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手扶拖拉机走泥路（乡村纪实难忘我家那台）

文：张克习

图：来自网络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快来看啊！”，“让开，躲着点！”话音一落，原来在村口挤成一团的人群，迅速站到了路两旁，中间让出了一条道，好像要夹道迎接什么大人物似的。

只见青年突击队长陈大壮，头戴柳条帽，眼戴一副墨镜，脚穿一双蓝白相间、透明的塑料凉鞋，双手戴着白手套，威风凛凛地驾着一辆车头和车把都系着红布条的手扶拖拉机，轰轰隆隆地开了过来。

手扶拖拉机穿过夹道欢迎的人群，转弯上桥，然后稳稳地停在了麦场的中央。这时候人们像看新娘子似的轰地一下子围了上去。

这是一辆常州产的东风——12型的手扶拖拉机，从崭新，漆皮无损的外观看，这辆手扶拖拉机才刚刚出厂。

大红色的柴油机油箱和一些明光锃亮的手柄，显得格外耀眼。就凭这些，人们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一台了不起的机器。

为了更好地发挥新买的手扶拖拉机的作用，生产队决定除了陈大壮外，再配备两名拖拉机手。没有想到，消息一传来，生产队里像炸了锅一样，男青年们纷纷找生产队干部，争着抢着要求当拖拉机手。

这时候，队长当即宣布当拖拉机手的三条硬杠杠：一是思想觉悟高，二是头脑灵活，三是吃苦耐劳。对照这三条，一下子刷下去好几个人。经过一再筛选，最后符合条件的仍然还有四人。

优中选优，到了四选二的节骨眼上，队长却更加举棋不定了。正在队长犯难之际，李老汉悄悄地找到队长，并满怀热望地说:

“大兄弟，这四个人中，就数我家大小子岁数大，今年都二十七了，连一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俺也想让你给个光亮照照，就让他当拖拉机手吧，等他说妥了亲事，我请你喝酒还不行吗？”

真没有想到，李老汉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不仅打动了队长，而且还给队长最后确定人选打开了思路。

于是，队长一拍大腿痛痛快快地说:“好！就这样定了。”最终队长把包括李家大儿子内的两个年龄最大的选作了拖拉机手。

这是我们公社第一台手扶拖拉机。是县里专门奖给先进生产队的计划指标。那是1975年，那一年我们生产队夺得小麦总产、单产量全公社双第一的佳绩。

别看这只是一台手扶拖机，它能耐可不小呢。装上旋耕机，无论多么难啃的地茬子，经过它走一遍，都变得如菜畦一样平整疏松；

挂上碌磙，它围着麦场转圈跑，如骏马奔驰，只需要四五十分钟就能把一场麦打好，其效率胜过十几头牛的好几倍；

开到沟河边，用皮带和水泵连上，就能抽水浇地；晩黑空闲时间，把它开到磨坊，挑灯为社员碾米轧面。

有时老庄户们聚到一起，谈论新买的手扶拖拉机时，个个都发出不可思议的兴叹：“咱们以前只听说耕地打场不用牛，没有想到，现在连磨面打米也不用牲口了！”

自从我们生产队有了这台手扶拖拉机，不但农业生产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并且也提高了整个村庄的知名度。以至于那几年，周边村庄的姑娘们都热衷于托媒把自己介绍给我们村的小伙子。

1979年，我们那里分田到户，原来属于集体的牛、马等一切资产都分到各家各户。我家和另外三户人家共同分到这部手扶拖拉机。

这部拖拉机虽然老旧点，但耕地打场没有问题。就是偶尔需要小修小弄弄，花点费用也能承受得起。

想想前两年，当个拖拉机手都觉得很光荣很幸运，何况这回是我们拥有这台拖拉机呢？所以我们几家都为能通过抓阄分到手扶拖拉机而感到幸运和高兴。其他家庭也只得醋意朦胧。

分田到户极大地调动了农民的劳动积极性，加上政策好，老天帮忙，那几年农业连续丰收，农民的腰包迅速鼓了起来。没过两三年，村里就买进了不少小四轮拖拉机。

手扶拖拉机能干的活，小四轮拖拉机也都能干，关键是小四轮拖拉机操纵方便多了，不需要费多大力气，转动方向盘就行。

所以小四轮拖拉机一出现，就抢了手扶拖拉机的风头。从此，手扶拖拉机好像退居二线似的，人们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说种地买农机使用，言必东风12型手扶拖拉机了。

就连媒婆给男孩介绍对象，也不打自招，把男孩家里有小四轮拖拉机作为一个亮点向女方家炫耀。

我们几家共有的那台手扶拖拉机，由于社会保有量少，维修配件不容易买到，随着性能退化，就被弃置一边，长期放在我家院子一角无人问津。

哪知道，小四轮流行没有几年，农家又青睐大马力的拖拉机了，先后有泰山25，东方红50等品牌的农业机械开进了村子里。现在购买大型智能联合收割机，服务村民、服务社会已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家那台手扶拖拉机，从风光无两到光环尽失、乃至被遗弃在院子角落的成为一堆废铁，再到一代代农业机械的不断更新，用“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来描述是最应景不过的了。

今天村子里购置的新型农机，无论性能多么先进，外观是如何地吸引人的眼球，都难以泯灭我对躺在角落里的手扶拖拉机的那份深情，难以忘怀它曾经带给我们的光荣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