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马龙泉(伫马龙泉)

龙泉山简介

龙泉山,地处四川盆地的腹心地带。由于其扼成都府东出之咽喉,自古以来就是成都东面的一道天然屏障,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如若自东而西攻取成都,只要占据了此山,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尽收眼底,成都府从此无险可守,顺势而下占领成都便如同探囊取物。整条山脉略呈南北走向,绵延四百余里,此山脉不仅是川西平原与川中丘陵的一条分界线,也是沱江与岷江的分水岭。山不高,其主峰也不过海拔千余来米,但其地理位置险要,故自秦汉以来就有一条古驿道在崇山峻岭间蜿蜒穿行,自东而西横贯川中腹地,将成渝两地紧紧连接起来,成为沟通巴国蜀地间的一条重要交通要道。只因此道的起点位于成都府的东门,蜀地之人乃为之命名——东大路。

题记:当一个人离开了江湖,他的故事还在被江湖传说,这是何等的荣耀!什么是传说?历史,就是一种传说。翻开中国的历史,伏羲、神农、三皇五帝哪一个不是传说?所以历史本身就是从传说开始的。

何处是故乡?有人说:日久他乡即故乡。是了,今天我们所谓的故乡,只不过是我们的先人,在不断的迁徙和漂泊过程中的一个暂时的停留之处罢了。或许我们的后辈,同样会从生养了我们的这片土地上一次次的离去又离去……。芸芸众生中,有几人能够跺跺脚下的这片土地说:我和我的祖先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从来未曾迁徙过。于是,传说便从一次迁徙开始了。

江 湖 传 说

楔 子

大清帝国道光三十四年初夏,广西桂平县一带艳阳高照,数群紫燕在刚刚栽插完秧苗的水田上空上下翻飞往来穿梭。田中绿油油的秧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又是一个短暂的农闲时节。县城内,街衢巷道中到处都是刚刚忙完抢种的农民,叫卖货物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整个县城乱哄哄好不热闹。

日上三竿,县衙往西约摸一箭之地的清泉茶馆一反前些日子冷冷清清的景象,三教九流的茶客坐满整个大堂,掺茶的小二费劲地为茶客续了几遍茶水后,再也懒得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索性搬了张凳子坐到门外的檐下悠闲地瞧起大街上东往西来的人流来。

虽说茶堂内人满为患,却是出奇的安静。座中一个茶客被旱烟呛了一下,忙捂嘴接连发出几声低沉的咳嗽,立时便招来了近处的几双白眼。所有的人都敛声屏气地静听着一个说书人在那里口沫四溅地讲说着《水浒传》中‘武二爷斗杀西门庆’一节。正说到“……但见武二爷身子一挫,左腿一曲,右腿猛地向后就是一弹,一式‘野马后蹬’虽背对着西门庆,这一脚正着心窝,便见西门大官人的身子腾空向后飞起,‘噼啪’一声压断木栏杆后扑愣愣直摔到了楼下。说时迟、那时快,武二爷平地扯起一个旋子,立时便返转身来,脚尖朝着地上的单刀轻轻一勾,单刀稳稳地飞在了手上。手握单刀几个箭步急窜至窗前,左手一按桌沿跟着就飞身跳下楼来。”便听得堂前案桌上惊堂木“啪”地一声,唬得众人心下顿时一紧,一个离得稍近一点的茶客猛然之下惊得身子一颤,慌乱中碰翻了桌上的茶碗,满满一碗茶汤顺着桌面立时倾入怀中,忙立起身来双手不停地拍打着身上的茶水。说书人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声音由激昂变得沉缓了下来:“各位列官,你们听得舒坦了,我却是说得口干舌燥前胸早就贴着了后背。快到晌午,中午的饭食尚还未有着落,还望在座列位赏我师徒二人一口饭吃!”说着向前排角落处坐着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丢了个眼神。这少年慢腾腾站起身来,单手端着一个木盘,挤身来到后排,自右而左边走边说道:“各位大爷大叔,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今儿个我和师傅来到贵方宝地,承蒙各位大爷大叔捧场,我和师傅在此谢过各位了!出门在外,吃喝拉撒睡都离不开一个钱字,还望在座的叔爷们扔给一两个铜子儿,给我师傅提提精神,也好给大爷大叔们接着交待西门大官人接下来是死还是活?”

