　　几分钟后，老板将□□和卡还回。

　　姜抒以等他接过，心想着总算逃过一劫，接下来要担心的就是该怎么将这个钱还给周嘉蘅。

　　结果，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腰间骤然间出现一只宽大的手。

　　那只手稍稍一使劲，瞬间将她箍回了主人身边。

　　下一刻，男人搂紧了她，格外亲昵地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

　　“三嫂子哪有你重要？就算哥哥穷到睡大街，你喜欢的车都必须修好。”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故意拖着暧昧的腔调道——

　　“毕竟你说过，这辆车震起来最有感觉了。”

　　姜抒以：“……”

7. Chapter 7 这么着急赶我走？……

　　第七章

　　姜抒以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修车行老板最后的眼神。

　　那种从刚反应过来的瞳孔地震，到不敢置信，再到充满了对道德沦丧行为的强烈谴责，并且暗含了几分吃瓜的意味。

　　甚至就连送他们离开时，她都能感受到那几乎是黏在他俩身上的吃瓜目光。

　　那上面，仿佛写满了——

　　怎么“震”？

　　是我想象中的那个“震”吗？

　　姜抒以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偏偏他压得很紧，以至于她怎么挣扎都扯不开他的手。

　　再扭头一望，周嘉蘅果然又恢复成了原来那副欠打又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深情脉脉”的人不是他一般。

　　“你是不是有病？”

　　好不容易感觉到他松了劲，姜抒以立马将他的手甩开。

　　她那一下子有点猛，周嘉蘅轻啧了一声，顺势望去。

　　小姑娘跟急红了眼的兔子似的，恨不得逮住他就狠狠咬一口，格外气急败坏。

　　“怎么。”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下唇角，“以前有求于我的时候，不也一口一个‘哥哥’这么叫的么？”

　　姜抒以：“……”

　　封尘已久的记忆被人唤起，她想起来，以前确实为了骗周嘉蘅帮她写作业，确实尊称过他不少次“哥哥”。

　　实际上周嘉蘅也就比她大了几个月，只是小时候妈妈总让她喊他“嘉蘅哥哥”罢了。

　　场景转到现在，这件事被周嘉蘅这么亲口提起来，委实是有那么些丢脸。

　　尤其是此时此刻此种情形听见这番话，也太羞耻了吧！！！

　　姜抒以瞪了一眼摆明了看好戏姿态的某人，木着脸回他。

　　“你记错了，上个被我叫哥哥的人早就死了。”

　　这么说大抵是没错的——

　　网上都这么说前任的，虽说他还够不上“前任”的资格，但勉强也能算个无疾而终吧。

　　撂下这句话，姜抒以抬脚就越过他，上了自家的小座驾。

　　谁知她车门都还没关紧，另一边车门就被人拉开——

　　周嘉蘅大摇大摆地坐了进来，关门、系安全带一气呵成，仿佛这就是他的车一般熟悉熟练。

　　？

　　这人脸皮怎么能这么厚？

　　她忍无可忍：“我没允许你坐进来吧？”

　　“姜小姐，是你撞坏了我的车，还没有钱赔偿。”

　　他眼皮不抬，姿态慵懒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舒展手脚。

　　“所以在我的车修好之前，出行应该由你负责。”

　　这人故意整她的吧？

　　“你助理呢？”

　　周嘉蘅：“他没考驾照。”

　　姜抒以：“你就这一辆车？”

　　她怎么就不信呢。

　　“是。”

　　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人净长了脸皮，回答得坦坦荡荡。

　　姜抒以气笑了：“我出钱给你打车总行了吧。”

　　“我只打豪华座驾。”

　　听到这句话，男人脸上总算是有了不一样的表情。

　　他勾了勾唇，只不过不是在笑，是直勾勾的嘲讽。

　　“你有钱的话也不是不行。”

　　？

　　笑话，有钱给他拿去打豪华座驾，不如拿去多吃几顿火锅。

　　钱这种珍惜物品，多为他花一分都是在浪费社会资源。

　　跟他青梅竹马十多年，姜抒以早就对这人的性子熟悉到了极点。

　　典型的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从小就十足的商人性格，每次她都要靠威逼利诱加上一连串的好话哄着他，才能勉强在他手上捞到点好处。

　　因此，姜抒以冷笑着反驳：“你想都别想。”

　　“行啊。”

　　周嘉蘅早就等着她这一句了，也不恼，懒洋洋划开手机，打开通讯录。

　　等姜抒以反应过来，“房悦芊”三个大字已经跃然出现在屏幕上了。

　　“你干什么！？”

　　姜抒以已经对这个名字有了PTSD，抬手就按掉电话。

　　按住屏幕的那一瞬，掌心与他指腹相接，专属于他的温度霎时四散。

　　微冷的触感直叫她打了个颤，手上像是装了根弹簧弹起来，又心有余悸地虚虚盖在手机屏幕上。

　　“跟她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不能参加节目。”他声音凉到不行，生怕她听不出来是威胁似的，“麻烦把手拿开，挡着我解安全带了。”

　　她下意识松手，只一瞬，又狠狠拍了回去。

　　“你别走。”

　　“不走等着你赶人？”

　　他也不急，慢条斯理地靠回座椅。

　　赶人？她哪敢啊。

　　周嘉蘅参加的这期特辑是他们组这个月或者说是这个季度最重要的一期，要是这个时候把他放炮了，她明天连班都不用上了。

　　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写辞职信。

　　“您别说笑了，能接送您是我的荣幸。”姜抒以讪笑两声，将不甘和怒火咽回肚子里，悻悻松开手，“周总现在想要去哪？我这就送您过去。”

　　-

　　接下来的时间，周嘉蘅就跟从没坐过车一般，让她载着他走遍了大半个南湖市，最后停在了被用以给这座城市命名的南湖岸边。

　　更加奇怪的是，她消失了整整一个下午，房悦芊居然连问都没有问她一句在哪。

　　姜抒以严重怀疑周嘉蘅派人给房悦芊洗了脑。

　　她没忍住看向周嘉蘅。

　　刚才顾着看路没注意，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将座椅调低，合上眼小憩。

　　姜抒以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车开到附近的便利店，进去买了瓶水。

　　回来时，他还是原来那般安静的模样，连睡姿都没曾调整过，看上去很疲惫。

　　她已经许久没看过周嘉蘅的睡颜了。

　　他从小就不是泯然众人的长相，总是受到各种各样的瞩目和惦记。

　　就连不耐烦时皱着眉，流露出生人勿近的态度，都有不怕死的敢上来要手机号。

　　即便棱角都已经长开，那股“谁都看不上”的戾气愈演愈烈，睡着了还是能让她梦回从前。

　　不过，她上一次见到他的睡颜是什么时候来着？

　　记不清了，反正，每回大考来临前的周末，他都会陪她去教室自习。

　　每次教她解数学题的时候都嫌她笨，但每次都口嫌体正直地手把手教她。

　　等她领悟了开始自己解题，不经意间再瞥到他时，他早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桀骜的少年半分书卷气不带，好看的眉眼总叫人以为他每天的日常不是在女生之间流连，就是弯腰撑杆在台球桌来上一套。

　　可偏偏就是这样眼中放不下别人的他，居然会牺牲美好的睡眠时间陪她出来自习。

　　那时候的姜抒以想，他对她总是比其他人要特别。

　　因此就算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即使表白前一天看见宋欣雅缠着他，她也丝毫没有犹豫过。

　　直到她的消息石沉大海。

　　直到她发现，换个角度看，就说表白这件事吧，周嘉蘅对她，好像跟对宋欣雅没什么区别。

　　姜抒以自嘲地笑了笑。

　　没想到她对以前的细节记得那么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跟他的斗嘴，与以前的相处模式太像。

　　身边倏然间传来动静，将姜抒以沉浸在过去里的思绪猛地拽回。

　　她被那声响吓了一跳，忘了要把自己偷看的眼神收回去，就这么与他缓缓睁开的眼睛四目相对。

　　姜抒以鸦羽般的睫毛缓缓扇了两下，竭力保持匀速将脑袋转了回去。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用那种谈论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语气说：“你睡着了，所以我下去买了瓶水。”

　　然而这么做完之后又有些后悔。

　　她这表现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么，周嘉蘅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于是姜抒以抢在他开口前问：“要送你回家休息么？”

　　周嘉蘅没立刻回话，而是慢慢悠悠地将座椅调回原来的位置，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许久再出声，带着刚睡醒的微哑。

　　“好看吗？”

　　几乎是“轰”地一声，安装在姜抒以脑子里的烟花螺旋升天爆炸，过大的冲击力令她白皙的双颊都不由自主染上抹明显的绯红。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背着人干见不得人的坏事，偏偏却被抓了个正着。

　　结果正主不仅不急着惩罚你，反而极有耐心地逗弄你，让你尴尬羞愤到无所遁从。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堪堪在这场灾难中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

　　“就、就那样。”

　　他看上去并没怎么在意她的回答，偏着头看车窗外条条细柳，敷衍了句。

　　“是么。”

　　他目光定定，惹得姜抒以也按耐不住循着他的眼神看向窗外。

　　这一眼，却让她骤然间愣住。

　　她居然不知不觉将车开来了南湖北面。

　　这儿是一个供市民娱乐的公园，绿植繁茂，鲜花锦簇；此时正值黄昏，长椅上坐着休息的人们陆续离开，偶尔有穿着校服的学生围着湖边长跑。

　　从他们这个角度望过去，恰好是南湖市一中的门匾，后面是成百年的大榕树，是这座城市最老的“古董”之一。

　　放学时，她总喜欢拖着周嘉蘅去公园里找小推车买根雪糕，然后坐在长椅上，等落日余晖将这座学校笼罩住，再一起回家。

　　也是在这里，少女眼中兜满了憧憬，将视若珍宝般抱在怀里的数学习题册递给他后，指了下少年裤袋里的手机，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今晚要玩游戏吗？”

　　年少时的小心思，总是藏得格外隐蔽，却又遮挡不住眼中散发的光芒。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她安下心来，满心欢喜地盘算着回家要怎么向他表白。

　　只是……他这个眼神，是在回忆过去吗？

　　说不上为什么时隔六年还会对此动怒，但当姜抒以意识到这一点时，那股无名怒火连招呼都不打，一路狂奔上腹腔。

　　当年既然都如此无情了，为什么现在还要对着这个地方怀旧？

　　揭不开她的伤疤今晚就睡不好觉么？

　　姜抒以突然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别过脑袋，生硬地问。

　　“您要去哪里？”

　　周嘉蘅没动静。

　　以为他没听清话，姜抒以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他终于听见了，动作极慢地回过头。

　　“怎么？”周嘉蘅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地说，“这么着急赶我走？”

　　怕你再在我眼前晃悠，我会抑制不住杀人冲动。

　　姜抒以默默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憋着一口气，努力提笑：“我哪敢啊？这不是看您困了嘛。”

　　“我现在不困了。”他笑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玩味，“打算好好思考接下来要去哪。”

　　就在这时，姜抒以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手机连着车载蓝牙，因此“Alex”这个单词突然跳出在小屏幕上。

　　大概是为了逃脱现下这个窘境，她飞快地按下了接听键。

　　“Kelly，你下班了吗？别忘了半小时后要去新开的那家Cafe打卡。”

　　Alex惯来语气热烈高昂的话语通过车载音响传至车内的每一个角落，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原本尚算愉快的氛围倏然间一扫而空。

　　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姜抒以也能感受到那降临在身上的、有些晦暗的目光。

　　涩沉沉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能明显察觉出骤降的气压，回荡在密闭的空间里，每一丝氧气都能令人感受到压迫和凌冽。

　　姜抒以对他实在是太熟悉，以至于只需要周嘉蘅一个很小的表情，或者是气场的变化，就能判断出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她脑子有那么瞬间的发麻，接着开始后悔自己毫不犹豫外放通话的决定。

　　“不好意思，我找一下蓝牙耳机。”

　　完了。

　　她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位脾气巨差的主！

　　要是这人一不高兴，又给房悦芊打电话怎么办？

　　她手忙脚乱地在储物箱里翻找蓝牙耳机，另一边，Alex浑然不觉车内的处境，自顾自地说着。

　　“你要加班也没关系，我找熟人知会了那家Cafe的老板，今天他会专门为我们空出一张桌子来。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忙完，我开车过去接你……”

　　“不需要。”

　　突兀的低沉嗓音打断了Alex的话。

　　姜抒以愕然回头——

　　他手背支着弧线好看的下颚，看似没什么情绪，实则音调冷得出奇。

　　“她今天没空。”

8. Chapter 8 你送我回去吧。……

　　第八章

　　姜抒以翻找蓝牙耳机的动作顿住。

　　她从没想过一个人居然可以无耻成这样。

　　借着一期节目三番两次威胁她，行为各种得寸进尺。

　　偏偏她为了生计还必须忍气吞声。

　　姜抒以觉得她肯定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忍者后代，不然怎么可能那么能忍？

　　要是换了别人早就抬脚把他踹下车了。

　　Alex也愣住了，估计是没有想到会是一个陌生男人接的电话，静默片刻，他不大确定地问：“你是……？”

　　这回姜抒以反应极快，不等周嘉蘅说话，她甩下一句“我待会跟你解释”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逼仄狭小的空间再次回归于平静。

　　空气中有什么与方才格外不同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浮动。

　　这种变化令她觉得燥热又烦闷，尤其是当她意识到，在与周嘉蘅重逢的这几天，她就跟中了邪一样，每天不倒点楣可能都不能叫做“活着”。

　　姜抒以想狠狠地骂他一顿，可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得不狠狠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

　　“我今晚又不用加班，为什么没空？”

　　“那你现在需要加班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下巴朝前方轻抬了下，“去Air。”

　　姜抒以：“？”

　　这人是不是有那个大病？

　　他加班就加班，为什么要带上她？

　　周嘉蘅仿佛窥知到了她内心的想法，嗓音冷冽：“采访稿有地方需要修改。”

　　他们节目组的惯例，每期节目后都会为特邀嘉宾拍一小段采访。

　　姜抒以：“……”

　　距离节目录制开始就剩下一天时间，如果这时候出岔子——无论这个岔子是真是假，整组的付出都会付之一炬。

　　到时候，不需要房悦芊出口赶人，她都回无颜再待在这个组里。

　　思及此，姜抒以不得已，只好发动车子，往Air科技开去。

　　-

　　出乎姜抒以意料的是，周嘉蘅并不算是在故意为难她，而是她拟定的这份采访稿中，的确是出现了一些纰漏。

　　周嘉蘅的原话是，他很忙，没有时间给她邮件批改。

　　因此，他将她扔在这，口头上给了几句意见后，就没再多给她眼神过。

　　姜抒以偷偷往办公桌那儿瞄了眼——

　　“忙”这个字倒是真的，从刚刚开始，这人的眼睛就没有从电脑上剥离下来过。

　　她有些无语，故意弄出点了声响，想看看这尊石像到底是不是活的，顺便提醒他一下，现在已经快过八点了。

　　结果这位石像兄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接着又投入到工作中。

　　姜抒以：“……”

　　行，改就改。

　　她愤愤拿起手提电脑，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敲打键盘的声音。

　　所幸，周嘉蘅提出来的问题并不算难改，她静下心后，大概一个小时就能修完。

　　姜抒以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而后端起电脑到他身边去。

　　周嘉蘅还没回过头，就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甜焦木香飘至鼻尖，味道很淡，又不至于让人忽视。

　　紧接着有人靠近，越过他将笔记本放在他面前，而后就着这个俯身的姿势，侧过头问他。

　　“周总，您看这样行吗？”

　　周嘉蘅没说话，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

　　那上面有大半的篇幅都被调整过，他通篇往下浏览，没多久就看完了。

　　姜抒以见他鼠标拉到最底下，估摸着应该是看完了，于是又开口问了一遍：“您觉得怎么样？”

　　又问了一遍，身旁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终于克制不住，压着滔天的火气看向他：“周嘉蘅，你不会是聋了吧？”

　　这都多少天了，明里暗里为难她就算了，这回是怎么着？没法在她工作上挑刺，又要绞尽脑汁想办法接着让她不好过？

　　忍不下去了，今天她不教教他怎么做人她就不姓姜！

　　只是“问候”他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姜抒以就发现了不对劲。

　　男人俊朗的脸此时苍白无比，薄唇血色流失，紧紧抿着，似是在隐忍着什么。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低低嗯了一声，单手撑着桌面起身：“你可以走了。”

　　周围写字楼都熄了灯，无边夜幕昏昏沉沉，空中零星挂着的星星逐渐被乌云卷去。

　　他经过窗边，高大的身形遮住仅剩的不知哪来的光亮，又将那丁点儿碎影从黑暗中解放。

　　姜抒以凝着他略显沉重的步伐，迟疑片刻，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再回过头，周嘉蘅嗓音带着惯有的不耐，“你还不走？是打算在这看门？”

　　还有怼她的闲心，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姜抒以悄悄翻了个白眼，然而却在收起电脑的间隙，瞄见他僵直的背影和被白炽灯照得有些透明的侧脸。

　　“……”

　　她叹口气，将笔记本往包里一放，站他身后轻戳了下他的后背。

　　“要去医院吗？”

　　周嘉蘅下意识转过身，恰好对上她的目光。

　　只一眼，他就知道，姜抒以什么都知道了。

　　他们之间，太过熟悉了。

　　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很微小的表情或者动作，就能怼彼此的想法十分了然。

　　就算是分别六年，最基本的本能还是刻在脑子里的。

　　“不需要，吃药就行。”

　　他垂头，在剧烈疼痛的影响下，声音仍旧与平日里无二。

　　“药在右边第二个抽屉里。”

　　姜抒以闻言，几步过去拉开抽屉翻找了一番，只发现了一个空的药瓶，里面本该装着胃药。

　　也就是说，他是因为没按时吃晚饭所以犯病了。

　　意识到这个，姜抒以不由得气笑了。

　　他这人到底是有多欠？

　　宁愿让自己犯胃病都要把她拉过来改稿？

　　他到底是在图什么？

　　算了，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个病人。

　　她总不能去跟一个病人计较。

　　“你是有多忙？”于是姜抒以拿出药瓶在他面前晃了晃，颇为无奈道，“连药吃完了都不记得？”

　　话一出口，语气中的惯意连她自己都愣了下。

　　不过是刹那，她直起身，顺手将空药瓶放回去，若无其事地说：“走吧，我载你去医院开药。”

　　“不用了。”

　　大概是因为被拆穿了，周嘉蘅干脆连装都懒得装了，一手摁住胃所在的地方，嗓音沙哑又虚弱。

　　“我家有药，你送我回去吧。”

　　-

　　离开收工后荒凉一片的写字楼，深灰色的小车穿梭在熙攘的商业街里。

　　晚上九点多，商业街酒吧的活动还没开始，不少人已经拿着便利店里买的酒，站在各种吧前喝酒热身。

　　趁着前方红灯，姜抒以偏过头，目光落在合着眼休息的周嘉蘅身上。

　　他一上车就闭了眼，大抵是痛得太厉害了，那只手一直捂在胃部没拿下来过。

　　她不免有些感慨。

　　那时候隔三岔五生病的人是她，周嘉蘅身体素质向来很好，几乎从没见他请过假，现在居然饱受胃病折磨。

　　趁着他闭眼，姜抒以毫不掩饰地打量他。

　　她总觉得上天是有偏爱的，而像周嘉蘅这种人，就是上天偏爱的产物。

　　他拥有天生的好皮囊，出色的头脑，和幸福富裕的家庭，除去性格太差了点，可以说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只可惜——

　　姜抒以冷漠地收回视线。

　　这么完美的人，偏偏是个瞎子。

　　绿灯亮起，她油门一踩，将车拐进了一个高级住宅区。

　　周嘉蘅住的这个楼盘叫朗德堡，南湖市新起且是目前最顶级的楼盘，里面住着的人非富即贵，全是南湖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并且出于对住户隐私，尽量降低记者私生等蹲守滋扰的风险，如果没有裙带关系，娱乐圈的人就算再有钱也没法在这里置办房产。

　　姜抒以在周嘉蘅家门口停了车，正准备熄火，车子中间屏幕突然显示Alex来电。

　　她看了眼还没睁眼的男人，拿起蓝牙耳机下了车。

　　接起电话，Alex的语气多少是有点幽怨的，毕竟她在临吃饭前半小时放了他鸽子。

　　但他也就是嘴上抱怨几句，实则并不怎么记仇，并盛情邀请她去参加新酒吧里的Live band show。

　　姜抒以张口就想应下，临门一嘴之际想起周嘉蘅还睡在她车里，不得不拒绝了Alex的邀请。

　　回到车上她才发现，周嘉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双眼恹恹扫过车内屏幕，而后落到她身上。

　　她电话还没挂，Alex正在询问她后面几日的行程。

　　因而通话状态被保留在了屏幕上。

　　“醒了？”姜抒以挂断电话，绕过去拉开他那侧的车门，“正好，到你家楼下了。”

　　她这姿势很明显是在赶人，周嘉蘅眼神微顿，短暂地在被拉开的车门上停留几秒，又落回她的脸上。

　　几秒之后，他借着扶手的力，将自己从座椅上撑了起来——

　　可就是在下车那刻，他忽地闷哼一声，落地时脚步都不大稳。

　　“……”

　　姜抒以扶着车门的手突然觉得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而后，在周嘉蘅缓慢离开她的小座驾的过程中，终究是不忍心，一把抢走他手上的电脑。

　　“我送你上去吧。”

　　不就是把死而复生的前暗恋送回家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就当是给回国谋生计的日子攒人品积福了。

　　不过吧……

　　她跟在他后面进了电梯，正对着他就算生病依旧站得笔挺的身影。

　　就连生病都要回家加班，更不用说Air刚创立时会有多拼了，难怪会熬出这么严重的胃病来。

　　姜抒以的眼神不免染上了几分同情。

　　很快，她又格外懊恼地摇了摇头，动作大得跟要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生生甩走似的。

　　同情周嘉蘅做什么？当年告白时的冷拒绝都忘了吗？

　　她在心里狠狠地对5秒钟前的自己感到鄙夷。

　　果然是疯了，同情他还不如同情下被浪费掉的夜生活。

　　她定了定神，轻咳了一声，卸去方才的尴尬，开始没话找话聊：“周伯伯和阿姨都在家吗？”

　　——如果他们都在，那她待会连电梯门都懒得出了。

　　周嘉蘅：“不在。”

　　“哦。”

　　她略显失望，转而盯住头顶不断攀升的楼层处。

　　——那还是送他进去算了，万一中间出什么事，责任全推她身上怎么办？

　　不多时，只听“叮”地一声，电梯停在了顶层。

　　顶层只有一户，周嘉蘅率先走过去，三两下按开了密码锁。

　　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姜抒以还是被亲眼所见震撼到了。

　　当时两家还是邻居之时，她就知道周家很有钱，毕竟能住在一块儿的，实力多多少少都摆在那里。

　　但说到底，那会儿的她对“有钱”这个词语并没有什么实际概念。

　　直至今天，她踏进周嘉蘅的家，才对周家以及周嘉蘅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仅是这第一层，没破产前的姜抒以都不敢梦这么大的。

　　更别说楼上还有一层。

　　“你的药在哪？我去帮你拿。”

　　姜抒以指了指沙发。

　　“你休息会。”

　　周嘉蘅道：“在二楼书房里。”

　　她没多说，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一共就三扇门，开着的通往露天花园，卧室和书房则在走廊另一边。

