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炮儿你不知道的小细节(当年老炮儿的这个大漏洞)

在这个热点频繁变换、甭管多大事都随生随灭的时代里,一部电影,能够引起几天、甚至一个礼拜的持续关注,实属罕见。对电影而言,一边倒好评或差评都不算什么,而成为社会话题就算是成功。

在这一点上,《老炮儿》响了。

这部电影也有瑕疵,就是过于主题先行。

六爷这种人,我还真不认识。

他是导演兼编剧管虎虚构出的一个人物,管虎自称将见过的许多人综合在一起。既然是综合创造,难免会有很多寄托,充满理想化的意味。

我见过比六爷“红”的人,比六爷狠的人,比六爷流氓的人,比六爷圆滑的人,就是没有见过六爷这样的人。

六爷作为一个老炮儿,一个不务正业的人,不够痞,不够混,又似乎在胡同世界中有些地位,这其中就难以解释。靠着仗义与讲规矩,六爷似乎被塑造成市井乡绅一类的人物,哪儿都能挂一号,谁都得敬三分。但这威信是架空的,经不起推敲。老哥们听他的,有些人被他唬住,但是难道连城管都要“见他变色”?

算算六爷的年纪,应该不到六十,文革的时候,他甚至不到十岁。在那个血雨腥风的年头,他不是主力,没干过铁皮带扣抡人脑袋的事,最多也只是见过。

他与《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面的人相比,年纪要小,阶层也不同。

他不是“红二代”,不是北京的“外来者”,不是大院子弟。他属于胡同,属于老北京,是与大院子弟为敌的人。就像许晴饰演的话匣子说的,八十年代初,六爷等二三人和一大群大院子弟茬架,他以一敌十数人,军呢大衣和军刀,应该是他从大院子弟那里缴获的战利品。

这可以引申到本片的主题,六爷身为底层,却不屈服于有权阶层;六爷脱离时代,却不屈服于这个时代。

六爷和他哥们的气质,与大院子弟的气质是相异的。他们没有那种周身潜藏的高贵感,而是有强装出的地位,那种东西,换不出钱,换不成权,根本不能持久。

六爷和灯罩儿是打过架、见过混乱的人,电影中,他们在胡同里看见青年打架,有人用酒瓶砸头。灯罩儿说现在年轻人下手没轻没重,这就有点矫情了。这个国家的暴力史,从来都没有间断过,砖头、酒瓶又算得了什么。六爷他们成长于文革年代,武斗应该见过不少,那时真枪真刀上阵,酒瓶已算是相当文明。用这个来作为世风日下的口实,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了。

剧情最不通的地方,在于影片高潮。

简而言之,不守规矩的人守了规矩,最讲规矩的人破了规矩。

不务正业、整天瞎晃悠的老炮儿能够和省部级高官之子小飞产生交集,已经是极小极小概率的事件。而影片居然还安排双方有了一次茬架。

这架,当然是茬不起来的。

先看看几处剧情漏洞,既然是贪官,其本人和家人在现今反腐形势下要处处留心,不会选择寄送纸质银行对账单。更不可能草草保管,让女孩随便给带了出去。即使这种事出现,贪官也会有多种手段来逼迫老炮儿就范,而不会任由他的儿子选择和六爷茬架的方式。

制服六爷,对于贪官来说太过容易。而贪官的儿子,那个本来没有规矩不讲理的白头小子,也不会因为染黑了头发而懂了规矩。他不可能浪漫到选择与六爷茬架,一来六爷与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会认为对方有与他打交道的资格;二是茬架有输有赢,而事关他家生死存亡的大事由不得输的可能。

再看六爷呢,本来坚持不报警的六爷,却把银行对账单寄给了中纪委。或许在六爷心中,这算大是大非、好人坏人的大问题,必须走“报官”程序。这先暂且不论,小飞事先已经说好,如果茬架六爷胜了,账单任其处置;如果六爷输了,账单必须还回去。六爷虽然答应了,但在胜负未分之前,已经擅自对对账单进行了处理,这属于言而无信。

匪夷所思的是,一直强调规矩的六爷,最后自己亲手把规矩破了。

导演、编剧想让对立双方能凑在一起,直面一次,以完成对角色的塑造。为此舍弃剧情的合理性,这就属于典型的主题先行。

湖对岸那群人与六爷根本没有茬架的可能,但影片中,六爷还是忍着心脏的不适,穿着军呢大衣,举着军刀,悲壮而决绝的冲在要碎的冰上。他如同堂吉诃德一般,固执、坚定、义无反顾,向着现今冰冷的时代与阶层间的鸿沟举起了刀。

老炮儿你不知道的小细节(当年老炮儿的这个大漏洞)(1)

那是巨大的风车,旋转不停的风车,根本不会停。而六爷甚至不如堂吉诃德,他的刀还没有伸过去就已经倒下。

但影片就是要让六爷干一仗,哪怕不可能发生,也要和陌生的时代干一仗,和权钱阶层干一仗,不为别的,就为了吐一口憋屈,营造一种悲壮。

按照此前六爷找人借钱的世态炎凉来看,这次茬架是不会有几个人去的,即使伪造出各种借口。就算被骗到野湖,知道要茬架,旧日弟兄也多半会转身离去。所以理论上讲,六爷身后应该没什么人,最多四五人。电影保全了六爷的面子,一厢情愿的安排了大阵仗,使得六爷没有输掉阵势。而实际上,就算拿到比赛资格,六爷也会输得精光,一如堂吉诃德。