少年在人群中边挤边说,口中不时发出‘多谢!多谢!’的谢语。一圈下来,手上的托盘内倒也堆集了数十个铜板。一众听书人等正听得紧要关头,眼巴巴望着续听下去,纷纷慷慨解囊。一个年近三十的壮年汉子,眼瞅着托盘少年快要走到自己跟前,伸手往口袋中一摸,却是囊中羞涩一个铜板也没摸着。无奈之下极不情愿地悄悄挤到门口,心中纵有千般不愿,也不好意思再白听下去了。

这人挤身来到门外站定,百无聊赖地一阵东张西望,连自己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虽是春末夏初时节他却还身着一件粗布短袄,整个袄面之上布满一层黑糊糊的油腻,早已分辨不出布面的原本颜色。短袄的下襟、袖口等处早已磨破,露出团团油黑油黑的絮棉,前襟的扣绊也掉落得全不见了踪影,好在腰间缠着一根黑不拉叽绞成麻花状的布带,才不至于将整个胸膛完全袒露出来。两块黑红黑红鼓爆爆的胸肌之间,满沁一层细密的汗珠。这汉子在茶馆门口站了好一阵,抬头望了望头顶白晃晃的太阳,伸手将两边袄襟向左右再稍稍扯开了一些,方慢吞吞望东缓步走开。

茶馆望东数十来步的街边,一根竹竿撑着的布幌斜靠在墙面上,布幌之上‘指点天下迷途英雄’几个大字,银钩铁划、字字刚劲。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算命先生坐在桌后打量着来来去去的过往行人,攒眉凝神间,脸上满带一副诧异神色。此人虽刻意蓄了一撮山羊胡子,但稍显淡黄和稀疏的胡须始终掩盖不了身上那股稚嫩之气。行至卦摊前中年汉子放缓了脚步,瞟了算命人一眼,恰在此时,算命之人的目光也正好落在了他的脸上,四目相对下,算命人略一愣怔,招手向着他道:“壮士!来、来,坐下,让我给你看看相。”

汉子立定身子斜视着他开口一哂:“哼!看相,连老子兜里半文钱也没有你都看不出,还算个毬的命?”说完挑衅似地逼视着他。

“有钱没钱不打紧,我给你看相分文不取,我今儿个就只想琢磨琢磨你的面相,我就不信了,有此等怪事!”边说边又劝道:“来、来,坐下吧!让我好生端详端详。”仿佛生怕这汉子走开了似的。

听了这句云遮雾绕的话,中年汉子满腹疑惑,心下想到:有什么怪事?妈的,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不收钱,我到要看看你怎么来糊弄老子,反正身无分文,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想至此处,随手将搭在胸前的辫子向颈后一甩,略一弯腰,单手就把脚下的条凳往后一拉,身子一侧便翻坐在了卦摊前的条凳上。双手抄抱胸前,直视着算命人,紧绷着面孔也不言语,活脱脱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算命人对他的轻慢之举也不理会,只待他坐定后将身子朝着他微微向前倾了倾,凑近他的脸庞聚精会神地审视了良久,越看之下脸上的那一股诧异之色越来越重。这样约莫看了他小半柱香工夫,方站起身来将身后的布幌卷起夹在腋下。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笔、砚、卦筒一边说道:“想必壮士还未曾用过午饭!走,我请你。不过喝酒前还得劳烦先帮我把这桌凳还了茶馆。”

中年汉子闻言心中又是一愣;奶奶的,你个怪人不单说玄话还做怪事,看相不收钱,反倒还请人吃饭,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此时虽是腹如鼓敲,巴不得有盅酒喝,口中却说道:“唉,给我相了面是好是坏?总得交待个一字半句吧!”