　　姜抒以在书房架子上找到了胃药。

　　拿起来那一刻，她余光倏地瞄到了什么，紧接着手直愣愣停在了半空。

　　药箱里面有一个发卡，在一堆药瓶里显得格外突兀。

　　看上去有了些年岁，发卡尾巴上奶咖色的小蝴蝶结褪色泛了白。

　　姜抒以认得这个发卡。

　　因为这个发卡，是她的。

9. Chapter 9 他们公司，好像要……

　　第九章

　　女孩子打扮用的东西向来多得数不清，姜抒以也一样。

　　可她偏偏对这个发卡颇有印象到绝不会认错的地步。

　　因为那是她在生日的时候，偷偷别到周嘉蘅脑袋上的。

　　那时的少年与现在脾气无二，看什么都不顺眼。

　　偏偏那时候的姜抒以胆子比心眼大好几倍，借着生日做借口，非要给他涂口红。

　　那会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少年听见就黑了脸，冷声拒绝。

　　无论别人再怎么害怕他发脾气，在小姑娘眼里都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少年不愿意，她就直接上了手。

　　结果可想而知，她压根就得不了手。

　　只可惜姜抒以小时候脾气比现在还倔，这条路行不通她立马改道。

　　因此在又一次发起进攻后，她趁乱将小发卡别到了他头发上。

　　那发卡很小，几乎没什么重量，一直到两人各自回家，周嘉蘅都没能发现。

　　姜抒以迟疑片刻，将发卡从药箱里取出来，指腹轻轻摩挲过它粗糙的布面。

　　它怎么会出现在周嘉蘅家？

　　难不成他将这姑娘家的玩意儿保留了整整六年？

　　开什么玩笑！

　　她跟周嘉蘅可不是什么会互相保存物品的关系。

　　就凭他俩的关系，跟她有关联的物件肯定早在六年前就进了垃圾焚烧厂。

　　至于这个发卡……估计是弄丢了，搬家时又意外发现，随手扔在这的吧。

　　而且周嘉蘅这药箱摆放在角落，平时吃的胃药则放在显眼的另一边，估计里面都是一些用不上的玩意，几年都不会望上一眼。

　　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通之后，姜抒以没再过多纠结，将发卡原封不动放回去，沿着扶梯慢吞吞地下楼。

　　“你的药。”她将白色的小药瓶放在桌子上。

　　周嘉蘅打着电话，闻言掀起眼皮睨她一眼。

　　他上身是一件枪灰色衬衫，衣袖挽至小臂，露出流畅硬朗的线条，领口敞开两粒扣，修长的双腿交叠扣在茶几上。

　　年少时他就十分惹人注目，她不止一次听班里那些女生讨论过，说是周嘉蘅生了这双大长腿，不去做模特真是浪费了。

　　姜抒以收回目光，听他用醇正的英伦腔应付着电话里的客户。

　　甚至有些好奇，据共友说，周嘉蘅早些年一直待在国内，后来本科去的也是美国，可腔调却很正，就算说是在英国本土出生长大都不会有人怀疑。

　　尤其是他的嗓音，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略低沉的质感，说起英文来格外性感……

　　打住！

　　她用力摇了摇头。

　　姜抒以你清醒点！

　　你怎么还能对这种人有超出工作之外的念头？

　　他人什么样关你什么事？

　　六年时间还不够你委屈的吗？

　　于是她敛下眼中情绪，声线没什么起伏地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抛下这句话，没再等他的反应，姜抒以匆匆离开了他家。

　　周嘉蘅正好挂了电话。

　　细碎光影落在他脸上，洒在羽扇一般的睫毛底下，留下淡淡的光晕。

　　抬眼时，落光消失，转而被他略微发冷的神色盖住。

　　直至玄关处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他才伸手，去够那瓶药，指腹细细摩挲瓶身。

　　仿佛是在探寻上面是否留有她的余温。

　　现在不过九点半，她这么着急离开是为了谁，可想而知。

　　想起那通碍人的来电，周嘉蘅眼中颜色愈发得凉，自嘲似的应了声。

　　半晌，他冷着脸将药瓶扔进了垃圾桶。

　　-

　　翌日。

　　厚重乌云卷着冷空气刮向大街小巷，雨水降落不落，天空裹了一层乌压压的幕布，密不透风地盖得人透不过气来。

　　姜抒以来得早，下楼买了杯咖啡，回来时刚好赶上乌乌泱泱一片人挤进电梯里。

　　她被挤在电梯最边缘，整个人都贴着墙壁，前面人事部壮硕的同事再将她一挡，如同电梯里就没有她这个人。

　　姜抒以向来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此时只想赶紧到该去的楼层。

　　可惜很不幸，这部电梯在短暂的停留后开始往下坠。

　　负二层停车场里又挤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在打电话，另一个在电梯里发现了同事，热火朝天地聊起来，窄小的空间霎时间变得嘈杂无比。

　　“……”

　　姜抒以默默望了眼电梯表上散发着耀眼光芒的“21”，艰难地拿出挂在脖子上的手机分散注意力。

　　谁知她刚划拉开屏幕锁屏，就听见了一道貌似耳熟的声音。

　　“不可能吧？你们组那个新来的小编导不是一直在国外生活嘛？怎么可能会跟周总扯上关系？”

　　这声音……姜抒以皱了皱眉，好像是隔壁组的组长。

　　“谁知道呢。”

　　更为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独特的清高和不屑。

　　“说不定人家有什么特别的方法吸引人。”

　　“嘶——”隔壁组组长倒吸一口凉气，“试用期都没结束就这么拼了？万一到时候留不下来怎么办？”

　　“她还怕留不下来？”房悦芊冷笑，“就算不能留在速音，攀上了周总，还怕以后没出路？”

　　“说的也是，年轻就是好啊。我要有她这个年纪，我也去试一试，万一头奖真中我身上了呢？”

　　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少，很快，21层到了，两人离开了电梯，顺势带走了说到一半的话。

　　“这种勾当你愿意干？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好的不学，娱乐圈那套肮脏玩意全学回来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

　　有空间多出来，人事部的同事往前走了几步，露出角落里半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女人。

　　姜抒以重新按下“21”层的按键，面无表情的盯着头顶不断闪烁的数字。

　　听房悦芊和隔壁组组长这么个意思，看来昨天周嘉蘅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不仅将“司机”的任用通知落实到位，还给她送来了麻烦大礼包。

　　果然，一回到办公室，房悦芊就堵到工位上，面色难看地扔了张便签到她面前。

　　“Air那边来电话了，说录节目这段时间需要你随时配合工作，这是周总的电话，他让你上班之后第一时间联系他。”

　　居然没说撞车的事？

　　姜抒以有些诧异，但没多想，回了句“收到”，随手将那张便签放到一边。

　　房悦芊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再开口时，又多了几分嘲弄。

　　“最后两天，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不然就算你背后关系再硬，也别想留在速音。”

　　她说这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此几乎整个组没有出外勤的人都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房悦芊离开之后，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接着小严出来解围。

　　“小姜，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房姐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大家都挨了训。”

　　姜抒以朝他笑着点头，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而后拿着手机去办公室外面打电话。

　　周嘉蘅正在开会，是助理小路代为接的电话。

　　他下午要来速音拍综艺里要用到的照片，让她务必准时过去接人。

　　就知道又要使唤她。

　　姜抒以本就阴郁的心情因为这通电话又添上一笔，回去路上看见郑敏，也只是勉强点了个头当作招呼。

　　没人注意到她回来，大家都凑在一起谈论着什么，能够隐约听见“调人”、“编导”、“有留学背景基础”等零星词语。

　　然而姜抒以心不在焉，完全没心思去听大家在讲什么，更没有注意到有些人时不时往她身上飘来的眼神。

　　-

　　到了约定的时间，姜抒以准时开车到Air楼下等人。

　　不过隔了一天不见，周嘉蘅又变回再遇那时矜贵淡漠的模样，高定西装一包装，好似昨天在修车厂满嘴跑火车的人不是他。

　　拍照地点就在速音大楼里的工作室。

　　姜抒以将人都带过去了之后，才发现工作室外围了不少人。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姜抒以不明所以，经过茶水间时问了郑敏一句。

　　“听说周嘉蘅来了。”郑敏耸了耸肩，“他们都说要来见见世面。”

　　“……就他？”姜抒以无语凝噎，“世界上长得帅的男人那么多，非看他做什么？”

　　“这不是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不多嘛。”另一个编导何杏嘻嘻一笑，“他要是个老头子，给钱都不看好吧？”

　　隔着茶水间玻璃，可以望见正在接受造型师摧残的周嘉蘅。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对他动手动脚，此时满脸的不耐烦，脸色难看得将造型师都吓得战战兢兢。

　　可即便是面上一片阴翳，依旧遮挡不住眉宇之间的俊秀。

　　姜抒以：“……”

　　好像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给长得好看的人几分优待和偏爱的确是人之常情。

　　茶水间里已经放了两杯泡好的咖啡。

　　姜抒以试了试温度，发现都是温的之后，便端去了摄影棚。

　　“乔助理，您和周总的咖啡。”

　　周嘉蘅已经开始拍摄了，她不便过去打扰，将咖啡都给了助理。

　　“谢谢姜小姐，但我不太爱喝咖啡。”乔助理接过其中一杯，笑道，“我把这杯拿给老大。”

　　“麻烦您了。”

　　姜抒以没勉强，看着他趁拍摄休息的间隙将咖啡拿给周嘉蘅后，回了茶水间。

　　“怎么还拿了一杯回来？”何杏问，“周总不喝么？”

　　“他助理不喝。”姜抒以拧开盖子，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既然他不喝，那我就喝了啊。”

　　她下午一口水都没有喝过，现在嗓子干得冒烟，当下找到东西喝了，也没多想，仰头就是一大口。

　　结果因为喝得太急呛到了，弯下身面红耳赤地咳嗽。

　　“你这到底是有多渴啊？”郑敏忍俊不禁，一边笑一边用手拍她的背帮忙顺气，“怎么喝的那么急……”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她发现，身边人剧烈咳嗽的动作猛地顿住，再反应过来时——

　　好像有什么物体“嗖”一下冲了出去。

　　然后，她看见姜抒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夺过男人已经贴到唇边的咖啡。

　　惯性使然之下，杯盖在抢夺的动作之间被挤飞，失去了遮挡的棕褐色液体像是点燃了的烟花，汹涌四溅——

　　全喷到了两人身上。

　　郑敏：“……”

　　他们公司，好像要完蛋了呢。

10. Chapter 10 记得叫人一声小……

　　第十章

　　姜抒以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算是幸还是不幸。

　　幸呢，是她依旧保留了多年前对特定事物的敏感度，赶在周嘉蘅喝下第一口、即将宠幸这杯含了融化的碧根果碎的咖啡之前拦住了他。

　　而至于这个“不幸”……

　　她垂下眸，瞥了眼自己沾满了咖啡液的卫衣，再望了眼面前这件虽然看不清颜色、但明显湿了一片且甘醇苦厚味儿十足的白色衬衫——

　　姜抒以：“……”

　　但这些都不是最致命的。

　　最要命的是她现在和周嘉蘅的姿势——

　　因为抢东西时的惯性使然，她没站稳，在踉跄之际，一把扯住了周嘉蘅的领子。

　　衬衣布料薄，自然而然地被扯烂。

　　裸/露出来的那片胸膛上的褐色水渍与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衬着那件由于沾上液体而趋近于透明的衬衫——

　　活生生一副刚被人欺负完的模样。

　　电光火石间，咖啡的温度搅着他的体温一同蔓延到手指上。

　　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住，将那点儿触碰感无限放大。

　　她动作一僵，浑身上下跟触电一般，陡然将他的衬衣甩开。

　　然后，失去重心的某人，“啪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而周嘉蘅始终不动如山，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中夹杂了那么几分明显的意味不明和玩味。

　　姜抒以：“……”

　　这眼神她懂。

　　她可太懂了。

　　不就是周嘉蘅式嘲讽么。

　　嘲笑她的出糗。

　　以及这么多年对他的“念念不忘”。

　　“你干什么？突然跑进来发什么疯？”摄影师是外聘来的，不认识她，此时终于从这场闹剧中反应过来，指着姜抒以的鼻子就开始骂，“你哪个部门的？我今天非要投诉你不可！”

　　摄影师吼得中气十足，几乎将整层楼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不是他非要刁难人，是旁边这位的咖位太大，他生怕被连坐责难，干脆先发制人。

　　“怎么回事？”

　　房悦芊正巧从电梯里出来，瞧见摄影棚里的状况，登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房姐，你们公司的员工怎么回事？”有人来给自己撑腰了，摄影师更是毫不客气地指责道，“刚才中场休息，她二话不说上来就抢走了周总的咖啡，还洒了周总一身。”

　　房悦芊的到来给摄影棚本就凝固的氛围雪上加霜。

　　试问在场谁不知道Air的CEO有多难请？

　　吃了三次闭门羹，第四次好不容易把人给请过来，结果拍摄进行还不到一半就把人给得罪了。

　　基于此，已经有人默默地为那个倒霉的小编导惋惜起来。

　　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别说在速音待下去，公司没在业内封杀她就不错了。

　　“姜抒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房悦芊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语气狠厉地质问她。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这几天的任务于我们组、于公司来说都很重要，绝对不允许出问题？”

　　“你要是不想干了就趁早滚蛋，没必要拿工作来撒气！”

　　“……”

　　姜抒以解释的话刚要出口，突然间又咽了回去。

　　她要是直接对他们说，她会这么做是因为周嘉蘅对花生过敏，那也太尴尬了吧……

　　一来在场的人都会怀疑她和周嘉蘅之间的关系，电梯里的谣言直接锤上加锤。

　　二来会不会给周嘉蘅暗示，自己对他余情未了，所以才将他的信息记得一清二楚？到时候肯定是要来嘲讽她的。

　　一想到周嘉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画面，姜抒以就觉得快要窒息了。

　　可她要是不解释，房悦芊一定会抓着这个机会将她从速音踢出去。

　　就跟窥知了她的心思一般，刚想到这些，房悦芊就不耐烦地说：“行了，今天的工作换何杏来跟进，你先回去反省，其余的事明天再算。”

　　她加重了“明天再算”这四个字的语气，暗示意味十足。

　　真就当吃了这个倒霉亏？

　　姜抒以迟疑地望向周嘉蘅——

　　后者脸色比方才被造型师摆弄时更加难看，接上她的目光时眯了眯狭长深邃的眼。

　　她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以前可看太多了。

　　这人是在威胁她，想要他的帮助，就必须欠他一个人情的意思。

　　以前她逃晚自习去书店看漫画被姜父抓包时求周嘉蘅帮忙，他当时也是这副极其欠揍的表情。

　　不行，怎么也要编出个像样的理由脱身。

　　姜抒以脑子急速转动，好一阵，终于灵光一闪。

　　“我认识Air的执行副总，请周总来之前有询问过注意事项。”

　　她一本正经的扯瞎话。

　　“他跟我交待过，周总对碧根果过敏，但这杯咖啡里有碧根果碎。”

　　意思就是，我不仅不是故意的，我还是在为他好。

　　姜抒以余光瞟了下周嘉蘅，见这位祖宗没反应，一副看她演戏而不是要揭发她的样子，悬着的一颗心堪堪落下一半。

　　“哦？是吗？”房悦芊明显不信，“这么巧？”

　　“您要是不信我现在可以打电话向楚总求证。”姜抒以捏紧了手机，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没有楚照阳的手机号，如果待会房悦芊真要她打电话求证，她只能用Heartbeat里的语音通话功能。

　　可她又要怎样暗示楚照阳配合她呢？

　　房悦芊锐利的目光就像是个人形测谎仪，探究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脑子盯穿，从中找到破绽佐证她是在撒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没开口，周嘉蘅倒是先开了口：“有没有能换的衣服？”

　　很显然，祖宗的耐性告急了。

　　“有的有的！”郑敏最先反应过来，“我这就去拿来给您换上。”

　　“等等。”

　　没跑几步，又被周嘉蘅叫住。

　　他扬起下巴，点了点同样“激情湿/身”的姜抒以。

　　“给她也找一身。”

　　-

　　速音存放服装的地方同摄影棚不在同一处，因此两人都一同进了休息室等候。

　　骤然间从紧张的氛围中松懈下来，姜抒以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喘气都比十分钟前顺畅了些。

　　就是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周嘉蘅救了她。

　　这人从小就没什么耐心，以前姜抒以可嫌弃这点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全靠这个来救命。

　　他一开口，就相当于是默认了她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令房悦芊没有理由能再将火往她身上引。

　　不过既然他没意识到——

　　姜抒以偷偷瞄他一眼。

　　男人合着眸子假寐，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不看溅了一身污渍的衬衣，俨然那么高高在上，即使不开口说话都能感受到这人骨子里的不可一世。

　　只要不开口，那股子斯文败类的劲儿就又回来了。

　　她慢吞吞收回目光。

　　这个人情她还是不要主动提起比较好，免得又给自己找罪受。

　　再说了，周嘉蘅现在与她这么相看两生厌，应当是不想多同她有瓜葛的……

　　一句话还没默念完，身边那人就跟洞察了她心意似的睁开眼，凉凉开口。

　　“今天的事欠我一个人情，别忘了。”

　　姜抒以：“……”

　　闹出这么一件事，今天的拍摄自然取消了。

　　周嘉蘅刚换好衣服就被房悦芊他们缠上，姜抒以正好趁着这个间隙偷偷下班。

　　只不过她这身衣服真的是——上半身是郑敏的速音去年发的团建T恤，印有夸张又显眼的速音LOGO，下半身是规矩的西装裙。

　　看起来格外突兀和滑稽。

　　人在二月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以至于来被接她下班的Alex一直笑到了上车还没停。

　　“别笑了。”姜抒以低头看胸前大大的“速音”两个字，无可奈何道，“你真打算让我穿这一身去见你外婆？”

　　Alex是中英混血，母亲是中国人，在国外那几年，两家人经常见面，关系很好。

　　他的外婆则是南湖大学的教授，每到假期就会来英国探望外孙，跟姜抒以见过几面，因此此番两人回国，老人家特地嘱咐Alex将人带回家来吃饭。

　　“行。”Alex打了个响指，“这就载祖宗去买衣服。”

　　Alex的外婆家在南湖市郊。

　　老太太原本是同丈夫一块儿在帝都打拼，直到前几年丈夫去世，开始厌恶起繁华城市的世俗起来。

　　于是当月便回了老家南湖市，在郊外买了个带前后花园的小复式，平日里可以在花园里种菜养小动物。

　　姜抒以回国后来拜访过几次，

　　见着姜抒以，老太太甚至不顾亲外孙在场，上去就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而后招呼她陪自己去喂家里新收养的串串。

　　“我看见吴姨买了好多菜，今天是有客人要来吗？”

　　Alex在庄园里兜了一圈回来，靠在门槛边看两人逗弄不到五个月大的狗。

　　老太太：“记得我曾经提过，你外公还有个弟弟吗？”

　　Alex：“记得的。他要过来拜访您？”

　　“不是他，他在周游世界呢。”老太太摇头，轻笑道，“来的是他儿子。他前几次来家里，你都还没回国，所以没能见上一面。待会见到人家记得叫一声小舅舅，可不能失礼于人。”

　　末了，又挽着姜抒以的手，笑眯眯地夸：“那孩子年少有为，长得也俊，可不像Alex这孩子，多大人了就知道瞎跑瞎闹。”

　　姜抒以正拿着玩具跟小狗玩，闻言朝Alex投去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后者极其不以为意地笑了下，倒是乖乖应了声：“您放心，我一定不会给您丢人的。”

11. Chapter 11 刺不刺激？……

　　第十一章

　　郊外夜空清澈明亮，点点闪烁织成一张幽邃璀璨的天幕。

　　临吃饭前，Alex的小舅舅来了电话，说是今天加班，要晚些才能过来。

　　大家便先一齐吃了饭，而后坐在庭院里小憩闲聊。

　　老太太养了好几只狗子，吃饱喝足后在种了花草的园里撒泼打滚。

　　“您说的那个小舅舅还来不来啊？”Alex陪一只边牧玩了会，抱怨道，“这都一晚上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着急什么，他忙完就来了。”老太太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笑呵呵地拢了拢身上的袄子，“别拽疼了小宝，他年纪还小，可娇气了。”

　　外婆话音刚落，三个月大的边牧小宝就一口咬住了Alex的手指。

　　“诶诶诶你这孽子——”Alex“噌”一下从地上弹起来。

　　老太太见着这幅场景，无奈地摇摇头，对姜抒以道：“抒抒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弄伤小宝了。”

　　她瞥了眼已经开始跟小宝抢磨牙玩具的卷毛，这个头愣是没点下去。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老太太慢悠悠起身，“今天这点儿回去太晚了，抒抒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儿一起把元宵过了。”

　　“好的，外婆晚安。”姜抒以乖巧地目送她离开庭院，接着一脚就踹向那坨卷毛，“行了啊你，人家还小呢，跟狗勾置什么气？”

　　“我是在跟他讲道理。”Alex头也不回，伸手把小宝嘴里的玩具再一次抢走，“小宝年纪还小，我们做长辈的有义务教他做狗。”

　　看起来动作粗/暴，实则拿着玩具耀武扬威两下又还给人家了。

　　姜抒以被他幼稚的行为惹得发笑，正想下去一起加入他们，手机突然响了。

　　她一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不好的预感便随之浮上心头。

　　果然。

　　两分钟后，姜抒以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她讲电话没有刻意避开Alex，因此后者将对话听去了个大概，“你上司找你？”

　　“这里有电脑吗？”姜抒以连提到她都觉得晦气，“借我剪个片。”

　　说什么“剪辑师生病”没法赶工，这期片子着急交，让她今晚必须搞出来。

　　她甚至都没必要去问小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个借口。

　　毕竟距离她试用期结束就剩不到一个月了，姜抒以要再是不走，这一组可就没法招人了。

　　“你要台式还是笔记本？”Alex挠了挠头，“台式这儿没有，但之前我表妹来时留了台笔记本。”

　　姜抒以：“能载得动Pr那些软件就行。”

　　“行，我带你去……卧槽孽子你怎么还咬人？”

　　Alex伸手想将小宝提起来，结果发现这狗子屁大一点，咬起裤腿时拽都拽不下来，最后只能无奈道，“看来你要自己过去了，在二楼最后那个房间。”

　　“行。”

　　走了两步，姜抒以又不大放心地回过头。

　　“小宝还小，别弄疼了。”

　　背后Alex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变小，她沿着楼梯上了二层。

　　这栋小复式的一层是客厅、饭厅和厨房等，还有一个麻将房，供老太太平时和姐妹们过手瘾用。

　　住人的房间则全在二层，因而一眼就能望得见书桌上的那本笔电。

　　她没多想，以为是老太太出去时忘了关灯，直接朝着笔电走去。

　　然而，走到一半时，姜抒以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卧室床边，有一个打开的行李箱。

　　而里面散落的衬衫、西裤等无一不证明，箱子的主人是个男人。

　　除此之外，卧室里面的浴室灯是亮着的，门上弥漫着氤氲的水雾。

　　别的不知道，由于来过了好几次，姜抒以对Alex外婆家的人员构造还是十分了解的。

　　除了外婆、一个照顾外婆的佣人外，只有Alex一个男丁。

　　衣柜里不翼而飞的那件浴袍证实了她的想法。

　　更何况，这间房不是Alex的，他的房间远比这间要花里胡哨得多。

　　由此可见，这个箱子的主人应该是——

　　“咔嚓”一声，浴室门开了。

　　穿着浴袍的男人从里面徐徐走出，带子松垮系着，硬朗肌肉随着走动和胸前敞开的弧度若隐若现。

　　利落短发还没完全干，水珠沿着修长的脖颈线划过凸起的喉结，再从结实的胸膛落入浴袍中。

　　姜抒以呼吸一窒。

　　视线再往上移。

　　与今日在摄影棚里见到的不一样，他早已卸下冷漠凛冽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大概是她错过了刚发现房里有人时的猝不及防，这人又是这么一副欠揍的模样。

