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毛纺厂(兵炼毛纺厂的那些女工们)

三十年前的毛纺厂(兵炼毛纺厂的那些女工们)(1)

兵炼毛纺厂的那些女工们

作者:韩湘生

三十年前的毛纺厂(兵炼毛纺厂的那些女工们)(2)

引子:这是我的笔友葛月兰曾多次向我讲述的,在兵团炼油厂和毛纺厂的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真实故事。她深情的告诉我:经历中总有那么些时刻,能让我们在今后的人生中反复回忆,给我们自己的晚年生活平添一点慰藉。人有时候会突然的被回忆里的某个细节揪住,而后陷入深深的沉默……此篇文章我仍用第一人称,把这些如火如荼的情景用手中的笔记录下来,献给兵炼毛纺厂的那些可敬的纺纱女工们,献给那些今天成为祖国栋梁的孩子们。悠悠岁月,生命长河,那是我们一路走来留下的深深印记……

三十年前的毛纺厂(兵炼毛纺厂的那些女工们)(3)

兵炼毛纺厂车间纺织女工们

我是1972年的6月份从兵团炼油厂调到兵团毛纺厂纺纱车间的。我刚调去时,毛纺厂正处在筹建之中,生活异常艰苦。四处满目疮痍,颓垣断壁,杂草丛生,一片凄冷惨落的景象。那时候我们兵团的毛纺工人正是风华正貌,处在朝气蓬勃的青春年代。我们每个兵团战友都干劲冲天,剑拔弩张地在大会战中发扬着顽强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在兵团毛纺厂领导的正确领导下,我们共同与天斗,与地斗,克服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就把毛纺厂的厂房基本上建好了,各个车间全开始马不停蹄地安装设备,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在70年代初期,我们建兵团毛纺厂时,一直就以大庆精神为榜样,和铁人王进喜 ,建大庆炼油厂时喊出的口号一个样: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也要上。毛纺厂的领导和技术人员,夜以继日,废寝忘食,顶风冒雪,不顾酷暑炎炎,奋战在安装设备的第一线上。经过多方努力,终于在1973年的年底,纺出了属于我们黑龙江兵团毛纺厂自己的,第一批合格的毛线,并销往了全国各地,供不应求。消息一传开,我们这些纺纱女工,心里好像有一股甜滋滋的清凉的风掠过,使我们无比欢欣鼓舞。

我们兵团炼油厂和兵团毛纺厂的人员都是从全兵团,各师各团汇集到一起来的。男女青年那时,差不多基本上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正是我们处于谈婚论嫁的年龄阶段。纺纱车间全部都是女挡车工,在76、77、78年,这三年中,也是我们这些挡车工结婚的最高峰,结婚后就将要面临着怀孕生子。我们纺纱车间,从前纺、后纺、摇纱有近40名孕妇,这些孕妇都相当的能干,也很辛苦。而且上面还要求我们这些挡车工,每天必须要保质保量的完成各项任务,并且是早、中、晚三班倒,任务相当繁重。为了赶任务还经常要我们加班加点。我们这些孕妇怀孕时间不同,每个人的反应也不同,我是1977年9月份回北京结的婚。回炼油厂后,我和我爱人借住在八村刘队长家的房子中,原来是养马的几间破房子,十分的简陋。中间是刘队长一家几口人居住,我们对面住的也是一对刚结婚不久的齐齐哈尔市知青和北京的知青。房子是干打垒的土墙,在我爱人的战友们帮助下安了一个门,又抠了两个窗户,简单粉刷贴了些废旧的报纸,从此这就是我们的新房了。冬天四面透风,早晨一起来锅碗瓢盆全冻上了冰。下雨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着小雨。雨停了,雨点仍顺着顶棚往下不停的滴,一年四季被子和褥子都是潮湿的。在那个时候有这间房子住,我心里也是很知足的了。我从北京结婚回来以后,不知不觉也加入了这个孕妇大军的行列。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在那个年代,我们这些孕妇是怎么挺过来的啊!紧张的八小时全是跟着机器在赛跑。人不到这桶纱就落不下来,每个挡车工在这八小时工作中,手不停的接头落纱,一天下来手又红又肿,腰酸背疼的,回家躺在床上就再也不想起来了。在车间工作休息时,我们这些孕妇全都挤在乱糟糟的更衣室里,在一个长条木凳上休息半个小时。那时候我们纺纱车间,是一个完全封闭的车间。空气无法流通,车间内到处散发着一股股合毛油和膻羊毛难闻的那种味道,让人恶心的总想吐。在那个时候营养也跟不上,再加上过度的疲劳,有些挡车工站着站着就累的虚脱,晕倒在地上。而她们爬起来喝口水,掸一掸身上粘的羊毛,又在继续顽强的工作。在那个年代中,全国经济状况很是萧条,而订购毛线的任务也特别重。我们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夏天汗水浸湿透了我们的衣裳,冬天手脚冻得瑟瑟发抖中坚持着。而我们每个挡车工依旧还那么自觉乐观的,去完成着一天的产量,甚至超额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各项任务。