“不急!待会儿自会给你一个交待。”说话间,算命人弯腰提起凳子,也不管他是否会跟着自己来,头也不回就朝着茶馆的方向径直走去。中年汉子见状呆立在原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嘴里咕嘟了声什么,见算命人对他理也不理,只好双手端起桌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来到茶馆前。看他掏了两个铜板交到正悠闲地坐在檐下看着热闹的茶馆伙计手中。

二人一前一后步入城南的‘桂庄酒楼’。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胡乱点了些胡豆、花生、牛肉之类的佐酒小菜。不多时,小二将托盘内的酒菜一一布在桌上,道了声:“客官,请慢用!”后又去招呼起其他客人去了。

酒菜上桌,两人也不急于动箸。见中年汉子略歪着头盯视着自己,算命人不急不缓自我介绍道:“我叫付林吉,四川青城人氏,自幼跟随村中一位私塾先生读书识字。我的这位座师学识渊博,不仅精通儒家经典,而且对医、卜之道也有深研。他教授学生的方法也与其他先生不一样,除认字之外,你愿学啥他就教啥。跟他三年后,一日他问起我愿学什么?一个半大孩童,啥也不懂,呆呆望着先生想了半天,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学个啥?我只好答道:‘先生教什么我就学什么’。你猜他怎么说?”话到此处,付林吉伸出筷子夹了一片卤牛肉递进口中,自顾自一番细嚼慢咽后端起酒杯咕噜咽下。见汉子仍是端坐着一动不动,忙用手中的筷子点了点汉子面前的酒杯道:“来,来,先干了这杯,我们再慢慢聊。哦!对了,还未请教老兄尊姓大名。”

中年汉子端起酒杯“啯”地一口吞了下去,左手抹了抹下巴急急问道:“我就是本县金田村人,叫杨嗣宗,你先生怎么说?”

付林吉仍是一副不急不缓的腔调:“先生说我脑瓜灵光,却是面颊少肉,宽口而薄唇,下巴方圆不足,生就一副奔波劳碌之相。要想衣食无忧而又免受劳力之苦,就教了我这相面算命之术,几年下来我也就靠着这技艺游走四方了。”

“那你方才看了我的面相那么久,总该给我说说了吧!”杨嗣宗憋不住又问道。

付林吉握着酒杯的那只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睛盯着酒杯审视了良久,方将嘴唇凑近杯口轻抿了一口道:“瞧你这急性子,这确也不好说,要是未到桂林府之前我早给你判言了,但今日之后我却再也不敢对人轻下定言。”

“唉!有话就说,啰里啰嗦哪来的这么多废话?”杨嗣宗是越听越急,问了半天还是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气得将手中的筷子“啪”地一声就拍到了桌上。

“依我师傅传授的相面之法,我观你的面相当是王侯之相。你的发际之处高于常人不说,额头宽阔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天庭饱满。鼻隆且直,耳如初生婴儿之掌,特别是你那耳垂多肉而又贴面向下,这些都注定你将有一场大富贵。但自从踏入桂林府地界后,我却是对自己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这手相面技艺越来越感到怀疑了。”付林吉在不慌不忙中终于给了杨嗣宗一个答案,却也留下了一丝悬念。

杨嗣宗这当儿本是穷极之时,一听到自己将有一场大富贵,犹如大旱之见虹霓。心下自是一副惊喜,忙不迭连声问道:“那,那,这又是为啥?”

“自打从桂林府一路行来,我相过的封王拜将之人已有三人。今日恰逢你们桂平县的赶集日子,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发现有好些鹰立虎步之人,何谓鹰立虎步?鹰立如睡、虎步似跛。苍鹰立于林梢休憩的时候,鹰眼微闭,好象就要入睡一般,只有在搜寻猎物的时候鹰眼之中方寒光毕现;老虎逡巡于山林之时,其走路的姿势犹如跛子一般一瘸一拐,只要肚子不饿,就是看见猎物依然是如此病态步履。一旦腹中饥饿需要捕食之时,那呼啸山林的本色方立时呈现,要不怎么说饿虎扑食呢?人同此理,人中龙凤亦是如此,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一种人是靠后天的修为来刻意掩藏,而另一种是先天不露真迹,常言道‘一命、二运、三读书。’前一种靠读书后的所学来隐藏自己的本真,而后一种是天命如此,只要仔细观审,这两种人之间的差异也不难分辨。而近日来,我在此地所见到的鹰立虎步之人却大都是象你一般的衣衫褴褛之徒,绝非饱读诗书之人,但举手投足间的那般气势却是浑然天成,全无做作之态,依我所学,这就当是王侯之相。唉!但从今以后,连我自己也要对这相人之术不敢深信了。”付林吉说到此处,抬头仰天一声轻叹。

