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恒果的农村(张恒果奶奶的守护)
文|张恒果 编辑 |燕子 图片|来自网络
我记事儿是从奶奶做祈祷开始的。
村子北面有一个几十亩的大水塘,水塘里长着芦苇与荷花,荷花南岸是一片柳树林。一到夏天的午后,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来柳树林乘凉。
我奶奶也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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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奶奶的模样:柳树下,奶奶盘腿坐在她那个不大不小的圆形草垫子上,拐棍儿躺在草甸子旁边,闭着眼,双手合十,食指挨着额头,面向东南方,嘴唇微微动着。
荷花摇曳,小树林里飘着淡淡的清香。
我听不见奶奶嘴里说什么,很好奇,经常偷偷跑过去,把耳朵凑近奶奶的嘴,还是听不清,有时候凑得近了被奶奶发现,奶奶就笑笑。“奶奶,你在说什么呀?”奶奶不说话,右手摸摸我的脸,拽拽我的耳垂儿,就像小时候我绊倒吓哭后,原地帮我叫魂那样,奶奶的手暖暖的,让我心里很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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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79年,我5岁,我奶奶80岁。
奶奶从来没有给我说过我还有一个三伯父。
兵荒马乱的岁月,老百姓最遭罪。拉锯战的时候, 村里的乡亲们分不清楚是哪里的部队:南面打过来,吓得大伙儿往北跑;北面打过来,吓得大伙儿往南跑。有一天夜里,县城里的汉奸突然把村子紧紧箍住,谁都没有跑出去。他们抢光村子里的马跟骡子,还把邻居家的骚虎爷和我三伯父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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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1947年,我三伯十九岁,我奶奶四十八岁。三伯一走再没消息,慢慢的我奶奶学会了做祈祷。
1986年5月,海峡对岸有人驾着飞机偷跑回来了。
1987年5月里的一天,上万名老兵穿着白色衬衣,前面印着鲜红色“想家”,后面印着“妈妈我好想你”在台北集会,集体高唱《母亲你在何方》:“雁阵飞来飞去白云里,经过那万里可曾看仔细,雁儿呀我想问你,我的母亲可有消息……母亲呀我想问你,天涯茫茫你在何方……”
“寥廓海天,不归何待!”
1989年6月,两岸开始直接收寄信件,骨肉隔绝几十年的游子陆陆续续有了消息。
1990年中秋节前夕,通过多方面寻找,核对,确认,孤悬海外四十三年的三伯,经香港中转,终于探家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三伯,一米八几的高个,腰板直直的,走起路来步子又大又快。
可还是来晚了。
1987年5月10日,我奶奶勉强做了最后一次祈福和祷告,半睡半躺在床头,流着泪,双手合十,食指虔诚的挨着额头,面向东南,轻轻叫着我三伯的小名。
我相信冥冥中自有安排,因为那一天,三伯正和上万名老兵一起聚集在孙中山纪念馆前,集体高唱:“……母亲呀我想问你,天涯茫茫你在何方……”整个现场,哭声震天。
我知道,那天我奶奶一定听到了千里之外我三伯的呼唤,声声呼唤越过山,越过海,越过四十年的殷殷期盼,一定清清楚楚传到了我奶奶的心里。
我知道,已是花甲之年的三伯父,也一定听到了我奶奶呼唤他的乳名,弥留之际,奶奶干瘪的嘴轻轻叫着我三伯的乳名,一遍,又一遍。
山高水长,阻不断母子心连心。从1947年到1987年,整整四十年,生死两茫茫。我奶奶就那么一直固执的相信我三伯还活着,始终守护着、保佑着、祈祷着我三伯回家,一辈子都没有放弃。
秋风呜咽,一棵柳树孤孤单单。
六十二岁的三伯趴在我奶奶坟前长哭不起哭哑了嗓子。
那是1990年的中秋之夜,天上看不见月亮。2018年中秋节
作者:张恒果
作者简介:张恒果,东明人,凡事往最坏的结果考虑,朝最好的方向用力。偶尔写字,作品散见《山东青年》《牡丹晚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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