在我们甲班细纱挡车工车间,每台细纱挡车工的姑娘们,个个长得水灵漂亮。她们的个子都在1米65以上,带着白帽子,扎着白围裙,就像天使般美丽,活泼可爱,笑声朗朗。随着细纱班长的一声哨响,只看这些细纱挡车工,飞速拨纱落纱是那么的神速,就像金梭银梭匆匆在眼前闪过,去织出我们美好的生活。事隔多少年以后,我仍非常留恋纺纱车间的那段工作,时时让我想起那些亲密无间的好姐妹们。因为那是我成长的书签,虽然饱经创伤,但仍动人心扉,虽历经磨难但仍让我能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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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片中间的是纺织女工葛月兰

在兵炼纺织厂,最让我难以忘怀的,还是我从怀孕到刚做妈妈时的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是在七八年六月中旬,生下了我的女儿。因为我怀孕时身体就一直不好,妊娠反应特别厉害,什么也不想吃,吃点东西就恶心呕吐。在那个时期兵炼的生活条件也很不好,副食供应很紧张,蔬菜水果相当的贫乏缺少,怀孕期间营养也一直没有跟上去。我的孩子生下来后很瘦小,体质相当弱。我的奶水也很不足,孩子饿的整天嗷嗷哭闹。望着抱在怀中瘦小的孩子,我难过的泪水止不住的一个劲儿的往下淌。我的爱人每天下班后,都要抽空跑很远的一个村子里,拿着几个瓶子去买些羊奶来喂孩子。那时国家规定产假只有56天,我休完产假马上就去上班了,因为在那个年代,我们毛纺厂里大多数的工人,都是从各师,各团的连队集体调来的,全都远离着自己的亲人。在兵炼和毛纺厂结婚成家后,我们的孩子就只能由我们自己来照看着。

毛纺厂有我们自己的一个幼儿园,有几间平房,条件十分的差。不管我们是上白班,夜班、还是中班都得带着孩子一起去上班。在幼儿园里,不同月份生的孩子很多,我们这些年轻的妈妈,每天紧张有序地把孩子送到托儿所后,赶紧换上工作服,就紧张的开始了一天的挡车工作。我们给孩子喂奶的时间规定是一个小时,每天分两次喂奶。送到托儿所的孩子都特别小,都是出生后不到百天大小的孩子,因为每天上班着急,在家匆匆给孩子吃上几口奶,就直接把孩子送到最小的托儿班,一狠心把孩子放在自己孩子的那个小床上。头也不敢去回,就开始了一天忙忙碌碌的挡车工作。孩子那种揪心的嘤嘤的哭声撕心裂肺,那凄惨的哭声几乎是每天都在我的耳边响起。那天我的孩子在托儿所里不停的哭闹,是因为哭得眼泪流到孩子耳朵里,耳朵疼得不舒服,孩子用两个小手把耳朵挠破了,鲜血流到脸上和耳朵里,身上也弄的全是血。保育员吓得紧张兮兮的跑过来喊我:月兰妹子呀,你快去看看你家的孩子吧?耳朵里不知怎么回事儿全是血。此时我心里一颤,紧张的来不急换下工服,带着一身的羊毛,赶紧的跑到托儿所,抱起满脸是血的孩子,连跑带颠的,去上卫生室给孩子看病。因为那时正赶上数九寒天,地上全结了一层冰,我抱着孩子摔倒在雪地上,孩子裹着的被子也被摔出很远,我跪在地上爬着哭喊着:心已全碎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个不停。说句心里话,那时的我,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胆中工作,生怕孩子出现点什么状况。因为孩子太小,不管上什么班都得把孩子带到托儿所去。因为孩子要喂奶,那时候的孩子,哪有什么纸尿裤。我压根也没听说过更没见过纸尿裤。到托儿所带的都是自家的旧衣服撕上几块做的尿布。给孩子喂奶也都是在托儿所,过道的一个很暗的灯光下,找到自己孩子躺着的位置。抱起来赶快急匆匆的抓紧时间来喂奶。由于自己的奶水不够,我每天还得带着一瓶羊奶,也不管凉热就给孩子喝,因为时间有限,换完尿布就得赶快往车间跑着去上班。