“先生为甚这么说?”杨嗣宗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想想看:在你们桂平县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巴掌大地方,怎么可能出现如此众多的封王拜将之人?而依我师傅所授之法来看,你们这些人却又分明就该有这场富贵。这就只能如此解释:要么,这相面之法确也就是别人所说的骗术,要么,就是我学艺不精。从今天起,我再不敢依此技游走天下了。在下先前所说的今日不能对你轻下定言你也可以理喻了吧?”言罢,付林吉微闭上眼睛,瘦削的脸庞上一股迷惘痛苦的神色乍然而现。无奈之下,只是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酌起来。

见他如此神情,杨嗣宗本想婉言相劝,想了半天口中却说道:“桂平是小,为啥就不能出些封王封侯的人物呢?”没想到,他的这一句原本无心的赌气之话日后却真的应验了。太平天国后期,洪秀全一为笼络人心,二为平衡内外权力前前后后一共封了二千七百多个王爷,这其中桂平县也就占了不少,此乃后话不提。

话说这付林吉自打那日与杨嗣宗分手离开桂平县后,北上回蜀,打算找到师傅解开自己心中的迷团。这一日,途经简州府来到一个小镇,一打听此乃三岔古镇,只要翻过前面山峰便是成都府地界。眼看将过午时,腹中已是响如鼓敲,随便找了一个小店用过午饭后又匆匆上路。沿着山道快至山顶时,被此山的龙盘虎踞之势深深震慑住了。但见此山在成都平原的东部边缘突兀而起,层层峰峦叠嶂,奇峰与怪石随处可见。向西眺望平畴千里的川西坝子平坦如砥,侧目东顾则是绵延不绝的浅山丘陵起起伏伏。但见周围五条山脉恰似五条巨龙向着自己所立之处逶迤奔腾而来,如此形势仿佛争珠夺宝一般,心中暗忖:人言‘二龙抢宝’,此地却似‘五龙夺珠’。此是日已西斜,随着耀眼金光的渐渐收敛,东边山麓下几团若隐若现的紫气缓缓升腾,快至山顶之时汇聚成一团后自南而北慢慢来回漂移。凝神细观之下,这团紫气中紫色却还是有些稍显不足,而是红中带紫,只是在斜阳的映衬下紫色显得厚重了一些。看到此处付林吉暗暗想到‘地灵而出人杰,如此钟灵毓秀之地,一个甲子之内,待到红色渐隐紫色渐重之时定有豪杰并起而叱咤风云。’但陡然间,却又想起在桂平县时自己的相人经历,无奈之下只是自失地一笑,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暗自道‘妈的,本已打定主意不再相信这些,却又偏偏放它不下!也不知这究竟是真是假?’心下却开始对此山有了个一探究竟的急切意念。正自茫然间,恰见两个手握折扇的书生顺着山道拾级而来,眼见二人快要走到跟前之时,付林吉迎上前去略施一礼开口说道:“小生游历于此,但见此处如画风景禁不住如痴如迷,但又不知此处是何地名,有何掌故?还请二位兄台不吝赐教!”

两位书生相视一笑,其中一位稍显年长一点的指着身旁的朋友开口答道:“老弟你算问对人了,我这位兄弟乃此山脚下龙泉驿人,原本就生于此处长于斯地。这许多年来,他对此山的风景也是百看不厌,对此山的逸闻与掌故连我都早已听他说得两耳生茧了。你既愿听,那今天就让他在你面前卖弄卖弄吧!”说罢忍不住仰天哈哈一笑,同时手中的折扇在年青书生的腰肋间轻轻就是一捅。

这位年青书生身子一扭,假嗔一声道:“爱听就听,不听滚一边去!”骂完,随又转过身来对着付林吉说道:“小兄既有此雅兴,就不妨跟着我们四处走走吧!边走边让我给你讲说讲说。”