　　只是会在Alex外婆这里遇见周嘉蘅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姜抒以脑子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想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来不及发问，房间里的灯毫无预兆地熄灭了，顺带将她险些脱口而出的话给堵了回去。

　　姜抒以本来就有些近视，此时世界一陷入黑暗，她就跟瞎了似的，什么都看不见。

　　“周、周嘉蘅……？”

　　她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朝前挥舞了几下，企图抓住什么获取安全感。

　　与此同时，造成黑暗的云雾极其缓慢地被剥开，她眼前逐渐出现一个轮廓。

　　高大的轮廓在朝前移动，很快她的视线再次被一大片阴影遮盖。

　　她正要开口喊他，下一刻，有人比她要先发出声。

　　“Kelly，你找到电脑了吗？”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像是一个锤子，一下接一下地，往她神经末梢上砸。

　　不会吧？

　　是Alex找上来了？

　　可她现在跟周嘉蘅孤男寡女在房间里，后者刚出浴，身上的水汽都还没干……

　　不行，绝不能让Alex看见！

　　不然别说她的一世英名毁不毁了，待会就是“现男友”抓包女朋友在曾经暗恋的男人房间里等他出浴！

　　脑子里想法一旦成型，姜抒以连呼吸都屏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重，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

　　电光火石之间，姜抒以忽的发现自己复明了，蓦地瞪大双眼，红外线探测仪似的在昏暗的房间里搜寻。

　　这个房间虽然很大，但是能藏人的地方却是很少。

　　浴室？不行。

　　到时候一开门就能看见浴室门关了。

　　书桌正对着大门，桌子底下一开门就能被人看清。

　　床上更不可能，不被抓还好，要是被发现了，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救命，难不成真是天要亡她……

　　等等，有了！

　　说时迟那时快，姜抒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知哪儿生出来的力气，几乎是生生将人拽进了……

　　衣柜里。

　　接着伸手迅速将两扇门合上。

　　然后在这昏暗狭小的空间里……与“被害人”面面相觑。

　　氛围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沉寂。

　　衣柜大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像是建立起了一道屏障，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了木板外面。

　　她后知后觉地开始心跳，听见心跳声和呼吸声相互靠近，胡搅蛮缠。

　　Alex外婆家的衣柜很大，可饶是再大的衣柜，也绝对装不下两个成年人。

　　尽管姜抒以用手拽住一侧，另一侧的门仍是无能为力地开了一条小缝，恰好够让窗外的光照进来。

　　但也正是这条缝，像是一条细而锋利的线，将人的心脏卡在高空，莫名其妙浮起了失重感，吊在半空，上不去又下不来。

　　也就是在两人在衣柜里的动作停止之后，脚步声愈发逼近，最后踏了进来。

　　“你在里面吗？家里电路突然烧了，我刚刚打电话通知人来维修，可能要等会儿。”

　　没人回应，Alex又扬高声音，多喊了她两句。

　　再然后，声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讲电话的声音。

　　姜抒以有些懵，抬头时，发现周嘉蘅也在看她。

　　月光拂面，他半侧隐在暗处，很懒散地往后靠着，眼神里夹杂着的玩味毫不掩饰。

　　与她对上视线后，男人的目光朝方才有响声的地方示意，而后对她比了个口型。

　　姜抒以看懂了。

　　他在问她“刺不刺激”。

　　“……”

　　她有些恼，想开口骂他，又忌惮着门外的人。

　　直至电话被人挂断，Alex离开卧室，姜抒以终于如释重负，立马将衣柜门推开。

　　再跟周嘉蘅待一块儿她绝对会疯掉！

　　这人到底什么鬼？

　　几年不见脸皮这么厚了吗？

　　居然还敢问她刺不刺激？？？

　　刺激，当然刺激。

　　她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

　　脚步声再一次响起，与此同时，卧室门也应声而开。

　　姜抒以推开木板的动作猛地顿住，伸出去那只手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撤还是不该撤。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被人捉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一仰——

　　稳稳落入他温热的怀中。

　　氤氲热气瞬间疯涌上来，干净的沐浴露香气飘至鼻尖，混着那独属于他的气息，缓慢地将她包裹在内。

　　Alex还在讲电话，一串接一串的英文跟飙车似的从他的大嗓门里冲出来。

　　“你放开我。”姜抒以开始小幅度地挣扎，这样的姿势，委实是令她不自在，“我去那边坐……”

　　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下一刻，男人轻“嘘”了一声。

　　滚烫的气息从后颈蔓延至锁骨边儿——

　　“别出声，不然……偷情要被发现了。”

12. Chapter 12 嫁了人才能跟着……

　　第十二章

　　感官在无边黑夜中被极尽可能地放大。

　　低声细语间的停顿刚吹散热气，又与呼吸胡搅蛮缠。

　　气音与心跳、电话声交织在一起，是缠绵缱绻的乐章，既诱人犯罪，又磨人心神。

　　衣柜实在是太窄了，姜抒以才发现，窄到根本就装不下他的长手长腿。

　　她不得不与他离得很近，近到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算是靠在他怀中——

　　因为她僵着身子，努力不让两人有触碰。

　　如此说来，“偷情”这个词用得是挺精准的。

　　“男朋友”在门外，她和别的男人却躲在逼仄的衣柜里，姿势暧昧。

　　尤其是就着这个姿势，还能闻到他刚沐浴过后的沐浴露香。

　　很干净的味道，却不知足地蔓延扩张，企图将她的所有都吞噬掉。

　　刺激是刺激，但就是会被骂上微博热搜的程度。

　　所幸Alex这回并没有在房间里待很久，没几分钟就离开了。

　　姜抒以立刻逃命似的离开了衣柜。

　　没走几步，她听见周嘉蘅也从里面出来了。

　　姜抒以欲言又止了几次，实在是没忍住：“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周嘉蘅从浴室门背扯过条浴巾，反问她时略带讽刺地笑了声。

　　他倒是理所应当起来了。

　　“……”她颇为无语，“你这么坦荡你跟我蹲什么衣柜？”

　　她觉得自己疯了。

　　明明这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

　　她只需要安静地等Alex进来，然后对他说，好奇怪，他怎么会在你外婆家。

　　可她偏偏不知道怎么了——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黑暗蒙住了她的大脑，迫使她做出这样的选择。

　　等她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在衣柜里藏着了。

　　当然，就上述这些心理活动，她是绝对不能够承认的。

　　所以只能抢在他开口前发问。

　　听到这话，他极淡地“嗯”了一声：“是我自愿进去的。”

　　“……”

　　虽然人是装得够衣冠禽兽了，阴阳怪气人的功夫倒是一点都不减。

　　姜抒以刚想张嘴骂回去，钻进衣柜之前的猜测逐渐回笼。

　　他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Alex外婆家，该不会就是……

　　“你就是Alex的小舅舅？？？”

　　她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音量。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这个世界真就那么小吗？

　　周嘉蘅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小舅舅？

　　姜抒以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这两个人简直可以说是毫无关系，尤其是前几天见面时针锋相对的那模样，明眼人一看就是仇家。

　　他们怎么可能是亲戚？

　　是亲戚就算了。

　　周嘉蘅怎么可以是长辈？

　　怎！么！！可！！！以！！！！！

　　况且，以她和Alex现在的“关系”，她不是也要喊他“舅舅”？

　　姜抒以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觉得窒息。

　　“Alex？”

　　周嘉蘅很快便将人与前几日见到的那个卷毛联系了起来。

　　想到对方的身份，他冷笑了声。

　　“那你是不是也该喊我小舅舅？”

　　“……”

　　就知道这人不要脸。

　　姜抒以板着脸纠正他：“要嫁人了才能跟着喊小舅舅。”

　　周嘉蘅轻嗤了声，没再应她，从行李箱里扯了几件衣服进浴室。

　　门一关上，姜抒以才跟被提醒了似的，去了卧室外的书房找Alex表弟的笔电。

　　笔电就放在桌子上，她开机检查了一下电量，打算拿出去工作。

　　本来姜抒以想的是就在表弟房间加班完了再离开，可是这间房现在住的人是周嘉蘅，她肯定是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谁知她刚要离开，周嘉蘅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很舒适的卫衣运动裤，少了平时在外面见到的凌冽锋芒，多了几分正常男人在他这个年龄会有的意气风发。

　　没有胶头，才洗完的头发并没有完全干，碎发随意搭在额前，像是刚运动完回来的大学生。

　　大学生顺手从床头拿过手机，朝她瞥了一眼，懒散道：“走了。”

　　姜抒以：“？”

　　周嘉蘅：“去见见我那素未谋面过的大外甥。”

　　姜抒以：“……”

　　-

　　从表弟房间出来时，修理工刚到。

　　周嘉蘅开了手机里的手电筒，两人一齐往小庭院里走。

　　庭院里除去Alex和狗子们，Alex的外婆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见着她，姜抒以惊讶地问：“您不是睡了吗？”

　　“我房里的电热毯停了，没睡成。”老太太裹了裹身上的披肩，目光扫过她身侧的男人，弯了眉眼，“嘉蘅，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告诉伯母。”

　　即便是知道周嘉蘅跟Alex外婆是什么关系，但真听见外婆对着跟她同年的人自称伯母时，姜抒以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震，下意识与Alex对视了一眼。

　　然后成功在对方眼里看见了跟自己一样震惊的神色。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外婆笑呵呵地拉过姜抒以，给她介绍，“这是Alex的小舅舅，姓周，名嘉蘅，你跟Alex一块儿喊他小舅舅就行。”

　　姜抒以：“……”

　　谢谢，这脸打得挺突然的，她脸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捂。

　　“愣着干什么？”老太太见两人都默不作声，轻踹了Alex一脚。

　　“……”他这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小舅舅。”

　　偏偏他喊周嘉蘅这一幕颇为喜感，姜抒以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结果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就看见老太太慈祥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姜抒以：“……”

　　真他妈风水轮流转，今天到我家。

　　偏偏老太太向来注重辈分，她是Alex的朋友，即是小辈，因此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喊了这声“小舅舅”。

　　没想到周嘉蘅这人，方才Alex叫他的时候好歹还能从鼻腔里哼出个音节来；轮到她时，却没立刻应她的话。

　　他比姜抒以高上许多，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她在老人家面前装乖，温声细语地喊他“小舅舅”，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过了会，男人微抬眉梢，轻飘飘接了句：“没想到我还能老来得女。”

　　话头到这，他大概意识到哪里不对，又补充道——

　　“外甥女。”

　　姜抒以：“……”

　　老太太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打转片刻，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而后睨了Alex一眼。

　　“嘉蘅年纪轻轻就在事业上有所建树，你啊，多跟你小舅舅学一学，别成天都吊儿郎当的。”

　　“我哪里吊儿郎当了？”Alex当即不满地嚷嚷，“我一个星期前还在实验室里通宵做研究呢！”

　　老太太向来懒得搭理他的小孩子脾性，恰巧这时来了电，嘱咐几句便回房休息了。

　　她一离开，庭院里除了几条狗子，就只剩下姜抒以、周嘉蘅和Alex三人。

　　一时无言。

　　半晌，周嘉蘅蓦地笑了一下。

　　“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他倒是带着笑的，就连眼里都含了那么几分笑意，偏就是语气听起来让人不那么舒服。

　　说话间眼神淡淡掠过Alex，落到她身上时，无端生出几分轻佻。

　　“……”

　　好家伙。

　　没完没了还。

　　姜抒以突然觉得这个班也没有那么急着要加了。

　　将笔电当书本抱在胸前，她腾出一只手，挽住Alex的手臂，笑意盈盈。

　　“这不是听说有长辈回来了，做小辈的当然要来打声招呼不是吗？”

　　这话说完，她还轻轻踢了一下Alex的鞋子。

　　是紧急进入战斗模式的信号。

　　“宝贝你在担心什么？我带女朋友回家，小舅舅当然会高兴呀！”后者立刻会意，刻意摆出一副无辜又恭敬的模样：“您说是吧？小舅舅。”

　　神情像足了以前在国外时常遇见的天不怕地不怕的teenagers，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

　　这类人的共通特性，就是欠收拾。

　　下狠手收拾一顿，立马就对你服服帖帖的了。

　　“是啊，挺高兴的。”

　　周嘉蘅懒懒倚在柱边，听见开头两个字时眸色深了深。

　　只一瞬，就恢复原样。

　　他掀了掀眼皮，将面前的卷毛从上扫到下，扯了下嘴角，顺势站直了身子。

　　“伯母没有通知我，不然我一定事先包个红包给你们。”

　　虽然是混血儿，但在英国土生土长的土著Alex身高算是能够着个平均水平，没想到跟周嘉蘅比起来，居然还要矮上一些。

　　垂下眼眸看人时，总是带着一股懒散意味，仿佛没有什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再配上他此时漫不经心的语气，落到她耳里总有点讽刺的意味。

　　姜抒以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臭德行，跟以前一模一样，就从没变过。

　　那时候他俩还在同一个班，新来的班主任头一堂课，就见到这人趴在桌子上补觉。

　　连叫了几遍都没反应，高薪挖来的老头立刻就火了，冲到他面前就将课桌拍得震天响。

　　“你怎么回事？你妈让你来学校是为了睡觉的吗？”

　　当时这祖宗烂脾气比现在还要外露，连叫他起床的人是谁都不看，满腔起床气全压成了三个字——

　　“不然呢？”

　　现在好歹还知道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估计是创业的时候没少因为臭脾气被社会毒打……

　　等一下。

　　情况不对。　　

　　她很清楚周嘉蘅什么性子，这人从不爱屋及乌，但绝对恨屋及乌，并且十分记仇。

　　不论从前，就从他们相遇后，他对她和Alex的态度就能看出，这人一如既往地小心眼。

　　他这么膈应她，以后少不了刁难她这个“男朋友”。

　　尤其Alex还是小辈，起码在老太太的视线范围内，是绝对不可以没有规矩的。

　　她还拉着Alex一起挑衅他，那不就是亲手将她好兄弟往火坑里推吗？

　　等老太太醒来了，这姓周的指不定要怎么阴他。

　　草。

　　还是别挑衅他了，总不能伤及无辜。

　　思及此，姜抒以轻咳了一声，打算拿加班为借口散了这场“认亲”。

　　刚想开口，就被小卷毛抢先了一步。

　　“没关系，明天再补也行……”

　　一句话没说完，Alex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个“抱歉”的神情。

　　“您还是别给了，我女朋友前几天不是撞了您的车吗？不如就当给未来外甥媳妇一个面子，扯平了？”

13. Chapter 13 美女的事你少管……

　　第十三章

　　夜深之后，满天繁星璀璨宛若一盏盏银白色的小灯，比刚陪老太太坐在小庭院里休息时还要明亮得多。

　　只是看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成了见证她丢人现场的确凿证据，每每闪烁一次，都是在提醒她，自己又作了什么妖。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姜抒以一时间不知道应该穿回去一刀捅死当时的自己还是Alex。

　　话虽然是Alex说出口的，但发出决斗信号的人是她，所以四舍五入，她错在先。

　　那还是先捅死她算了。

　　姜抒以绝望地倒在床上，将枕头泄愤似的盖在脑袋上，紧紧捂住，仿佛这样就能够掩盖住今晚发生的一切。

　　她早该想到的，论对线，周嘉蘅几乎就没输过。

　　就算当场不屑再跟你辩，事后也一定要扳回来一成。

　　今天她敢在这里招惹他，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后天凌晨开始的录制，整整一天的录制，她都绝对不会好过。

　　不仅是这样，她撞坏了周嘉蘅的车，还要给人做牛做马直到车被修好。

　　姜抒以差点都要忘了这件事，要不是对线的时候Alex提起，早就被她抛到云霄之外去了。

　　事情都过去一小时了，她还忘不了周嘉蘅最后那句话——

　　“都还没嫁就想讨红包？”

　　与她之前那句话首尾呼应，杀伤力极强，羞/辱力巨大。

　　真他妈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身心俱疲的姜某人打算在按摩浴缸里泡个澡，结果才在浴缸里躺下，就被脑袋顶上的手机震动吓了一跳。

　　是句号大哥发来的。

　　【。】：“最近很忙？”

　　说起来，她跟这位句号大哥已经有好几天没聊了，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一次她在服饰店遇见周嘉蘅的时候。

　　她跟句号吐槽了几句，后来Alex回来找她，对话就这么中断了，姜抒以也一直忘了回复他。

　　现在想想，确实是有点不太礼貌。

　　不过她与他也算是极有缘分了，每一次她被周嘉蘅惹得暴跳如雷想找人痛骂他一顿的时候，句号大哥总会贴心地出现。

　　简直就是她的网上盟友。

　　时机正好，姜抒以顿时觉得自己倾诉欲望爆棚。

　　【对方正在长头发】：“挺忙的，还好昨天到今天都是休息日，可以放松一下，就去了朋友家玩。”

　　【对方正在长头发】：“不过出现了一点意外。”

　　【对方正在长头发】：“唉，你知道什么叫阴魂不散吗？”

　　【。】：“？”

　　姜抒以往下躺了躺，将整个人浸没在热水里，手举高了打字。

　　【对方正在长头发】：“我又遇到我仇人了。”

　　【对方正在长头发】：“欲骂又止.jpg”

　　【。】：“发生什么事了吗？”

　　【对方正在长头发】：“又被他欺负了。”

　　小复式的另一侧，周嘉蘅半躺在阳台的贵妃椅上。

　　看见“欺负”两个字，他轻笑了声。

　　又想起两人躲在衣柜里时的场景。

　　大概是因为过于紧张，加上衣柜里空气不大流通，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羞/愤，小姑娘一张脸憋的通红，连带着耳垂都红透了。

　　确实是一副受到了欺负的模样。

　　她向来都不太经逗，每次都能被他糊弄成功。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轻啧了声，抬手发了句“他怎么欺负你了”过去。

　　【对方正在长头发】：“太长了，一次性说不完。但只要你骂他是狗，我们就是好姐妹好兄弟父慈子孝母女情深。”

　　周嘉蘅：“……”

　　不等他说什么，对面又发来一句。

　　【对方正在长头发】：“还好，后天，最多大后天，我就不用再见到他了。”

　　想得倒是挺美。

　　周嘉蘅眉眼一挑，思忖片刻，问道。

　　【。】：“你们因为什么结仇的？”

　　这一回，姜抒以没有秒回。

　　等了有一小段时间，屏幕上才重新弹出新消息。

　　他划开一看，屏幕上跃然出现一个表情包。

　　美羊羊拿着一个华丽的手拿镜，一边往脸上补妆一边瞪了屏幕前的他一眼，下面还有一行粉嫩嫩的字——

　　“美女的事你少管。”

　　周嘉蘅：“……”

　　收到句号哥这个问题时，姜抒以刚要放下手机，打算敷片面膜。

　　为什么会结仇？

　　姜抒以冷笑一声。

　　那要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就事论事，拉黑周嘉蘅这件事不能说是周嘉蘅的错，只能说她以为青梅竹马的待遇会比宋欣雅那种半路贴上来的强一些。

　　结果不然。

　　但是！！！

　　时隔六年，这人还能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记恨在心，那就是他这个男人小气吧啦！

　　就说这几天他对她做的事，不结仇她就是观音菩萨，该捧着一颗圣母之心去普渡众生了！

　　【对方正在长头发】：“还不是因为他……”

　　姜抒以打字的动作忽地停下。

　　不对啊。

　　如果她就这么说了，句号哥说不定会觉得是她先惹的事，所以理亏的是她。

　　毕竟任何种类的生物都容易对同类共情。

　　思及此，她删除了输入栏里的字，愤愤发了一个表情包——

　　“美女的事你少管”。

　　敷衍完了句号哥，姜抒以伸手去够放在置物架上的面膜。

　　就在即将要够到面膜的那一瞬，她扶着浴缸边边的手突然脱力，整个人往水里摔进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不知道哪来的抗灾毅力，愣是将手机给举了起来。

　　人是呛了几口水，但好歹手机没掉进去。

　　姜抒以松了一口气，边剧烈咳嗽边用在水下那只手将身体撑起来。

　　谁知刚把自己从水里救出来，握着手机那只手收回来时碰到了花洒的开关。

　　把手顺着力道往下一压——

　　“哗啦”一声，冰凉的水彻底把她淋成了落汤鸡。

　　姜抒以：“……”

　　再您妈的见，王八羔子。

　　-

　　第二天帮老太太摘菜时，姜抒以没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是不是昨晚着凉，感冒了？”老太太拉过她的手，关切地说，“别忙活了，赶快回去休息去，我让陈姨给你拿点药。”

　　“不用那么麻烦，小感冒罢了，很快就能好。”姜抒以连连摆手，“您看，我这不是还挺精神的？”

　　与固执的老太太好说歹说一通，终于是同意了不吃药，但怎么说都不给姜抒以再帮她干活了，让她去把Alex换过来。

　　姜抒以本想再坚持一下，接着在看见某位卷毛先生跟个大爷似的在庭院里逗狗玩，她毫不犹豫地将人给老太太逮了过去。

　　果然，在听见老太太教训逆孙的声音后，她瞬间觉得鼻子都不堵了。

　　今天是元宵，正巧轮到了周日。

　　过完今天，明天就是正式录制节目的日子。

　　也就是说，只要平安度过明天，她应该就不会再与周嘉蘅有什么瓜葛了。

　　至于老太太这儿，她大可提前让Alex打听好，确定周嘉蘅不会回来的日子她再来拜访。

　　想到即将迎来的光明日子，姜抒以的心情愉悦了不少，就连见到了周嘉蘅都没有觉得碍眼。

　　周嘉蘅出现时已经近午饭时间。

　　因此，他一出现，Alex就十分不满地问：“为什么您不叫他起来干活？”

　　“不许没大没小。”话音刚落，他的手背就被老太太用筷子敲了一下，轻斥道：“嘉蘅天天加班应酬，休息时间多睡会儿怎么了？”

　　“对了，说到这里，既然你快毕业了，不如去嘉蘅的工作室找个班上，别成天游手好闲的。”

　　“Nonono！我是学化学的，他们公司搞游戏和app的，完全不是一个方向的好吗？”

　　“那你打算干什么？接着度假？……”

　　一老一少吵得不可开交，姜抒以有一茬没一茬地听着，余光却忍不住偷偷往周嘉蘅那儿瞟。

　　作为老太太和Alex吵架的话题中心人物，他始终没开过口，眼皮子耷拉着，气压低到谷底。

　　一看他那一副“你们谁他妈都别来惹我”的欠样，姜抒以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调了六七个闹钟，强行逼自己起床的。

　　他从小就很能睡，并且起床气很大，被吵醒时就算是教导主任来了都敢发脾气。

　　倒也不是不想管他，可这人回回考试都霸占第一的宝座，从来没拱手让人过，因此学校发现之后就没再管过他。

　　今天能起床，多半也是顾及着七八十岁老人家的面子。

　　一顿饭吵吵闹闹地吃完，老太太打算亲手煮锅汤圆过元宵，在帮佣陈姨收拾完桌上残局后，一同去了厨房。

　　收拾碗筷的声音很大，姜抒以想着这么大动静，他应该醒了吧，便下意识朝周嘉蘅望过去，没想到人醒是醒了，眼神却同样淡淡望着自己。

　　不期然间来了个四目相对，她蓦地想起了昨晚，在衣柜里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尤其后面不小心摔进他怀里时，他温热的怀抱……