谈到主题先行,我想到一部文学作品,茅盾的《子夜》。

书中的吴老太爷从乡下来到上海,但上海的缤纷繁华竟使吴老太爷深受刺激而死。这无疑是过于荒诞,只因为作者想表现出封建传统与资本主义之间的巨大差距与矛盾,主题当前,情节就显得不那么重要。哪怕逻辑不通,也在所不惜。

而《老炮儿》想要表达的,正是前面提到过的两点,一是对人心不古的当下的不满;二是社会底层对于高高在上的权钱阶层的反抗。二者合二为一,构成四个字“以弱胜强”。

也正是“以弱胜强”,给予六爷悲剧意味。而“老炮儿”的充满光辉同时也充满不光辉的历史,也给了这个故事更多一层的悲剧感。

“没有规矩”的喟叹贯穿了全片,而这喟叹也正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时代越来越不讲规矩、没有底线;另一方面权钱阶层越来越不讲规矩、不可一世。六爷本人成为规矩、底层和旧时代的代表,影片主创和观众一起,借由他的“酒杯”浇了自己胸中的块垒。

别人说高官阶层惹不起,六爷不听;别人劝他孩子已经回来,别去茬架,六爷不听;别人劝他找些年轻人帮忙,六爷不听。所有合情合理的建议,六爷都没有采纳。他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是以卵击石的卵、螳臂当车的螳,他的弱小符合导演的意愿,不自量力的茬架在导演看来是其意义的完成。

这种傻劲,确实于当下所无。导演也为六爷安排了最为体面的死法,按照常理,他如果不中途倒下,便是撞到对岸的铁幕上,头破血流。

但六爷最终也没有以弱胜强,因为在过于悬殊的情况下,弱是胜不了强的。六爷是借力打力,如果没有寄给中纪委的信,一切胜利都无从谈起,六爷会败得如同臭虫一般。

这也就涉及到一个悖论,如果不涉及举报,那么六爷就会彻底失败,影片迎来极为负面的结局。如果想为他添一点光辉,为观众解解气,也给影片带来光明结尾,就需要引入举报情节。但这样一来,自行解决、言而有信的规矩也就随之被破,六爷自己毁了自己的江湖。

时代变了,这点在影片中体现得尤为明显。说话不喊人,没大没小,看热闹没人性,遇事自私不帮忙,这些六爷看不惯的事,观众也看不惯,六爷所训斥的话语,也是部分观众的心声。这也是影片能吸引大量中老年人群的原因。

六爷的口,说出了他们心中的话。对时代太多的不满,只是缺少个机会发泄出来。

那些胡同生活的样貌,骑个自行车走街串巷的日子,更是会引发很多人对过去的留恋。他们从面目模糊的六爷身上,依稀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谈到人与时代的对抗,会想到莫言《生死疲劳》中的蓝脸儿,在全民加入人民公社的形势下,蓝脸儿就是不入社,牵着自己的那头破驴,孤独而决绝的生活着。而《老炮儿》中的六爷也是孤独的,养着一只黑鹦鹉可怜的对他叫“六哥”。

六爷夸奖鹦鹉仁义,也影射出这个时代“人不如鸟”。可这只鸟,只是他自我陶醉、自我安慰的幻象,最后被人扔在地上,如同烂泥一般。

老炮儿终究没有蓝脸儿那么孤独,六爷不是一个人,只是同道中人越来越少。而看似与时代为敌的六爷,同时也是时代中人。他准备赴死之前,把保险单扔进“话匣子”的住处。上了人寿保险的人,不算傻得彻底。

那些世风日下的象征者——小混混们,被表现得过于脸谱化,显得做作。而小飞手拿《小李飞刀》也很不真实。先不论小飞有没有成为武侠小说爱好者的可能,即使他喜欢武侠小说,也应该在中学之前完成了全部阅读,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不会再拿起原著。按我的理解,小飞拿着电子竞技杂志、汽车杂志、时尚杂志都比武侠小说要更合情理。

老炮儿你不知道的小细节(当年老炮儿的这个大漏洞)(2)

六爷,就是那只鸵鸟。

六爷他们活得憋屈,正如笼中的鸵鸟。在他们眼中,自己被囚禁着,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时代。在别人眼中,他们已经接近异类,成为不懂规则的稀有人群。

影片最后,鸵鸟跑了出来,在似乎不属于它的时代、似乎不属于它的世界狂奔起来,它要往何处去?

它逃离的了束缚吗?最后还是会被抓住,重新放入牢笼,六爷希望它能够逃出去,但在这逃不出去的地方,一直奔跑的下场就是劳累而死。

这是一出荒诞的象征,也算是一处妙笔。

冰湖上,六爷在蓄势之后,跑了起来。在那一瞬间,他想摆脱疾病的束缚,年龄的限制,世态的包围,地位的限定以及今不如昔的落魄。

于是,他跑了起来,成为那只鸵鸟。旧日荣光,年轻状态,曾经的身手,曾经的规矩,似乎在那一瞬间回光返照。但这挣脱并不容易,六爷奋力嘶吼,随后与嘶吼一起重重的砸在冰湖上。

影片最想表现的就是这一幕,以至于故事的完整性、合理性都没有考虑太多。与其说这部电影讲的是故事,不如说讲的是情绪。

在主题先行的《老炮儿》中,六爷与故事本身都是酒杯,而导演、编剧的块垒憋在心中,一憋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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