三人稍一谦让,付林吉便夹在二人之间,望曲曲折折的山道上信步前行。只听年青书生娓娓而道:“此山名叫龙泉山,地处四川盆地的腹心地带。由于其扼成都府东出之咽喉,自古以来就是成都东面的一道天然屏障,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如若自东而西攻取成都,只要占据了此山,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尽收眼底,成都府从此无险可守,顺势而下占领成都便如同探囊取物。整条山脉略呈南北走向,绵延四百余里,此山脉不仅是川西平原与川中丘陵的一条分界线,也是沱江与岷江的分水岭。山不高,其主峰也不过海拔千余来米,但其地理位置险要,故自秦汉以来就有一条古驿道在崇山峻岭间蜿蜒穿行,自东而西横贯川中腹地,将成渝两地紧紧连接起来,成为沟通巴国蜀地间的一条重要交通要道。只因此道的起点位于成都府的东门,蜀地之人乃为之命名——东大路。此路经过历朝不断的拓宽与铺筑,到现在已逐步变成了我们脚下的这一条五米多宽的石板路,这条山间道路曲折起伏,铺路的石板历经行人的踩踏和千年风雨的洗刷已经变得光滑异常,山道之中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蓊蓊郁郁,阳光偶尔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斜射在铺路的石板上反射出悠悠青光,纵是炎炎夏日,在这条古驿道之中负货而行,徐来的山风也会不时让行旅之人感到凉意连连。终日里,上成都下川东的商贾客旅、官宦行人在这条驿道之上往来穿梭络绎不绝。这龙泉山脉不仅地形险要而且风景秀美,虽无碧潭飞瀑之胜景,亦闻沟涧泉流之淙淙,参天古木罗列山中,丹景断崖如刀削斧劈般在山巅的村寨边壁立千仞,仙姬送子的婀娜秀石历经千年的风雨沧桑仍如当年石化的瞬间翘首仰天。旖旎的自然风光,古老的历史传说与遗迹在此山中星落棋布,时常引来如你我一样寻古探幽者的不绝身影。”言谈之间,青年书生的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说至此处,年青书生看了付林吉一眼,见他听得个津津有味,于是说话的兴致更是高涨了起来。继续说道:“话说三国时候,刘备经过一番巧取得到成都之后为拱护成都的安全,在诸葛亮的筹划下曾一度派遣张飞在此设营驻防。一时间,各个险要之处营盘连连,至今在此山脉之中仍还留存有两处地名都叫 ‘张飞营’。而位于丹景山之右的那处“张飞营”营址不大,建营之初经过兵士们的简单修整过后,开辟出一个占地百十来亩的山顶平地,春夏之际如茵绿草平铺营寨,便成了一个天然的练兵场。整日里,旌旗猎猎声、士卒操练声不绝于耳。不知何年何月有好事者于营盘旁的一个岩石上雕刻一张飞头像,此石像高约数丈,方面长耳、豹眼圆睁。虽历经千年的风雨沧桑,却依旧傲然挺立,默默地在此倾听了无数次的鼓角铮鸣,惯看了千百年的云卷云舒。你既有寻古的雅志,那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如何?”

“那敢情好,多谢小哥了!”付林吉听此,忙不迭地连声谢到。为了引发此人的话头,眼珠一转,又开口夸道:“听了小哥的讲说,我愈发觉得此山在我眼前灵动了起来。”