　　姜抒以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暧昧不明的场景从脑袋里彻底清除。

　　只可惜越是急于摆脱，某些场面就越是牢牢钉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心烦意乱，又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罪魁祸首——

　　昨晚从衣柜里出来，这人都没有露出过半点尴尬或者是别的异样的神情，仿佛与她一起钻衣柜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想到这些，姜抒以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他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了？

　　闲暇时候的消遣吗？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很开心吗？

　　可生气之余，心头又酸得要命。

　　像是被迫咽了一大杯柠檬汁，涩得发苦，苦到不由自主揪成一团，再朝身体四处流窜，泛上眼眶、鼻尖。

　　最后。

　　化成了漫无边际的、她早以为不会再为了他而出现的——

　　失落感。

14. Chapter 14 你不愿意？

　　第十四章

　　从Alex外婆家回去后，姜抒以就病倒了。

　　她在家扒拉了两颗药，吃完之后倒头就睡。

　　断断续续梦到了些片段，有以前爸妈带她去周家玩的片段，有他不耐烦却反复教她解同一道题的片段，还有重逢时，在Air科技写字楼见到他的片段。

　　不一样的是，在梦里，她紧紧盯着他，喘不过气的感觉如此真实，仿佛这才应该是真的，之前经历的才是一场梦。

　　然后，她咬着牙，挤出隐忍到极致的音节，问他。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跟那些讨好你的女生没什么两样？”

　　……

　　惊醒之后，姜抒以下意识将手背贴在额头上。

　　出冷汗了。

　　脑袋昏昏沉沉地痛，一阵一阵地。

　　像是有人拿着锤子，一下接一下往她太阳穴里钉钉子。

　　这人可真是害人不浅，她边打开床头灯找手机边想。

　　就连在梦里都要折磨她。

　　姜抒以的原意是想看眼时间，没想到按亮屏幕，周嘉蘅几个大字又出现在眼前。

　　现在是傍晚六点半。

　　他来信息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二十，给她发了个地址。

　　那个地址姜抒以认得，是他住的那个小区。

　　意思是提醒她别忘了还要做他司机这件事。

　　果然是成了资本家的人，就连生病了都不忘压榨她。

　　姜抒以愤愤关掉按灭手机屏幕，决定装作没看见他的信息，明天直接去上班。

　　明天就是录制的日子，她不信周嘉蘅真会因为没去接他就直接发脾气不录了。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为了那十几分钟的上班路赔几倍违约金？

　　周嘉蘅这人，从来就不会让自己吃亏。

　　有这个时间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明天要是状态不好，肯定是要被房悦芊找茬的……

　　这么想着，姜抒以再一次沉沉睡去。

　　-

　　次日。

　　特辑录制地点不在本市，在隔壁一个景点拍摄。

　　这期的飞行嘉宾还有最近很火的流量，因此即便是凌晨，景区都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粉丝。

　　节目组安排的休息室内气压低得吓人。

　　男人大概是没睡醒，烦躁几乎快要从脸上溢出来，吓得化妆师拿刷子的手都有些颤。

　　“老大，我去附近给您买了点早餐。”

　　许助理拎了盒早点回来，看见兢兢业业腿都软了的化妆师，心里了然。

　　“还没弄完吗？”

　　“就快好了，再弄一下头发就行。”

　　说完像是怕他不信，还特地将别在周嘉蘅刘海上的小夹子取下来。

　　周嘉蘅没应声，低头看了眼手机。

　　消息提示栏里没有任何一条他想看见的信息。

　　好不容易弄好了造型，他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几口就没再动过，阖着眼睛闭目养神。

　　算着时间差不多，才慢悠悠从休息室里出来。

　　临时搭建起来供节目组用的休息棚里挤满了工作人员，主持人几个和嘉宾正在等候的位置最后一次核对注意事项和台本。

　　周嘉蘅脚步停顿了一下，抬脚朝休息棚里走去。

　　临近录制开始，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就连房悦芊，也只是匆匆同他打声招呼，就又开始忙碌。

　　周嘉蘅接过许助理拿给他的矿泉水，不紧不慢地打量休息棚里的人。

　　人又多又吵，但他只需要扫一眼，就知道里面没有他要找的人。

　　眉心不自觉皱了下，周嘉蘅拦过一个工作人员，刚要问，就听有人提起了熟悉的名字。

　　“房姐，小姜今天怎么没来？”

　　“请病假了。”

　　“很严重吗？”

　　“严重什么？不就是发个烧吗？”房悦芊没好气地哼了声，“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娇贵？发烧吃两片退烧药就行了，还专门请假在家睡觉？”

　　“她好像病得挺严重的……”她刚说完，一旁的女人就弱弱地说，“她早上给我发了信息，说是去急诊了。”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房悦芊冷笑了声，“她最好明天能把病历本一起给我拿回来。什么时候不请，偏偏在我们节目组工作任务最重的请假，真有她的……”

　　周嘉蘅的面色倏地冷了下来。

　　凌厉目光直勾勾盯着正在闲聊的几个人。

　　就在这时，房悦芊不知怎得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在职场高位混了那么久，她立马就察觉出了这其中的冷意。

　　房悦芊愣了一下，随即又安慰自己想多了。

　　周嘉蘅要是真的对她有意见，怎么可能还会来参加她的节目？

　　于是她没再多想，微笑着走向周嘉蘅。

　　“周总，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您看要是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就开始录制了？”

　　闻言，周嘉蘅没回她的问题，突然对她说了一句话：“我助理今天没来。”

　　房悦芊疑惑地望向许助理：“我以为这位是……”

　　“他是技术部部长。”周嘉蘅慢条斯理地说，“过来找我汇报工作的。”

　　许助理：“……？”

　　“我这个人呢，事比较多，一定要有助理跟着。”他唇角勾起了个毫无温度的笑，“不如今天就你来做我的助理吧？”

　　房悦芊完全没有想到周嘉蘅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一时之间有些没能反应过来：“您说……我吗？”

　　“不然？”他懒懒掀起眼皮，“我面前还站着别人么？”

　　“可是。”她怔了怔，“我是节目的负责人……”

　　“我的助理必须看得顺眼。”周嘉蘅打断她的话，望着她的目光极淡，“你不愿意？”

　　房悦芊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怒气顿时冲上脑门，但就在要发作的时候，像一只被人戳破了的气球，骤然间瘪了下去，气全放完了。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面前这个人是周嘉蘅。

　　节目组请他一共请了四次，最后一次才成功得到肯定的答复。

　　就光是这一次肯定的答复，就已经在起跑线上领先对手好几倍了。

　　不说别的，周嘉蘅这个人，明明有着优越的外表，却从不将这个当作新公司宣传的一个噱头，问就是懒，没兴趣也没时间做这些事。

　　因此直到目前为止，别说是上节目了，就连少有的几则采访，都是通过电话或者邮箱。

　　而此时此刻，他的第一次在大众中露面是在他们节目……

　　想到播出后的收视率和自己的年终奖，思忖再三，房悦芊还是咬牙答应了。

　　-

　　综艺从凌晨拍到夜半。

　　结束时是许助理来接的人，看见房悦芊黑着一张脸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居然觉得有些新奇。

　　他从来没见过老大如此针对一个人。

　　不过他没多说，跟房悦芊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后，便跟着周嘉蘅离开了。

　　“回南湖市要三小时，您在车上休息会吧。”

　　许助理看了眼后视镜，后座的男人揉着眉心，丝毫不掩疲惫之色。

　　听见这话，他睁开眼望向窗外。

　　半夜三更，路上漆黑一片，亮着的只有车灯，只有在经过广场时，才能看见夜宵小贩车里的光。

　　周嘉蘅打开手机，消息提示栏里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默了片刻，他淡淡开口：“查到了吗？”

　　“查到了。”许助理道，“姜小姐家在德威小镇，距离您家只有十分钟车程。”

　　周嘉蘅轻嗯了一声。

　　半晌，他又道：“待会直接开去她家。”

　　到达德威小镇时，天色早已大亮。

　　许助理将车停到姜抒以那栋楼的侧边，位置刚好够看见她那层。

　　车停好后，周嘉蘅让他先回去，自己换到了驾驶座上，就这么静静望着那层楼。

　　她住的楼层不高，六楼，阳台上就晾着前几天见她穿过的裙子。

　　阳台上不像别人种了些花花草草，或者是放了宠物用品，她那儿除了晾晒的衣服外，什么都没有。

　　他记得以前她总是吵着要养宠物，结果养什么死什么。

　　后来家里抓来过节的母鸡在她家阳台下了两枚蛋，她高兴得跟中了似的，非要姜父姜母把这只鸡留下来。

　　总之也算是圆了她的心愿。

　　周嘉蘅轻笑了下，看了眼时间，下车打算去附近的早餐店打包点早餐。

　　然而下一刻，周嘉蘅开门的手硬生生悬在了空中。

　　因为，他看见一头熟悉的卷毛，手里拿着几盒早点，哼着歌欢快地蹦进了姜抒以住的那栋楼。

15. Chapter 15 你说的真是周嘉……

　　第十五章

　　“姐姐，你睡一天了，还困呐？”Alex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茶几上，“好歹吃点东西吧。”

　　“困。”姜抒以盘腿坐在沙发上，闻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又不是不知道，感冒药吃了是会催眠的，我当然困。”

　　Alex帮她扯开一次性筷子，递过去，又被她一脸嫌弃地推回来：“帮我磨一下，不然会有刺扎进手指里的。”

　　“自己不会磨？”卷毛人在骂骂咧咧，手却很听话地缩回来，将筷子摆成十字摩擦，“真不知道你跟我外婆谁才是更大的祖宗……”

　　姜抒以笑骂道：“体谅下病人行不行？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两人吃到一半，Alex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不过，你昨天直接消失一整天，工作怎么办？”

　　紧要关头，她没去上班，房悦芊肯定是要拿这件事做文章的，毕竟这是她进入速音以来参与的最重要的一期节目。

　　但起关键性作用的肯定还是那尊佛。

　　佛祖昨天要是大发慈悲，那她还有活路在；佛祖昨天要是没有兴趣普渡众生，她就可以开始重新投简历了。

　　“不知道。”姜抒以本就不太佳的胃口如今直接全没了，她放下筷子，病恹恹靠在沙发上，“下午再说吧，我该睡了。”

　　“你下午要去上班？”Alex一阵无语，“是我就睡多一天，让那个姓房的生多一天气，四舍五入还是我赚了。”

　　“……”

　　姜抒以放下手机，很认真地对他说。

　　“弟弟，找个厂上班去吧，是时候体验一下社会的险恶了。”

　　Alex：“……”

　　-

　　午后的天气居然比前两日还好。

　　南湖市沿海近赤道，真正的冬天并不长，年后已经开始逐渐向夏天过度；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将整个办公室照得透亮。

　　姜抒以从组长办公室里出来时，正好是下午茶时间。

　　她将买好的糕点分好给同事，而后又拿了一份给房悦芊。

　　再次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她直接被郑敏绑架去了茶水间。

　　“你跟房姐和平相处了？”她一脸惊奇，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可能是因为我交了病历本上去吧。”

　　姜抒以挑了挑眉，没将后面的话说完全。

　　明里暗里难听的话她听得不少，早就对此免疫了，更何况尽管这次房悦芊看上去怨气很重，但并没有骂她，只是阴阳怪气了几句。

　　“姐，你不太对劲啊。”姜抒以边冲咖啡边问，“平时我被召唤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关心我。”

　　“看来你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了啊。”郑敏冲她神秘一笑，“这可是要载入史册的。”

　　姜抒以眨了眨眼：“怎么了到底？”

　　拍个网综而已，能出什么重大事件？

　　周嘉蘅脾气再怎么差，也不至于当众甩脸子吧？

　　“啧啧，你昨天没来真的太可惜了。”

　　说到这，郑敏四周环顾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在周围了，才悄声道。

　　“要我说，Air那位周总也真是真的敢，居然让房姐给他当助理。你都不知道她昨天的脸色有多精彩……”

　　“？”

　　姜抒以差点呛到，咳了老半天才缓过来。

　　“你说谁和谁？周嘉蘅和房姐？”

　　郑敏：“我就在现场，我还能骗你？”

　　“……”

　　姜抒以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嗓音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你说的真是周嘉蘅？Air那个周嘉蘅？不是节目里哪位周姓嘉宾？”

　　“除了他这期节目还有谁姓周？”

　　郑敏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姜抒以再次沉默。

　　好像是这么回事，如果她没记错，昨天就连速音去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姓周的。

　　况且，周嘉蘅为什么要为难房悦芊？

　　没听说他们两个之间有过节啊？

　　难不成是之前房悦芊去Air请他时，不小心将人给得罪了？

　　姜抒以：“……”

　　有仇必报确实是周嘉蘅的作风。

　　上班时间不能在茶水间待太久，临走之前，郑敏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叮嘱她。

　　“不过这几天你小心点啊，昨天那事儿她免不了算到你头上。”

　　经她一提醒，姜抒以这才发现，从房悦芊的角度来看，昨天自己受得气本应该是给她的，毕竟姜抒以才是周嘉蘅那一组的负责人；但因为她请了病假，所以本该由姜抒以承受的气都转移到了房悦芊身上。

　　如果昨天周嘉蘅真给房悦芊下头了，那刚刚房悦芊对她的态度也太温和了点。

　　该不会是在憋大招吧？

　　姜抒以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像是在应征她的想法，接下来两天，房悦芊都没有找她的茬。

　　也没再看见过周嘉蘅，后来买咖啡时遇见楚照阳，才知道他出差去了。

　　日子一晃就到了周五。

　　自上次见面之后，闻芋就一直约姜抒以出来玩，但每回的时间都不搭。

　　好不容易姜抒以忙完了一期节目，病也好了些，两人便相约一同去聚一下。

　　“对了，你高中怎么突然就出国了？”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不免被带回相识的时候。

　　“家里出了点事，突然让我准备的。”

　　姜抒以垂眸，手指捏着吸管一圈圈搅着杯里的奶油。

　　姜父向来老实憨厚，连个心眼都不留，平时没什么联系的同乡骤然出现，盛情邀请他参加一个看上去前景很好的项目。

　　结果人跑了不说，还被人坑到负债累累，不得不举家搬去国外躲债。

　　“你这也太没良心了，这么多年了居然一个人都不联系。”闻芋撇了撇嘴，“我以为你好歹会给我发条信息。”

　　“对不起。”

　　愧疚感旋即随着她的话浮上心头，姜抒以重重叹口气。

　　高中那会儿，除了周嘉蘅，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就是闻芋。

　　但她确实也没说谎，家里突然出事，再加上周嘉蘅的冷处理，她的情绪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极度自闭的状态，也不敢跟旧友联系，生怕自己一跟他们聊天就会想起周嘉蘅。

　　后来在姜父姜母的劝说下，开始了新的人际关系后，这种情况才逐渐好转。

　　Alex就是她在这个时候认识的，也是她的新邻居。

　　“算了算了，以后常联系就好。”

　　见她情绪瞬间低落，闻芋急忙摆了摆手。

　　“不过你跟周嘉蘅之间出了什么事吗？”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了什么，好奇地问，“我以为你就算谁都不联系了，也不可能跟周嘉蘅断了联系。”

　　就知道逃不过这个问题。

　　她那天和周嘉蘅之间的氛围，对他俩稍微熟点儿的人都看得出个中的不对劲。

　　“要联系也先跟你联系呀。”她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笑了下，“男人哪有小姐妹重要。”

　　“那当然。”闻大小姐满意了，话题也自动绕了过去，“Alex怎么还没来？染个头要那么久么？”

　　说来也巧，她和Alex两人居然也是朋友，而那天Alex带她去的酒吧，正是闻芋开的。

　　“这不就来了。”

　　姜抒以指了指她的身后，刚染完新发色的卷毛顶着一头蓝毛，热情地朝她们挥手。

　　“大哥，你快点行不行？”闻芋转过身，一脸嫌弃，“我今天花了两个小时化妆，就为了跟你俩拍个合照。”

　　“来了来了。”Alex笑嘻嘻地拉开座椅，“为了给两位公主殿下赔罪，待会晚饭我请行不？”

　　-

　　英国伦敦，The Ritz London酒店。

　　窗外烈日当头，分明半小时前还是连绵不断的阴雨，此刻却恨不得用阳光普渡众生。

　　周嘉蘅刚开完一场长达三小时的会议，眉宇间都是疲惫。

　　三小时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难就难在那群老东西太精明了，就连一毫一厘的便宜都不让。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来自许助理的微信。

　　“老大，酒店的餐一会儿就送上来，飞机订的是今晚的，到时候我会上来敲门，您好好休息。”

　　周嘉蘅没回，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正要退出微信，余光却瞄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闻芋：“今晚不行哦，我约了抒抒一起吃饭。”

　　定定盯着屏幕两秒，周嘉蘅忽地伸手，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闻芋的朋友圈。

　　果然，第一条就是今天发的合照。

　　照片中，闻芋站在C位，姜抒以在左边，右边是他的蓝色卷毛小外甥，三个人挨得很近，脸几乎都快贴在一起了。

　　附文——

　　【是姐妹就一起贴~贴~】

　　“……”

　　傻逼。

　　周嘉蘅果断退了出去。

　　两秒之后。

　　他又倒了回去。

　　是姐妹。

　　就一起。

　　贴贴？？？

16. Chapter 16 我们就快结婚了……

　　第十六章

　　老熟人见面, 自然是玩了个尽兴。

　　三人最后转去闻芋的酒吧，在里面喝到后半夜。

　　姜抒以不太能喝，但扛不住闻芋让调酒师给她调得五颜六色酸酸甜甜的鸡尾酒, 愣是把自己喝得头晕脑胀，不得不提前告别。

　　闻芋陪她一起在路边拦出租车, 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周六的同学聚会你来不来？”

　　“同学聚会？”国外待久了, 姜抒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闻芋：“高中同学聚会, 你没看微信群吗？班长和副班长要结婚了, 他们非要一起给两人搞个最后的单身狂欢趴。”

　　那天酒吧碰面之后, 闻芋将她拉进了高中班群。

　　姜抒以这才想起来, 确实是今天早上发的公告。

　　她挠了挠头：“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怪尴尬的。”

　　他们高中同学之间关系挺好的, 毕业这么多年了班群依旧活跃。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觉得自己过去尴尬。

　　毕竟一声不吭跑了, 也没跟大家打声招呼什么的。

　　“这有什么尴尬的？”闻芋有些好笑，“这都多少年过去了, 大家又不是中二病青年。”

　　说着又伸手进去拽了下姜抒以的脸颊, 眼神凉凉的，像是在谴责她没有良心。

　　“再说了，当年你上课天天迟到, 副班长可为你打了不少掩护；现在她要结婚了, 你能不去？”

　　姜抒以还是有些犹豫。

　　去还是想去的, 她以前跟班里同学关系都不错，也想趁这个机会跟大家聚一聚；可要是去了的话，势必又要碰上周嘉蘅。

　　闻芋倒是没注意到她的纠结，自顾自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我跟你说, 大家现在都知道你回国了，到时候我们这圈玩得好的就你不去，多不给人家面子啊……哦不对，除了你，周嘉蘅也不去。”

　　“周嘉蘅不去？”

　　姜抒以开打车软件的动作顿住。

　　“他不是在英国出差吗？”闻芋说，“我下午才发信息问他来不来，他说不来……”

　　“我去。”

　　姜抒以蓦地打断她。

　　“我周六一定去。”

　　闻芋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让她记得在班群里名单接龙。

　　-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六晚上。

　　姜抒以睡到下午，起床后从头到尾把自己收拾了一遍，确定从头发丝都是精致的，才慢悠悠赶到聚会地点。

　　毕竟这么多年不见，当然不能让人觉得她看上去过得并不好。

　　到达吃饭的地方时，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

　　这么多年不见，一开始大家还有些生疏，后面有人开了话匣子后，纷纷上来同姜抒以搭话。

　　近况问完，原本以为自己的话题度就这么过去了，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诶抒抒，周嘉蘅没跟你一起来吗？”

　　果然，只要她一出现，就会有人提起这姓周的狗东西。

　　“他……”

　　“他前几天去英国出差了，哪里赶得回来。”

　　她话刚起了个头，闻芋就接过她的话道：“我昨天不是还在群里说了嘛，人家现在是大忙人，很难约的。”

　　“那倒是，我们班现在最有出息的人就是他了。”

　　“他们公司出的那个游戏，我同事从不氪金的都打了不少钱进去了。”

　　“别说你同事了，我教的那个班的小孩儿都在玩。”

　　“说起来，宋欣雅不是说要来吗？怎么也还没来……”

　　……

　　提到不想听见的名字，姜抒以没再听下去，侧头微哂：“有那么夸张吗？”

　　“你这么多年一趟国都没回吗？”闻芋啧啧摇头，“你是不知道，他们公司的游戏内测资格都是靠玄学抢的，多少人到处求邀请码求不到。”

　　还挺牛。

　　听着她这话，姜抒以想起了近两周都没有打开过的Heartbeat。

　　要不然删了算了。

　　反正她跟句号哥都没怎么聊，这个软件留着也没什么用处了。

　　想到这里，她打开Heartbeat，打算上去把号注销掉。

　　结果刚打开app，句号哥的消息就跳了出来，是一天前发送的。

　　【。】：“我想咨询你一件事。”

　　【。】：“我女朋友一声不吭把我拉黑了，然后还经常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你觉得她这是什么意思？”

　　？

　　这哥几天不见，这就被绿了？

　　姜抒以回：“她出轨了？”

　　回完句号哥信息，准新郎新娘正好过来招呼她，姜抒以顺势关掉了手机。

　　-

　　一顿饭吃得极其热闹。

　　饭后，除去要回家带孩子或是周日早班的，剩下一群人找地儿开了个轰趴房。

　　里面KTV、牌桌台球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提供Cosplay的衣服供客人拍照。

　　姜抒以想去玩两局麻将，但麻将桌上刚进去就满了人，她只好跟没去玩的人一块儿坐沙发上聊天。

　　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怀念曾经的学生时光，亦或是学生时期的绯闻八卦，说起班里有哪几对地下情侣。

　　“说起来，我那会儿真以为抒抒跟周嘉蘅是一对。”

　　“可不是嘛，那时候抒抒和他每天都形影不离，任谁看了都是情侣。”

　　不知怎么的，话题绕着绕着又回到了她身上。

　　“你们想多了。”姜抒以别开脸颊边的碎发，淡淡道，“我跟他只是朋友关系，况且这几年我跟他也没什么联系了。”

　　“也是，我记得当时抒抒说过，她和周嘉蘅是邻居，住得近而已。”

　　她说完，立刻有人附和点头。

　　“那现在呢？”又有人笑嘻嘻地问，“有男朋友了吗？”

　　姜抒以下意识想说没有，话到嘴边却又犹豫了。

　　这些全是她和周嘉蘅的共友，虽说他今晚是没来，但保不定后面会有人跟他提。

　　可她总不能一直跟Alex假扮情侣吧。

　　要不然……趁这个机会分手算了？

　　她刚要解释，提问的那个女生倏地对着门口轻呼了一声。

　　一群人打牌吹水劈酒的动作顿住，纷纷循声望向了门口——

　　不知何时开了门的地方，立着个颀长身影，一只手挽着长风衣，另一只手懒散的插在裤袋里。

　　而他的另一侧站了一个女人，穿得花里胡哨像只开屏的孔雀。

　　房间里静了几秒，有人笑着打破僵局。

　　“我还以为你真不来了，没想到是要跟欣雅一起来。”