在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在一个下中班的夜里,我家的孩子一个劲儿的哭闹不止,我当时自己是很清楚,我的女儿肯定是屙到被子里都是屎尿,孩子感觉不舒服所以才哭闹的。我裹吧裹吧,把孩子抱回了家。当我把孩子的小蓝花被子打开一看,孩子浑身上下全是屎和尿,屁股也被腌得红红的。此时我捶胸顿足,难过伤心的潸然泪下,眼睛都哭肿了。我泪干肠断的呼喊着:可怜我的女儿啊,你要怪就去怪妈妈吧!是妈妈对不住你啊?你的命为什么会这般苦啊!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的一个好姐妹,叫田家茵。她的女儿比我家孩子要小五个月,她很少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托儿所中去,中班和夜班由他的爱人在家自己带着孩子,到她上白班时,她就索性把孩子锁在屋子里。她每天都是提前去接班摇纱。田家茵干活十分的麻利,摇纱的速度也很快,每次她都能提前完成产量,就赶紧跑回家去给孩子喂奶,孩子有好几次,嗓子全哭哑了。现在让我回想这些事,把一个刚出世的婴儿锁在家里那么长时间,后果该会有多可怕啊?我不敢往下去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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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炼纺织厂车间女工聚会时的合照左一是葛月兰

生活在那个特殊年代中的这些孩子们,就这样跟着我们一起长大。我们每个有孩子的家庭,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各种困难,但是作为父母,我们又都是那么坚强,有着吃苦耐劳的崇高精神。为了边疆的建设事业,为了兵团毛纺厂的宏伟蓝图,我们从没有因为孩子的各种情况请过一天假。我们这些苦难的孩子们就是这样,在风风雨雨,在艰难困苦的岁月中,像春苗破土,像高高绝壁上的一株株绿色的生命破石而出,傲然挺立!孩子们的身上凝聚了所有父母身上的一切精华,广袤的黑土地也赋予了这些孩子们生命中深深的内涵。随着兵团炼油厂和毛纺厂不断的壮大、发展、繁荣,孩子们因为有着这一切的精华与内涵,在雨露滋润下茁壮成长,从我们兵团炼油厂的学校中,走出了一批又一批迈入名牌大学的孩子们。桃李满园遍布在世界各地。他们是父辈的骄傲,他们是祖国的栋梁!孩子们,不要忘记你们的父辈曾把一切养分给了你们,把爱全部倾注到你们的身上,才使你们今天枝繁叶茂,成为了祖国的栋梁。而兵炼也给了我葛月兰宽广的胸怀。岁月交替,不变的仍然是我对生活的那份执着,那些特殊的经历使我会永远难以忘怀。那些当年曾经和我一起工作奋战在兵炼纺织厂的好姐妹们,你们在他乡都好吗?最美莫过于夕阳红,温馨又从容。亲爱的好姐妹们:让我们伴着柠檬般的月色,潇洒从容地安度我们幸福的晚年吧!

2019年1月

三十年前的毛纺厂(兵炼毛纺厂的那些女工们)(6)

作者韩湘生简历:中国作家协会小说学会会员,中华知青作家学会副主席。现任《荒土文学》副总编《文学月报》杂志社编委《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文学与艺术》签约作家,《知青文学专号》《乌苏里江绿色风》特邀撰稿人。已发表作品600余篇,众多篇文章在全国征文大赛中获得大奖,在刚结束的全国诗酒融合《无量杯》上获得金奖,被称为从黑土地走出的知青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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