这书生听到有人夸赞,更是侃侃而谈,略一沉吟继而说道:“我再给你讲讲三国名将赵云家庙的传说吧!话说刘备定鼎成都之初,命诸将四方镇守,张飞便在这时驻营于此负责拱卫成都。一日,赵子龙奉命回到成都见过刘备之后,因分别既久思念张飞心切,未及归家便匆匆带上几个部属策马而至山间营中探望张飞。兄弟俩久别重聚,一番痛饮畅谈后,赵云在微醉之下兴尽而回。返程途中路经天成山麓,但见此地一座小庙掩映于茂林修竹之间,庙旁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淙淙溪流缓缓流淌,水中小鱼在随波飘摇的青青水草间自由自在地悠游觅食。小溪岸边的草地上两头水牛悠闲地啃着青草,偶尔昂首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哞。纵是经年驰骋沙场的一众军汉也被这田园美景深深地迷恋住了,久久留恋徘徊而迟迟不肯归去。情之所至,赵云下得马来,随手将缰绳扔给身旁的一个士卒,手握马鞭踱步来到庙前对着紧闭的庙门一阵连叩,却是久无回应。于是双手抚门用力一推,随着一阵庙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一只被惊起的野鸡扑愣愣从他头顶飞掠而过,唬得赵云连连后退数步,随手将手中的马鞭向上一挥,数片彩翎应声在空中缓缓飘舞。略一镇静细细一瞧,但见庙内蛛网密布,前方的香案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灰尘上遍是鼠雀留下的爪痕,显然这里已是久未有人了。望着这破败的小庙,赵云兴味索然地轻轻摇了摇头,在日坠西山之际方怅惘而归。回到府中,却是连连数日饮茶茶不甘,吃饭饭不香,终日里怅然若有所失。却说那日里陪伴之人中有一帐下谋士,此人不但胸怀韬略而且精研堪舆之术,见赵云自张飞营中回来之后的举止神情,略一揣摩对他的心思已是了然于胸。一日酒后向赵云献策道:‘天成山下的那一座小庙,观其规制应是官宦家庙无疑,据我所察此庙却是久未祭祀,想必在此战乱频繁之际,庙主一家或亡或走也未可知。那日里,属下也曾细观此庙所处之地,山环水抱虽风水极佳,但建庙之所过于近水。所谓山为阳水为阴,过于近水则阴气太盛而阳气不足,阴盛则阳衰实为不祥之举。家庙乃家族祭祀之所,家族的延续靠的是男丁,男为阳女为阴,家庙之地阴气过盛能得到先祖的护佑吗?难怪庙主一家不知所终。此庙若是向后移挪一箭之地,起于近山小台之上方可称之为吉地。将军如若有意承袭此产,可禀告主公将此庙产赐予将军,再按不才之议重新整修为赵氏家庙,必可护佑赵家子孙数代无忧。’此言一出正中赵云下怀,心中立时大喜,于是择一时机向刘备禀请请求恩准在天成山下修建赵氏家庙。得到刘备首肯,随即择一良辰吉日动工修建,建成之后赵云心满意足,闲暇之余时时携亲带友在此祭祖游览。而此庙经历朝不断的修缮和扩建便成了现在的石经寺。”

风水之术原本就是付林吉的本行,书生的一席风水之说更是搔到了他的痒处,听得他频频颔首,生怕此人的话头就此打住。略一思索,继续恳请到:“在下虽忝位读书人之列,但读孔孟之书却是素来乏味,平生兴趣只在山水之间。南朝的谢灵运,前明的徐霞客皆是小生尊崇之辈。我自小就立志遍访名川,今天有幸来到兄长桑梓之地,听到赵子龙的逸闻趣事,更是对兄长能出生于此欣羡不已,还望老兄再将此山掌故给小弟细细详说!”

一旁的年长书生听了付林吉的言语,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我这兄弟,你是不太了解。只要说到龙泉山的事情,你不用给他灌迷魂汤,他自会给你个喋喋不休。对吧!我可说得有错?”他盯着年青书生笑问道。

“你不听也罢,自有想听之人,对你说这些,实乃话不投机半句多。你即使想听我还就不想给你说了。走,我只说给你听,咱们不理他,他就是一个市俗之人,哪里懂得山水之乐!”说完仿佛遇到知音一般拉着付林吉的手就向前走去,边走边说道:“要说此山的三国遗迹,真真是随处可拾。我再给你说说阿斗在此读书的传闻吧!”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丹景山腰的一个山间平地。只见一株枝干虬劲的参天银杏挺立于一茅庐之左,横斜的枝桠上青绿的树叶在徐来的山风中簌簌作响。书生指着银杏说道:“此树植于东汉末年,至今也有两千余年,虽多次遭受雷襞火焚至今仍是郁郁葱葱,在此守护着阿斗当年的读书台,喏!你看这就是阿斗读书台的遗址。”

付林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漫山遍野的山花正当开得烂漫,长可没膝的野草在山风的吹拂下随风摇曳。细看之下,横七竖八的一些条石淹没于杂草丛中。二人在此默默伫立良久,遥想着当年阿斗在此读书时的景况。就这么过了约有一袋烟工夫,这书生轻声言道:“我们这一路走来,漫山遍野的黄荆随处可见,但在你我脚下的这一片山坡之上你找一找,看能否找到哪怕是一丛黄荆。”付林吉依言找寻起来,找遍整片山坡也不见黄荆的一丝踪影。无奈之下回到书生的身边,疑惑地问道:“这是为何?”