　　话音落下，包厢内爆发出一片起哄声，也有人将目光投向姜抒以。

　　姜抒以自然感受到了那些目光。

　　说白了，他们这些人之中，不少人都记得当年周嘉蘅拒绝宋欣雅那件事，现在两人一同出现，包厢里还有个曾经形影不离的“绯闻对象”，因此都在等热闹看。

　　可惜了，今天注定不会让他们看到热闹。

　　仿佛进来的是两个与她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她没事人似的跟身边人说笑。

　　当然，内心是绝对不可能有面上那么平静的，并且在心里给闻芋狠狠记上了一笔——

　　要是早料到会遇见周嘉蘅，她宁愿得罪副班长都不来这次聚会。

　　她没来由得回想起在Alex外婆家的那天，生着病的她，看见若无其事的周嘉蘅，随之汹涌而来的情绪。

　　那个时候的她觉得失落，事后甚至还反省了一通——

　　她的情绪怎么还能因为这个人起波澜？应该早早就不再在意他了才对。

　　然而，在这一刻，姜抒以骤然间明白了，她那不全是失落，更多的是不甘心。

　　“来的路上碰见的。”

　　周嘉蘅微沉的嗓音将她的思绪扯回现实。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

　　说完，他朝班长那对颔首表示歉意。

　　“嗨，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那么累还赶过来？”班长急忙出来打圆场，“你直接来婚礼现场也行的。”

　　宋欣雅听见他解释，身体僵了一瞬，很快脸上又扬满了笑脸，转移这个对于她来说十分尴尬的话题。

　　“大家刚刚在聊什么呢，老远就听见你们的笑声。”

　　有人立刻接了她的话：“在问抒抒有没有男朋友呢。”

　　“看来我们出现地不是时候啊。”顺着他的话，宋欣雅笑了笑，随即将焦点带回姜抒以身上，“不过我也很好奇，以前抒抒在学校里那么受欢迎，应该不缺男朋友吧？”

　　“……”

　　姐，你的茶味快溢去隔壁包厢了。

　　姜抒以心里翻了个白眼。

　　从刚入学那会儿起，宋欣雅就将敌意明晃晃写在脸上，无论是考试、比赛或是在能分出胜负的任何事上，都非要压过她一头。

　　姜抒以一开始不明所以，直至后来宋欣雅向周嘉蘅发动猛烈的攻势时，她才意识到，原来敌意是出自这里。

　　至于现在——

　　不得不说，每一回见到宋欣雅，都能令她回忆起六年前的狼狈和不堪。

　　他们是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就连不了解的外人都能看出来他们之间的不一般。

　　偏偏就是这样的关系，在她表白之后，瞬间变得脆弱、不堪一击。

　　就好像，她在他眼里，从来就跟宋欣雅她们是一类人，只不过因为两家的关系，他才会稍微对她特别点。

　　姜抒以用力捏了捏拳头。

　　她不想分手了。

　　她在周嘉蘅面前，只能活得更好更灿烂。

　　“是有男朋友。”姜抒以挺直了腰杆，脸上挂着甜腻腻的笑，“我们就快结婚了，到时候我们办婚礼，你一定要来哦。”

17. Chapter 17 你长得好像周嘉……

　　第十七章

　　周嘉蘅一来就被人围到了正中心, 寒暄套近乎的声音就没有停下来过。

　　闻芋坐在姜抒以身边嗑瓜子儿，看见沙发那一圈热闹非凡的场景，不禁感叹：“他可真是完全不输当年。”

　　过会儿, 见到端了挨在他身边的孔雀精，又啧啧称奇道：“她也真是不输当年。”

　　“不过, 她什么时候跟周嘉蘅关系那么好了？”闻芋喝掉最后一口酒，打了个酒嗝, 语气迷茫, “我记得高中那会儿, 周嘉蘅理都不带搭理她一下的。”

　　确实是不搭理她。

　　姜抒以想起在商场偶遇那次, 孔雀精眼睛都在发光了, 某周姓资本家却仿佛不认识她这个人一般，着实尴尬。

　　偏偏就在刚才, 剑拔弩张的暗中较劲间，宋欣雅倏然一笑, 侧头问他：“嘉蘅，你会去吗？”

　　本就在焦点中心的人丝毫没有突然被提起的窘迫, 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去啊, 为什么不去。”

　　任谁听了都会胡思乱想的话，直接将今晚的氛围推向了最高潮。

　　“可能就今天吧。”姜抒以耸了耸肩，看见台球桌那边空了一个位, 起身道, “我去打会儿台球。”

　　谁知她刚拿起台球杆, 人群中便响起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打台球吗？我也想玩！”

　　姜抒以压根连猜都不需要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缠上她了这是。

　　“怎么办呢。”姜抒以摊开手以示无奈，“你想打的话好像要先排队。”

　　她话音刚落，等在台球桌边的男同学就直接将杆子递了出去：“你们玩吧，我找他们喝酒去。”

　　姜抒以：“……”

　　“你想怎么玩？”无言一阵, 姜抒以拳头握紧了。

　　“都行。”宋欣雅接过男同学递来的台球杆，放在手里掂了掂，“就是我不太会玩，你不介意我找个人教一下吧？”

　　姜抒以介意。

　　但她更介意跟孔雀精待在一块儿，只想赶紧应付完了了事。

　　于是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搞快点。

　　“谢谢。”

　　得到她的同意，宋欣雅朝她露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还没等到姜抒以反应过来这个笑容的具体含义，便见她起身朝沙发那边走去。

　　宋欣雅朝坐在正中的男人俯身低语了几句，接着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姜抒以：“……”

　　她就知道没好事。

　　一片起哄声中，她看见周嘉蘅向着台球桌走过来，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那只孔雀精。

　　目的地与她站立的地方一致，视线免不了撞上。

　　四目相对之间，他目光有些凉，亦有些意味深长，叫人分辨不出里面的情绪。

　　三两步走到桌边，目光淡淡扫过她，而后绕到宋欣雅身上。

　　“怎么教？”

　　怎么教？

　　这句熟悉的话一下把姜抒以带回了刚上高中那一年，少年也是这么问她的。

　　只不过那时候是被她威逼利诱拖去台球厅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不耐烦。

　　偏偏却又教她了，还教了不止一次，虽然每次都要白蹭她一顿饭，但好歹是陪她练出了一手算是过得去的球技。

　　可现在——

　　烦闷之意再次在心头翻涌，像是在熟睡中被人喊醒，暴躁得只想一巴掌扇在那人脸上。

　　姜抒以发现，只要事情一跟宋欣雅扯上关系，她心中的躁意就会直接翻倍。

　　“我不怎么会击球，老是击不准。”宋欣雅凑到周嘉蘅身边，将台球杆递给他，“你能教我怎么击球吗？”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拖下了外套，身上只剩一袭红裙，跟一身黑的周嘉蘅站在一起，色调说不出来的般配。

　　同他说话时，眼神却是望着她的，甚至已经经过了挑衅的阶段，得意地像个优胜者。

　　姜抒以放下杆子，靠在身后墙上，冷眼看他们接下来还能搞出什么动静来。

　　不仅是她，包厢里越来越多人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向这张台。

　　怪不得他们，一张台球桌上站着三个曾经纠缠不清的当事人，其中两个还要进行一番博弈，谁见了这番场景不想吃瓜？

　　然而，周嘉蘅迟迟没有接过美人手中的杆子。

　　他漫不经心地朝桌上的三角架抬了抬下巴：“那你开球吧。”

　　“……好的。”

　　计划落空，宋欣雅不情不愿地收回杆子，俯下身，对着白球撞过去。

　　十多个彩球随着白球的撞击四散翻滚，几秒后稳稳当当停在桌面，没有一个球入袋。

　　轮到姜抒以了。

　　她直起身，围着台球桌绕了半圈，找准位置，弯腰一击。

　　纯色球落入袋中。

　　很快姜抒以又进了第二、第三个球，直至第四个球撞上桌沿，她的连胜才告一段落。

　　好不容易得来了机会，宋欣雅装模做样地找了几次位置，为难地向身边求助：“嘉蘅，现在应该怎么打？”

　　在常规的认知里，这是一个信号，让人过来手把手教她的信号。

　　于是周嘉蘅理所应当地动了。

　　扫了一眼桌面，形势已然收于他眼底。

　　仅仅是思考了半秒，便得出了结论：“打13号，进右上角的洞。”

　　宋欣雅笑容一滞，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有能用上的法子，只能依照他的话，对准13号球往右上角击。

　　可惜力气没收好，球撞到边上后反弹了回去。

　　接下来的时间内，不知道谁把音乐调小了，男人凛冽的嗓音时不时在包厢里响起。

　　“15号，左上角。”

　　“9号，右边中间。”

　　“12号，右边中间。”

　　……

　　由于宋欣雅频频进不了球，一局很快就宣告结束。

　　姜抒以将杆子放在一边，兴致缺缺地道：“你们玩吧，我过个手瘾就够了。”

　　宋欣雅和周嘉蘅这一来一回浪费时间就算了，一个球都进不去，打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微信小程序上的AI都能进几个球呢。

　　更何况。

　　这两人隔几分钟就要挨在一起亲密交谈的模样看上去实在是碍眼。

　　不如眼不见为净。

　　“怎么，看着不舒服啊？”

　　回到沙发上，闻芋送了杯酒过来，坏笑着跟她咬耳朵。

　　不等姜抒以回答，闻芋语调怪异地“哦”了一声。

　　“我知道你什么感觉了，是不是就像我跟你掰了之后故意去亲你前男友，所以膈应对吧？”

　　“不对。”姜抒以一把将她的脸推开，“我现在的感觉是，俄罗斯方块的玩家都敢上来跟我打王者荣耀了，仅此而已。”

　　说罢，她端起闻芋给她拿的那杯五颜六色的酒，镇静似的灌了一大口。

　　酸酸甜甜的，喝起来没什么酒精味。

　　姜抒以几口把酒喝完：“在哪拿的？还挺好喝。”

　　-

　　散场时房里一片狼藉。

　　后半场周嘉蘅被扯到了麻将桌上，象征性输了几把，收手后正好看见几个醉鬼中最不安分的姜抒以。

　　“我想再喝一口那个果汁。”

　　分明眼神都朦胧了，纤细的手仍坚强地拨开阻止她的闻芋，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却又格外执拗。

　　“姐姐，那是鸡尾酒，不是什么果汁！”闻芋气急败坏地按住她的动作，“再喝下去你再喝下去就要去医院洗胃了！”

　　不知道是被医院吓到还是被洗胃吓到，她终于安静下来，语气乖巧地像是小学生：“那算了，不喝了。”

　　过了会儿，她突然往闻芋身上一倒：“你借我躺一下，我好晕哦。”

　　然后再怎么叫都不起来了。

　　闻芋：“……”

　　“这怎么办？”副班长刚帮人联系完代驾，回来看到这幅场景，眉心一跳，“你方便送她回家吗？”

　　“那可能不太方便。”

　　闻芋推了推大腿上的脑袋，没有任何动静，她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我没有她家地址。”

　　“要不然给她开间房？”副班长说完，立马又否定了自己，“算了，就她现在这个样，要有人照顾才行。”

　　无奈之下，她只能扬声问剩下那些尚算清醒的人们：“你们有谁知道姜抒以家在哪吗？”

　　“我知道。”

　　沉默中，有人淡声开口。

　　看见说话的人是谁，副班长怔了一下，下意识问：“你怎么会知道？”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忙不迭地挽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你俩是邻居对不对？”

　　周嘉蘅不置可否，接而侧头对闻芋道：“能麻烦你把她扶起来么？”

　　“好啊。”

　　闻芋欣然同意，伸手把姜抒以扶了起来。

　　后者调整了几次位置，都不大顺手，干脆直接一把将人给抱了起来，撂下一句“我和她先走了”之后便离开了。

　　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后，闻芋好笑地睨了一眼宋欣雅——

　　趾高气昂了一整晚的孔雀精瘪了气，刚来时有多得意，此刻脸色就有多难看。

　　草。

　　闻芋没忍住，拿出手机给姜抒以发了一句。

　　“姐，以后多喝点酒，我真的爽了。”

　　-

　　喝醉了酒的小姑娘在车上呼呼大睡了一路。

　　回去路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周遭警笛不断，逼得他紧闭车窗，开了轻音乐，还绕了一大段路才到姜抒以家。

　　德威小镇。

　　很普通的商品房区，被各种业主盘下来，专门租给他们这种来南湖找工的。

　　但跟她从小住的别墅区相比，仍旧是有着天壤之别。

　　周嘉蘅伸手揉了揉眉心，熄掉车子的火，喊了她几句，见人悠悠转醒了，问道：“你家在几号房？”

　　“……”

　　姜抒以没回他，漂亮的眼睛里醉意仍未散去。

　　看着她这副乖巧怜人的模样，周嘉蘅顿了顿，再开口时，话却变成了——

　　“你没有男朋友，对吧？”

　　夜晚寂静的车里，除去她细细的呼吸声，得不到一丝回应。

　　“嗯？”他解开安全带，凑近了与她四目相对，嗓音似诱似哄，“说话。”

　　这回，小姑娘终于有了动静，却仿佛与他活得不是同一个世界。

　　“你长得……好像周嘉蘅那条狗啊……”

　　周嘉蘅：“……”

　　说完，她又有点不相信，喃喃道。

　　“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怎么可能在周嘉蘅车上……”

　　算了。

　　他低声轻咒一句。

　　跟醉鬼聊什么天？

　　耐心彻底告急，周嘉蘅伸手扯了扯她的脸蛋。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上去。”

　　“嘶——”

　　小姑娘吃了痛，不知哪来的劲儿按住他的手，努力睁开醉眼朦胧的双眼。

　　然后合上，再打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片刻后，她突然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不高兴地嘟囔。

　　“狗东西，在梦里都要欺负我。”

　　周嘉蘅：“……”

18. Chapter 18 没有出轨。

　　第十八章

　　头好痛。

　　那种感觉, 就像是整个脑袋被人硬生生劈成两半还要不停往里面钉螺丝。

　　“怎么回事……”

　　姜抒以边揉着脑壳边坐起来，习惯性伸手去摸杯子，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奇怪, 平时她睡前一定会把水杯装满、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的，今天怎么会没有……

　　等等？

　　芋紫色的被套、装着前天没来得及洗的衣服的洗衣篓和断断续续传来的不知哪儿的装修声——

　　她不是应该在轰趴房吗？

　　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抒以只记得昨晚自己喝了不少五颜六色的酒, 那酒酸酸甜甜，喝起来很上头, 她一没控制住就多喝了几杯。

　　再一次清醒的时候, 就是现在了。

　　是谁送她回来的？

　　就凭她昨晚那完全没有意志的样子, 总不可能是她自己顽强奋斗爬回家的吧？？？

　　姜抒以急忙打开手机, 想要发信息给闻芋问个究竟, 谁知一打开就看到那句——

　　“姐，以后多喝点酒, 我真的爽了。”

　　姜抒以：“？？？”

　　“怎么回事？”她急忙一个电话拨过去，“昨天谁把我送回来的？”

　　闻芋的声音听上去也是刚醒, 她懵了几秒，而后崩溃地喊出声：“姐姐, 现在几点啊你就给我打电话？扰人清梦是要遗臭万年的！”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姜抒以看了眼时间, 毫不留情地催促，“你该醒醒了。”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

　　片刻后传来什么东西在软垫子上滚动的声响，持续了有好几分钟才停下来。

　　“我醒了。”闻芋的声音听起来心如死灰, “说吧, 你想知道什么？”

　　“昨晚是谁送我回来的？”她重复了一遍开头的问题, 颇为无语地问，“而且……什么叫“以后多喝点酒，我真的爽了”？”

　　“周嘉蘅送你回去的，我们没一个人知道你的地址。”

　　聊到这个, 闻芋彻底清醒了。

　　“至于我给你发的微信……昨晚你喝醉了没看见，宋欣雅脸都被气绿了哈哈哈哈哈！”

　　姜抒以全然没听见她后半句说的是什么，全身上下的注意力都放在前半句话上。

　　？？？

　　周嘉蘅送她回来的？

　　居然是周嘉蘅？？？

　　姜抒以低头——

　　难怪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套，甚至衣服上还飘着散不去的酒味。

　　想起自己曾经在英国耍过的酒疯，姜抒以艰难地开口。

　　“我昨晚……没说什么不该说的，也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这个问题你就要问周嘉蘅了。”

　　闻芋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

　　“毕竟他才是当时的受害者。”

　　姜抒以：“……”

　　“好了，你快发条信息给人家吧，好歹道个谢。”闻芋那头传来洗漱的声音，“我要起床了，一会儿再聊。”

　　一想到她昨晚极有可能对周嘉蘅发了酒疯，并且现在还不得不给他发信息道谢，姜抒以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真的。

　　这辈子都没丢过这个人。

　　算了，既然都到这个局面了，信息发过去就完事儿了。

　　他要真提什么不该提的，到时候再考虑该怎么杀人灭口。

　　想到这儿，她懒得再纠结，编辑了一条道谢短信发过去。

　　“昨晚听说是你送我回来的，谢谢你，应该没有麻烦到你吧？”

　　没想到周嘉蘅竟然秒回短信。

　　“有，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姜抒以：“？？？”

　　还挺会顺着杆子向上爬。

　　她想了想，回道。

　　“昨晚确实是辛苦你了，改天我请你吃个饭吧。”

　　只要没有约定是哪一天，女人口里的改天，那就是下辈子。

　　回复完周嘉蘅，她倏地想起前几天来找她诉说心事的句号哥，便顺手打开了Heartbeat。

　　果然，句号哥回复了。

　　【。】：“没有出轨。”

　　看见他这回答，姜抒以有些迷茫。

　　如果没有出轨的话，他女朋友为什么要跟别的男人搞暧昧？

　　但这话她也不好意思跟句号哥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对方正在长头发】：“是不是想引起你的嫉妒，让你多在乎她一点？”

　　这回句号哥没有说话，而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道。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对方正在长头发】：“找机会多陪陪她，证明你其实很在乎她？”

　　句号哥没再回复，大概是想怎么把女朋友哄回来吧。

　　姜抒以躺在沙发上刷了会微博，正打算起床找点东西吃，对话框里弹出一条新消息，只不过不是Heartbeat。

　　【姓周的狗东西】：“那就现在吧。”

　　姜抒以：“……”

　　牛逼。

　　从前怎么就不知道他这么能得寸进尺。

　　【姓周的狗东西】：就晚饭吧。

　　【姓周的狗东西】：想吃什么？　

　　姜抒以面无表情地打字。

　　“吃你全家。”

　　打完之后又用力按了几下撤销键，换成了——

　　“都行。”

　　与此同时，句号哥也回复了她一句。

　　【。】：谢谢。

　　姜抒以抓了抓脸，将她和句号哥的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总觉得句号哥在撒谎。

　　如果说没有分手也没有出轨，他女朋友为什么会跟别的男人搞暧昧？

　　该不会是害怕自己笑话他，所以是在扯谎吧？

　　姜抒以的眼前立马出现了一个孤寂的男人，他的内心很苦恼，却不敢向人倾诉，害怕别人会嘲笑他头顶西伯利亚大草原，因此只能向身为网友的她求助。

　　她顿时就对他产生了几分怜悯心。

　　怎么说句号哥也听她倾诉过好一段时间，她应该知恩图报，担负起开导他的作用。

　　纠结了好一阵，她点开了输入框。

　　-

　　Air科技。

　　今天下午是Air旗下游戏发布新皮肤的日子，因此即使是周日，整个公司的人都回了写字楼为新活动做准备。

　　17：00一到，写字楼里准时传来了下班的欢呼声。

　　楚照阳推开办公室的门：“走吧，一起去聚餐，之前说好请大家吃饭的……”

　　“你们去吧。”

　　周嘉蘅抬头，见是他来了，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

　　“刷我的就行。”

　　“OK，那就谢谢老板了。”

　　楚照阳笑嘻嘻地接过，刚走没两步，他又折回来，一脸八卦地问。

　　“你今晚该不会是去约会吧？居然连咱们公司聚餐都不去？”

　　“你管我？”周嘉蘅睨他一眼，“怎么，你不乐意？”

　　说罢，他作势要把卡拿回来。

　　“乐意！不仅我乐意，我们全公司上上下下都乐意！”

　　楚照阳立刻弹出了三米远，立正稍息朝他敬了个礼。

　　“祝你今晚约会愉快，赶紧给咱公司搞个老板娘回来！”

　　门被关上，周嘉蘅收回视线，随后打开手机，打算看看带小姑娘去哪吃饭。

　　刚打开手机，就看见Heartbeat上面弹出了新消息提示。

　　他Heartbeat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一个人，是谁发的消息不言而喻。

　　周嘉蘅轻笑了声，点开消息。

　　下一秒，一连几个表情包跟炮弹一样弹了出来——

　　【对方正在长头发】：“不要难过我的朋友.jpg”

　　【对方正在长头发】：“安慰.jpg”

　　【对方正在长头发】：“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jpg”

　　周嘉蘅：“？”

　　他下意识扫了眼上面的聊天记录。

　　周嘉蘅：“？？？”

19. Chapter 19 就这么想我啊？……

　　第十九章

　　傍晚毫无预兆地下了场雨。

　　雨势很大, 瞬间就将隔壁没来得及收回来的衣服全淋湿了。

　　幸好姜抒以提前约了车，得以在邻居夫妻懊恼的大呼小叫中出门。

　　到了约定的地点，她才发现那里居然是家吃Brunch的。

　　并且这家店在当地很火, 想订位都要提前很久排号，尤其是他们现在落座的玻璃花房。

　　服务员拿来菜单：“两位想吃什么？”

　　姜抒以懒得纠结, 直接将菜单推给他：“你点吧。”

　　推出去那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出, 自己居然还保留着几年前的习惯, 每次担心陷入选择困难症的时候, 就直接让他来选。

　　然而现在反悔已经迟了, 周嘉蘅早已接过了菜单, 没两下就点完了。

　　姜抒以想赶紧敷衍完这顿饭就回家，但一想到今天下午闻芋跟她说的话, 又没法安安静静坐着了。

　　可上来就问他昨晚自己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属实又尴尬了些, 踌躇了半晌，打算先礼貌地问候一下。

　　“昨晚谢谢你送我回来。”

　　周嘉蘅正低头发邮件, 闻言抬眼睨她一眼, 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姜抒以的话瞬间被他堵回了喉咙里，只能愤愤不平靠回编织竹椅上，在心里骂骂咧咧。

　　把她叫出来吃饭, 自己又只顾着低头玩手机不理人有什么意思？

　　那不如在家叫个外卖更方便点。

　　结果心里刚吐槽完, 便听他慢悠悠问了句：“你想说什么？”

　　“啊……？”他这话问得猝不及防, 姜抒以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周嘉蘅轻嗤了声：“我看你欲言又止，还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她哪敢啊。

　　万一她昨晚趁醉把人给打了，他一个不顺心打110报警怎么办？

　　“怎么会？”姜抒以讪笑道，“我只是想夸你餐厅选得不错。”

　　周嘉蘅淡淡瞥她一眼, 明显是没信。

　　服务员陆续上了餐。

　　面前是她以前很喜欢的黑松露炒蛋配可颂，入口即化的滑嫩空气感，此刻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

　　她兀自发了会呆，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昨天晚上我不是喝醉了嘛，你送我回来的时候，我有没有……有没有做什么不大对劲的事情？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自己记不得？”周嘉蘅不知何时关掉了手机，一只手搭在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

　　听见她这话，狭长而深邃的眼睛轻飘飘扫过她的脸，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要是记得谁还会来问你啊？

　　姜抒以笑容滞了滞，努力将愤怒指数往下压：“我喝断片了，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没立刻回答，等服务员将菜全上齐了，慢条斯理地吃了口烟熏三文鱼，才似笑非笑地望向她：“比如说……抱着我哭？”

　　“……”

　　姜抒以狠狠一叉子捅进班尼迪克蛋里，力道大得不像是在对待食材，而是在对待某个人一般。

　　“你能不能认真点？”

　　抱着他哭？

　　笑话，怎么可能？

　　她就算是抱柱子也绝不可能抱他！

　　“怎么，不信？”他拿起手机作势往里翻着什么，“非要我给你拿出证据来是吧？”

　　姜抒以：“？？？”

　　她蹭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地拔高音量：“你还拍了视频？周嘉蘅你是人吗你？”

　　说着就伸手要抢他手机，后者却跟早就预判了她的动作似的，眨眼间就将手机收了回去。

　　“这就急了？”他轻啧了声，语调里带着刻意的逗弄。

　　这人的脑子到底装的什么反逻辑系统？

　　姜抒以直接气笑了：“你都偷拍了我还不能着急？”

　　不想再跟他废话，姜抒以几步跨过桌子到他面前，正打算跟他“殊死搏斗”一番，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无奈，她只能先接电话。

　　房悦芊休假，来电的是这几天代替她管事的何杏。

　　“小姜，叶佳骊的经纪人刚才突然给我发了邮件，说你的采访稿不行，要大幅度修改。”

　　姜抒以懵了懵：“他在说什么笑？前两天找他核对的时候，她经纪人亲口跟我说的稿子没问题的。”

　　何杏：“你昨晚是不是没有上网冲浪？热搜都爆了。”

　　昨晚？

　　她昨晚喝断片了都，连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记得，哪来的经历上网冲浪？

　　姜抒以：“我昨晚在同学聚会，的确没有看热搜。”

　　何杏：“叶佳骊被爆出在上部剧男主演家过夜，恰好人家老婆去西藏拍戏了。”

　　姜抒以：“……”

　　难怪在录制前一天让她改稿子。

　　“行。”她叹口气，“我现在就去改稿，你跟叶佳骊那边打声招呼，就说我两小时内把新采访稿发给他们，让他们今晚之前一定要审查完，不然会耽误明天的录制。”

　　通电话前，姜抒以手里还拿着叉子，打算打电话的时候吃几口。

　　现在则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了，挂断电话的同时也放下了叉子，起身边穿外套边跟他道：“我有点急事要回公司加班，你先吃吧。”

　　说着拿起了桌面上的单子，准备在离开的时候顺便把账给结了。

　　她话音刚落，对面的人也一同站了起来，显然是不打算一个人吃饭。

　　“我送你过去。”

　　姜抒以脚步停住：“你不吃了？”

　　听见这话，周嘉蘅回过头，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你打车能打到明年。”

　　事态紧急，她也没心思细想：“谢谢。”

　　-

　　速音传媒写字楼乌漆嘛黑一片，仅有16层的窗户亮着灯。

　　8点半，姜抒以终于敲下最后一个字，将附件上传至邮件，点击发送。

　　将原稿件发到手机上，她伸了个懒腰，关掉电脑打算离开。

　　等电梯的间隙，姜抒以抬头，无言地看显示器上的数字从最底层往上跳动。

　　起码就速音来说，美好周末的最后一天晚上提前进入工作日的，估计就只有她一个人了吧。

　　房悦芊在的时候她不好过就算了，没想到就算休假了，她也没有好日子过。

　　周末的CBD安静得要命，就算是回来加班的，也没有带来喧嚣。

　　姜抒以跟保安道完谢，打算去前面公车站坐车回家。

　　只是，没走几步，她倏地定住，而后又折了回去。

　　深灰色的迈巴赫就停在一小时前的位置，看上去半分都没有挪动过。

　　她抬手敲了敲车窗。

　　车窗慢慢降下，男人俊朗矜贵的脸随之露出。

　　“你怎么还没走？”

　　她有些奇怪，以周嘉蘅的性子，应该早就油门一踩离开才对。

　　不会真在这里等了她一小时吧？

　　“不是说好今晚要补偿我？”他哼笑了声，“怎么，想赖账？”

　　“我像是那种赖账的人吗？”

　　想问的事情都还没问完，没走正好，还不用她再找机会刨根问底。

　　“行。”他朝副驾驶侧了下头示意，“那就上车。”

　　-

　　两人随便找了家店填饱肚子，姜抒以想去买单，却被周嘉蘅抢先了一步。

　　“不是说好我请的吗？”她眨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下扑闪。

　　“你已经付了上一餐的钱。”周嘉蘅没坐下，单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吃饱了？”

　　姜抒以点点头，拎着包起身。

　　停车场距离店里有一小段路，要穿过一个小的市民公园。

　　现在时间并不晚，公园里还有很多来散步的老人和玩耍的孩童。

　　吃饱喝足后的脑子有了力气转动，顺带也想起了方才因为太饿忘了问的事。

　　姜抒以突然加快了脚步，蓦地转身挡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你还没给我看昨晚的视频。”

　　被迫停下脚步，周嘉蘅扯了扯唇。

　　“我有义务要给你看吗？”

　　“？”

　　姜抒以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大哥，你不经过我同意拍我视频是侵犯我肖像权的好吧？我现在不追究你已经很仁慈了好不好？”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表情一如既往地欠打。

　　见商讨无果，姜抒以再也按捺不住，干脆直接动手抢。

　　他的手机就在裤袋里，此时她一动，他立马眼疾手快地拿出来举至高处。

　　周嘉蘅小时候还是个小矮子，自从上了高中，身高就跟打了激素一般噌噌噌往上飙，从那时起姜抒以都要抬头看他。

　　更别说想抢被他举高了的东西。

　　但他手机里的东西事关颜面和尊严，她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姜抒以仅仅是思考了一秒不到，果断下手掐了下他的腰——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以前打架的时候，她专挑腰下手，几乎每次都是百发百中。

　　果然，就那一下，他便跟触电似的一颤，空闲的那只手骤然间按住她的，另一只手也降下来些许。

　　诡计得逞，她来不及庆幸，伸手就要抢。

　　可惜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误事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音量在空旷的空地上显得尤为尴尬。

　　姜抒以瞪了他一眼，不得不接起电话。

　　“哟Kelly小姐，不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打算理我了。”电话里，Alex的嗓音听起来尤为幽怨。

　　两人离得很近，Alex嗓门又大，就连周嘉蘅都将他的话给听得一清二楚。

　　“你……”最好要说的是重要事，不然我今晚一定暗杀你。

　　顾忌着周嘉蘅听着，她顿了顿，语气迅速变了。

　　“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这么想我啊？”

　　这话说完，姜抒以蓦地想起自己的手还被禁锢在他掌中，甩了两下想甩掉，奈何这人抓得很紧，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灼热的体温也随之蔓延上她的皮肤，存在感强到无法令人忽视。

　　“我哪有一天敢不想念我家祖宗？”Alex爽朗地笑，“不知道Kelly小姐明天有没有空，要不要去上次没去成的cafe打卡？”

　　“明天晚上？我白天要上班。”

　　姜抒以刚说完，就见周嘉蘅举着手机的那只手放了下来，紧接着手机重新落入裤袋。

　　她有些着急，但一只手动不了，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压根就没办法去抢。

　　想将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以换取手的自由，却不小心按到了扬声器。

　　Alex的声音顷刻间飘荡在寂静夜空中。

　　“那就明天晚上吧，你上次已经放了我鸽子，这次绝对不能再放一次了，知道吗？”

　　姜抒以吓了一跳，想将扬声器关掉，可慌乱之间不仅没按到扬声器，还直接切回了主屏幕。

　　算了，就这么通话吧。

　　她泄了气，放弃挣扎打算赶紧把这通电话解决掉。

　　下一刻，下巴突然被人捏住。

　　有什么比他的手更加炙热的东西，用力堵住了她的唇。

　　慌乱之间，她看见那双漆黑深邃的眼里，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20. Chapter 20 我这个人更喜欢……

　　第二十章

　　想说的话、原本就有些乱了的气息和雨后厚重的泥土味, 一齐被他堵在了唇齿间。

　　像是被人装了消音器，所有动静在眨眼间被尽数消音，只剩下她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声。

　　大脑在持续空白, 迅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耳边消逝。

　　周嘉蘅的手扶在她的后颈上, 烫得她想躲，却被他强硬按住, 动都动不了。

　　另一只手依旧禁锢住她的, 力道比之前大了很多, 生怕她逃跑似的, 大得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往后退, 直至他的手转移到她的腰间。

　　“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喂？Kelly？你在听吗？”

　　扬声器里Alex一连串疑惑的提问猛的将她的理智拉回现实，羞/耻感同样也在一瞬间涌上脑门, 病毒一般蔓延至全身，令她局促到无所适从。

　　偏偏就在这时候, 吻住她的人停了下来，轻喘了一声, 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引人在意——

　　“什么声音？Kelly, 有人在你旁边吗？”

　　好不容易得了空隙，姜抒以想解释，下一秒又被人吻住, 故意似的轻咬了她一下。

　　“嘶——”

　　这回不需要Alex发问, 她抢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只是这个亲吻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这次并没有刚才那么深入, 也没有故意弄出声响，而是很轻地亲了一下。

　　比起接吻，更像是狂欢后意犹未尽的安抚。

　　周嘉蘅终于放过了她，连带着手腕一起。

　　姜抒以低头看了眼, 白晳腕间的红色的掐痕尤其明显，色彩对比触目惊心。

　　她刚想骂他，倏地想起什么，啪一下将手背捂在唇瓣上——

　　他刚刚。

　　居然。

　　亲了她？？？

　　姜抒以怒气噌一下翻涌至心尖，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下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因而男人的脸瞬间就被甩到了一边。

　　“下手还挺狠的。”

　　周嘉蘅懵了一下，随即笑得痞气。

　　重逢之后少有见到他这么笑，有那么一瞬间姜抒以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时候。

　　以为面前站着的仍是身穿校服的慵懒少年，偶尔会对她露出桀骜不驯地笑。

　　紧接着，俊朗少年与此刻面前的混蛋重合，重新变成了一个整体——

　　姜抒以：“……”

　　真实破防了，谢谢。

　　深吸一口气，她绷着脸说：“不下手狠一点你能清醒？”

　　“那确实是不能的。”

　　他漫不经心地说。

　　挨打的人没有半分恼怒，嘴边反倒始终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这让姜抒以有点儿挫败。

　　可她总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后退一步，冷冷盯着他：“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怕被外婆知道吗？”

　　“怕啊。”

　　嘴上说着怕，周嘉蘅面上却是一片坦然。

　　他低下头，看她细软纤长的眼睫毛，眼型圆润又漂亮，不高兴的时候总会耷拉着眼角，像是被全世界欺负了一样。

　　偏偏看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又极有意思，总是忍不住想要逗弄她。

　　于是他故意再凑近了些，几近贴着她的耳朵说：“但是吧，我这个人更喜欢追求刺激。”

　　姜抒以：“……”

　　他再一次骤然将距离拉近，炙热气息毫无征兆地充满耳廓，烫得人不知所措。

　　分明是要咬耳朵才会有的感觉，他只是靠近了，依然能带来相同的效果，甚至比直接的亲吻更加令人心痒难受。

　　她同触电了一般往后躲，躲到安全距离拉满了，才气急败坏的问他：“周嘉蘅，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他们停下来的角落很安静，静到她的怒气倏然划破天际，放进了一批不速之客。

　　是一群孩子，一边往他们站着的角落奔跑，一边在玩抓人游戏。

　　姜抒以下意识往里退了一步，循声望去，正好与有好奇望过来的孩子对视一眼。

　　或许是她过于紧绷的表现取悦了他，周嘉蘅弯了弯唇，像个雅痞的衣冠禽兽般，伸手理了理方才吻她时弄乱的衣领。

　　“在做小三，没感觉出来么？”

　　姜抒以：“……”

　　-

　　连着几天阴雨后，南湖市终于迎来了晴天。

　　办公室里死气沉沉，都在为死去的周末默哀。

　　上午照例开了组会，结束之后姜抒以下楼买了杯咖啡，回来时还没踏进办公室就被神秘兮兮的郑敏拦住了。

　　她刚喝进去的一口咖啡差点呛出来，咳个不停。

　　郑敏见状急忙帮她拍胸脯顺气：“诶诶诶你别那么着急呀！”

　　好不容易缓下来，姜抒以伸手擦了下眼角溢出来的泪花，问:“怎么了敏姐？”

　　“你下周是不是就要转正了？”郑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问。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姜抒以耸了耸肩。

　　一个实习生最终能不能留在速音，除了她的顶头上司有一票决定权外，还有另外两个领导。

　　她一直将任务完成得很好，那两个领导对姜抒以印象都不错，因此只要房悦芊不要徇私，她基本上没有可能不过。

　　“我刚才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侦探事务所》那边人手不够，想从咱们节目组调个编导过去帮忙。”郑敏压低了声音，“就是这两周的事情。”

　　“真的假的？”

　　听见这个消息，姜抒以本来平静无波的心情瞬间就沸腾了。

　　《侦探事务所》一直是速音的王牌上星综艺，每一期都会在电视台同步播出。

　　进来速音工作的，几乎没有不想去这个组的。

　　“但是他们那边好像想做一季海外特辑，所以需要有留学背景的编导。”郑敏道，“咱们组里有海外留学背景的不就只有你和何杏么？”

　　郑敏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下来。

　　论学历，何杏学校的排名背景没有她高，并且只是海硕，不像她是本硕连读。

　　可他们这行，最看重的还是工作经历，只会纸上谈兵、没有工作经验的肯定不会是第一选择。

　　虽说她也参加了不少期节目的制作，但何杏已经在这行工作了三年有余，论经验方面她肯定是比不过何杏的。

　　郑敏一眼就看出她在担心什么，犹豫了下，轻声安慰她。

　　“我觉得你也不是没有机会，能把你送出去，我觉得房姐不会不心动的……反正最后到底让谁去，不都是房姐推荐的么？”

　　那可难说。

　　姜抒以烦躁地扯了下领子。

　　谁知道房悦芊会不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实习的这两个月，她都快被房悦芊折磨麻了，要不是拼着一口气想膈应她，再加上速音确实也算是她求职时最理想的公司之一，不然她早就离职了。

　　“算了，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听天由命吧。”姜抒以叹了口气，“敏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没事。”郑敏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最后去的是不是你，希望你都能成功留在速音。”

　　知道了这个消息后的姜抒以比今天来上班时的她更加蔫儿吧唧，整个人缩在工位上发呆，连咖啡里的冰化完了都没发觉。

　　那可是《侦探事务所》啊！国内最火的综艺之一，就连主持人都有国民级别的老师，换了谁不想去？

　　现在那个机会近在咫尺，姜抒以却觉得自己几乎就相当于0希望了。

　　这种丧气冲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下午，做完了手头工作的她无聊打开手机，看见两小时前的Heartbeat发来了系统消息，是提前祝贺情人节的。

　　姜抒以从状态栏点开，一眼就望见了上回她给句号哥发的表情包——“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不知怎么地，她蓦地想起了昨晚周嘉蘅的话——

　　“在做小三，没感觉出来么？”

　　这人昨天到底抽的什么疯？

　　她活了二十三年，从来就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周嘉蘅居然亲了她？？？

　　明明前几天见着她还跟见到仇人没有分别。

　　姜抒以闷闷不乐地给句号哥发消息。

　　【对方正在长头发】：“兄弟，你说如果死对头突然对你做出了一些很亲密的事情，那是什么意思？”

　　【。】：“很亲密的事情？”

　　【。】：“比如说？”

　　【对方正在长头发】：“比如说……不小心接吻了。”

　　【。】：“那他有没有可能对你有意思？”

　　周嘉蘅对她有意思？

　　姜抒以想到了他最开始那宣告恶作剧成功的眼神——

　　怎么可能？

　　她宁愿相信他是为了让她不好过。

　　姜抒以正要回复，却忽地发现有哪里不对。

　　Heartbeat右上角的心跳频率指数从绿色变成了橙色，代表数值比平时要高。

　　姜抒以有些奇怪，她跟句号哥认识了那么久，这是第一次见他心跳指数有起伏。

　　但她没多想，只认为是刚好碰到了什么别的事，才导致他的心跳频率有变化。

　　于是她回道。

　　【对方正在长头发】：“他对生产队里的猪有意思都不可能对我有意思。”

21. Chapter 21 你感动不感动？……

　　第二十一章

　　与周嘉蘅的合作结束后, 他们基本上没再见过面。

　　虽然两人所在的写字楼离得很近，但只要不是刻意相遇，两人的世界仿佛从此失去了交集。

　　姜抒以在开始制作特辑时加班过一个周末, 按照速音的规矩，额外的正式加班是可以在上报之后补回来的, 但房悦芊以人手不够为由，一直没有批。

　　于是, 在转正前的一周, 她久违地拿到了应得的假期。

　　正巧闻芋之前提过想要跟她一同去隔壁青延市看展, 当天晚上, 姜抒以便收拾了行李与她坐车去了青延。

　　“对了, 你这次看得是谁的展呀？”

　　到了酒店，姜抒以一边整理行李一边问。

　　闻芋上回给她看过海报, 但姜抒以向来对画没什么兴趣，草草扫了一眼, 连名字都没看。

　　“蔺琛的。”闻芋道，“不过你这几年在国外, 又对这些不感兴趣, 应该没怎么听说过他。”

　　“蔺琛……”姜抒以重复了一遍，不大确定地问了一句，“他之前是不是有去过爱丁堡？就艺术节那会儿。”

　　“你也知道？”闻芋一个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他前年去的爱丁堡, 当时我也去看了来着, 你不会也在现场吧？”

　　“我导师说带我过去学习观摩。”她耸了耸肩，“那时候刚好路过他的展出，所以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也就真的只是“有点印象”罢了，实际上姜抒以连当时那副令她驻足的画的名字都忘记了。

　　“他真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画家。”一提到爱豆, 闻芋眼里的星星都快冒出来了，“蔺琛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时候，国际国内一共参加了三个，全拿的金奖。”

　　“那你明天记得跟人要张合照。”姜抒以整理完了行李箱，路过她床边时，指了指她随手搁桌上的相机，“别又忘带了。”

　　高二的时候，闻芋在追一个学长，校运会时特地买了台新的单反要去给人拍照。

　　结果那天恰逢周一，她起晚了，匆匆赶来学校后，怎么都找不到相机，还找姜抒以哭了好一阵子。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居然还记得。”闻芋倒吸一口凉气，“高中那会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就算有你应该也记不到现在吧？”

　　姜抒以正要进浴室洗澡，闻言回头冲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诶……”

　　闻芋还想说什么，然而她已经关上了浴室的门。

　　热气氤氲的浴室，姜抒以仰面躺在浴缸里，原本挂着的笑容逐渐消失。

　　都过去那么久了，为什么连闻忘带相机这种小事都记得呢。

　　大概是因为又跟周嘉蘅有关吧。

　　当时周嘉蘅也带了一部单反，闻芋跟他不熟，于是央求姜抒以去帮她借。

　　想着闻芋一副天塌下来了的样子，她咬牙答应了周嘉蘅让她帮忙打一周掩护的要求——

　　他迷上了台球，那个年纪父母认为正常小孩儿不会去碰的玩意，为了帮他躲过周家父母的侦察，姜抒以借口让他帮忙补习，放学后就在附近的咖啡馆里坐着，等他一起回家。

　　当然，后来她没按捺住好奇心，非缠着他教自己，后来那段时间，他的朋友都知道，但凡周嘉蘅打台球，后面必定会跟条小尾巴。　

　　现在想想，光是“等价交换”这一条来看，当初这人就已经尽显资本家吸血的本性了。

　　果然资本家都是从小就显露端倪的，她愤愤想。

　　只不过姜抒以不仅是在气周嘉蘅，也是在气她自己——

　　回过头来，她发现只要是同过去相关的记忆里，一定会出现周嘉蘅。

　　无论是记事起，是小学、初中还是高中，哪怕是现在回国工作了，她似乎都在与周嘉蘅牵扯不清。

　　他几乎是占据了她人生中的大半时光。

　　她一瞬间感慨万千，于是给句号哥发了条信息。

　　【对方正在长头发】：“兄弟，我觉得吧，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怎么说？”

　　句号哥总是回复得这么准时。

　　人总会给秒回的人多一些好感。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被句号哥的女朋友拉近了距离，在他默默做她树洞的同时，作为回报，姜抒以免费给他当追妻顾问。

　　并且，她发现，一旦谈起女朋友，这位句号哥的心跳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加快。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德典范吗？对女朋友永远保持一颗充满激情的心。

　　尽管以她从句号哥谈论起女朋友时的言语片段中猜测，这位哥十有八九是被甩了，但他自己死鸭子嘴硬，非说还是女朋友。

　　可是没关系，男人嘛，总是要面子的。

　　这点姜抒以很尊重他，因此并没有戳破。

　　【对方正在长头发】：“我觉得过去带给我的影响太大了。”

　　【对方正在长头发】：“比如说Z……不过幸好，以后我跟他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了。”

　　“Z”是周嘉蘅的代号，方便他们之间称呼他。

　　不一会儿，句号哥回了。

　　【。】：“你和他都六年没见了，为什么还会受到他的影响？”

　　姜抒以想了想，回道。

　　【对方正在长头发】：“可能是我对他这个人有PTSD了，听见他说话都要头皮发麻的地步。”

　　这么说又好像太离谱了。

　　因而她又补了一句——

　　“都是些陈年旧事，再说了，以后我跟他以后应该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估计我的PTSD也不会再犯了。别谈过去了，你跟你女朋友和好了吗？”

　　【。】：“还没有。”

　　【。】：“我工作上突然出了些事，这段时间都很忙，所以暂时还没有去找她。”

　　【对方正在长头发】：“那偶尔抽出一天的时间去找她总有吧？”

　　【。】：“我基本只有一顿饭的空闲时间，吃个饭就走还不如等彻底忙完了再去找她。”

　　？

　　难怪他女朋友要绿他，这人到底会不会追女孩子的？

　　姜抒以彻底掀开面膜，从浴缸里翻身坐起来。

　　【对方正在长头发】：“诶不是我说，你脑子怎么这么直呀？”

　　【对方正在长头发】：“人家女孩子在乎的是你这顿饭吗？人家在乎的是你的时间！”

　　【对方正在长头发】：“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女朋友每天忙得全世界飞，脚都不沾地了，就这样还要抽出她宝贵的时间去见你，哪怕只有十分钟，你感动不感动？”

　　句号哥沉默了。

　　半晌，他回了一句。

　　【。】：“感动，我这就动。”

22. Chapter 22 我外甥的女朋友……

　　第二十二章

　　说的什么有的没的。

　　姜抒以不知道回他什么, 一脸莫名其妙地回了个表情包，关掉手机专心泡澡。

　　第二天，她陪闻芋一齐来到了画展所在的展馆。

　　一进展馆, 就能看见正中间摆着一副很大的画，画风偏阴郁, 是一座面容扭曲的石像。

　　“这副是他拿第一个国际奖项的作品。”展馆里很安静，闻芋不得不压低了声音与她咬耳朵, “那时候蔺琛才19岁。”