书生微微一笑道:“说起来这还有一个传说。话说阿斗当年在此读书之时,终日里斗鸡遛狗,毫无半点心思用在读书治学之上。一天他的师傅正在讲课之时,他爬在桌上呼呼大睡,师傅将其唤醒,却是惊醒了他的美梦,他随手抓起桌上的砚台向师傅扔去。因他是太子打不得、骂不得,气得师傅手足乱颤,却也毫无办法。恰在此时,刘备巡至此处,见此一幕,立时在屋外折断几根黄荆藤条,推门进去对着阿斗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抽打,打得阿斗浑身血痕累累,接连几天都是坐卧不宁。一日,他抚摸着身上的伤痕诅咒道‘此山黄荆当死绝!’从此以后,这片山坡便再也找不到一株黄荆了。你说怪也不怪?偏偏就此坡没有,而左近的山坡上却是随处可见。”

听了这个传说,付林吉心中是疑惑不信,又仔仔细细地找寻了遍,却仍然是一无所获。心下想到:这也的确奇怪,这许多年来,雀鸟禽兽再怎么说也会从附近带来几料种子吧?为何却不能在此处存活?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个中究竟,对此山的好奇心越发浓烈起来。

看到付林吉攒眉深思的模样,书生轻轻一笑道:“不要想了,这山的神奇之处太多太多。你看这上面那座寺院,也有一个神奇的传说。”

这书生不等付林吉回过神来又指着位于坡顶的那座寺庙缓缓而道;“俗语道‘自古名山僧占多’,此山虽不如三山五岳般名扬天下,在蜀中的众多山峦间亦显得默默无闻,但卧龙寺、石经寺、长松寺、大佛寺等大小古刹却散列其间,从古自今也不泛引来德山宣鉴、荆壁禅师等许多大德高僧来此驻锡。相传东汉年间,弘忍五祖为宏扬佛法自河南白马寺一路游历西行。一日来到此山之中的丹景山上,登临山顶,望见四周五条山脉恰似五条巨龙向丹景山逶迤奔腾而来。细看之下心下一阵骇然,自言自语道:人言常谓‘二龙抢宝’而此地却形似‘五龙夺珠’,一旦因缘际会,此山左近必出五个人物叱咤风云、笑傲江湖。细观之后发觉此处乃整条山脉的灵气所在,却又不知此地何名?茫然四顾间,见一采药老者腰系长绳背负一个药篓垂挂于悬崖绝壁之上,正神情专注地轻轻挥动药锄挖掘着一株长于峭壁间的药草。弘忍不敢在此危急之时惊动采药人,就近寻一僻静之处盘腿而坐,待采药老者上来之后,移步上前双手合十,口称‘阿弥陀佛’向其打听此处地名。采药老人用手中的药锄指划着四周的山形侃侃而谈:‘这条山脉叫做龙泉山,而我们现在站立的这座山峰是名丹景山,丹景山在这方圆数十里中最为高险。你看这周围的景象象不象五条金龙腾云驾雾直奔丹景山而来?所以我们又把此地叫做‘五龙朝丹景’。’ 弘忍听罢,口中喃喃说道:‘贫僧自东都洛阳而来,为弘扬佛法一路游历西行,遍观各地山水,均未择到称心如意之地,不想今日行至此处总算不枉这几年来的奔波劳累之苦了。是啊!‘五龙夺珠’,但绝不能让宝珠被群龙所夺。是故,当在此峰之上建一佛寺以镇住此珠,‘珠在则气聚,气聚而人灵’。言罢,于心中默默发下弘愿,‘弟子欲凭今生之力,在此地建一佛门禅院,纵历尽万般劫难亦当不悔不休,愿佛祖保佑!’。自此之后,精心择一避风之处结庐而居。一面宣扬佛法,一面四处化缘,历经多年艰辛之苦,终于募得金银万千于丹景山顶建成一处寺院,取名‘圣德寺’。从此,晨钟暮鼓伴随着经声佛号在此山之中延续起了千年不绝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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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极生悲坍瓦塔

酒醉呓语吐真情

伫马龙泉(伫马龙泉)(1)

伫马龙泉(伫马龙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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