　　放眼望去, 蔺琛的作品大多都是这个风格。

　　色调偏沉偏暗, 画中主人公除了石像, 还有怪异的河童, 肢体异处的中年上班族和头上长着染了血的角的女孩。

　　都说作品多多少少能反应作者本身，但当她在画展中见到蔺琛本人时, 却发现他看起来并不如作品那般沉郁，反而是个温柔而绅士的男人。

　　长相风格也不像个画家, 穿上风衣往街上一站，就是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人很低调, 她们进来时, 看见了被拦在展馆外的一众媒体。

　　闻芋见到偶像激动地连话都不会说了，还是蔺琛先开的口。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过的见过的！”闻芋小鸡啄米般点头，“去年年底在洛杉矶, 6月的时候在杜伦……哦不对, 是格拉斯哥, 还有前年在诺曼底……”

　　蔺琛十分有耐心得听完了她语无伦次的表白，微笑颔首：“谢谢你的支持。”

　　“不、不谢的……”大概是羞于与他对视，闻芋的脸不争气地红了，“我以后也会继续支持你的。”

　　“谢谢。”他微微一笑, “我有几个朋友来了，先失陪。”

　　一直等到蔺琛离开后，闻芋才抓着她的手臂小声尖叫：“抒宝，他居然对我笑了啊啊啊！”

　　“你是粉的画还是人？”姜抒以有些好笑，指了指墙上的画，“看起来不是你的风格。”

　　从她认识闻芋开始，她就一直走的甜妹风。

　　“我……先粉的人。”闻芋越说声音越小，“但是吧……我是被他的才华折服的……”

　　“那你买回家挂床头上。”姜抒以随手指了一副，是那个诡异河童。

　　“买了……我专门分了一个房间放……”她几乎太自动消音了，“因为我胆子真的很小……”

　　姜抒以：“……”

　　不愧是粉人的。

　　展厅不多，两人没一会儿就逛完了。

　　闻芋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偶像，因此就算逛完了她们也没离开，而是随便找了个展厅待着。

　　蔺琛说有朋友来了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展厅，两人在里面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

　　声音不大，倒是他那几个朋友的嗓门比较有穿透力，直直从展厅大门传进了最里面。

　　“你不是说不来吗？怎么比我们还早到这儿？”

　　“他说对画没兴趣，这么突然跑过来，不会是……”

　　“是什么？”

　　“这你还不懂吗？”

　　“还真不懂，不过既然来了，我就当是对我的画有兴趣吧。”

　　最后一句话是蔺琛说的。

　　以蔺琛刚才说话的嗓音来听，他们已经快走到姜抒以她们所在的展厅了。

　　“他要回来了要回来了！”闻芋蓦地抓住她的手臂，“哇！帅哥的朋友果然都是帅哥！诶等等？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谁？”

　　姜抒以本来没什么兴趣，听到这句话后自然而然的回头去看。

　　然后，动作直直僵在了原地。

　　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周嘉蘅会在这里？？？

　　蔺琛身边，被大家围在中间的、神情欠打到没有词语能用来形容概括的，除了周嘉蘅的还能有谁？

　　“小芋，我去个洗手间。”姜抒以冷静地将闻芋扒拉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扯下来，转身就想逃离这个展厅。

　　闻芋一眼就看出她的目的，再次眼疾手快地抓住她，语气楚楚可怜：“抒宝，这是我离偶像最近的一次……”

　　姜抒以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是她一看见周嘉蘅，尤其是他听友人讲话时，偶尔勾起的唇角，就会想起格外荒唐的那天晚上——

　　他当着Alex的电话，亲上来的样子。

　　从那晚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这时候再见面，不知道他什么想法，反正姜抒以是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都觉得尴尬。

　　“抒宝，我们这次要是就这么走了，以后说不定连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闻芋不知道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不停摇晃她的手，眼睛里写满了可怜。

　　“就帮我一次嘛，行吗？”

　　姜抒以犹豫了。

　　她说的没错，机会确实是只有这一次。

　　一旦她们这次把人放走了，下次看见周嘉蘅和蔺琛同框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那个……”终于，闻芋在她长久的沉默中发现了不对劲，“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呀？”

　　“同学聚会那次我就发现你们吵架了，但我以为这次也跟以前一样，很快就能和好。”见姜抒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闻芋解释道，“要是太尴尬了就算了，至于蔺琛嘛……我又不是这辈子只见他一次了。”

　　说完这句话，她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主动拉着姜抒以去看别的画，用背影对着外面。

　　懂事得像个小女儿。

　　姜抒以轻叹口气。

　　罢了，总不能因为她和周嘉蘅的孽缘，就让小女儿抱憾终身吧？

　　决定好后，姜抒以脑子里开始飞快地思考，应该怎么跟周嘉蘅打招呼才能让蔺琛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尤其是周嘉蘅这人吧，脑子总是要时不时抽会儿，尤其是这段时间，性格极其不稳定。

　　有时候态度冷得要命，有时候又对她特别亲切。

　　哪知道她跟周嘉蘅这人是真的有该死的“心灵感应”，刚回过身，就见他们那群人往她所在的展厅走来。

　　“抒宝你干嘛？”察觉到她的动作，闻芋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往回拉，“你不是不想见周嘉蘅吗？快转回来，别让他发现你了！”

　　“没那么严重。”姜抒以好笑得止住她的动作，“做好准备没？不是说机会就只有这一次了吗？”

　　说完，她突然抬高嗓门叫了一声：“周嘉蘅——”

　　一群人齐刷刷望过来。

　　只见朝他们疾步走来的女生黑发红唇，宽大的毛衣将人衬得娇小可人，大冬天光着两条笔直的腿，长袜刚刚过小腿肚，挽着个带着贝雷帽的小姐妹。

　　大概是对这种事司空见惯，此时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还有甚者好奇发问：“蘅哥，你们认识？”

　　姜抒以走到他面前时，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周嘉蘅表情没什么变化，因而她心里没什么底，但为了小女儿，她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英勇就义的笑。

　　“好巧啊，你也来看画展吗？”

　　偏偏这时，他却越过了姜抒以的问题，反倒是回答了前一个：“嗯，认识。”

　　狭长的眼尾挑起，嗓音拖腔带调：“我外甥的女朋友。”

　　姜抒以：“……”

　　这时候你倒是知道我有男朋友了。

　　听见这话，在场人看两人的目光都耐人寻味起来。

　　闻芋直接傻眼了。

　　她她她居然——跟周嘉蘅的外甥在一起了？

　　救命！

　　他们该不会是为这个吵架的吧？

　　这种情况确实太尴尬了。

　　高中任谁看了都溢满粉红泡泡的两人，突然之间成为了“亲戚关系”，这可比什么抖音快手里的连续剧要狗血多了。

　　当初谁都觉得这两人有点什么——

　　尤其是在周嘉蘅冷酷无情地拒绝了那么多人的表白后，依旧跟姜抒以形影不离的。

　　然而现在……

　　“抒宝，要不然……”

　　后面的“算了吧”还没说出口，她就听见姜抒以笑意盈盈地问：“之前就听说您今天也要来青延市，没想到我们的目的地居然是一样的。”

　　不等周嘉蘅回话，她又自顾自地开口道。

　　“我们也刚到，午饭都没吃就匆匆赶过来看展了。”

　　说完，双眼充满期待地盯着他。

　　周嘉蘅没说话，眼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与同伴一致的“看好戏”意味。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接话啊！

　　你怎么好意思当众让女孩子难堪的？

　　等了半天，没等到周嘉蘅，反而是蔺琛先开口打破了这尴尬到头皮发麻的局面。

　　“原来是熟人啊，正好我们也准备去隔壁餐厅吃饭，不如一起来？”

　　“好啊，那小舅舅，咱们待会儿见。”姜抒以松了口气，眉眼都舒展开来，朝他摇了摇手机，“吃饭的时候您给我发条微信，如果您没时间也没关系，我来找您。”

　　-

　　在展厅内转了一圈后，几人去了蔺琛的休息室，等蔺琛安排好工作人员后一起去吃饭。

　　端水来的工作人员走了之后，休息室内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

　　沉默片刻，有人哂笑着打破僵局。

　　“蘅哥，知道你受欢迎，但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连外甥的女朋友都逃不过啊。”

　　“你懂什么？”

　　周嘉蘅斜了他一眼。

　　“哟？”

　　有人听出他话中不同寻常的意味。

　　“看来不是逃不过，是情/趣啊？”

　　“真的假的？蘅哥这么野吗？”

　　“你别说，蘅哥外甥那小女朋友看起来确实很正，哪个男人见了不心动？”

　　“她那朋友也不错，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

　　大老爷们凑在一起的话题就那么几个，周嘉蘅向来懒得搭理他们，漫不经心地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爱心图标。

　　思考了几秒，他给那只找头发的Tom猫发了条信息。

　　【。】：“你的建议很有用，她今天主动搭理我了，谢谢。”

23. Chapter 23 脑子里装的都是……

　　第二十三章

　　从展厅里出来后, 姜抒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你没事吧抒宝？”闻芋手足无措地解释，“我要是早知道你跟周嘉蘅现在是这种关系，我一定不求你帮忙……”

　　“能有什么事？”姜抒以道, “男人就是拿来利用的，懂吗？更何况……”

　　她的话顿住, 语气凉飕飕的：“更何况他还是长辈，这不是得帮小辈一把？”

　　“行了, 我真没事。”见她依旧用那种担忧的目光望着自己, 姜抒以好笑地拍了下她的脑袋, “走吧, 找家咖啡厅坐一坐, 他们估计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去吃饭。”

　　“好。”闻芋乖巧地点点头。

　　没走多远，姜抒以突然停下脚步：“待会我能不跟你们一起去吃饭吗？”

　　“啊……？”闻芋迟钝地扭过头, “你不舒服吗？”

　　“没事。”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去买咖啡。”

　　两人在咖啡厅里坐了有一会儿。

　　姜抒以不停地刷新手机，想早点应付完午饭早点了事。

　　结果周嘉蘅的信息没有刷出来, 反而刷出了句号哥的。

　　【。】：“你的建议很有用, 她今天主动跟我说话了，谢谢。”

　　姜抒以将小巧精致的下巴支在桌面上，看见这条信息时轻笑了下。

　　她就说嘛, 这位句号哥一看就是以前谈恋爱没受过挫折, 所以女朋友闹脾气了都不知道要怎么哄。

　　这种事情呢, 还是女孩子才了解女孩子。

　　【对方正在长头发】：“那你们和好了吗？”

　　【。】：“还没有，不过她答应跟我吃饭了。”

　　【对方正在长头发】：“挺好的呀！你可以趁这个机会给她制造一点小惊喜，比如说送她点小礼物之类的。”

　　【。】：“你们女生一般都喜欢些什么？”

　　？

　　这位哥不会真是母胎solo初次谈恋爱吧？

　　居然连女朋友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姜抒以打字的动作一滞，倏地想起了上回句号哥言语中暗示出来的信息。

　　这么直男, 头上会长草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既然都到这个地步，那当然是要好人做到底，帮他一把了。　　

　　于是姜抒以回道。

　　“那要看你女朋友喜欢什么。不过如果你实在是想不起来，那送花也可以，毕竟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花。”

　　【。】：“谢谢，我试一试。”

　　“周嘉蘅还没找你嘛？”星冰乐差不多喝到底了，闻芋百无聊赖地戳了戳她，“我什么时候才能跟蔺琛吃上饭呀。”

　　“现在就可以。”

　　恰好这时，周嘉蘅的信息来了，姜抒以将手机屏幕放到她的面前晃了晃。

　　“走吧，别让你偶像久等了。”

　　-

　　因为还要回去展馆，所以吃饭的地点就定在了附近的一家北方餐厅里。

　　她们两人到的时候，桌上刚好留出了两个连着的位置。

　　姜抒以望了眼那个正对着蔺琛的位置，无言了三秒，不得不硬着头皮坐到周嘉蘅旁边的空位上。

　　“他们还挺贴心的。”趁着蔺琛有事离开的功夫，闻芋歪过来与她咬耳朵，“知道你跟周嘉蘅认识，还专门给你安排了他旁边的座位。”

　　“……”

　　姜抒以绷着脸将她的脑袋推回去。

　　“谢谢，这种贴心还是留给你吧，我不想要这样的福气。”

　　闻芋笑嘻嘻地回：“你别说，这种福气我是真的想要。”

　　作为周嘉蘅的客人，姜抒以无疑成为了这张桌子的热点，没一会儿就有人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姜小姐今天也是来看阿琛的画展的吗？”

　　“我是陪朋友来的。”姜抒以老实答道，“她很喜欢蔺老师的作品。”

　　“那也算是很有缘分了。”那人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周嘉蘅，而后笑着问，“没想到来看画展还能遇见蘅哥的熟人。”

　　聊天的空隙，服务员上了第一道菜。

　　那人与友人交换了个眼神，将菜转到姜抒以面前，殷勤道：“来，吃菜。”

　　姜抒以看着面前那道卤狮头鹅，犹豫片刻，正要开口，便听身边的男人淡淡道。

　　“她不吃葱花。”

　　聊得热火朝天的饭桌霎时间静了。

　　姜抒以的脑子彻底死机。

　　这人在搞什么幺蛾子？？？

　　不是他自己说的，她是外甥的女朋友吗？

　　那他怎么知道她不吃葱花？

　　他怎么能知道？？？

　　她已经从在座的其他人眼中看见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仿佛在说——

　　卧槽！

　　有一腿有一腿！

　　我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一腿！

　　偏偏罪魁祸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话造成了什么样的轰动，跟没事人一样坐着，甚至还玩起了手机。

　　姜抒以一时之间失了语，尤其是在感受到在场人飘荡在她和周嘉蘅之间想吃香瓜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晕厥，至少这样就不需要面对这尴尬的场景。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那姜小姐有什么喜欢吃的么？我让人去加。”

　　这问题姜抒以会。

　　她下意识就要回答，结果第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就有人伸出筷子，将卤狮头鹅盘子上用来装饰的花夹到她碗里。

　　姜抒以：“……？”

　　或许是当事人都觉得自己行为怪异了，周嘉蘅沉默了两秒，解释道。

　　“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别跟我客气。”

　　姜抒以：“……”

　　傻逼，给爷爬。

　　-

　　天空蒙上了一层乌黑的纱，一盏盏灯随之亮起，照亮了这座繁华城市的每一条街道。

　　姜抒以拉上窗帘，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闷头吨吨吨灌了大半瓶，才勉强将心中的郁闷冲散些许。

　　双人房的另一侧，闻芋趴在床上，就着这个姿势玩手机已经快两小时了。

　　她这么一看，好不容易散开的气又噌一下全回来了。

　　几步走到闻芋面前，双手往床上一撑，彻底开启了输出模式：“你说周嘉蘅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他夹什么不好，给我夹朵花？不会夹就别夹了，手不能好好用就剁掉不行吗？不是我说，这些狗男人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垃圾玩意？他——”

　　“脑子里装的你啊。”

　　闻芋看都没看她一眼，轻飘飘接了一句，直接将她的话尽数堵回了喉咙里。

　　“……你在说什么啊。”姜抒以默了默，伸出食指戳了下她的脑门，“我跟他连朋友都不是，怎么可能装的我。”

　　“怎么就不可能装你？”闻芋收起手机，杏仁般圆润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你们俩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小说最爱写的禁忌关系，贼刺激的那种。”

　　姜抒以：“？？？”

　　“你没看过？就那种德/国/骨/科，哥哥妹妹之类的。”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只不过到了你和周嘉蘅身上，是舅舅和外甥罢了。”

　　姜抒以：“……”

　　虽然不想承认，但闻芋说的确实没错。

　　今天晚上在饭桌上，周嘉蘅那几个朋友投来的眼神跟闻芋现在所说的一模一样。

　　“认命吧宝，这就是你的宿命。”

　　闻芋极为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过既然你们这美好的禁忌关系都开始了，那不如你帮我跟你的地下情人要一下蔺琛的微信？”

　　姜抒以：“……”

　　神他妈的地下情人。

　　“偶像只能用来远观，不能靠近。”她一把按住闻芋的手，将她的手掌一把按在手机屏幕上，“这就是你的宿命，认命吧宝。”

　　闻芋：“……”

　　说是这么说，蔺琛的微信还是要帮闻大小姐要的。

　　姜抒以洗完澡后，对着周嘉蘅的聊天框踌躇了好半天，终于将那句洗澡前就躺在输入栏里的话发了出去。

　　“能麻烦你把蔺琛的微信推给我吗？”

　　几秒之后，周嘉蘅回了。

　　“不能。”

　　“……”

　　姜抒以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正要发信息骂他，聊天框里又弹出了一条新信息。

　　【周嘉蘅】：“但是呢，如果你明晚陪我去个地方，我就把他名片推给你。”

24. Chapter 24 我不是他女朋友……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 两人睡醒之后在青延市区逛了逛，姜抒以便率先回了酒店休息。

　　本来既定的行程还有青延市新开的一家概念博物馆，但想到晚上还要应付周嘉蘅, 她不得不回去补个觉。

　　回到酒店后不久，服务生送上来两个礼袋。

　　其中一个袋口敞开, 露出里面黑色的，绑着金色蝴蝶结的长方形礼盒, 斜上角的Logo是D家的。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让人送的。

　　看来她回酒店休息这个决定是对的, 晚上估计不是什么随便的场合。

　　姜抒以默了默, 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发给闻芋和句号哥。

　　【对方正在长头发】：“送我这个的人应该挺恨我的。”

　　【。】：“为什么？”

　　【对方正在长头发】：“你看过《鱿鱼游戏》吗？”

　　【。】：“没有。”

　　【对方正在长头发】：“那里面玩游戏输了的人就会被装进这种盒子, 送进火炉里BBQ。”

　　【。】：“……”

　　这哥到底懂不懂幽默的？怎么能回她感叹号？

　　还是闻芋了解，反手就给她回了一串“哈哈哈哈哈”。

　　姜抒以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打开周嘉蘅送来的礼盒。

　　里面是一条乌羽黑短裙，腰间到裙摆点缀着少量碎钻, 比较低调的款式，又不会显得过于普通。

　　从牌子到衣服的颜色、款式都与她的喜好一致。

　　“不知道是真记得还是误打误撞……”姜抒以边将裙子收起来, 边小声嘀咕。

　　补了个觉,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一半。

　　闻芋发信息来说想再去展馆碰碰运气，不回来跟她一起吃饭了。正好她起得晚, 来不及吃饭, 掐着时间换裙子化妆。

　　收拾妥当之后, 姜抒以去镜子前审视了一番，觉得哪哪儿都很完美，就是脖子那处空荡荡的，显得很是单调。

　　但是她没料到会有今天这种场合, 只带了两对耳环来，其余首饰一概没带。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她伸手摸了下空无一物的脖颈，目光略过墙上时钟。

　　现在肯定是没有时间去买一条的，反正也就是过去应付一下，没必要非把自己整的跟要去走红毯一样完美。

　　到了约定的时间，周嘉蘅发来信息，催促她下楼。

　　他这回换了部姜抒以没见过的车，直接嚣张地停酒店门口，人却没在。

　　姜抒以站在车边等了有一会儿，途中被酒店泊车小哥打量无数次，才见车主姗姗来迟。

　　“你催我催得那么急，然后跑去逛街了？”她一眼瞟见周嘉蘅手中的小袋子，上面有便利店的Logo，一阵无语。

　　“解酒药。”

　　他随手扔在一边，回身系安全带时眼神顺势扫过她，而后在姜抒以光溜溜的脖颈上停下，眸中颜色暗了暗。

　　良久，等得姜抒以都不耐烦了，才收回目光，发动车子。

　　却是一句话未说。

　　姜抒以倒是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她上了车之后就在摆弄手机。

　　起晚了导致她剩下的时间全在打扮自己，睡觉时留下的信息一条未看，此时正一条条查阅回复。

　　过了许久察觉到车子一直没动后，才抬眼朝身边看，只瞟到他有些晦暗的脸色。

　　这人又怎么了……

　　姜抒以皱了下眉。

　　下一刻，车“唰”一下飞出去，速度快得她无暇顾及那么多，只能牢牢抓住了身前的安全带。

　　当然，就那么一瞬，等车速平稳后，姜抒以看了眼仪表盘——

　　居然没超速？就完全是为了吓她？

　　“……”

　　她收回目光，接着玩手机。

　　眼不见心不烦，真跟他这种幼稚得要命的小学鸡计较才是输了。

　　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栋私家别墅外。

　　旧时代欧洲复古风，占地面积大得离谱，玫瑰与月季花簇中间围了座喷泉，整齐修剪的绿植将庭院绕成了个迷宫。

　　前来迎接的人看着像是管家，明显是认得这辆车的，微笑着迎上来。

　　周嘉蘅直接将钥匙扔给他，随即绕至另一侧，拉开姜抒以的车门，朝她伸出手。

　　这玩得又是哪一出？

　　不搞禁忌之恋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实际上还是很听话地将手放进周嘉蘅掌心，借着他的力下车。

　　“其他人都到了？”

　　临走之前，周嘉蘅问了一句。

　　管家回道：“都到了，但……”

　　周嘉蘅点头，没耐心再听他多说，带着姜抒以往后花园走。

　　听见身后管家开着车离去，姜抒以立马松开了他的手。

　　周嘉蘅的手很大，或许是最近天气转暖，他的掌心本能得发热，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相握一会儿便烧得像火。

　　烫得她无所适从，巴不得当着外人的面就甩开。

　　大概是她的动静太大，周嘉蘅的脚步也随之停下。

　　他瞥了眼悬在半空中的手——

　　掌心似是仍旧残存着她的温度，意识到被挣脱开，温度一点一点流失。

　　周嘉蘅侧眼。

　　短裙裙摆撑开，更将她一双腿衬得纤长，尤其是脚踝，银色细高跟鞋带一抹，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天鹅颈上空空荡荡，反倒是手腕戴了根不大应景的红色编织手链，款式普通，一点装饰都没有，像是十几岁的女生用于证明友谊的互赠。

　　至于她——

　　漂亮的眼睛里闪着警惕，松开的那只手不自在地捏着裙摆，像是怕他突然暗算般紧张兮兮地同他对视。

　　周嘉蘅嗤笑了声，双手插兜，也没等她便径直往前走。

　　姜抒以这才松口气，小步跑着跟上去。

　　别墅外造型古典，后花园却放着热血沸腾的摇滚，甚至还有个叼着雪茄的男人在沉浸式打碟。

　　男人们聚在一起放肆大笑，身边女伴们仿佛提前开始庆祝夏天，吊带抹胸齐齐上阵，只有她肩上披了个坎肩，还一件不漏地将礼盒里的丝袜一同穿上。

　　她还看见了几个娱乐圈里的明星，其中一个在粉丝面前向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女形象。

　　姜抒以脚步一滞，心里大概明白了今天的主角都是在场的男士，其他的要么是女伴，要么是被叫来寻开心的。

　　她落后了两步，跟上周嘉蘅后，见他一把扯掉打碟男人的耳机，顺手毫不客气地按停音乐：“温时觉人呢？”

　　“他刚接了个电话匆匆走了。他前段时间砸了两个亿就为了买副破画，结果现在倒好，不仅搞个副赝品回来，买手还打着他的名头招摇撞骗。不管怎么说，寿星公扔下一群人跑去教训个女人，你说这算是怎么回事？”

　　打碟男耸了耸肩，一口气说完了才发现他身后跟着的姜抒以，惊奇地吹了声口哨。

　　“你哪里绑来的妹妹长这么好看？”

　　不等周嘉蘅回答，他摸着下巴啧了声。

　　“不对啊……这是你第一次带女伴来我们的聚会，女朋友？”

　　“我不是他女朋友。”

　　姜抒以下意识就摇头。

　　她态度过于果断和坚决，惹得两人都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打碟男的明显是惊讶，至于周嘉蘅……反正不能算作是善意的眼神。

　　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几秒后，打碟男笑着打破了僵局。

　　“OK，美女说什么都对。”

　　说罢，他指了指另一侧。

　　“那几个等你等了一晚上，一起过去坐坐？”

　　“行。”

　　周嘉蘅没再看她一眼，率先朝那侧走过去。

　　“美女是过来一起坐会儿还是？”打碟男说完，想起什么，朝她伸出手，“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甘曜。”

　　“你好，我叫姜抒以。”

　　姜抒以同他虚握了下手，望了眼周嘉蘅去的那处。

　　视线恰好与其中几人撞上，眼里全是好奇，唯有周嘉蘅和另外一个人格外冷静。

　　那人轮廓熟悉，姜抒以辨了有一会儿，才发现他竟是蔺琛。

　　“我想去吃点东西。”

　　她记得刚进来时有看见食物，姜抒以没吃晚饭，整个人饿得不行。

　　“那请自便。”

　　甘曜做了个请的手势便离开了。

　　转身之际，她看见甘曜回去，笑着回了句什么，然之后那侧响起一阵起哄声，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姜抒以顿时头皮发麻，急忙转身去了摆着食物的桌子。

　　那里有候着的厨师，见她光顾，亲切地询问想吃什么。

　　她要了份沙拉和一杯果汁，等厨师做好后端去泳池边的桌子上吃。

　　在场的人除了姜抒以，其余都在主角团那边。

　　吃得差不多时，那头倏地爆发出一道喝彩，她循声望去，居然是那个气质清冷的女星在大展舞姿。

　　BGM她认得，韩国性感风代表歌曲；清冷女明星也跳得十分起劲，与在镜头面前的她大相径庭。

　　姜抒以收回视线，心情不太好。

　　今天这一切她都觉得莫名其妙。

　　先是周嘉蘅莫名其妙的要求，然后是在车上他莫名其妙的低气压，紧接着又突然牵住她的手，接着下车任务结束，她松开时，气压又莫名其妙地低。

　　现在倒好，干脆直接不理她了。

　　什么人啊真是，也太阴晴不定了点。

　　要不是为了蔺琛的微信，她才不来受这个委屈。

　　本来还想去拿个小蛋糕吃，如今胃口全无。

　　她朝佣人扬了扬手，让人将东西收走，顺便拿杯香槟来。

　　不一会儿，面前便出现了个郁金香花型的香槟杯。

　　只是没想到，酒杯放下后，那人不仅没走，还顺势坐在了她对面。

25. Chapter 25（重写） 犹犹豫……

　　第二十五章

　　“你要的香槟。”

　　陌生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姜抒以循声抬头，恰好看见男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件潮牌卫衣，明显不是这里的侍者, 而是个来搭讪的。

　　“谢谢。”

　　姜抒以礼貌向他道谢后，接过香槟放在一旁, 而后没有再提问，以避免不必要的社交。

　　她跟周嘉蘅之间已经够复杂了, 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去休息, 不想再跟与他相关的人扯上关系。

　　只可惜这人并没有意会到她的潜台词, 殷勤地朝她自我介绍。

　　“我叫薛纵, 你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 他这个态度，姜抒以自然也不好下人家脸, 于是简单朝他自我介绍了一番。

　　“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薛纵看起来年纪不大，脸色依旧带有青涩和朝气, 望向姜抒以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你是谁的朋友吗？”

　　姜抒以知道他的潜台词。

　　估计周嘉蘅这朋友的局，没点背景是进不来的。

　　而今晚在这的都是年轻人居多, 能被带过来的基本都是女伴。

　　姜抒以刚想回他, 却在抬眼时看见对面沙发上那道无法忽视的眼神。

　　并不是稍纵即离，而是落下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她骤然间改变了想法，朝薛纵展开笑颜。

　　“不是哦, 我跟我哥一起过来的。”

　　“你哥是谁？我也认识吗？”

　　薛纵松了口气, 接着问她。

　　“你们今晚都一起出现在这儿了, 应该是认识的吧。”

　　姜抒以喝了口香槟，弯弯的眉眼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身后。

　　薛纵果然跟着她去看，回过头来时一副“有所顿悟”的模样。

　　“你是蘅哥的妹妹？那你怎么姓姜？”

　　薛纵对周嘉蘅并不了解，只是之前去过一次周家拜访, 因此很轻易就相信了姜抒以的鬼话，心里还想着，难怪当时没在周家看见这个妹妹。

　　“我跟我妈姓。”她随口胡扯。

　　薛纵信了，没追问她，接着找话题：“这样啊，那你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

　　姜抒以反问他：“你多大？”

　　薛纵：“我今年毕业，现在在美国留学。”

　　虽然姜抒以早读书，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薛纵还是比她要小上一点的。

　　只不过现在她是周嘉蘅的“妹妹”，必须遵循演员的职业道德操守。

　　于是她说：“我今年大三，在英国读。”

　　薛纵：“英国哪所学校？”

　　姜抒以随便掰了一个：“圣安德鲁斯，你知道这所学校吗？”

　　“知道，我去年就是去的这所学校交换！”薛纵双眼一亮，激动地说，“没想到咱俩这么有缘！你什么时候回英国？我到时候去找你玩！”

　　按理来说，正常人的“到时候”一般都是“下辈子”。

　　但从薛纵口中说出来的“到时候”总让姜抒以觉得，她回到英国的当天晚上，这人就会包机飞过去。

　　“过两个月吧。”她喝了口香槟，用动作掩盖自己翻车的尴尬，“我休学了，打算在国内休息一阵再回去。”

　　薛纵了然。

　　这种事情在他们这群人中并不少见，去年她妹妹就因为追偶像的世巡休学了。

　　因此他也没多问，只笑着说：“正好下个月我要去一趟南湖，到时候你能带我周围逛逛吗？”

　　姜抒以：“你从没来过南湖吗？”

　　“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但对那里没什么印象了。”薛纵道，“我一直想去一趟，但我初中就出国了，回来都是陪家人，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过去玩。”

　　说到这儿，他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你不常用的话WhatsApp也行。”

　　人话都聊到这里了，姜抒以再下人脸就说不过去了，也拿出了手机：“那微信吧。”

　　“他们那边在玩游戏，要不要一起过去玩？”

　　薛纵侧头，向身后示意。

　　姜抒以望过去，清纯女明星已经表演完了，现在一群人凑在一起，时不时爆发出起哄的声音。

　　她其实不太想过去，可甫一看见周嘉蘅慵懒倚在沙发上的模样，偏偏又很想找他不痛快，只好应了声，跟着薛纵一同过去。

　　刚好边上有两个空位，薛纵替姜抒以拉开椅子，顺势问：“在玩什么？”

　　“还能玩什么？”有人指了下桌上的酒瓶，“转到谁就抽卡呗。”

　　那人这么一解释，姜抒以也懂了。

　　难怪起哄起得那么有劲，原来是类似大冒险的那种卡牌。

　　估计尺度不小吧。

　　“哦对，这位是薛纵，远山制药的。”甘曜想起什么，朝周嘉蘅道，“这位是周嘉蘅，你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见吧？”

　　“不是第一次见了。”薛纵笑道，“去年我跟我爸有去你家拜访，见过一面。”

　　“是么。”周嘉蘅懒洋洋靠着，闻言掀了掀眼皮，“不记得了。”

　　姜抒以：“……”

　　这人还真是窜得一批，那么多人的场合，好歹给人家一点面子吧。

　　薛纵被呛得不知说什么，但一想到呛他的人有可能是未来大舅子，只能尴尬地挠了挠头：“一年前的事了，不记得也正常。”

　　“行了行了。”甘曜瞅准时机出来打圆场，“接着玩游戏，别浪费时间。”

　　听见这话，立刻有人给姜抒以和薛纵倒了酒。

　　姜抒以今晚运气好，酒瓶一直没有转到她。

　　反倒是那个清纯女明星接连中招，穿着清凉短裙，却要跟右边的人做俯卧撑。

　　她右边是甘曜，后者丝毫不介意，直接大大咧咧往地上一躺，看好戏般等女明星撑在他身上。

　　向来养尊处优的女明星哪有这个力气，撑在地上一个都做不下去，面红耳赤地回来连喝了三杯酒，而后转动酒瓶。

　　酒瓶象征性地转了几下，接着在薛纵面前缓缓变慢。

　　眼看着酒瓶就要越过薛纵指向姜抒以，她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快从里面跳出来。

　　他们玩太大，姜抒以一点都不想参与进去，也没法像女明星一样放那么开，只想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因而心里不停祈祷着，千万不要转到她。

　　幸好，酒瓶摇晃了半天，最终还是停在了薛纵的面前。

　　“来来来，抽牌。”

　　甘曜将牌摆到他面前，待薛纵随便抽了一张后，公示似的大声念了出来——

　　“亲一下你右边的人。”

　　薛纵右边的人，那不就是……

　　姜抒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想拒绝，可是这轮游戏的主宰者并不是她，而是薛纵。

　　换句话说，只有薛纵才有资格拒绝。

　　但从薛纵坐在她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是有意思的。

　　那他会怎么选，结果不言而喻。

　　-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起哄声越大，薛纵却越发如坐针毡。

　　要是现在对面那个虎视眈眈的人不在，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十分愉快，甚至想跟转酒瓶的那人High个five。

　　想亲吗？

　　那必然是想的。

　　可他敢亲吗？

　　薛纵下意识望了一眼周嘉蘅——

　　他大舅子没说话，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他身上，却令他如临寒冬。

　　薛纵甚至感受到了大舅子骤然降低的气压，强到不需要开口说话，他都能坚信，但凡他敢亲下去这一口，别说是追他妹妹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他迟疑了。

　　“行不行啊？”

　　“不会连这都不敢吧？”

　　“犹犹豫豫的，到底是不是个男人了？”

　　……

　　此刻听着周围人的怂恿，薛纵恨不得立马将他们的嘴给缝起来。

　　他敢吗。

　　敢吗？？？？？

　　他敢个屁！！！

　　薛纵闭上眼，睁眼时脸上重新挂上笑，拿起酒杯道：“我罚酒吧。”

　　在他说出这句话时，低压气场倏然间消失。

　　薛纵终于堪堪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姜抒以高高悬着的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后来大家又玩了几轮，她有不幸中招过，没抽到什么好牌，爽快地喝了几杯酒。

　　一晚上很快过去，到了散场时刻，甘曜问周嘉蘅：“今晚在这住？”

　　“不了。”后者淡声拒绝，“下回吧。”

　　甘曜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姜抒以，没再挽留。

　　结果两人还没往停车场走上两步，突然有人喊住了他们。

　　“蘅哥——”

　　回过头，居然是薛纵。

　　“我听大家都这么叫你。”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今晚喝了酒，我帮你叫个代驾吧？”

　　姜抒以：“……”

　　这人是不是也太诚挚了。

　　“不需要。”周嘉蘅冷淡睨他一眼，“我有司机。”

　　说完，也没给人反应的时间，拔腿就走。

　　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姜抒以沉默片刻，无奈替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哥这人性子就这样……”

　　一句话没说完，前面又传来冷冷一声：“你打算自己走回去？”

　　“……”

　　有求于人，即使憋了一把子火在心里，姜抒以也不好发作，只好再次同薛纵道歉，跟了上去。

　　之后的一路，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许助理贴心地关掉了车里的音乐，令那股该死的低气压淹没了整部车。

　　前座大概是放了食物，姜抒以在聚会上没吃饱，此刻闻着那若有似无的香味，心中烦躁更甚。

　　好不容易挨到了酒店门口，姜抒以一言未发，直接开门下车。

　　许助理早就在一旁等候着了，手里拿着几个外卖袋子，执意要帮她将吃的提回房。

　　闻芋还没回来，许助理离开后，姜抒以开了灯，吃的往桌上一放，筋疲力尽地瘫在沙发上。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她只觉得可笑又荒唐。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把周嘉蘅的脑子掰开来观察一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构造。

　　明明去也是他让她去的，见了面又开始莫名其妙的生气，跟闹别扭的小孩似的。

　　难不成还非要她哄着才行吗？

　　且不论他现在多大的年纪了，他俩现在是这种关系吗？

　　女朋友都不这么惯着他好吧？

　　不对，就这种人能有女朋友吗？

　　狗都不跟他拍拖！！！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将近一点的时候，闻芋回来，看见桌上的夜宵眉头一挑，“哟，怎么那么多吃的？你今天发工资了？”

　　“我倒是想。”姜抒以懒懒答了一句，“你先吃吧，我去冲个凉。”

　　说完便往衣柜走。

　　闻芋乐滋滋地拆开包装：“那我就不客气啦。”

　　就在这时，她余光瞄见姜抒以突然间停在了半路，双眼盯着床边那两个高档礼品袋。

　　“怎么了吗？”闻芋不解地问。

　　姜抒以没回答，表情像是在回想什么。

　　半晌，她从其中一个袋子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

　　打开之后，一条切割精美的粉钻项链静静地躺在上面。

26. Chapter 26 肯定是送你的礼……

　　第二十六章

　　回南湖的两小时五十分钟车程里, 姜抒以花了起码一半的时间在思考周嘉蘅那条项链，剩下的一半都在补眠。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闻芋的那番话——

　　“这颗粉钻我认得, 不是前段时间在巴黎举办的拍卖会上的压轴吗？”

　　当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虽然知道周嘉蘅出手的绝对不会是什么便宜货, 但拍卖会上的压轴也太离谱了。

　　压轴拍品的成交价，以速音给她开的工资, 大概这辈子都买不起吧。

　　“我绝不可能认错。”面对她的质疑, 闻芋想都不想就反驳, “这条项链当时我哥也想要, 但是他当时住院了, 托我去拍的，结果我没抢过, 最后被一个神秘人拍下了，没想到居然是周嘉蘅的人啊。”

　　“肯定是送你的礼物呀。”闻芋好奇地探头, 目光落在盒子里那颗晶莹透亮的粉钻上，“这么贵重的物品用过不会随便遗漏的。”

　　“不可能的。”

　　姜抒以盯着那条项链, 有那么片刻的失神——

　　周嘉蘅送她的？

　　这可能吗？

　　这怎么想都不可能。

　　与其说是周嘉蘅送她的, 还不如说是替他准备的人放错袋子了更能令人信服一些。

　　闻芋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找个机会还给他吧。”

　　姜抒以合上首饰盒，开始思考最近有什么机会能够见到周嘉蘅。

　　思考的结果就是，除了直接杀去Air找他以外, 她似乎没有什么能够机会能把项链还给他。

　　出乎意料的是, 接连的一周时间, 她依旧没能见到周嘉蘅。

　　她去Air找了他几次，得到的结果是他直接从青延市的机场去了意大利，连出差要用的行李都是许助理打包好送过去的。

　　这么贵重的物品自然也不能托给他人转交，因此姜抒以只能一直将项链保存在自己手里。

　　一周后, 姜抒以顺利转正。

　　转正那天晚上，她请全组的人一起在公司附近新开的餐厅吃饭，除了房悦芊与何杏外，其他所有人都来了。

　　“杏姐怎么没来？”小严最后一个赶到吃饭的地点，见着餐桌上的人后疑惑地问。

　　郑敏道：“杏姐说今天不是很舒服，没法来了。”

　　她说完立刻就有人接话：“是啊，我看她上午脸色就不太好，最近气温变化大，可能中招了吧。”

　　“那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有人请吃饭呢。”

　　小严性子活泼，嘻嘻哈哈一阵，这个话题很快就被跳过去了。

　　大家一起拍了合照，姜抒以想起好久没发过朋友圈了，干脆借此机会发了，还顺带安利了下这家餐厅。

　　直到散场前，趁着其他人都没围着的当口，郑敏才悄悄问她：“小姜，房姐这次是不是让你和杏姐去跟尹骁谈？”

　　姜抒以叹口气：“在发愁了。”

　　尹骁是早期的流量明星代表，靠一部偶像剧爆火后接连出演了不少类似的剧，各种综艺通告上了个遍。

　　流量的饭没法吃一辈子，因此这几年他将事业的重心转移向大银幕，专注于转型之路，连综艺都没怎么上了。

　　不过也有传闻是因为他近几年隐婚了，所以打算低调一些，免得粉丝接受不了。

　　可以说，尹骁这个任务的难度，完全不亚于周嘉蘅。

　　只是，这件事是在她快下班前，房悦芊才通知她的，郑敏是怎么知道的？

　　“你也知道这件事？”

　　郑敏：“你是不是没看群消息？房姐在群里说了最后一期节目打算请尹骁，就今天下午的事。”

　　“你别说，还真没看到。”姜抒以尴尬地挠了挠头，“我给所有群都开了免打扰。”

　　说着她打开了工作群，房悦芊果然在里面说了这件事。

　　“我有朋友在《侦探事务所》那组工作，我听她的意思，好像她们头儿很欣赏你。”郑敏说到这儿，又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到底最后选谁，好像就看这次的任务了。”

　　姜抒以听见的那一瞬间有些懵。

　　《侦探事务所》的头儿她知道，姜抒以能顺利转正也有她的一票之恩。

　　可是按照资历和工作经验来说，这个机会怎么看都不应该落在她头上才是。

　　估计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郑敏接着道：“这档节目的受众年龄大都比较小，所以她们那边倾向于要年轻一点的编导。”

　　她这么解释，姜抒以大概是懂了。

　　《侦探事务所》将近两年特别火热的剧本杀综艺化成了一档节目。这个游戏在年轻人之间很受欢迎，因而也更需要年轻一点的创作团队，这样比较能跟得上热点和风向。

　　据她所知，虽然何杏只有三年的编导从业经验，来速音之前也一直是在相关领域工作，经验一定比她丰富得多，唯一的不足就是年龄比较大了，思想与年轻一代可能会有些脱节。

　　估计是她试用期表现都挺不错，再加上能令游戏行业新贵的周嘉蘅把初次露面的机会给速音，《侦探事务所》那边才会考虑给她一个机会。

　　但又担心她是运气所致，所以打算观察多一下再做决定。

　　难怪这趟会让她跟何杏一起去。

　　“那我估计是没戏了。”姜抒以自嘲地扯了下唇。

　　她能请来周嘉蘅，完全是靠这人憋了六年都要找她报仇的幼稚小学鸡心态；现在换了个陌生人，还是个知名演员兼前任流量明星，能不能见上一面都难说。

　　如果这次她和何杏都没能搞定尹骁，那被调去的十有八九是何杏了。

　　毕竟这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别那么悲观，我看我朋友的意思，她们头儿还是更想让你过去的。”郑敏拍了拍她肩膀，而后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回？也是打车吗？”

　　姜抒以点点头：“这个点没有公车回我那里了。”

　　“走吧，那一起出去打车。”郑敏说罢，搂住她的胳膊一起往外走。

　　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路上飞驰过的出租车全载满了客，更别说打车软件，排队直接排到了六七十。

　　照这个速度等下去，非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坐上车。

　　“怎么办啊？不会真要爬回家了吧？”郑敏望着这望不见首尾的茫茫车河，绝望地哀嚎。

　　“如果实在找不到车的话，我们在附近找家酒店将就将就算了。”姜抒以皱眉，“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一辆车都打不到也太离谱了。”

　　“今天在大剧院那边好像有明星开见面会。”郑敏耸了耸肩，“之前刘天王来开演唱会时也是这种情况。”

　　两人在马路边又等了半小时，等得人累心也累、准备放弃打车去酒店开房时，面前突然开过一辆车。

　　黑色的迈巴赫，车牌很眼熟，但他呼啸而过的车尾气又仿佛在跟她说——

　　我跟你熟个屁。

　　“怎么了？”郑敏见她停下脚步，还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没事。”姜抒以收回目光，“我以为见到熟人了。”

　　“要真是熟人就好了，好歹还能把我们载回……”

　　郑敏话没说完，耳边忽地传来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她定睛一看，刚才驶过的迈巴赫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头，此时此刻稳稳当当地停在她们侧边。

　　“小姜，你朋友吗？”

　　郑敏转过头，想看里面坐着的人是谁，但车里头太黑，只能勉强辨认出里面坐着的是一个男人。

　　“……”

　　姜抒以心中有那么点预感，却又不敢相信。

　　如果她没记错，这段时间周嘉蘅一直在意大利出差，他的助理并没有通知她周嘉蘅回来了。

　　那难不成这开车的人是许助理？

　　这么想着，驾驶座的车窗缓慢落了下来，露出男人俊秀无双的脸。

　　他手肘支在窗边抵着菱角分明的下巴，另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懒散目光先是落在姜抒以身上，几秒后似是才发现她旁边还跟了一个人，顺势瞥了一眼。

　　然后，头朝里歪了一下。

　　“上车？”

27. Chapter 27 做梦。

　　第二十七章

　　黑色的迈巴赫像一道影子驶入夜色之中。

　　车上连着本地的电台, 播报完车况后，背景音乐被主持人调高。

　　是一首很轻快的英文歌，女歌手的声音明亮悦耳。

　　Let's take a trip back to the start.

　　（让我们回到最初）

　　When I was sitting all alone with half a heart.

　　（当时我心不在焉, 独自呆坐）

　　I was wasting a wasting a wasting a wasting.

　　（我就是在浪费、浪费、浪费、浪费着）

　　My time.

　　（我的时间）

　　You walked up to me and asked for my name.

　　（你走向我，问我叫什么名字）

　　Now every little thing for me has changed.

　　（此刻, 对我而言，所有小事都在发酵）

　　I've been waiting a waiting a waiting a waiting.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等待、等待）

　　For you.

　　（等待你）

　　……

　　一首歌很快过去, 旋律里反复唱起的“wasting”和“waiting”却一直不停地在姜抒以脑海中循环。

　　直至周嘉蘅突然出声, 打破了她脑里反复的吟唱：“你同事家在哪？”

　　姜抒以愣了愣, 手肘轻轻撞了一下她：“你家在哪？”

　　后者同样没在状态内, 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哂笑着回：“我住愉景花园, 就湖滨路那边，就是小姜家后面的那条街。”

　　周嘉蘅朝后视镜颔首, 示意自己听见了，而后又将目光移回了路边。

　　车内再一次回归安静, 只剩下车载电台里的两个主持人与连线来宾交谈的声音。

　　二十分钟后, 车子穿过一座架在湖上的大桥，左侧是一个老式居民小区。

　　郑敏和姜抒以住得近，经常一起拼车回来, 因而早就对她家熟得不能再熟了, 车子一下桥, 她就凑到中间，手指往左边指。

　　“小姜家就在那里，您先让她下车再送……”

　　“我”字都还没能说出口，迈巴赫便“唰”一下笔直地冲过了她所指的地方。

　　郑敏：“……”

　　“周总, 您好像走错了……”

　　郑敏怔住，声音飘至半空中，带着几分不确定。

　　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此感觉到不确定。

　　这回周嘉蘅没立刻回答，操控着SUV拐了个大弯，最后停在了一座石雕门面前。

　　门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刻着“愉景花园”四个字，上的是红色的漆。

　　“是这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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